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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整 $ P9 X4 u1 n* O% D! A
“佣兵只是一群为了利益而聚集在一起的虫子,没人会把别人当兄弟。”——这是一句流传广泛的谚语,芙蕾亚从不怀疑它的准确,然而在这里越久,她就越感受到一些不同。& o7 h4 [7 {0 e; ]. l3 h9 h
“嗨,鹰眼,看到什么没有?”耳边是一个女人没有紧张感的声音,那声音将她从风的交流中拉回。转过头,那女人就在树下,栗色的皮肤,全身上下除了短裤、靴子、手套和护胸,她几乎没有再穿什么,大胆的装束,油彩抹在面孔上,让她看起来更野性十足,像一个林地蛮子。
1 s, Z9 F, p' F' i6 S* s 滑下树干,芙蕾亚来到了那女人面前。“没有,萨莉,这一点还算安全,至少现在是。”
* v- P W" `9 ]5 Z* b- L4 o “不够哦,还要加个保险,来帮我吧。”萨莉踢了一脚身边的口袋,一圈绳子露了出来,从颜色看,它至少用了很久。压下一根粗壮的树枝,铺上结实的网,缠上绳子,再挂上树枝,钉好绊索,最后是伪装,两人忙活着好一会儿,一个陷阱在树林里铺设完毕。8 u: o9 g, z7 R: u9 S) ?) ]5 F
萨莉动作熟练,绳子长度的判断,距离的目测都非常准确,一看就是老手。“这下就更安心了!”她安心地拍拍手。芙蕾亚皱着眉头,树枝被弯曲成了不自然的样子,触摸树干,果然,树在哀伤。
# v, h/ P, \4 i M, j5 S6 ~ “喂,鹰眼,怎么了?”她的举动引来了萨莉的疑惑。
2 n5 P( \# @, N8 s 犹豫了片刻,芙蕾亚还是决定照实说。“树不高兴,因为你伤害了它。我想我们最好换一种陷阱。”看着萨莉的眼神,她知道说这样的话很奇怪,树木是她的依托与庇护,虽然不是每一棵都对她友好,也未必会再次来到这片树林,但是她不希望太多的伤害。
" |' i+ @6 Q9 Y! f5 V0 P0 P “好吧,那我们用兽夹,小心你的手。”萨莉表示理解,而不是不屑一顾。陷阱被收起又展开,几个看上去有些生锈的铁夹子被放在地上,打开时的呜咽听起来就像是铁在哭泣。芙蕾亚也不喜欢这东西,它只会造成猎物不必要的痛苦。[再反对?不。]她决定保持沉默,四周动物少得可怜,即便有,也不会贸然接近他们的营地。
" N4 b4 D, X/ C “你很像是德鲁依,我以前认识一个。”萨莉忽然说。
" O( k8 ]) p$ t “有趣,你怎么会认识德鲁依,他们一般不会走出森林,更不会进入城市。”- z& t" P" ?/ ]; t0 u
“确实,那家伙思维的方式简直难以理解。”萨莉声音一顿,然后继续说下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当时我要找一种草药,又不知道是什么,结果正好遇到这个人。”
( x) @2 [3 e( M- o. y: M “然后我向他求助,结果他要什么报酬?太可笑了,他居然不认识金子,金子!太阳神在上,我那天帮他整整弄了一上午的花草,最后他告诉我,我种的其中一种就是。”5 A7 h+ s4 I3 E1 t3 ~/ G
“这并不奇怪,他们不认识也不需要货币,对自然的协助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帮助。”芙蕾亚说,“但是我也不喜欢他们。”[因为他们害死了你,殿下,我无法原谅。]她克制着情感,把它掩藏在心中。
. R/ g& ~$ V7 c' I' i “是啊,他们太极端,而且顽固,全身上下一股怪味道,我怀疑他们都不洗澡。”萨莉接着往下说,她的神色中只有厌恶。
) F8 x9 t+ }$ q3 `1 | “或许他们认为这是一种与自然亲近的方式。”6 m. o. i! V$ V) J! H
