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精灵 5 S5 q: [5 @4 Z; i# p- x
安稳的一个晚上,远处打铁的声音在迪安娜整理床铺的时候停止,之后只剩下安详的静谧。当连绵的云层开始泛出一些色彩的时候,少女懒懒地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
. R+ ~2 o$ d H9 R5 Y& m, e 一夜无梦,相比野外那糟糕的露宿,她感觉好多了。更好的是,她不用晚上守夜,然后白天在颠簸的马车上补觉。
7 K* L7 D0 V4 _$ [& `3 J' z3 p 山村变得活跃起来,迪安娜听到了久违的喧闹。似乎很多人一早就来到旅店,而昨天返回时来带的悲伤随着那一晚蒸发了。[或许就是这样。]少女想,佣兵有一天过一天,他们不会考虑未来。
! k4 D8 [) I0 H' v [那你呢?]她反问自己。" E3 u+ }+ I) r. E
走出房间,她把迷茫甩在脑后。实际上,她不得不这样,因为眼前有更麻烦的事情。 G/ ` ]$ V6 [' {
一屋子的人。/ q9 V6 k1 j) m. v
没错,整个酒馆站满了人,他们的视线一齐盯着刚出门的迪安娜。/ x( I* q( W' l9 Q, O2 n- a
脸一阵发烫,被那么多人突然注目,少女都想直接退回房间。她没有,一些奇妙的感觉在体内苏醒,不是作为竞技场上搏杀的斗士,而是另一种,受到瞩目的紧张与兴奋。[舞台!]她脑中闪过这个词,她的舞台,她是唯一的,最出色的演员。8 P6 w9 q( ?* J2 A
“下面的各位,你们是来求婚的吗?”大声问,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哄笑。
0 g( c3 V# W5 y# |$ l" P3 W “那你们一大早来干什么?有好心人肯告诉我吗?”她又问。+ S# D5 h, s: V$ y* P* c' r4 A
“我们来看魔女大人!”一个人喊道,带来一阵附和。
" D- p- G8 w J [原来如此。]稍稍放心。昨天晚上她在铁匠铺的表现一定经由奥斯汀传开,法师毕竟是稀少的,她还是个女性,斐伯尔向来是男人统治的地盘,她的不同自然会招来一片好奇。身世没有拆穿就没事。只是,她奇怪,奥斯汀搞出那么大的声势的目的。, B/ [7 o, I5 k9 t8 {) r1 L- u
“那么,你们准备把我送上火刑柱,还是打算让我到黑屋子里给你们算个命?”玩笑在继续,她知道这两点都不可能,下面人的里凑热闹的应该也是多数。
! W4 L- c% ~! F4 `$ [: c5 G “我们这群乡巴佬只想开开眼。”迪安娜看过去,说话的那人似乎有些眼熟。啊,她想起来了,是昨天吊桥上守卫中的一个。4 J7 p* o, c0 {
“好,没问题。你想怎么样?看一场魔术表演?”她看向那个守卫。让某个东西发光,弄出点小火焰,或者在手中制造冰块,还可以让声音稍稍延迟一会儿。小戏法少女会几个,导师曾经让她打扮成艺人在街头表演,可以应付。
* C' l: }6 p- v/ t1 o 似乎因为她的直率而意外,那守卫挠头想了想,才开口回答。“我是粗人,喜欢用拳头说话,不过……”
# {$ \( x8 {7 V, n% P7 q7 C “你在床上对女人也一样软吗?”迪安娜调侃引来一阵唏嘘,那人不满的做出一个下流的手势。“那就来吧!”少女一点也不愤怒,比起小手段和嘴皮子,竞技场上的表现更有说服力,这是好事。
. ?& l) B. ]" }, e" {; D- {* `- ~ 和守卫比试的地方就在旅店外的空地上,人们围成一圈,有说有笑,还有带起哄的。守卫穿上了和昨天一样的皮革上衣,除了这个,他身上其他的部分就什么像样的防护都没有。手里的武器是最常见的木矛,做工粗糙,为了防止意外,本来就不怎么锋利的枪上还缠了块布作为保护。
, i; V8 E6 o' X- A [又被小看了。]迪安娜在心中哀叹。
