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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门缓缓打开,那低沉的声响似乎像是某种怪物正在磨牙,眼前的路展露,并不宽敞和明亮,但总算让少女觉得稍稍安心。告别暗室的无光的寂落,她让自己昂首走出。长袍在身侧翻卷,拖着地,舔噬着她走过的足迹。
/ m* L* ?( C: r 一阵翻腾,抬头,她看到许多陌生的面孔在那里。高高的看台拉开了她与他们的距离,却拉不开她所感受到的丑陋的狂热。那些人如同是嗑药后的狂热,嘶吼嗓子狂舞四肢,唏嘘与喝彩混杂在一起。少女只觉得恶心。那些人几乎都压了钱,这是个不错的娱乐,她是轮盘中的钢珠,一个小丑,他们是筹码,另一种小丑,这或许是她与他们之间唯一一致的观点。6 K" c& V7 G# @3 |
视线放平,她与她的那些“同伴”互相确认。加上她,一共五个人,有高而强壮的男人,也有看起来不太可靠的矮个。有小个子全身上下都戴着带刺的盔甲,样子活像一只刺猬,另一个穿得金光闪闪,那套行头似乎都是用金子做的。她不是唯一的女性,另一个裹着精细的鳞甲,胸如同是塞进了两只木瓜,袒露地在身前一摇一摆。
1 D% A6 b# }+ \1 P6 T 她的对手在另一头,椭圆的竞技场对侧那个带着铁栅与拒马的黑洞之中。她面对过一只四肢比她身体还粗壮的巨熊,也见过全身都是由刀剑构成的活化金属怪物,也因此不想揣测那后面会是什么——现实总让她意外。; D n9 F# l% X5 X
竞技的规则很简单,五个挑战者与怪物战斗,如果怪物被杀,杀死怪物者将分到八成奖金,其他活下的平分剩下的。如果怪物太强,当挑战者只剩下一个的时候,离开的通道就会打开,他可以逃走并拿到一半的报酬。- S9 J: F: i! U0 a
所以,无论战斗输还是嬴,“同伴”都是碍眼的累赘。
, z; [5 V+ |5 a* x2 @) } 号角吹响,看台上又掀起一阵热潮。怪物的闸门打开,而她身后的关闭。甩开无用的厚重外袍,她缺乏魅力的身体包裹在贴身的皮衣之下,看上去弱不禁风。
& S: b5 Q0 L7 z9 N9 r! B( Y 地在颤动,尽管轻微,但是她能感受到。一前,一后,节奏不缓不急,隐约觉得那是一个相当重的两足生物。
( B) _5 W0 \8 w4 v 阴影的保护揭开,少女瞪着那怪物,脚不受控制的一阵颤抖。那是一个“人”,野蛮人的打扮,赤手空拳,上身赤裸,肌肉整齐而充满着力量。, D. A4 n+ E6 K: `9 S
眼神瞥向别处,其他几个人也正在互相观望。竞技场不可能那么“仁慈”给予他们一个弱不禁风的对手。少女确信一定有什么古怪,只是她说不出来。
- S# y3 b6 `# z5 f 犹豫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看台的上传来了不满的嘘声,随后是欢呼。野蛮人在推进,除了少女,其他几个人也几乎同时向前赶。 h$ u9 G: L* ^. ~
野蛮人越发靠近,他的身躯高涨,分明的肌肉像是城墙上结实的巨石。那石头的色泽深沉下去,由肉色变成暗棕,由暗棕变成了金属般的铁色。当野蛮人快到达竞技场中央的时候,整个竞技场忽然安静下来,怪物的每一步都如同落下的惊雷。
; c' \( H% t. W8 N& W 少女终于明白古怪的感觉来自哪里——脚步,一个普通的人类怎么可能踏出能让竞技场的砖石地面震颤的脚步——她知道多种魔法可以把一个十英尺高的家伙缩小到胸口以下,只是它改变不了重量。
- O; T7 q+ _6 L2 v7 p9 G# S+ v" q 眼前的野蛮人至少有三十英尺,他的高度已经足够平视竞技场拔高的看台。巨人,也有叫霜巨人,来自大陆最北方群山之中可怕的怪物,在千里之外的地方。少女无心猜测竞技场是通过什么办法把这个庞然大物送到这里,她又看了一眼那几个冲在前面的挑战者,他们已经停下脚步,畏惧地仰望。
