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位面而来的旅人,
欢迎你来到萨鲁世界,
我为你带来一个消息,
先知邀请你前去见他。

不去                好的
楼主: ck7543

暗黑之路 [复制链接]

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4-16 13:15:48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一章 宿命

  城外的纳斯达军队在行进着,远远的似乎还听得到他们高声的谈笑声,仿佛在他们的眼底,这座卡里古城是那么的不屑一顾。

  哈维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在这种需要做出决断的关头,他心乱如麻。

  清晨的雾如雪白的纱,轻轻飘浮。

  在那远处,是那嚣张的敌人;在西方更远处,是空虚的王都。

  要怎么选择才是正确的?

  哈维汗如雨下。

  ※        ※        ※        ※        ※

  纳斯达军中。

  “迪卡,”夏尔蒙对站在他身旁的半兽人朋友叫了一声,道:“你觉得他们会不会出来呢?”

  迪卡看了他一眼,裂开大嘴笑了笑,道:“我不知道。”

  夏尔蒙微笑着看着他,道:“哦,看来你倒是很轻松啊!”

  “那是。”迪卡伸了个懒腰,道:“他们出来,我们就攻击;不出来,我们就前进。这么简单的事,我干嘛还要多想?反正你想出了这个好主意,我照做就是了。”

  夏尔蒙向着浓雾中的那座城市望了一眼,忽然道:“你这么懒,难怪比不上你大哥了。”

  迪卡身子微微一震,脸色也变了变,转头看着黑袍男子。

  清晨雾中的黑袍男子,一如当日初见面时的样子,就算是站在这千军万马中,依旧和那个夜晚在玉山城墙上一般,有说不出的孤独之意,和那么的深不可测。

  迪卡吸了口气,道:“我大哥他从小就是我半兽人一族的天之骄子,父亲和全族上下都对他寄于厚望,而他也从来没让人失望过。所以我比不上他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是么?”夏尔蒙望着他低低地笑了笑,不说话了。

  迪卡不知怎么,觉得口有些干,心也似乎跳的快了些。他甩了甩头,象是活动一下筋骨,又象是甩掉什么念头,然后,他岔开了话题,问道:“你这次不退反进,没有去支援巴兹皇帝,反而继续强攻玛咯斯,听说那个艾尔文强烈反对,你是怎么说服他的啊?”

  夏尔蒙淡淡道:“我没说什么,只问了他一个问题。”

  迪卡奇道:“什么问题?”

  夏尔蒙目向西方,道:“我问他,以他看来,在兰特和托兰眼中,是爱德华四世重要呢还是巴兹陛下重要?是赤苏城重要呢还是克顿城重要?另外,我还问了他,我们现在的位置,是离巴兹陛下近呢还是离赤苏城近?”

  迪卡皱着眉头,道:“就这样?”

  夏尔蒙道:“是,就这样了。”他顿了顿,又道,“艾尔文此人对巴兹陛下很是忠心,但做事并不古板,虽然当时火气很大,但仔细一想他立刻就做出了决断。此人是个人才。”

  说着,黑袍男子点了点头,表示了那么一丝赞赏。

  迪卡望着他,忽然笑道:“好象你很少会这样称赞一个人的。”

  夏尔蒙转过头,望着年轻的半兽人,脸色温和,但目光却隐隐如刀锋般,道:“是的,我很少这样。不过,遇上真正的人才我会说的。”

  迪卡笑了笑,还没说话,却听夏尔蒙已接着说了下去,他的身影在浓雾中有些飘忽,以至于连他的声音听来也飘忽不定:“在我眼中,除了艾尔文,杰夫也是个难得的将才。此外,就是你了。”

  迪卡沉默不语,任凭暗黑法师的话语响在耳边:“这世间庸人,都以为好的将才就是要熟读兵书,熟练布阵之类,却不知为将即为人,一个人是否人才,从其他事即可看出。”

  说到这里,夏尔蒙不知怎么,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中忽然带有了一丝异样的情绪,道:“所以巴兹陛下他看重于我,并非是我在克顿城一战中如何奋勇杀敌,他是看中我能够结交你们半兽人一族的想法。嘿嘿……人之所见,相距竟如此之大。”

  迪卡看着他,忽然道:“所以你很感激他,对不对?”

