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ck7543 于 2011-8-20 13:41 编辑
四、银英的人性观
给小说写书评,通常难在写人物,而给银英这样的出场人物众多,人物个性鲜明的小说写书评,就更加艰难,更何况是写人性?
但是,如果不写人物评论或人性评论,又怎能称得上完整的书评?
(一)豪情
银英是战争的“纪实”,战争是军队的表演,军队是人性的熔炉。生死战场,热血子弟,确实能够碰撞出无数的火花。如果简单的把书中的人物分成帝国与同盟两部分,那就很容易看出,帝国多战士,同盟多侠士。帝国人物中绝大多数是军人,此外只有几个贵族门阀,高级文官(尚书级别),两位女性等寥寥数人。同盟人物主要集中在杨舰队,此外值得一提的也无非几个大人物,几个小人物和一个女性等寥寥数人。所以全书处处彰显着一种豪情,帝国一方多为铁血,同盟一方多为任侠。
铁血豪情的代表人物应该是毕典菲尔特和缪拉。
“黑色枪骑兵”是所有指挥官都梦寐以求的战士,热血、忠诚、勇敢,虽然有时毕典菲尔特的冲动会让他的热血看起来有些愚蠢,但毕典菲尔特绝非愚将,他的失败只是因为他的对手是宇宙第一智将杨,而面对杨,几乎没有人能说自己不会失败。如果按照《亮剑》中那种“明知不敌,也要亮剑”的理论,黑色枪骑兵才是银英中的第一舰队,而毕典菲尔特则无疑是银英中的李云龙。不过他的命运显然比李云龙要好,“屡战屡败但官阶不降反升”(亚典波罗语),最后还官拜狮子之泉七元帅之一。皇帝对于毕典菲尔特的能力是有着准确认识的。
毕典菲尔特的大炮性格使他不同于米达麦亚,也不同于坎普,此君实可视为银英中最可爱的军人。
缪拉在帝国众多将领之中,也显得颇为与众不同。这不仅因为他是巴米利恩会战中的二号功臣(头号功臣当属于希尔德),不仅因为他是唯一被杨称为良将的帝国军人,也不仅因为他那由于用兵坚实而获得的“铁壁”的称号,而是在于他是杨死后代表皇帝前去吊唁的人,这几乎是银英中绝无仅有的“殊荣”。按照一般的思维,缪拉或许不是这一使命的最佳人选,因为他不善于言辞,也不善于伪装。虽然艺术家提督梅克林格不在皇帝身边,主动请命的希尔德又是莱因哈特的首席智囊,不可或缺,身份低于一级上将的人又显得不够分量,但是皇帝完全可以安排一个善于外交和情报的副使,那样或许可以更好的表达皇帝的意思,甚至还可以似模似样的弄一篇祭文,可是皇帝没有这样做。因为在这种情况下,缪拉那纯粹而正派的军人气质比任何外交手段都更为有效,缪拉也果然不辱使命。
缪拉的铁血不同于毕典菲尔特,他对于皇帝的忠诚,对于提督的敬重,对于自由的理解和对于生命的尊重(命令旗舰舰长与他一起离舰,不得自杀),实在是一个难得一见的标准军人。毕典菲尔特或许比他可爱,但他却比毕典菲尔特可敬。
最为任侠的人物无疑是先宼布和波布兰。
有时候觉得先宼布与古龙笔下的浪子颇有相似之处,多情(貌似像滥情多一些),毒舌,特立独行,可靠(卡琳的母亲的评语是:“只要双脚踏在地板或地面上,再也没有其他男人比他更可靠的了”),也许最大的区别就是,侠客不会教唆上级称为独裁者而先宼布一直在这样做。不过先宼布最为侠客的表现应该是在攻占伊谢尔伦之前与杨的对话,先宼布应该是继尤里安之后的第二个杨的拥护者(格林希尔是暗恋),而这仅仅是因为杨的一番关于“短暂的和平”的话打动了先宼布。从那一刻起,先宼布和蔷薇骑士连队就已经是杨的“私人部队”了,所以巴米利恩之战后蔷薇骑士的宣誓效忠看起来就如此的理所当然。直到先宼布战死,他也没有改变对杨的忠诚,用《侠客行》的“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来形容他,实在是再恰当不过。
先宼布战死的过程也是全书最为经典的桥段之一,“罗伊休纳!德尔曼!哈尔巴尔!还有没有人无耻地活着啊?如果有就回答我!塞布林!克拉夫特!克洛涅卡……!”,“是吗?为了奖赏你这么诚实地报上名,我给你看一项特技。”,“哪,谁想功成名就?谁想成为华尔特·冯·先寇布一生中最后杀死的人?”,“华尔特·冯·先寇布,三十七岁,临死前的遗言——我的墓碑不需要墓志铭,只有美女的眼泪才能安抚我的灵魂。”,“哼,好像还没有决定该怎么写才好。还是让亚典波罗代笔好了。”,“——对了,就是那个女人,叫罗莎琳·冯·克罗歇尔,她要我叫她罗莎……”。
世界上只有一个先宼布,以前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再有……
杨舰队的另外一个问题人物,唯一能在猎艳、毒舌、特立独行以及可靠程度上与先宼布一较高下的人就是波布兰,击坠王,空战艺术的创始人,以及……放荡者。