7 P: Y5 k/ g( X- m' z 下一刻,她加快步伐,冲在了最前面。
5 e1 o2 n: R4 o 巨人看到她,一只巨大的手横在身前,刺眼的白色在其手中攀爬。少女绷紧着面孔,后悔在心中一闪而过。呼吸之间,巨人撒开手,那白色猛烈地划破空气,向她扑来。9 \6 ]3 \9 F' q) l
没有什么计划与想法,纯粹是本能般的反应,锤棍脱手,抛开,而她的身体扑倒向另一侧。宛如上千把铁锤同时敲响的鸣爆炸穿过指缝,刺得耳朵发痛。空气里的臭味似乎遍地都是粪桶。她奋力让自己站起来,拯救自己的星辰锤化为了一块难以分辨的焦黑,下一次会如何,她觉得那就是结果。
2 p' E8 i9 l; l( _3 l4 b. O 原本还在犹豫的四个人开始行动,毫无疑问,那巨人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但是整个竞技场是一块毫无遮挡的平台,如果不想办法阻止他放射闪电,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有活着逃跑的机会。
) ^" z$ c4 N# a) H 第二道闪电射出,全身金辉的铠甲并没有给那挑战者多少荣耀,那反而成了一种明显的标志。闪电后,那人残留的是一声沉闷的碰撞,没人多看那堆金色一眼,距离、距离,他们必须前进。
* [0 p' ~% g9 H, P1 [6 U- a9 I4 a 矮个的轻装男人率先到达,他的剑与巨人的脚相比可笑得只有一根手指那么粗。那剑没有闪烁出金属的色泽,暗得发绿的血槽涂着恶毒的污秽。剑刺下去,巨人只是一抬腿,那矮个就飞了起来,仿佛是一只散架的木桶一样飞到一边。
3 M3 p6 _+ D+ d5 k+ k7 Y' q 另两个人在这个时刻绕过巨人的身体,女人张弓射箭,箭对准后背,手臂挥舞的死角。全身是刺的男人高举起巨斧,如砍树一般砍向巨人的脚踝。少女将一片黑色的区域笼罩在巨人的脑袋,不够大,只能稍稍遮挡一下视线。; g' [5 J0 [; o6 y) z) C/ w" ?
巨人的咆哮和他的闪电一样惊人,少女的耳朵再次嗡嗡作响,仿佛那里多出了上百只的蜜蜂。( @3 d: h1 j7 a7 c
带刺的战士被抓到手中,好比孩子抓住一个木偶,蓝色的液体从那手中漏出,然后很快染上红色,交织在一起。看台上的喧嚣宛如来自另一个世界,当那木偶散架,在地上只留下一堆破碎的红与白的时候,欢呼声盖过了整个世界。
9 v1 b: ?; \( U3 o+ p6 Q 心与胃的翻腾,她蜷下身,阻止体内的翻腾。这一下意外拯救了她,箭急速划过,带着卑鄙,擦过头皮。, o8 z! Q( `. g j
不需要解释什么,少女瞪着偷袭她的女人,看着最后的审判降临。巨人拳头落下,那女人躲开,却来不及爬起。 L. E' Z# C; G J, p2 N# y
比女妖更凄厉的绝望被喝彩所掩盖,那女人捂着被踩碎的骨与肉,似乎那样就能让它恢复成腿的形状。魔法飞弹带着摇曳的紫光,少女的视野迫近巨人,逼近、再逼近,碰撞与闪光,再次降临的咆哮,少女跑起来,向敞开的大门,身后是闪电炸裂的聚集。0 R3 T1 u+ B/ w" a) ?4 g
蜷起身,手脚并用,清脆的蹄响不断,而她,则成了一只鹿,飞快地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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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从床上跳起,粗糙的木头地板让她赶走了跑动的念头。短暂的发愣,一声似是而非的苦笑后,她失落地坐回床上,大声吐出一口气。
