|
涟漪 ! Z3 M0 b- c- x- e9 T
车在缓缓前行,并不比徒步要快上多少。马又老又瘦,一路走走停停,道路坑坑洼洼,疯长的杂草几乎将路面淹没。已经是离开马斯顿的第三天,迪安娜坐在车后,眼睛始终来回巡视着四周。' I' R; o' h' q, N: ^6 w
路上根本看不到什么马车,也没有多少行人。野兽和蛇有那么几只,被她轻松地打发了。破败,这样的印象愈发的强烈,而在记忆中,这个国家的过去虽然压抑着欲望,但决没有如此的荒凉。0 X- s% `; L1 W0 Y' m9 g$ m8 y
不仅这样,强盗、幽灵、僵尸、鱼人、狗头人、地精……各种袭击的传闻在遥远的联盟里都能听到。马斯顿据说是少数逃过魔族与亡灵蹂躏的城市,可是在这个城市里,迪安娜看到的依然是穿戴破乱,无精打采,只想自己捞一笔的烂守卫。她不指望在这样的荒野中能有多安全,或得到多少帮助。" O4 b0 L9 @% Q/ n
就像导师所说,她踏入了一片“荒漠”。
" ]: P% R& R7 z6 W, Y9 ?( ? “休息下吧,孩子,这里不会有什么麻烦。”驾车的索瑞尔温和地对她说道。. H( }+ h% w2 M; A- X) A7 O0 a& q
“为什么?”
& R4 B) O4 k6 {# W" K0 P! h# c “这是条远路,以前很少有人走,现在走的更少。”
, u8 R& O( S7 j, U- w0 e “那我们要多久才能到嘉德顿?”6 ]$ L M! ^$ u+ c- t
“我也不知道。”索瑞尔头也不回的回答。
$ z4 _% {/ z8 o( o: l2 U9 g “你不知道?!”
6 k: |& N, c4 S. z5 f" } “是啊,这条路我年轻的时候走过几次,现在都快记不得啦!”
1 H; Q7 r3 d4 T$ O5 [/ I5 @ “什么?!”手摸到了绑腿上的匕首,只要上前几步,一只手扯着他的头发,向后拉,让脖子完全暴露出来,然后用匕首在那里快速的一抹。割断动脉和一部分的气管,血会喷出来,怎么捂都不顶用。那人也不会叫出声,如果用力大一些,可以把整个喉咙都扯开……: ^, N7 P/ Z3 b" c( T7 o& o
[不,你不能,他没有恶意。]压抑着脑中的幻想,这次不是训练,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J+ S1 i0 W) E5 h, E
“年轻人总是那么着急。”老人干笑,“来这里是为你好,想想吧,近路上到处都是没吃没喝快饿死的饥民,你会怎么做,一个个救助他们吗?”0 o9 s/ Q- j7 c6 P" u1 }: b
“我不会!”她否认,内心却一阵颤动。[我不会吗?]她看到过不少乞丐,一些瘦的活像一具骷髅,还有孩子全身上下飞舞着苍蝇,明明还活着,却像尸体一样正在被蛆虫腐蚀。她恶心,又恨不得帮上一把,这些矛盾让她苦恼,也许下一个不那么糟糕的乞丐出现,她会的……& E& |- G4 P0 P
“孩子,想听听一个老头子的故事吗?”/ f9 @. K" P; n
旅途还很长,甚至无法判断还需要多久。迪安娜的心说服了自己,她想听听,那种感觉如同是在听父亲对他的孩子的童年的回忆。
" U8 D3 |3 U4 o, P7 N “你知道水妖精吗?就是会出现在森林深处的湖泊中的那种。”; j2 |+ {' V* Z4 `6 d" X
少女点头确定,只是她知道的也并不详细。在魔法塔不长的时间里,她看到了长得似乎没有尽头的书架,一辈子从未踏出图书馆的学者,空气里到处都是羊皮纸残留的气味,书像城墙一样堆得高耸,将她和他们阻挡在两边。5 D$ Y/ r% A1 {. b3 o