应该说,波布兰是一个比先宼布还要离谱的人,先宼布多少还表现出了对社会,政治(虽然只不过是鼓动教唆杨独裁)的一定程度上的关心,但波布兰的口头禅却是:轻视世间一切事物!(由其得意弟子卡琳口中得知),在除极个别的情节之外,波布兰完全可以视为一个彻底的玩世不恭者,不过从他身上可以找到玩世的潇洒,却很难找到不恭的痞气,但是田中先生如果只把波布兰写到这个份上,那么这个空战队长的形象就显得太过单薄,很难与先宼布相提并论,好在书中还有另外两个人物,使得波布兰终于血肉丰满。这两个人就是高尼夫(下文再叙)和卡琳。
如果在波布兰的玩世不恭的外壳下还有别的什么,那么高尼夫无疑是最清楚的,只是这个沉默寡言,只喜欢字谜游戏的人没有把波布兰的内心世界展现给读者,而卡琳虽然只是波布兰的弟子,但是因为她是先宼布的女儿,同时还对这个父亲怀有很深的成见,所以波布兰被美人和酒精麻醉得太久的感情,在她身上迸发了。
“跟墓石和解是没有意义的”,波布兰无疑懂得生命的短暂,所以他选择及时行乐,波布兰当然也懂得感情的可贵,所以他在情场上总是战无不胜,但这一切都不妨碍他成为一个战争中的侠客,谁说一个懂得生命和懂得感情的人就不可能成为侠客?波布兰就是!
(二)亲情
银英中的人物之间少有亲属关系,不过银英中的亲情值得大书特书。皇帝和安妮罗杰之间的亲情介于母子和姐弟之间(书中有明证,此处不述),提督和尤里安之间的亲情介于父子与兄弟之间,先宼布和女儿卡琳之间的关系看似怪异,却也没有跳出父亲与生女的范围,其余亲情多属正常,此处不表。
仇父(母)情结是历史上最为悠久的心理情结,著名的俄提普斯情结就是明证。莱因哈特幼年丧母,姐姐是他心理上的母亲,也由此使他对“抢走姐姐”的父亲和佛瑞德李希四世有着非同寻常的仇恨。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后来安妮罗杰成为“大公妃殿下”之后,莱因哈特为她准备了一切,唯独没有准备新的配偶。
安妮罗杰或许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也没有做任何要求,安然的活在了过去的岁月,成为了一个没有未来的人。吉尔菲艾斯的死固然是主要因素,但也很难肯定就没有这方面的原因。莱因哈特对姐姐的情感是畸变的,而安妮罗杰对于弟弟的情感也很难说就不是扭曲的。当然,这纯粹是笔者的个人意见和推测。
不过扭曲的情感,未必不能盛开出纯洁的百合,同样,莱因哈特与安妮罗杰的情感也是银英中真正值得欣赏和回味的,这朵百合,不仅没有任何的瑕疵,而且还散发着人性所能拥有的光辉。
如果说莱因哈特的形象是“光芒四射”的雕塑,那么杨的形象就类似于一首隽永的诗歌。莱因哈特的光芒由他身边的人物的反射作用得到加强,以至于使人有无法直视的错觉。而杨身边的人却基本上起不到这样的作用,如果不把杨那超人的智慧计算在内,那么他也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而杨的智慧除了表现在一场接一场的完胜不败的战斗之外,更多的就体现在他与尤里安之间,正是有了尤里安的存在,杨的智慧才能得到一个公正的评价,而不是仅仅局限在军事、战术甚至是奇术的范围内。
与田中先生惯用的“后世史学家……”式的叙事手法相比,银英中大段大段的“尤里安说……”或“尤里安回忆……”就似乎更具有权威性,这不仅因为田中先生将尤里安定位为一个“有志于成为历史学家”的人,也不仅因为尤里安与杨的关系特殊,而是因为尤里安在陈述他的所见所闻时,往往在占有更翔实的资料的同时,采用了更为理性及思辨的态度,“差距来自比较”,田中先生的创作手腕和文字功底在这样的比对中展现的尤为高明,淋漓尽致。
从生活方面说,杨决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他对于尤里安成长的即放松又关怀的态度,确实对尤里安颇有裨益,他不仅是尤里安的智慧之源(即便是在他死后),还是尤里安的精神支柱。如果尤里安能保持他谦卑而敏于求思的态度,那么他的成就(除军事外)应该在杨之上。而这恰恰是因为他一直以来崇拜却不刻意模仿杨而养成的习惯。这一切也许比尤里安的生父(即便他生父没有死)所能给予他的影响还要巨大,说杨是尤里安心理上的父亲并不过分。