" M* I/ r$ W. @: ?9 z “只是梦。”她小声说给自己听,“迪安娜,这只是梦。”
" l' y- S3 K! A& {2 X5 v0 A9 W 安静下来,地板有节奏的轻微震动与门外依稀的嘈杂——可能正是这些,让她梦见了那场逃亡。已经没有再睡下的心思,看着窗帘外渐渐昏暗的天空,夜幕很快会降临,她睡了一个下午,迫不得已,因为之前她已经连续奔波了一天一夜。
D1 U. q, Y! W& A 决定起床,她下楼打听一些消息。老鼠的情报虽然不少,但是不是所有的都和金币一样可靠,况且,关于她急于知道的那部分,相互矛盾的消息太多。7 z K# i1 w" a; P$ a @
她的房间就在酒馆的二楼,“大裂缝”酒馆,马斯顿东边一个还不算太糟的酒馆,尽管当地人习惯戏谑地称它为“肉缝”,里面根本没那么不堪入目。" w3 _1 S" Y$ S; n
夜晚到来,晚饭时间临近,酒馆里稍稍多出几分活跃的气氛。喝酒的几个边咒骂铁杯里的酸水,然后大喝一口。吃饭的几个啃着不太新鲜的面包,外加一份捞不出几块土豆的冷汤。无聊地打量着手中的戒指,那上面没有一点出色的装饰,纯粹是一个指环上强加上一块小石头。这时,耳边传来歌声,一个穿着旧红袍,打着补丁的裤子的吟游诗人穿梭在客人中,用他那并不漂亮的嗓子挣几个小钱。# @+ o% F. t7 H9 S Q; U5 Q
“我们不知道如何告别/于是捧着你/走过漫漫长路。”诗人口中的词变得清晰,迪安娜忽然发觉自己记得这些词,它的节奏,它的旋律。# t+ P" E+ w$ t% @4 e
“但/已是黄昏时分/沉默/不能阻止黑夜/就像/哀伤/不能淹没幸福。”下意识地唱出口,她走下楼梯。一个趴在桌子上的老男人猛得冒出来,惊讶地瞪着她。
# t3 M8 z# |& O- j" { 乱得像草窝,满是污垢的头发下面,是一张同样肮脏的面孔,那老男人看起来很壮,然而仔细看,又会发觉那不过是轮廓下的一种错觉。简陋得像乞丐的外套,遮蔽不住身体的消瘦,全身上下都是酒的臭味,仿佛这人刚从酒桶里出来。
: T* `" ?4 q0 d: a/ @8 F; G 迪安娜的手暗中摸到匕首,如果不是对方在距离一步的地方停下,她就打算一刀捅过去。
- T/ p6 Z9 Y5 ? W( H$ V$ W “你,不是……”老男人失望的呢喃,随即又高兴地笑了。“哦,我美丽的小姐,有兴趣加入剧团吗?”
c! W* G, B8 K! C! g “没有!”决然地回答,“走开!”
/ |% N- T0 Y& O4 `: Y0 N& N/ V “不,小姐,你一定要来。”发黑的手向少女伸来,她打算把那手打开,还不行的话,她只能用刀让对方退让。2 `+ e8 R, x, x! x1 E' \
阴影挡在她身前,一个臃肿而高大的女人。“够了,索瑞尔,你又喝多了!”- {# `- k: C4 n' ~- J
“不,我没有。”老男人试图解释,高大的女人一下就把他推倒在地上。“看,你都站不稳。还有,你欠我三十三杯甜酒的钱,还不出就被窝在这里妨碍别人!”店里一阵起哄似的嘘声,那女人是酒馆的老板,胖玛莉,这里她说了算。
) }2 x& [7 w {/ k “如果这不是唯一一家还有甜酒的旅店……”
+ B# i$ W/ l4 y9 h “可它就是,难道错了?”转过身,胖女人忽略了随后而来的抱怨。“他不过是个活在过去的傻瓜。”她暗中指着迪安娜抓住匕首的手,“小姐,外面的血流得够多了。”
. K# Z0 T/ A* R: D3 ^2 m “才不是过去!‘涟漪’它还在,就在这里!”老男人大声喊道。
8 I0 i2 M3 R6 K. x- ]# T “是啊,在一个穷鬼的嘴里。”胖女人尖刻地打断他,“要么立刻滚蛋,要么闭嘴。”说着,女人一把夺过桌子上的杯子,里面残留的酒晃荡着,但少得已经溅不出来。