幸好,她的力量来自血脉,而不是无尽的阅读。
) B; X" a) i0 N2 a+ ` 索瑞尔开始说他的故事,伴着岁月的荒芜。
5 v a* i( q" ^" Z “水妖精这东西,很多人都不知道,却还说着和它故事。知道吗,几天前那破酒馆的音痴就在唱这个——我打赌他根本不知道——那歌其实是水妖精唱的,在一个戏剧里,精灵和他的人类恋人在湖边的时候。真不幸,人类的寿命和精灵比……哈,精灵很古板的不是,也是好事,至少他们爱上你就不会嫌你老。”
5 f3 U, U- }6 z: p4 d6 v 感觉到话题的跑调,老男人干咳一声,重新开始。少女无所谓的一笑,跨种族的恋情,只是美好的传说罢了。 }( c8 j. V, R& T1 {
“知道吗,我的爷爷可是斐伯尔的大学士,他懂得很多,天上飞的,地下跑的,造楼还是接骨头,没什么他不知道的。我小时候常去他那里玩,让他给我讲故事,然后有一天他告诉我,水妖精可以读出见到的人的心思,然后用歌唱出来。
- P- z, x. O9 z/ t+ D. o- s 我呢,在家里不是长子,也不是最小的。心思转得不快,也没什么强壮的身板。唯一的长处就是有副不错的嗓子,不是我吹牛,无论什么曲子,我听一遍歌就能唱出来。可是啊,你想,教会里的弥撒都一个调子,我实在不想天天唱,所谓艺术,不就是有变化才成么?”+ D7 Y: }9 u5 V$ @! B! m8 j$ q
迪安娜笑了笑。[鸭子的叫唤都比那好听。]她想。8 R* c+ ]/ \$ u) c- p
“后来我成年了,却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那些神棍啦,巫婆啦都只会说点鬼话,所以我就想去找水妖精,看看我自己究竟怎么想。”3 R w& `$ e( E9 e4 F, f! _
“水妖精只在人烟稀少的地方,你怎么去的?”少女忍不住问,连她的导师都没见过水妖精。
( c- S; Z+ c9 u$ N, w “呵呵,年轻么。”索瑞尔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像我这种不会打又得不到神恩的人,一个人去丛林就是找死。幸好,我找到了一支冒险队,他们要去抓水妖精,说是北方人肯出大钱。”
3 D, }% ^. ^( T1 V V! [- n “水妖精一定要生活在流动的水里,据说还要有人照看,那种连字都不会写的蛮子懂这些?”9 [0 a8 g y/ ^2 Z% E; O! c* K: w
老男人神秘的一笑。“北边,再北边。”
, I, o# o- ]) t “法师之国?他们真的存在?” 迪安娜有点惊讶。虽然魔法行会在每个大城市里都有,但是关于大陆最北,冰之海对岸的王国,仅仅只有少数南辕北辙的谣言。法师塔存在又不存在,行会里无人证实,也无人否认。
4 ?6 p" j2 r6 q/ T+ ~6 i “或许真的有,谁知道,反正我不过是搭个车,找个依靠。”索瑞尔感慨道,“那真是个热死人的夏天啊,树林里一样热的要命,虫子又多,野猪和熊也多,还常常找不到方向。我们在林子一直走到秋天,总算找到了传说有水妖精的湖泊,哈,你知道吗,当了好久的窝囊废,总算派上用处的时候我有多高兴。”
6 W8 A; x6 h9 y4 T0 E( U 少女不太明白。“什么用处?”3 V; E5 I# [" n* L, \2 {9 u
“由我来吸引水妖精啊,哈哈,那些冒险者都是好手,但是好手就是一身的血污和暴戾,水妖精根本不会出来见这种人。所以他们要我,这个连鸡都不会杀的呆子。”
