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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结
7 k8 `9 l, l& B3 z 视野在晃动,一上一下,一高一低。天是黑色的,看不到云和星星,只是之中混杂着烟雾的混沌的黑色。各种嘈杂混在一起,有沉重的呼吸,人群的叫喊,倒塌,倾覆,尖叫,还有火燃烧发出的劈啪作响。火,是火,那红与橙蔓延着舔噬,将视野的一半完全笼罩,刺鼻的气味随即层层包围,呼吸伴随着剧烈的咳嗽,瞬间的黑色,后是火红,满眼都是火红,恐惧紧随而至。
7 }: e5 e6 e9 e0 f2 g T; a+ I" r [我出不去了!]
* N. B) M, G _! a- v, h. I 绝望、徒劳、灼热、乏力,包围得密不透风,无形之手掐住脖子,越来越紧。
5 c+ a r: n. }( ^ “塞德!你在哪里?回答我!”远处传来微弱的呼唤。
% T+ L3 v1 [: g* j: ~+ ~ 忽然有了力量,他挣开那双命运之手,尽力喊叫。“姐姐,我在这里!”
3 u- ?7 }2 ` o4 w 烈火分开,红与烟之间,她降临了。! N. q$ t" `6 n! x3 F* h' X
原本深蓝色的长发已经束成一扎,火无情地撩过,留下一片暗色。脸庞不再精神整洁,疲惫的黑与焦虑的黄混合在一起,夹杂着不安的红。只有那双灰色的眼睛,依旧保持着犀利的光彩。
& N; g( z2 B: E7 m “这里,过来!”握住的手,驱散了所有的烟与火,他们迂回前进,拐过弯,撞开门,破开窗,燃烧的世界终于被甩在身后。% U; H* F J- l
疲惫,喘息,汗水像落下的石头,一个一个冲破眉毛,直往眼睛里钻。眼睛硬生生地痛,眼泪似乎被之前的大火烧干,怎么都挤不出来。幸好,那双可以依赖的手递上一个水壶,他用来洗洗脸,把那些该死的感觉冲走。
4 i' [% A. q8 a “找到布里爵士了吗?”预料中的问题,说不出回答,答案是无法改变的。屋子里是空的,没有人,也没有尸体。
9 A+ O" k- G1 `% U" F9 L “记住这次教训!”那女性说,“不是所有的贵族都和我们的父亲一样。”
/ [# p' `/ j$ b t* u9 ] 悲伤,低垂着头,明明一片干涩的眼睛里却挤出了水。突如其来的噩耗,魔族大军的铁骑踏过,一片废墟。最终,他们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3 n: L0 N6 ~! c, @# P5 q( A “重吗?”那双手搭在背上,背上的铁上。沉重,自然重得喘不过气,但这是他父亲的意志,父亲的血肉,尸骨无存,沉重健在。沉重就是责任,父亲的噩耗仿佛才发生于昨天,剑于千里之外,交于手中之时。4 d" A% d2 a# y' \
推开那手,直起身体。“我能行。”简短的话,应该足够。
- G6 g' z9 T4 o- v “那好,不要浪费时间,我们走!”坚决的声音,力量拉过来,推动向前。
+ Y7 d0 ?# o+ L5 R( p: H0 y4 Z “到哪里?”2 I: Y" S& w+ D S
“马车公会,其他人都在那里等。”9 F- l e$ H' l0 B& C2 l# k
走出燃烧的庄园,踏上街道,那里又是另一种糟糕透顶。天黑黑的,似乎永远都看不见太阳,神已远离,地面成了一片魔鬼的炼狱。房子破碎,倒塌,燃烧,崩溃,里面的人有的失魂落魄地跑出来,有的却将门牢牢关上,将那里作为最后的堡垒和坟墓。路上已经看不到太多的人,惊慌的、尖叫的、杂乱的逃跑者已经走远,留下的是孱弱、及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者或是已经踩踏得变形的尸体。
. R, C2 N; _) ^1 _) O% L1 H 反胃,恶心的感觉从心里升起,然后卡在喉咙。脚不由地慢下来,想挪开那些残忍的画面,挪不开,眼睛似乎被什么东西拴住一样。[父亲死的时候也这样吗?]
0 s2 x- ~1 ?9 ^! n9 H 一只手遮来,眼前顿时一片暗色。“别看,快走!”