片刻后,她们回到了营地,那里布置得很奇特,女人的营地在东边,男人的在西边,而团长的马车就横在两个营地之间,像是一扇大门。“大门”前,火堆正在燃烧,几天前那次袭击中死亡的佣兵躺在上面,芙蕾亚默默数了一下,那数字和死亡人数大致相同。
# v7 K7 U N m) a) U! G: { “萨莉,该你了。”团长奥斯汀将一段树枝递过去。
* L) T6 \4 n8 k/ [, q “是。”亲吻粗糙的树皮,低沉的祈词在嘴中回响,胸口画出十字,树枝被抛入火中。尸体在燃烧,熟肉般的气味让芙蕾亚不舒服。萨莉将另一段树枝递过去,脸上带着哀伤的冷漠。“该你了,鹰眼,随便做点什么吧。”* u8 }2 N& h+ I1 F$ Z) |9 [7 y' S
“为什么?”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她又立刻觉得后悔,沉默中,她亲吻树枝,也将它抛入火堆。她感到许多目光都注视着她,仿佛她才是个异类。/ t" t' ]' E0 N6 e' Q, p: c
“我不懂,为什么要这样。”离开火堆,芙蕾亚终于忍不住发问。8 }9 b0 l3 N$ M/ F
“我们不想让尸体被玷污,然后再杀他们一次,我们也没时间一个个安魂,更没有什么弥撒,烧掉是最好的办法。”萨莉回答。5 T1 n. g- U, q1 b0 f- [
这回答无法令芙蕾亚满意,她问的根本不是这个。“我不明白,他们不过是佣兵……我原本在的地方根本不会那么做,尸体……抱歉,我赞赏你们,但是这不像是佣兵的行为。”
% ?# F' e& o# o% Q 她看到萨莉的面孔沉下去,又渐渐舒展。
- J) v# H+ C6 I “那什么是像佣兵的样子?一群臭男人闹轰轰的挤在一团,然后四处抢劫、找女人?也许别处就是这样,但不会是在这里!3 w0 L' a+ w% _9 ?% [; K# a
知道这里为什么有那么多女人吗?一般佣兵团里的娘们要么是团长的婊子,要么是所有人的婊子。但这里不同。七年,整整七年的混乱意味着什么?我不清楚这个国家到底死了多少人,但是我看到许多村庄被毁得只剩一圈房架子。& F* I; S" b3 A- Z `
很多人把我们这里叫‘寡妇与鳏夫团’,没错,这里几乎每个人都没了丈夫、妻子或者孩子什么的。让婊子去操家伙玩命?为什么?因为她们靠两腿中间那活吃不上饭。很多人除了烂命一条,什么都没有。) _2 d9 ]9 K) @
七年,能活到现在的人都是聪明人,他们知道好歹,是让尸体留着当僵尸,还是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今天我们安葬了别人,将来的某天,别人也会这样安葬我们,这就够了。”% S6 p2 Y/ C; v, ~7 X: F
芙蕾亚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在沉默中又走了一段,营地里已经开始做饭,整块的肉、大蒜、甘草、胡椒以及她叫出不名字的东西被丢到大锅里一起煮。这让她想起以前的日子,偏偏又是在她不想回忆的时刻。“我还不饿。”她推辞掉她的那份。( f" _# T4 u+ L( d9 @
“刚巧我也不饿,跟我来,我们去看看拉的货是不是还在。”萨莉拉着她,直接跑到了营地的中央。
% N$ u8 _! d, X8 g& I, i: N 装载货物的马车就在两个营地中间,团长的马车后面,前前后后一共有二十多辆。芙蕾亚曾经也做过押送的任务,不过那最多也不过四辆大马车,佣兵都是只看钱的虫子,护送到一半可能会突然哗变成强盗,或者从货物里悄悄私自分一点,小商人不会把家当都交给他们,大商会更是有自己的护卫。她不想去猜里面有什么原故,如果她是团长,宁可选择放弃。