  夏尔蒙缓缓转过头,负手而立,半晌方道:“他知我心,我即报之。其实话说回来,当初和半兽人一族定下约定时,是我与你二人同做的。半兽人一族能有今日的局面,你功不可没。”

  迪卡笑了笑,再不说话,只看着那座雾中的城池,仿佛有些出神。

  黑袍男子从身旁看着这个魁梧的半兽人,嘴角边有隐隐的笑意,然后也看着那座城市,不再说话。

  ※        ※        ※        ※        ※

  城墙之上所有的士兵都在偷偷看着哈维将军,所有的人都在等着一个决定。

  那么沉重的负担,要如何才能承担?

  哈维向西看去,那里浓雾的背后,仿佛是爱德华四世那苍老的脸。城墙下,是那一队队长长的毫无防备的敌人。

  冲出去吗?还是就这样袖手旁观!

  他深深,深深地喘息着!

  然后,握紧了配剑。

  过了那么一会,冬天的太阳似乎刚刚醒来,露出了一点点的头,但它微弱的力量还没有驱散浓浓的雾。

  在这片雾中,卡里古的城门打开了。

  “呀……”

  哈维将军亲自率领着玛咯斯精兵,势不可挡的冲向纳斯达那毫无防备的队伍。

  他们的嘶喊声,划破了冬季早晨的宁静,象一支利箭,撕开了那片浓雾。

  然而,然后,那片散开的浓雾又从后边悄无声息的围上,把他们轻轻包围。

  纳斯达军阵型大乱,士兵们丢盔弃甲,四散而逃。哈维大喜,配剑一挥,玛咯斯军席卷而上,如秋风扫落叶一般,痛打着落水狗。

  一阵又一阵的冲杀,哈维将军品尝着许久未见的胜利果实,不由得有些得意。看来这些纳斯达军竟以为凭他们数量上的优势就足以让我龟缩不出,呵呵,今天叫你们知道我玛咯斯第一,哦不,还有托兰大人;第二,哦不,还有个兰特大人;恩,叫你们知道我玛咯斯第三名将哈维的厉害。

  他在马上哈哈大笑。

  笑声中,他的心脏不知怎么跳了一下,象是听到了一阵隐隐传来的鼓声,一下子抽紧了全身的血。

  哈维皱了皱眉,回头望了望,卡里古那高耸的城墙在浓雾中远远看去不知怎么竟有些陌生了。

  “咚!咚咚……”

  那由远到近的鼓声渐渐清晰了,他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

  隐约中,浓雾里竟仿佛有狰狞的野兽在那里嘶吼,凌乱的脚步竟似乎是踩在了心头。

  那一片晃动的巨大的恐怖的身影。

  “咔……”他心头一跳,听到了那第一声的尖叫,在那巨大的战斧砍入了身体。

  一场血之宴会,又开始了。

  仿佛一下子从四面八方涌出来的半兽人和纳斯达军队,截断了玛咯斯军往卡里古城的退路,包围了惊惶中的士兵,然后,开始屠杀。

  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战争就结束了。鲜血洒遍了大地,空气中满是熟悉的却依旧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哈维在临死前望着西方,艰难地吐出了最后一口气,在他最后的知觉中,他看到那一个象火焰般的半兽巨人从他的胸口拔出了战斧,踩过了他的身体,向着他的城市走去。在他身后的,是无穷无尽的纳斯达士兵。