) r, B- c6 e4 h 老男人无可奈何地抱怨了一声,懊恼地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右手撑着半边面孔,拇指贴在脖子上,左手敲着桌子,扣击出一种熟悉的节奏。
: e' r2 H9 P, R: e) X8 c$ f [涟漪!]熟悉的感觉从内心的某个角落闪出,老男人的面孔和身型,他的动作与名字,一种久违的,亲切的熟悉,迪安娜猛然发觉,时光似乎发生了某种错置。[没错,就是他,‘涟漪’剧团的团长。他认出我了?不,他不会。]3 e8 \& x2 h, E, X& v- U. S: P
假装轻松地离开,她坐到了一张距离老男人比较远的座位上。肥胖的酒馆女老板端上简单的食物和酒,少女没动,她更需要情报。
. W- |: {, e2 l% _. v “知道巫妖的消息吗?任何都可以!”她问胖玛莉,声音刻意提高。
+ I. ~0 K; S8 d2 k& b 只是略略皱起眉头,胖女人并没有显示出多少惊讶。四周的客人向她看了看,除了一些无聊的口哨和细语,居然没有一个人答话。6 I3 j! w c" t7 H6 [
“丫头,你是新来冒险者吧。”胖玛莉问她,口气相当的肯定。
" x/ I @: h2 n R" r( d3 s- d “是的。”; N; w- e7 h, t" _8 \- z r$ g& i
“我劝你别做白日梦。”胖女人脸上的肥肉上下颤动,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胡闹的孩子。“你来这里就够荒唐了。守卫没警告过你只进不出吗?哈,对,你一定知道,但是你还是来了,和之前那些傻瓜一样。”
% R+ K9 B: ]+ x" _, T3 i' N [冷静,冷静。]迪安娜提醒自己,脑海中回想着导师的告诫。心绪平复,她拿出一袋鼓鼓的小袋子,打开,倒出,里面满是金色的圆币。“我只要情报,哪里可以找到巫妖!”她环视周围人的表情,惊讶地发现周围的人没有一个脸上有带有贪婪和兴奋。
+ \/ g0 m, [3 |. Y( i6 g6 y [不可能,他们难道没有看到钱吗?!]心中念头让她警觉,再看桌子时,钱袋确实消失了。手立刻扣上去,金属的冰冷让她感觉那些其实都在。周围的空气很奇怪,异常,对,没错,魔法微弱的波动,居然有人在用魔法。另一个事实更让她吃惊,散发出魔力的不是别人,正是站在面前的酒馆老板娘。
' _1 {/ N, q( i% } “术士?”她低声提问。& j7 A* N- W( ?$ ^8 i
“很高兴看到同类,不过,我就能做一些小把戏。”胖玛莉笑着回答,“丫头,我劝你最好把东西收起来。那些黄货或许能找来几个贪财鬼,但一出门,他们就会合作把你扒光,然后再一起干你。”
' M9 V6 s! ]. }0 [% n" t- E1 d “我……”话到嘴边又收住,理性告诉她,酒馆女老板说的是事实。比起对付巫妖这种强大又行踪不定的不死怪物,一个孤独的柔弱少女更容易得手,就像梦中竞技场发生的一样。' Y! C5 [8 N" `
“如果你真的执意去送死,丫头,去嘉德顿,找‘斐伯尔的圣剑’。他一直在找像你这样的傻瓜。”" c- h- o( J7 i, @& Z8 {6 V
“我很强大!”迪安娜强调。
: l, y, }6 x8 X' _* x “是是。”胖玛莉的面孔上看不出多少严肃,“去那里的路不好走,我建议你带上个向导。”她指指刚才拦住少女的老男人。“你可以带上他,安全又可靠,顺带我可以少一个麻烦。”
4 | q6 S. k% |" V “谢谢。”迪安娜坐回去,将钱收好。晚餐咀嚼在嘴里,也咀嚼着胖玛莉的话。她太急躁,也太低估对手的力量。她需要帮助,谁都可以。/ x1 o6 l2 ^! k9 ~: l4 {# ?
[或许……]她的眼神挪向了另一侧的老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