# R+ m5 Q+ `* z$ g1 ~ Q* @$ n “那最后你见到水妖精了吗?”
6 F& J, \: G' d. M' ~5 o 索瑞尔自豪地点点头。“当然,水妖精真的来了,还对着我唱了首歌。”
( |" \" X9 s& k# u6 r “那歌是什么样的?”迪安娜好奇的问,水妖精的歌声很美,索瑞尔所说的那戏剧中,冷漠的精灵都会被这歌声感动。7 Z9 z p: x0 Q4 y* U5 P
“那当然是……”激动随着停顿消失,取代的是感慨,“我形容不出来,那不是普通的歌,它……更像来自这里。”老男人指指自己的心。“我敢说,即便芳润在,她的歌喉也不及水妖精的十分之一。”
2 ^, j0 V% l7 W. I [芳润。]少女知道这个名字,她害死的第一个无辜的人,一把匕首,痛彻心扉的一刺。然后是老男人的剧团,这个国家的混乱与沉沦。如果索瑞尔知道这些,他还会平静地驾着马车送她到嘉德顿吗?她不想去假设,更不愿多想。“然后呢?”追问下,她想听后面的故事。
* }) X; p8 ]/ S9 S8 I; l0 w “当我回过神的时候,水妖精已经走了,哈,那美人长什么样我都忘了,水里只留下几个水圈。后来水妖精再也没出现,带我来的人说我是吹牛,哼,尽管我没啥本事,但不傻,水妖精出来那会儿他们干什么去了!最后,我们只好空手返回,我走我的,他们走他们的。”
1 `( g- ~1 c R( R2 g. i4 ] “然后你就组建的剧团?‘涟漪’也是这么来的?”少女问。
- K9 E- Z# S) W' m+ s+ ?6 X “差不多,剧团组建是那两年后,最初还是教会布道时候的点缀。后来精灵看上了,剧团才独立出来。”说到这里,老人忽然沉默,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都过去了,像梦一样。或许我一睁眼,发觉自己还是站在湖边的那个傻小子。”
# L" Y) o7 R% g2 D; ^/ ] [我又何尝不希望这是场梦。]少女在心中哀叹。
6 {# u! b x' L$ V! g5 n# n, U& H “孩子,来我这里吧,我会重建‘涟漪’。”索瑞尔邀请道,“我相信和平很快就会来,到时候有我们的舞台。”
" B6 \& ~! P/ N5 B( o- {$ u* D& I. x- q “不。”回答得毫不犹豫。
8 L& B6 B! @ U: {+ j% n: E6 Q. ? “巫妖……那种怪物就应该让英雄来,它总会被收拾的,精灵不会希望有这么个邻居。”% u( ?3 V" _& B" k
老人的判断中,后半句正是迪安娜担心的。巫妖在斐伯尔已经存在的八年,精灵也一直寻找了八年,双方的捉迷藏能持续到现在,只是巫妖刻意躲藏的结果。但是根据地下的情报,巫妖很可能在南部沿海建立了数量庞大的不死军团,它不打算再躲下去,而精灵也调集军队,准备彻底收拾。如果决战在即,这次将是她最后的机会。" O) l- Y6 g! C
“我不像个英雄吗??”少女反问,从索瑞尔的口气中,这句话毫无意义。竞技场中,她一向是不被看好的挑战者,即便她活下来,也被认为运气多过实力。
; W0 @+ ^0 [; ?1 B! ^) I* R& ] 瘦马忽然发出一声不安的嘶叫,索瑞尔没停下车,只是朝四周扫了一眼。而迪安娜的眼神延伸到了远处,密林阴影的深处。$ k3 p4 q \4 ?
如果不是这里的荒凉,如果不是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如果不是他们在野外,那气息绝对不会如现在这样突兀。五只,不会更多,迪安娜判断,一些脆弱但总是会惹出点小麻烦的家伙。来斐伯尔的路上,她也遇到过同样的袭击,只是那时候还有同行的人,现在却没有,她只能靠自己。2 X8 K1 z" c- v" G
“把好车,不用停。”低声吩咐后,少女的手探向腰间,重而结实的“木棍”在那里,心一阵放松。深吸一口气,武器握在手中,心神开始凝聚。她正在接近,那些气息没动,它们似乎以为她并没有发觉,或者在等待最合适的下手距离。: g1 i3 P. H' j4 l& w+ U7 u
“一百五十、一百四十、一百三十……”默念估算的距离,心跳每一下都清晰可辩,意识渐渐抽离,她的心飞起来,宛如灵魂出窍。那过程以往只是短短的瞬间,只是今天被拉长。她要更远的距离,更远,之前从未在尝试过,她想她可以做到。