  ※        ※        ※        ※        ※

  十二月十四日,中路,玛咯斯军中。

  兰特和托兰伏在桌上看着地图。

  兰特手一指地图,道:“大人,你看,经过我军接连不断的追击,到今天为止,纳斯达断后的拉曼所部几乎已完全散失了战力,而他们离克顿城却还有两天的路程。看来我们这次完全可以在玛咯斯境内把敌酋巴兹留住,哈哈,这可是献给爱德华陛下的一份厚礼。”

  托兰微微笑了笑,点头道:“不错,此次在我玛咯斯境内作战,我国民众流离失所,若不把巴兹留下,真是愧对天下了。”

  说着,两人相对大笑。

  笑声稍歇,托兰看着兰特,正色道:“兰特,你此次指挥此战发挥极好,远远胜过我对你的期待,后生可畏啊!将来玛咯斯一国之安危,都系于你之一身,你当努力。”

  兰特英俊的脸一动,讶道:“大人,你这话我听起来怎么象是要退隐一般?”

  托兰大笑,道:“你放心,虽然我老了,但不见你建立不朽功业,我是不会退隐的。”

  兰特笑着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却听着外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雷纳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来。托兰一皱眉,斥道:“雷纳,你干什么?这么慌慌张张的。”

  雷纳急道:“大人,出事了。”

  兰特和托兰都是一惊,托兰立道:“什么事?”

  雷纳道:“据最新情报,北路的卡里古城已于两日前为暗黑法师夏尔蒙攻破,守将哈维战死。并且纳斯达北路军非但没有就此回军援救巴兹,反而大举进攻,两日内连下七城,兵锋直指王都赤苏。”

  “什么,两日内竟攻下了七城?”托兰惊谔不已,“那暗黑法师行军速度竟如此之快!”

  “是,听从前线传来的消息,纳斯达军抛弃一切辎重,只带了五到七日干粮,不顾一切往前直突,好几座城池都是被突袭而破。”

  托兰倒吸了一口凉气,和兰特对望了一眼,只见兰特那雕塑般英俊的脸又恢复了平静,只有从眼中依旧可以看出那复杂的光芒。

  “尤素!”托兰低低叹了一口气,“你养了一个好儿子啊!”

  ※        ※        ※        ※        ※

  逃,逃,逃,逃,逃,逃,逃,逃!

  每天就是这般的逃命。

  一个人到了末路,就是这般的苍凉么?

  巴兹在队伍中这般苍凉地想着。

  这个老人很是憔悴。

  他茫然往四周看了看,到处是垂头散气的士兵。

  他低下了头,却看见挂在胸口的那个小小精致的玉坠。

  那是女儿的礼物。

  他苦笑了一声,低低道:“希丽娅,父王只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正在这时,拉凯尔从身后赶了过来,这么多天来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笑意,叫道:“陛下,据后方探子回报,玛咯斯军前锋离我们第一次有了一段距离,看来暂时可以安全了。”

  巴兹疲倦地一笑,道:“拉曼他怎样了?”

  拉凯尔一犹豫,道:“拉曼大人连日来与包括玛咯斯黄金骑士团在内的追兵连场苦战,疲惫已急,加上年龄也大了,现一有空闲立刻睡去了。”

  巴兹点点头,低叹了一声,道:“让他多休息吧,这些日子辛苦他了。”

  说着,他想了想,又道:“南路和北路的情况如何了?”

  拉凯尔道:“南路乌勒王子一接到陛下的命令,立刻撤军回师,按行程估计,再有三日就可与我军会合,到时……”

  巴兹淡淡道:“到时若我还有命的话,应该也到了克顿城了吧。”

  拉凯尔一时语塞,无言以对。巴兹叹了一口气,道:“夏尔蒙那里呢?”

  拉凯尔摇了摇头,道:“派去的探子应该已把这里的情况说了,但似乎当时夏尔蒙并未立刻回军,现在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因为这几日我军日夜……呃,日夜撤军,消息也不是很灵通。”

  巴兹目光一闪,喃喃道:“哦,他想干什么呢?”

  拉凯尔看着皇帝,忍不住道:“陛下,你认为他想做什么?”