! T: T5 T, ?! m4 W' }$ G “可是……”
3 }3 c8 U( \; w “先救我们自己。”无奈地打断。* U& x( W- g' W: u
点点头,挪动脚步,在那黑色消失后,眼角又忍不住撇向被踩踏者的方向。倒下的人在动,在动!放慢脚步,仔细看过去,确实在动,弯曲的手和歪斜的脚,一动一动似乎想站起来。这不可能,倒下的那人被踩扁了,黑色的血铺成一个轮廓,应该早就死透了。 G8 R s9 r; K6 q
“姐姐,等等,那里的……在动。”
4 h2 Y$ ^6 E& t0 A; o+ s2 J 姐姐警惕地回头看了看,握住的手中传来更坚决的力量。“快走,快!”跑动得更快,身后的剑一摇一晃地拍打着后背,好像是谁在不停地催促前进。穿过几间房子的废墟,又绕过几条街道,马车公会的房子就在不远的地方。
8 R" C' o8 ?5 ?; B+ ` N* w2 ?不,应该说是原本马车公会的房子。
! y# D/ b: X: L! C& m/ }9 O( f 马厩只剩下一个画板上草稿似的边框,没有倒塌的黑色柱子上还残留着过火后的余烟,自然看不到马,只有看不清形状的黑色物体倒在里面,可能是马,也可能是人。边上公会的房子倒是意外的完好,门毁了,窗户只剩下外壳,墙壁和屋顶还在,但是墙壁上都是血,许多发黑的血涂在上面,一种令人作呕的漆。4 A. r6 L# d+ M7 U- n" q, }
[不会有人了,他们都……]
! h0 a; R( ~8 ^- B- K/ ~8 o 人影,破碎的门后,又有人的影子。与刚才所见的不同,影子是站着的,似乎还向他们走过来。' J3 O) C, V. ?9 u. W
佩剑出鞘,姐姐又一次挡在身前。“谁,谁在那里!”
7 f) N4 {" _8 G 没有回应,那影子却大起来,是一个人,活着,不,死了。4 j( {8 H+ b- k+ c6 `; `! y1 B; l
左边脸上的伤口很深,可以看到里面的骨头,创口不再流血,只看到暗色的肉。黑色的焦痕覆盖了另一半面孔,头发几乎全部烧光,眼睛只有一个完好,红得发亮。在这样的面孔,活着的人只能是个奇迹,那不会是,活人不会对这样的创伤毫无感觉。
( E: b! Y8 O5 Y' K 但是那人明明白白地在走,一步一顿,像是被无形的绳子操纵的木偶。) k4 a9 K$ o* U+ \9 M$ u& V5 P2 _
“停下!”再次的警告,没有回应,那人还在走。) w1 s2 S2 Y# V* v9 T; L
[亡灵。]几乎立刻划过的想法,手伸向了背后的巨剑。
% L% E3 N/ K9 F8 J “别动。”感觉姐姐这次的警告是对着自己,手又缩回,紧张压抑着呼吸。眼前的身影便在此刻奔跑。
3 E% W/ Z8 c, @ 一剑命中那人的左手,整个剑尖没入,又在瞬间收回。寂静,前进的脚步是那人发出的唯一的声音,没有血,仿佛那只是一个人型的木靶。第二剑,划过那人的小腿,裤子割破,一直伤到里面露出白色,依然前进,只有少少的停顿。后退,停顿,爆发,突刺,剑从侧面贯穿那人的脖子,收剑,挥砍,整个脑袋削走,肩膀上再无突起。& o3 t: g7 C6 X3 G' Y
无头者还在走! S( h: s, A+ w0 _# I$ g" y; p
“该死!”甩开无头者胡乱挥舞的胳膊,果断地后退,手再次被抓起。“快走,到城门那里去!”3 Y$ S2 }. ~2 r7 F* U- Y# P1 X
又是一阵奔跑,那具亡灵被甩得看不见之后,才稍稍慢下来。
8 c6 b1 G7 n* @6 I- ]/ ] “那是什么,姐姐?”
% l! q* u `9 e! u# \/ }8 v7 q& r$ m “邪恶的东西,来自该死的黑魔法!”