5 k9 \' K, j7 l3 f) R# e 马车被一辆连着一辆锁在一起,帆布固定得很好,破碎的地方也被修缮过。透过间隙,她看到里面大多都是一些陈旧、损坏的武器,或者是烂得不能再用的盔甲,还有一堆红色和绿色的锈。萨莉打开其中一辆马车,在这些破烂里胡乱翻找了一遍。) L& G: L. u8 N; K4 `
“你在找什么?”芙蕾亚问她。# x. ]% O! G( y9 i! G, e
“找宝贝,里面说不定还藏着一把圣剑哦!”萨莉笑着回答,那表情完全就是在开玩笑。片刻后,她失望地合上帆布,在马车边的木板上刻上了一个叉。芙蕾亚注意到,那里之前还有三个同样的标记。“你之前也找过三次?”她又问。7 f3 x3 b% I8 M
萨莉搓着手,试着把上面的锈和污垢都搓下来。“是啊,狗头人养的,全是垃圾,我们从头到尾翻了几次,没多少像样的货色。” / f( w1 y* s& D# b6 L+ T; V
“全部?你是说,这么多马车里全都是破烂?”# h" [5 Z, p" ?. ], K
“是啊,狗头人的卵蛋!就是这样,我们这么多天就在为这些破烂玩命。很好笑是吧,这东西其实很能卖个好价钱,现在这个破国家什么都缺,有这些东西回炉重炼总比没有好。”带着无可奈何,萨莉继续往下走。又绕过几辆马车,她们撞到一男一女正躲在阴影里。( E1 n0 r8 d9 s; D* }
他们还能干什么呢。芙蕾亚感到自己的面孔微微发烫,准备当作没看到。而萨莉却毫不顾及地吼出来。“杰克!又是你,你这淫棍!鸟里的货多得装不下了?!”) s# m) J2 _" v0 U \
男女立刻分开,男人拉起裤子,尴尬地走了出来。“嗨,嗨,拜托,别那么紧张,我只是很不安,找人帮个忙。”他油滑地诡辩道。0 d6 e# P$ t' X. z+ B- x/ v
“卸货可以用嘴,也可以用手,要我帮你吗?别在这个时候骑女人,要骑也换个地方!你混账的就不会为我们想想?!”这种直接而粗俗的话芙蕾亚很久没听到了,用嘴多半是妓女才会做的事,她没想到萨莉也会,而且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3 T/ V7 a( K# W( N9 o" K- J7 E
“狗屎!你要知道,和我同住的保罗手废了,他拉屎撒尿都不出帐篷,就怕别人看见。然后我在他面前啪啪啪?!”# J& c, a4 w6 D
“去你的,快滚,别让那死板的塞德看到!”说完,男人和女人就消失在视线里。7 q- j6 z( {' O U+ ^. y
萨莉回头看看芙蕾亚,遗憾地耸耸肩膀。“好吧,我们就是那么肮脏,这里的不少女人的出身都怎么干净,包括我。”
# u7 q% u$ D! R “不,没什么。”芙蕾亚安慰道。佣兵团里有女人,这样的事就不会少,需要发泄时,男人甚至可以找另一个男人。为了保护自己,她休息的时候都是爬在树上,或者直接找个靠山。她不记得自己的处女是给了谁,那人的样子在记忆中模糊不清。8 a4 \& U; t; o2 x4 ~* k
“其实也很可笑不是吗?七年前,那些腐烂的老头子还在宣扬什么‘禁欲主义’,然后战争爆发了,男人死了一大半,女人也好不到哪里。贞操带和羊肠子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们需要人,没爹的孩子也算,多一个是一个。其实我们还有一半的人在嘉德顿,女人和孩子都在那里,我们的希望也在那里。”
$ x/ S o, N* e% G$ x “你还真是热心,这也是佣兵的工作?”芙蕾亚问。
, c* J/ D0 z2 } 萨莉摇摇头,欲言又止。“如果你在这样一个被围得铁桶似的国家里过日子……我只在为将来打算,这里不过是片沼泽。”
+ R q/ G) _, O “那你不为自己打算,去找一个?”芙蕾亚想起加入时候的那场打斗,再看看萨莉的地位,她觉得有些事情其实每个人都知道,只是谁都不说。5 R- Z) x) H. q8 F) n6 ~& ^. |