9 Z4 Q8 z0 k4 d0 ]& v) J; O { 两人开始转圈,少女双手环抱,看起来像是散步,而她的对手则有些拘谨地抓着矛,不时变换握矛的手势。铁扇就在手里,隐藏在宽大的衣袖的掩护下,只要一眨眼的工夫,她就可以抽出来,然后射出其中的刀刃,十码内,命中目标轻而易举。
2 a7 }- `( v, e; V8 f 当然,这是迪安娜想象中的战斗,这场比试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展示奥术的力量。7 \: M8 y% X; _2 ]+ ~
隐藏的左手悄悄做起手势,嘴角看似没动,咒语实际上已经在脑中回荡。对于低级法术来说,这些隐藏的手段有效而实用,施法的时间会有些长,但是这样的对峙状态下,是很不错的手法。守卫什么都没发觉,他盯着她,保持警惕与距离,没有进攻。& r' p0 i* H& c. g$ \3 y* |
热量在手中聚集,越烧越旺,止步、抽手、瞄准、咒语的最后几个音节在嘴中化开。她看到了人们的惊讶,也看到守卫瞬间僵硬的表情。下一刻,一道火红的射线从掌心射出,穿过长矛那脆弱不堪的防御,刺在皮甲的正面,守卫心脏的位置。& y- `2 A# a5 A5 h
没有穿透,实际上,火焰射线的威力仅仅够点燃蜡烛或者干草。只是守卫不知道,这里的每个人几乎都不知道。7 N1 C- `3 b8 \: G% r7 Q+ s! \
皮甲的焦味吓得守卫丢下长矛,惊恐地扑打冒烟的地方。迪安娜没有再动手,因为在其他人眼里,胜负已确认无疑。“再来。”她向守卫钩钩手指。* a. m7 k2 `- ]
守卫直接向她冲来,手掌上下翻转,神秘的音节伴随着张开的手指飘扬,然后,她看到守卫脚下一滑,狼狈地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3 B5 n- p0 U; ]# \4 l' |( D 人们一阵哀叹,守卫试图爬起来,手一滑,又倒下去。这时,他才发觉自己的身下和脚边沾满了滑腻的油。而几秒钟前,这里还是一片粗糙的空地。! v$ n8 b9 C W/ L
迪安娜暗自得意的欣赏自己的杰作,盘算着是不是要乘对方爬不起来的时候再准备一次法术。她可以把低级法术事先留在脑中,大部分,在需要的时候,只要几个音节和简单的手势就能施展。不过她不能保持这样太久,也不能使用别的法术。2 N4 ]+ ]5 u; J' G. N+ N
滑腻的油脂消失得很快,守卫再次看她的时候,眼神里早已没了轻视。握矛的手绷紧,半弯着腰,双腿蜷曲,那样子就如同是冲锋前的预兆。
- \9 H m% e. Y/ J# w! b 于是,迪安娜再次举起手。: x+ } T9 f) u0 c3 H: {! ^
粗陋的矛尖穿透少女的身体,上面的布套勾勒出铁的形状。然后守卫的身体紧随其后,迅速的,又缓慢的,从少女的胸怀中滑过。轻浮的感觉稍纵即逝,她的脚又落在坚实的大地上,身体随之飞舞。利刃弹出,曼妙中轻盈的转身,那锋刃停在守卫后颈,恰好贴住皮肤。, R5 q( P( ~5 @! f. U
“事不过三哦。”她骄傲地宣布,四周难以置信的呼声就是最好的喝彩。9 U, e5 Z& T* d3 l/ o; L/ L% i0 U
“下一个是……”得意的话卡在嘴边,猛然回头,她惊愕的盯着人群的一角。魔力翻涌,没错,如果平时空气中魔力的流动是涓涓细流,那么现在她的身边出现的是一个漩涡。那漩涡并不大,却深不见低,刻意压制的平静下,一定隐藏着惊人的魔力。和迪安娜相比,如同火把与太阳。
3 n$ ~; y) u/ o/ t) V: n1 v “是谁?!”她惊恐地将铁扇对准人群,看着他们散去,只留下一个人没动。
7 b3 ?, X. L, A/ N( T! P% D6 n* m 那是一个男性精灵,和常见的精灵一样,身材匀称高挑,脸上很干净,一根胡子都没有,只是皮肤有些黑。他一身旅行者常见的打扮,只是没有传闻中那些精致的护具或首饰——除了在他腰上,那把代表着漩涡源头的东西——一把用布包裹住握柄的长剑。
; w# K* ?% G6 X* x5 W 精灵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我是阿尔,来到此地的精灵,希望我的突然出现没有打搅到各位。”那精灵的通用语说得非常流利,不知是否是因为发音的习惯,他的声音相当动听,又不失力量。