  巴兹摇了摇头,道:“你看我们到的了克顿城吗?”

  拉凯尔立刻道:“陛下洪福齐天,必定安然无恙,请陛下勿忧。”

  巴兹苦笑了一声,道:“嘿嘿,洪福齐天,嘿嘿!”

  拉凯尔听在耳里,不知怎么,心里一酸。

  巴兹淡淡道:“以我们现在这种情况,以玛咯斯军现在的士气军力,再加上这是在玛咯斯本国国土,我们在到达克顿城之前只怕就必定要被兰特等人追上,现在拉曼卿所部兵力已损耗大半,几乎已无力再与玛咯斯军想抗衡,唉……难道天绝我路么?”

  说到这里,他长叹了一声。

  末路的英雄,竟是这般的悲凉。

  拉凯尔低下了头,说不出话来。

  在接下来的一天,纳斯达的这些残兵败将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再受到玛咯斯主力军团的追击,虽然就算是小股部队的玛咯斯军队也足以让这些惊弓之鸟惊魂不定。但事实上,他们竟意外地拉开了与玛咯斯主力追兵之间的距离。

  这只有一个解释,就是玛咯斯军放弃了追击。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在幸运之余,每一个人的心头都这样问。

  ※        ※        ※        ※        ※

  夏尔蒙凌厉的兵锋所向,半兽人族军队狰狞的阴影之下,玛咯斯王都赤苏城一日数惊,朝野震动。大小官员人心惶惶,不知所措。

  宰相斯帕因大人一日内连发三道急令,令兰特派兵回师王都救架,并且言辞越来越是严厉,到最后已痛斥众人致爱德华四世陛下的安危于不顾。

  大军之内,兰特和托兰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终于,兰特试探着道:“大人,你的意见是……”

  托兰看了他一眼,苦涩地一笑,道:“我只有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把握王都能够抵挡住夏尔蒙的攻击?”

  兰特皱着眉头,半晌,重重地摇了摇头。

  之后,他再不犹豫,下令全军回师,并亲自带领黄金骑士团为前锋,同时令托兰统筹,分兵三路,堵住夏尔蒙归国之路。

  在送行兰特的路上,托兰突然问道:“其实我们大可以分一半兵力回军即可,剩下一半继续追击巴兹,为何你要全军都去对付夏尔蒙?”

  兰特早已换上了他那套金色的盔甲,手上依旧提着那神圣的闪着白光的“赤苏”,看上去是那么的光彩夺目。

  仿佛在那浴血的战斗后,他的光芒在鲜血的洗涤下竟更光辉灿烂。

  他目眺远方,淡淡道:“我其实也知道,但经此一战,巴兹已不足虑。但我观夏尔蒙此次作战的胆识智慧,再加上我们从小认识,对他了解甚深,我以为此人才是我玛咯斯将来的心腹大患。此人不死,我玛咯斯一日不得安宁。”

  托兰望着他英俊而不带一丝感情的脸庞,心底不由得划过一丝寒意,忍不住又道:“你和雪莉都是和夏尔蒙他一起长大的,这样只怕雪莉她会伤心吧?”

  兰特雕塑般的脸色一暗,但立刻又恢复了平静,道:“说来六年前我们为了玛咯斯大义把夏尔蒙他父亲交了出去,大家就都很伤心了一回。雪莉如此,我也是一样。但国家大义在前,岂容儿女私情?雪莉她会赞同我的。这都怪夏尔蒙他走了邪路。”

  说到这里,他的头也低了下来,仿佛在为那远方的朋友默哀一般。

  托兰呆呆着看着他,叹了口气,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却说不出话来。

  兰特抬起头,笑了笑,仿佛还咬了咬牙,然后拍马而去。

  冬天的阳光照在他光彩四射的身影上,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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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4-16 13:17:30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二章 追击

  纳斯达军中。

  夏尔蒙负手而立,在他身后坐着的是他麾下的高级将领。

  杰夫一身戎装,站在夏尔蒙的身旁,环顾了众人一眼,道:“据最新得到的消息,玛咯斯军主力已回头向我军扑来,陛下的中路军暂时没有什么危险了。”

  艾尔文追问道:“可有陛下他老人家的消息么?”