' \: K- R8 a" @; s5 ~1 l8 E 思绪飞起来,向着她所向往的方向。树与地后退,马车甩在身后,老马的眼睛瞪着,似乎察觉到什么。紧跟着,她感到身体瞬间一沉。轻灵的飞翔消失,如同高空的坠落,她落下去,重如磐石。双脚与地面接触,她却依然感觉自己在下降,身体垮下去,几乎撞到地面,幸好,大地给了她支撑,迅速拉起重心,猫下腰,强迫自己迈出步子。
% @% W- \ `$ J' G* k 她在那些怪物左边。8 g" \: @7 h) p* U" K+ Q
她看清楚了,五个,只有五个。2 {5 s7 j, p! g( i& R7 z( @
身躯矮小而佝偻,还不到少女的一半高度,胳膊有着暗色的皮肤,上面还带有鳞片。一张狗一样的脑袋按在身体上,看上去唯一可怕的不是它们参差不齐的牙,而是那对发红的眼睛。8 e% ?/ x7 H1 V+ r
狗头人,最没有悬念的答案,它们会打马车的主意完全是因为五对二——数量上绝对的优势——狗头人的天性。' D8 p ?6 h4 h u7 ?6 V
武器握在手中,最近的一个狗头人几乎来不及准备点什么,钢铁就砸在它的脑袋上。第二只举起比树枝多绑了一块石刀的矛,无力的刺击。迪安娜偏开身体,顺手抓住,拉近距离,然后砸歪了对方的脖子。小狗吠叫一般的声音,剩下三只总算明白了一些事,它们凑在一起,一个耍着短矛,另两个是生锈的短剑。
, h1 l* ^1 \) Y D6 D! y0 O 一脚将可笑的短矛踩在脚下,狗头人努力地使劲,却抽不出来,短剑乘机逼上来,一前一后。# C) {1 X1 z- U; @% I$ j
带着冷笑,少女按住了她的武器,低沉的金属摩擦几乎听不到,扬起手,迎着一把短剑挥舞。折断,她甚至没有分辨出碰撞一刹那的声响,锈蚀的短刃飞起、落下,狗头人惊讶地看着手中的残留,哼不出一个音节。必然的,因为它的脖子上是一道裂痕。
o0 h( A% o( e2 d$ T 借着力量转身,她又面向身后的敌人,左脚飞踢,鞋中隐藏的刀刃准确地刺进狗头人的肚子,一磕一甩,那可怜虫露着肠子在地上挣扎。6 m7 |3 K. H$ l5 x8 T4 i
[最后一个。]她的目光所及,看到的只是一个惊慌失措的背影。
! j0 e9 g$ V* ~& D! M- [ 举起武器,放平,利刃对准那背影,迪安娜不打算追,因为没必要。手指触动隐藏的凹陷,风带来的清脆的鸣响,手因为突如其来的力量而上扬,她感受到了,那力量的脉动,如同那武器原先的拥有者一样强悍有力。2 k( [, H" o) r0 }( T8 r0 I! J
最后一个袭击者应声而倒。
4 M: O& X+ e4 J0 W “谢谢,姐姐。”她低声呢喃,随后走向大路,狗头人辛苦准备的陷坑成了无用的垃圾,马车绕过它,再次上路。# q" W$ p# @- y7 O7 l, H
“孩子,你真厉害!”索瑞尔惊讶地夸赞,“你……受过训练?”
! o! A& P6 b) N% }4 B 毫无悬念的问题,少女懒得回答。无论是在福利院还是竞技场,她经历过的战斗自己都数不过来。
9 J5 d9 r0 [' C" m$ a 车在继续前进,迪安娜整理着自己的武器和外衣,很久,两人都没开口。
( O% }$ K& @7 e( ]. M, C3 c “不用回收你的刀刃吗?”索瑞尔忍不住问。
0 k! u5 i1 s3 ]$ u% N# p, k “不用,它已经回来了。”打开武器,那“木棍”一片片展开,形成一个完整的弧线,那每一片上都是精铁打造,顶端是一把刺出的刀锋。迪安娜擦拭着其中一片,将铁擦得更亮。
/ J4 W2 K3 ?3 ^! u4 g I6 W “那是……扇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伴随着失望的假笑。“看来我确实老了,孩子,我原本以为……不,不,你真的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 d! T" [' I1 U5 H- [4 Z [“涟漪”的芳润?]少女压制着她的想法,努力让自己平静。她回忆着自己的动作,简短的战斗中她的步伐,手势,表情或者其它。[我……我不会暴露的,芳润已经……]她发觉自己无法说服自己,她与她,那个过去的影子模糊而遥远,无从分辨。 N* X9 {# \* |4 x
我是谁?迪安娜选择沉默。
0 z& R9 V: L4 F, O- o- a! N [我是谁?]——心中荡起的涟漪。, Y* B- c1 p3 L. |" Q" [* D; c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