4 y1 f% s2 S4 Q. x/ U3 {* j “那我的剑……”3 T6 {8 a7 A5 f" g- y
“别用,你还没完成仪式,也挥不了几下!”5 M! s, {( T, u+ W: f
没错,剑很重,压在肩头。如果拿在手里,不知道能用几下。记忆中,父亲粗壮的手可以轻松将剑抓起,轻快的流转,舞出一阵旋风。- I- b6 t( J3 r' o) x1 S/ R
[哦,父亲,父亲……]
5 S/ y* ?7 X" a- D2 Z2 I! ?; f 突然而至的喊叫,还有武器互相碰撞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显然就在不远的地方。转过一个街角,城门就在眼前,同样,出现在那里还有人,许多的人,和另外的人群正在一起混战。
e9 g; H3 C5 z8 C9 b 一边是马车,上面站满了人,一些人要爬上去,车上的人将他们推下去。镰刀,木棍,匕首,拳头,牙和额头都是武器,人群推挤在一起,像是某种多手多脚的怪物在颤动。马车车夫打扮的人扯着嗓子试图维持秩序,不知是谁,或者其他什么原因,他落下去,消失在混乱的人群里,再也没出现。躁动的马被围在人群里,在车夫摔下后不久,突然开始向前跑。几个倒霉蛋被撞倒,马车上又掉下好几个没站稳的人。) ` a' g0 w$ \0 ]: Q
随后车开始前进,有人追赶,又有人落下。马车走远,不甘心的人追出去,更多的人只是呆望着车的离开,哭泣,或者咒骂。. \- n6 Z1 |9 H: N( `2 Y# ]
地上还躺着许多受伤的人,几个人哀叫着想站起来,却连搀扶的人都没有。世界死了,在一夜之间。/ v3 k' `/ ^+ L9 e
“怎么办,姐姐?”$ {0 B* i/ `; c+ N/ X
犹豫,剩下的选择不多,要么在城中防守等待教会和军队的救援,要么只身前往危险的野外,赶到下一座安全的城市避难。哪个选择都不那么好。
( |* ~7 X w: k 一个人走来,一步一滑,看起来是喝醉了。当他开口说话,扑面而来的酒臭更证实了这一点。/ s3 A* s' a5 D3 K0 Q6 l
“来,小姐,给我再来一杯!”虚握的手,仿佛那里有一个杯子,他冲着姐姐大喊大叫,俨然把她当成了酒馆里的女郎。' S; ^1 e& ^ [( x4 m
拍开那手,对方显得更缠人。
R" v& n$ p! }2 d' X. ?; ]6 l “耍什么脾气,妞!本大爷可是击溃魔族的英雄,菲诺卡,知道吧。他算什么,本大爷……”话被拳头打断,凶狠的一拳,那人如烂泥一样倒在地上。菲诺卡,父亲的名字,他为这个国家送命,却有活人顶着他的名字到处吹牛。
& N7 L2 \" z4 i$ g m+ E: S. e/ E, B 在那酒鬼再说什么之前,又将他拉走,拐角里,巴掌抽在脸上,热辣辣地痛。
' K4 `2 `; G3 P1 Y% w) d$ i. K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姐姐严厉地问。6 c) v# \+ D* \7 w6 e0 ^
“是。”! r$ M* z7 I: ^, ]4 U$ R/ j
“是什么?”0 r$ w4 I7 ]4 q" p1 U
父亲常说的话,当然记得。“我要保护我的子民,而不是伤害他们,我所承担的责任比身上的钢铠更为沉重。”
6 T% K! S+ g/ u8 Z, Y “你记得就好。”姐姐摸着受伤面孔,视线对齐,坚定地看着,“我也不喜欢他们污蔑我们的父亲,活的人可以给自己找一千条理由开脱,死人却不行。正义,很多时候是无法被人传颂和理解的,就像你父亲。即便这样,你也不能走到另一面。记住,我的亲爱的弟弟,你要坚持你自己的原则,问心无愧。”, n" L' z# G9 N& s
“是,姐姐,我们该怎么办?”& ~& a. g; I1 O. y m
“去找点吃的,我们上路,向北走。”: p& k+ h, N C( \
简单的决定,危险,总比留下等死好。匆忙的搜寻,重新回到城门,那里却变了样。
" ^ \) k4 o0 J1 ~- j& M8 c 亡灵,和在马车公会前遇到的活死人一样,数不清的残缺破败的尸体出现在城门口,与那里的人混在一起。转过身,街的另一头同样出现了许多这样的怪物。它们并肩前行,步调一致,根本就是有什么人在指挥。
/ l: e: P z: {, F, ] “亡灵巫师!”环顾四周,除了死人和在挣扎的活人,没有看到其他的。5 @: _; e, m6 B9 X- G
“出来,你这个操纵死人的肮脏的蛆虫!”