  杰夫缓缓摇了摇头,道:“乱军之中,加上距离太远,没有确切的消息。但想来玛咯斯军还未对陛下造成伤害,否则他们早就拿来宣传了。”

  艾尔文愣了一下,低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房间里一片沉默。

  半晌,暗黑法师转过身来,看了众人一眼,道:“好吧,现在我们最初的目标已经达到了,如果陛下他还在剩余军队中的话,那他就是安全的。眼下我们要考虑自己的情况了。”

  房间了一片寂静,每一个人都看着黑袍男子。

  夏尔蒙顿了顿,道:“目前,我们离玛咯斯王都只有两天的路程了,而且从一路之上遇到的抵抗看来,前方玛咯斯兵力很是虚弱。但目前的情况是,我们这支军队是没有根基没有后援的军队,而在我们和纳斯达之间,却是玛咯斯宽阔的国土和数量远胜过我们并正向我们扑来的精锐部队。”

  他淡淡地笑了笑,道:“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艾尔文皱了皱眉,道:“大人,我还要补充一点,我军之所以能够行军速度如此之快,是因为我们抛弃了一切辎重。到现在为止,我们的粮草大概只能再支撑两到三天了。”

  坐在他对面的哈利苦笑了一声,喃喃道:“唉,真是天绝地灭啊!”

  夏尔蒙瞄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其他人,只见众人的脸上都有些发青,微笑了一下,道:“你们放心,虽然形势很恶劣,但也不是毫无机会的。”

  众人一喜,杰夫举目道:“大人,此话何解?”

  夏尔蒙道:“首先,虽然我军深处敌境,要归国路途遥远,艰难无比,但玛咯斯同样有顾虑,他们要把我们消灭在玛咯斯境内,但玛咯斯国土如此之大,他们距我们又有一段距离,所以我们要往哪一条路突围,主动权可以说是在我们手上。”

  众人点点头,夏尔蒙又道:“其次,玛咯斯王都赤苏城防守兵力薄弱,这始终是兰特和托兰的一个软肋,否则他们也不会宁可放弃追击巴兹陛下的大好机会却回师王都,所以,只要我们在,玛咯斯军的第一任务始终是要迅速保护赤苏城的安全,然后才来考虑追击我军的事,这就给了我们以喘息之机。”

  众人又是一阵点头,夏尔蒙道:“此外,关于玛咯斯主力兵力之事,我这几日也思考甚多。虽然此次巴兹陛下不幸战败,但俗话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玛咯斯主力军团决不可能还是完好无损。而且以我估计,其损失必大。如此一来,若按照我们归国有三条路程的话,则玛咯斯就绝对没有足够兵力在每一条路上都能布下完全可以阻挡我军的部队。所以,我们还未绝望。”

  看着众人恍然的表情,夏尔蒙接着道:“艾尔文所说的粮草之事,我也日夜忧虑。军无粮草,不战自败。在想了几个晚上后,我决定了,先到附近我们控制的玛咯斯村庄城镇里向民众借调一些,用来补充军用。”

  众人一片愕然,这种事非但杰夫哈利等人没做过,就是纳斯达正规军的艾尔文也没做过,更不用说半兽人族的杰拉特父子了。

  当时,杰夫就红了脸,立刻就站了起来,道:“大人,这不是明抢么?”

  夏尔蒙还未答话,艾尔文也站了起来,走到杰夫的身旁,道:“大人,恕我不能同意你的做法,这和强盗有什么区别,更不符合我纳斯达骑士的荣誉。”

  黑袍男子苍白的脸色变了变,眼角也似乎微微抽搐了一下,然后盯着站在房间中间的那两个人,目光竟隐隐如刀锋般锋利。

  “你也反对我么?”夏尔蒙的声音的沉默了一阵,才低沉地道,“杰夫!”