萨莉自己就是其中的一个。“我的目标当然是那个贵族罐头,哈,你应该也看出来了,那小子在团里有多抢手。好男人都在战争里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烂货爱怎么骑就怎么骑。他这人简直古板的要命,脱光了在他面前晃都没用,脑袋就是个铁疙瘩!”7 }$ G) _* u2 \4 A9 _* l' k! T7 J
芙蕾亚让自己笑了笑,对别人直接得难以接受,对自己却又欲盖弥彰,她觉得萨莉这个人很有趣。但是同时,她也感到不安。七年前战争的罪魁祸首的骨灰就在她贴身的水壶里,他死了,带给这个国家的创伤却不会因为他的死而消失。“恶魔”、“瘟神”、“下地狱的”,她听到过许多恶毒的形容,她却爱着这样的家伙,毫无怨言。
1 t; [8 E! Y0 K) D1 `+ o$ ^ [这真的好吗?]她问自己。; u, n8 T# d* z
绕过最后的马车,男性的营地就在不远的地方,一群男人正围在一起,不时还发出一阵的起哄。
0 g) y1 Z& s, I" k; l+ M) c | 靠上去,萨莉大大咧咧的挤进人堆,片刻后,人群分开了,塞德红肿着面孔,蓬头垢面的走出来。这还算好,他身后几个家伙一个个都只能躺在地上干哼哼,有一个托着自己扭曲的手,又哭又尿。
P B7 k4 ?; z. F “自找的。”“真狠。”她听到几个人小声的嘀咕。
6 h' |: P3 o4 {/ v “喂,怎么了?”她问塞德,没有回答,塞德沉着面孔只想走过去。
! V! W, ]9 q# Y, y! h 芙蕾亚本来应该让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一肚子的恼火。“喂,别不说话,男人打架就是为了好玩吗?!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挡在塞德面前。依然没有回答,塞德试着绕开她,而她伸手去拉。手被打掉,硬生生的痛,痛更加激怒了她,绕到面前,她直接对着面孔挥出一拳。
; j- X+ R8 x4 C, ?) ]. f) {! l 塞德的反应很快,那拳头被轻松的架开。意料之中,芙蕾亚紧跟着踢出一脚,那脚对准的是地上的泥浆。污浊飞溅,准确地打在塞德的面孔上,一瞬间的惊讶,这是她的机会。绕到身旁,手肘猛击对方的胸口,而脚接着发力,从后向前,塞德一下子被失去重心,绊倒在地上。7 e( x+ P7 j8 C2 Q8 [9 ^' T! `/ H
只是芙蕾亚的对手更加强悍。9 Y" n7 Q. d3 ]. k4 G
她也失去了重心,塞德摔倒的时候,把她一起拽下去。两人在地面上翻滚了一圈,塞德压住她,那力量让她动弹不得。
. R2 V ]3 q% m( _2 U. i “可以说了吗?还是你打算干点别的?”芙蕾亚问他,这样的话或许对别人是一种危险的挑拨,但是对于塞德,那只是一种侮辱。; x% r8 X5 q6 R; y" m1 F) ^; k$ f
塞德还是没有说话,他放开她,沉默地离开。四周是一串响亮的口哨。
5 C# W' f {. }' \8 N. l3 z! q “真有你的,没事吧?”萨莉问芙蕾亚。% t) y% m2 F, l O4 z
“我很好,我只想知道到底怎么了。”) D6 H2 J& K) q% q* `5 m9 @
“还能怎么样,几个家伙为了伤兵在抱怨,有人听不下去,就动手让他们自己领教一下。唉,反正事后他会给他们治疗,你看,这傻瓜总是喜欢自找麻烦。”“傻瓜”,萨莉也如此评价塞德,回想团长奥斯汀的话,芙蕾亚隐约得察觉那酸涩背后的意思。塞德确实是个傻瓜,傻得简直让人尊敬。- R8 R, ^) O1 L! |* o' G5 R
她决定要帮帮这个傻瓜,就如同帮另一个傻瓜一样。, }9 M' Y, ~: F. |" u6 p) u4 ^"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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