但尤里安与杨之间的关系,绝非如此简单,在很多时候他们并不像父子,倒更像兄弟。这一现象的形成,笔者认为主要源于杨并不像是一个父亲。众所周知,杨的个人生活是十分散漫的,这种散漫的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懒床”,笔者每次看到有关杨睡懒觉的情节都会忍不住大笑不止,因为这实在是不像一个军阶在校官以上的成年人所能做出来的事情。正因为如此,尤里安的成长过程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心理上的威压的,如果有,也是来源于尤里安对于自已和杨之间的差距的自觉,而并非来自杨。这样的心态对于一个普通人的成长是不是利大于弊也许还值得讨论,但是对于尤里安必然是极为有利的。杨对于尤里安的天赋的评价很高,而这样高天赋的人就应该在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中成长。这说来很简单,但是能有这样的觉悟的人却从来不多。
也许,能意识到而不能做到,这样才是人性的特点吧……
(三)友情
银英中有很多对好朋友,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杨和卡介伦,罗严塔尔和米达麦亚,波布兰和高尼夫……这些友情的描写无疑是成功的,因为这些友情的存在,使得人物血肉丰满,个性鲜明(这样的评价是老套了一点,可是笔者贫瘠的语言只能达到这个程度)。
最为华丽的友情结束于开始之前。
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之间的友情无疑是银英中最为华丽,也最为伤感的,以至于许多读者对奥贝斯坦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仇恨感,因为他的谋划,莱因哈特犯了“威斯塔特”的错,也因为他的进言,吉尔菲艾斯失去了他特殊的地位,最终还因为不能携带武器而死于安森巴哈的行刺。他的死亡几乎令莱因哈特彻底崩溃,虽然后来在姐姐的帮助下重新站了起来,可是他心中的伤口却一直没能愈合,直到他死去为止。
但这是不是应该归罪于贯彻马基雅维利主义的奥贝斯坦呢?莱因哈特与吉尔菲艾斯之间的裂缝真的始于奥贝斯坦吗?
未必!
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也许志向相同,能力相近,但不一定能称为朋友。原因在于这两个人都忽略了朋友之间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条件,那就是平等。排除幼年的交情,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之间就一直没有达到心理上的平等,这并非两人有意高看或低看对方,而是由两人的个性使然。莱因哈特那由仇恨而衍生的野心和那无与伦比的张扬个性,使得他很快就成为了“莱因哈特大人”(注:动漫中翻译为莱因哈特,此处按书),虽然这要比“伯爵”,“阁下”等称呼亲密得多了,但这也决不是朋友间的称呼,只能说是介于君臣和朋友之间,不过假如两人心理上的差距仅限于此,问题也不是很大,可是当奥贝斯坦开始以他的方式打造“皇帝莱因哈特”时,两人的心理差距就拉大了,莱因哈特不自觉地被树立成为主君,而吉尔菲艾斯就被限定成了属下,两人的价值观产生了分歧,这种分歧体现在他们对奥贝斯坦的评价上,体现在他们对于坚壁清野的战术的看法上,当然,也体现在“威斯塔特事件”上。
坦白说,奥贝斯坦对“威斯塔特事件”的处理确实显得无情甚至冷血,当然,对善于分析情报或新闻的人而言,这样的宣传与鼓动的效果也许并不算好,但是笔者不得不承认,奥贝斯坦这一手玩得确实漂亮,核弹爆炸过程、200万人被虐杀的现场以及爆炸后的废墟,确实能给人以很强的视听冲击,由此而引发的宣传效果是惊人的,奥贝斯坦事后对此事的评价(战争提前结束,少死1000万人以上)并不是夸大其词。正如上文论证过的那样,人数的增加并不意味着判断的准确性也会上升,民众对这样的新闻的确不一定会有很强的分析意愿和能力,即便民众中有人作出了正确的推断(这似乎也并不是很难),可是没有强有力的宣传组织和工具,是很难造成很大的影响的。也许有人会说,莱因哈特把核弹拦截下来,再加以大力宣传,效果不是一样吗?很可惜,这样的效果肯定不如奥贝斯坦的做法的效果好。因为相对于记者洋洋洒洒的报道,核弹爆炸的场景绝对更有说服力,这种说服力,正是大规模宣传工作所需要的素材。
尽管如此,奥贝斯坦的做法却很难被认同,因为这种做法的残忍和冷血是在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莱因哈特对这一点也很难认同,但他显然更不能容忍作为属下和朋友的吉尔菲艾斯的怀疑和质问,而这种情绪,恰恰是朋友之间最不应该出现的。从这一点上说,莱因哈特对吉尔菲艾斯的死要负主要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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