$ |) n7 b& X! ] ~ 人们纷纷行礼致意,连孩子都停止打闹,规矩地向精灵问候。
: H5 s! {% \' N& q- K; l 迪安娜没动,她更关注那把被刻意隐藏的剑。
% m R* m- i% P$ H( K/ {2 r+ u 精灵也注意到她的视线,然而只是稍稍调整了一下剑的位置,没有多余的动作。“有谁知道‘翠绿长枪’的公会在哪里?我要见它的首领。”
" L8 a4 u0 A/ B. C* y4 E- p6 ^# m 立刻有人自愿带路,精灵走的时候,很多人都跟过去,刚刚结束的少女的魔法表演如同没发生过一样。她很生气,又忽然觉得毫无意义。[我并不是这里的主角。]她沮丧了一小会儿,决定也跟过去,她有事需要证实。6 ]& \& H: t2 t9 C& ~# a9 Q8 ]2 w6 E3 F
匆匆赶到佣兵公会,很多人正失望地向回走。奥斯汀的大嗓门叫得有力,每个字迪安娜都听得很清楚。“没啥好看的,回去,忙你们的去!”门清脆的关上,窗户也被关上,拉上窗帘,里面的人甚至开始用木板把破损的地方都遮住。
: h9 \4 o4 ~. ?7 j$ m2 D( b5 e9 X3 I “这个老滑头,只想自己讨精灵的好!有什么稀奇,几天前还来过一个呢!”少女听到一个人在议论。, L# e6 u( U) J2 A# Y! a0 w
迪安娜赶紧拉住那个人。“之前也有精灵来过?”2 i: ~( b% l2 M
“是啊,一个乘大鸟来的精灵。下来给了一封信就走了,给那光头的。真是什么好事都让他占了!”
; \ H+ S2 u1 a, i 敷衍了那人的忿忿不平,少女确信那精灵出现在这里一定有什么特别的事,而且他的身份也很有问题。那把剑,她绝对不会看错。
) f3 {, m0 j0 P 目光在房子周围看了看,房间的守卫并不严实,悄悄跑到一个角落,那里的窗还没关上,似乎所有佣兵的注意力都只在前门。一翻身,少女轻巧的翻进屋子里,悄悄向里面查看。7 S6 M4 Z. x5 Y
出乎意料,房间里的气氛相当松弛,堵门关窗看起来更如同是装装样子,里面的人依然各忙各的,乱哄哄的一团。当然,她没看到精灵,也没看到团长奥斯汀。0 a5 x- `+ y4 F. h7 L( M& G
[肯定在奥斯汀的房间。]少女很肯定自己的判断,那房间在屋子的二楼,楼梯左边最后一间。很幸运,塞德的房间就在边上。
$ ]0 ~3 B: f! T* F; G8 r* c e# r 塞德的房间还是乱七八糟的,不过迪安娜看过的那封信没了。贴着墙,她倾听着另一侧的声音。
! r% }+ J8 k- x, A% x+ d2 H) t 寂静,寂静,她什么都没听到。
- t+ J/ q K9 M6 c- ?+ t2 G [不在这里?]她有些动摇,但不甘心。2 w$ V4 Y5 k" _3 R0 {! H: n
魔法的力量聚集在手心,手心贴住墙壁,力量渐渐渗透,穿过阻隔,引导着少女的脑中的视野。模糊到清晰,她看到两个人型的影子,他们在交谈,胖子时而坐下,又时而站起,瘦子绞着双手,或托着下巴。[他们一定在商量什么!]迪安娜想看得更仔细,突然,一阵眩晕向她袭来,接着脑海中的图像如同荡开的水面。[糟糕,那是……]
- L% C: `" K# `* ? 猛烈甩着头,牙齿用力咬破嘴唇。眼前又回到了凌乱的房间,她捂着额头,感觉疼痛欲裂。[防御魔法,我真是笨蛋!]她在心里骂自己,精灵如果要谈什么重要的事,自然会有所防备,而且一开始她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X( j6 M1 K% o# e! Q Y
隔壁传来房门开打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奥斯汀和精灵,他们肯定察觉到些什么。
0 ]' g, m6 G4 A* A [该死,我得赶快!]站起,又踉跄地保持平衡。敲门的声音传来,还有大嗓门。迪安娜不会傻到去开门,但她无法集中精神。精灵法术的反噬还在,一直在干扰她。[跳窗。]她向窗口走去,窗户却关得死死地,一时打不开。: R9 K) T* v. [5 g6 m/ }! m