$ j# S7 J$ _" p- i 喊叫,没有效果,活着的人反而聚拢过来,伸手争抢他们的武器。说什么都没有用,那些人,只是用力地抓,和刚才争抢马车的时候一样。% ]& d) ^5 R( D2 D6 J, \0 K
血,腥臭的血溅在脸上,一个人捂着贯穿胸口的伤,无助地倒下去,接着又是一个,整条手臂被砍下。5 W9 d& A5 k- T1 i p3 d) L
人群一哄而散。9 n' h# I8 d$ S8 C0 q7 A' A
倒下,另一个,姐姐。- l+ E8 H; n' ^% s0 z5 @$ ~
腹部扎着匕首,一片血红。
9 n" }5 k5 _3 b A “不!”不知道该怎么做,伤口,伤口!绷带还是先拔匕首,医生、学士、管家、仆人,谁都不在。* q* E7 B4 Y, f* t/ n0 G3 M2 E2 }' |
翻找背包的手被阻止,那双温柔的手。“真丢人,你应该先打我。”姐姐淡然地说,“我居然杀了我的子民,太可笑了。”
( R5 v2 p, w: o: [6 _! K* F! e6 X “不是,那些人都疯了!”徒劳的解释,流血的尸体还横到在不远的地方。只是,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亡灵正在靠拢,活人越来越少,活着的死人却越来越多。那个酒鬼也在,片刻之前,他还活着,在面前醉熏熏地自吹自擂,现在,他只会晃着几乎被咬断的脑袋,慢慢靠近。
- U; [' J- j1 Z; S [我们跑不掉。]稠密的包围,绝望的结局。
* O. l; F1 Y) ]3 w( `* p “解下你的剑,跪下!”虚弱、坚定,姐姐坐起身,一手捂着匕首。“涂上你的血,马上!”
3 G* s5 q& L& w* |" o0 h [剑的传承。]手在颤抖,姐姐知道剑的传承方式,但是那必须在他成年后,必须在成为骑士后,必须在牧师的见证下……
% C5 j5 {: Z5 u5 e' i1 H [不,不会的!]竭力地否认,姐姐的话也扫掉多余的犹豫。“跟着我念,念完,我们会安全的!”% d$ k |2 C2 a2 q& c8 i+ ^
抓住剑,手指沿着巨剑的锋刃划过,痛,血在流,沿着宽大的剑身。庄严,伟大,或者两者都是,那声音带着奇妙的魔力,无法分神。不是精灵语,也不是奥术的符纹,非常纯粹的人类通用语,誓言,仅此而已。
- D) w( @& G) M& c7 q$ ~& @ “皎洁的月,滚动的轮,闪烁的星,给予吾等指引;! l/ Y6 X B" H) i @, j$ {" {
遥远的天,巍峨的山,洁白的翼,给予吾等力量;3 E6 j8 S" `7 \$ p3 o
鲜红的血,灰色的眼,青色的魂,给予吾等基石;
5 Q& y0 ]5 s v 坚固的承诺,伟大的誓言,永远的忠诚,给予吾等连结; l* y9 A) u- a- n9 z, A
以守护的名义,保卫吾和吾所爱之人,为正义和公理而战,永不退缩;9 R" {9 R& w. |1 G9 i
在此愿景,让吾侍奉您的力量,以战神之名,扫除一切邪恶!
, w' K4 g0 B4 C7 T; z) B! ?; @% [1 v" A 吾的名字……”
+ R& S% W. y8 J6 ` 当名字脱口而出的时候,佩剑点在肩膀,随后是用力的另一巴掌。血充满生命,在剑身化为图形,层层叠叠,好比是鳞甲上的缝隙。力量涌上身体,胳膊变得充满力量,世界一下笼罩在光之下。耀眼,虚空,仿佛置身与空中,面前站着,不,浮着什么,光晕中,只能分辨出一个带翅膀的人型轮廓。
2 z/ U4 X' h; o% n6 A7 _# G 『Arete!』简单的词汇后,一些难以理解的音符和短语流进脑海,似乎是精灵的语言,又不像,世界又暗下来,白色的翅膀延伸在身旁,轻轻包裹。6 K" Z G7 ]4 f1 Y5 L
亡灵,不死的怪物已经逼近到他们的身旁,其中一个伸出手,接着,在眼前,手被无缘无故地点燃。青色、不,更接近白色的火焰。. a. J) p& ]1 i8 G! A3 z
亡灵的嚎叫,它看上去很痛苦,并且试图将火扑灭。没用,火越烧越大,片刻后就将亡灵吞没,最后,当火消失的时候,尸体还在,却再也看不出活动的迹象。似乎震慑于火焰,亡灵畏惧不前,可他们没有散去,只是站着不动。
9 G' c, M) ]* f5 x6 y 歌声,再次响起,轻唱出悠扬的旋律。脑海中猛然跳出的理解,是咒文,一种强大却带有禁忌的咒语。火,猛然烧起,姐姐的身体被包围其中,安静地燃烧。笑容,火焰覆盖前最后的一幕。3 W. Y. @' z3 ?8 s
[不,不要!]身体动不了,整个人都被无形的力量定死,一个字都说不出。随着那歌声,更多的烧起来,剑身上浮出更多更复杂的图案,下一刻,力量爆炸,保护的双翼展开,光芒四射。& B5 G9 @. L9 E/ t: }
一片银白的火海,一片亡灵的挣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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