“地沟的老鼠!”咒骂中,门清脆地打开。
$ V7 D- @! D' g8 y+ m" o: q3 N 少女赶紧躲到边上一个阴暗的角落,进来的人不是奥斯汀,也不是那个精灵,而是木脑袋的塞德。& u% D/ U" F( r- Z
一进入房间,塞德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关上门,厚重的窗帘拉着,太阳又被乌云遮住,发不出光亮。房间很暗,暗得看不清塞德的表情。尴尬持续了片刻,少女还侥幸地希望他根本没察觉什么。
" A, E" Z% W6 Z* w “出来吧,术士小姐,我不想多找麻烦。”塞德小声说。# j( j# n. ` j
[天选者的血统,他当然看得到!]无奈地迈出脚步,她小心地走到距离对方五六步远的地方。塞德没带武器,也没有盔甲,上半身是那件打铁用的皮兜,看起来他很可能是恰好从铁匠铺回来。
3 n/ v/ R" p& z. b$ f" M “你来这里干什么?”塞德问。' _- ?$ I( T3 x- [- i2 G( Y! [$ l
该死的头疼还在继续,她需要时间恢复。“不好意思,呃,我只是对你是贵族的……”
, |$ L/ ^$ N2 A 塞德冲上来,眨眼之间,两人的距离缩短到只剩下一张面孔。伸向匕首的右手被一把抓住,结实的,有力的,仿佛被锁链固定一样。他看着她,她看着他,两人在黑暗里无声的对视。+ f/ D! i$ p7 h1 P6 s& Z; p1 B
“你听到了什么?”塞德又问。8 c, V# _# b: A$ F) V
头疼,头疼,她恨那天杀的头疼。原本她可以应付的,一定能应付的,现在却脆弱得像只被老鹰抓住的羊羔。 _5 Z" v. K2 _! C1 V
不想正视那讨厌的、灰色的瞳孔,可视线偏偏挪不开。那表情是这样的坚定和不容质疑,穿透了她的伪装,一直探到心的深处。混乱,头疼,恐惧,惊慌,她完全忘记了该编织些什么话来搪塞,随着内心的真实,嘴变得不受控制。
* u! [: s) g0 [2 h9 w g “没有,什么都没有……”
+ r5 X; e, @2 P8 V0 c 塞德放开她的手,转身将宽阔的后背袒露。门又一次打开,然后关上,片刻后,进来的还是塞德,以及一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话。- d5 l6 |4 I8 r
“走吧。”他说。6 T, \; `) B, z
[就这么结束了?不审问我?还是陷阱?!]迪安娜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做梦。这不像什么陷阱,他们真的要捉,不用那么麻烦。但是她不懂,仅仅因为她的一句话,或者他的一句话,奥斯汀和精灵就把偷听当成没发生过?
' ^0 u+ Q! F7 y; U3 E5 I6 k [不可能!这简直!简直在戏弄我!]% F; E# ^! a# k$ b+ ?2 t: G$ M8 ~
迪安娜低着头冲出房间,脸上滚烫的似乎是烧开的水。没有阻拦,也没有多余的话,走廊上空荡荡的,谁也不在。她宁可有那么几个人也好!不,一个没有更好!!她无比憎恨这样的感觉。5 Z, k( N: {! I+ o3 N
“姐姐,你在多好!”她悲伤地寻找着记忆中那温柔又有力的臂腕,没有,不会再有。她蜷缩在自己的房间,毯子仿佛是某种依靠,层层裹起。窗外,天空开始发暗,她的心也一起落下。
" n2 Y) N4 {! y ——“坚强起来,恐惧和泪水不能解决任何事!”
) E2 e- w7 a) w+ ^- T& I 遥远的话,遥远的回忆,过往零零落落,一个个零碎的片段。那时,她和现在一样害怕和恐惧,那时,她比现在更娇小和脆弱。正因为姐姐在,她活下来,变得强壮。
/ h8 I6 A7 `: i “我,很可笑吧。”自言自语地一笑,心渐渐平复,窗外,第二天的白昼,渐渐暗去。' O) a4 b4 {% e% m5 Y( {( G6 T7 G
平静地暗去。7 l2 }9 f( @* l* @6 d; B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