  杰夫在暗黑法师的目光中,不由自主地咬了咬牙,但依然没有退缩,低声道:“不是的,大人,你知道我一直都是忠于你的。但是,”他提高了声音,“但是,大人,我当初跟随你就是因为要改变象我这般底层人民的生活,而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却违背了我的初衷。大人,我实在不能接受。”

  艾尔文在旁边喝了一声采,大声道:“好,好汉子。”说着他用力拍了拍杰夫的肩膀,道:“我以前错看你了。说起来你这个贫民出身的比那些贵族强多了,我交你这个朋友。”

  杰夫强笑了一下,向他点了点头,忍不住又向夏尔蒙看去。

  那黑袍男子的脸色如霜!

  艾尔文笑了几声,却忽然发现这个房间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回响,只得尴尬地停了下来。

  夏尔蒙闭上了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众人眼中,他就那么高深莫测地站在那儿,一言不发。房间中再次陷入了寂静,但这一次的压力却大得多了,几乎每一个人都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你们,”终于,在众人的目光中,暗黑法师低沉着声音,缓缓地道:“你们都是高尚的骑士,当做不出我这邪恶的暗黑法师所做的事……”

  杰夫忍不住叫了一声“大人”,但在夏尔蒙冰冷的目光扫过来时,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房间中,只听得黑袍男子的声音在独自回荡:“只是,请你们告诉我一个能够符合你们骑士道德并能够填饱士兵肚子的方法,我将不胜感激!”

  说着,他环顾四周,众人都低下了头。

  “没有吗?那就是说你们为了自己精神上的愉快而宁愿整整十五万与你们同生共死,为你们出生入死的士兵饿肚子,甚至因此无力作战而死么?”

  他的声音不高,声调不厉,但话里语间却如割裂众人肌肤般的凌厉。

  “我不是骑士,也不是君子,”暗黑法师的声音继续着,“我只是一个世人眼中邪恶的暗黑法师而已,但我是这支军队的统帅,这十五万士兵的性命都在我的手上。”

  他低低地苦笑,但笑容里有说不出的骄傲:“荣誉对于我来说早已失去了意义,我不在乎。这世间所有的人都要唾骂我,我也不在乎。但我决不能让我的士兵为了这无聊的荣誉而死,他们可以战死,可以受伤而死,甚至可以病死,但决不能饿死!”

  他一个人一个人地注视过去,没有人敢和他的目光相对。

  “这就是我的决定,现在还有反对的就开口,我撤了他,让他可以安心。”

  静!

  静!

  静!

  夏尔蒙看向杰拉特,杰拉特红色的目光一闪,道:“我们半兽人一族是野蛮人,从来不懂什么骑士道德一类的东西。反正大人你说什么,下什么命令,我们照做就是。”

  坐在他身旁的费尔一皱眉,看着他父亲,嘴角一动,似乎要说什么,但立刻就被杰拉特严厉的目光所止。

  夏尔蒙点了点头,把目光移向艾尔文,艾尔文的脸上阴晴不定,过了半晌,终于狠狠一跺脚,大声道:“罢了,罢了,你说怎样就怎样了!”说着,走到自己的位置上,重重地坐了下去。

  房间里现在只有夏尔蒙和杰夫站着了,在杰夫身旁的哈利担心地看着杰夫,又望了望夏尔蒙,忍不住偷偷拉了一下杰夫的衣襟,但杰夫仿佛麻木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怔怔地望着地面,不言不语,一动也不动。

  在哈利等人担心的目光中,夏尔蒙的脸色越来越白,紧紧地盯着杰夫。

  在这间屋子中的气氛,竟仿佛要爆炸了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众人几乎觉得已难以呼吸的时候,黑袍男子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你们现在就照我的话去做。”

  众人都偷偷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向夏尔蒙行了一礼,忙不迭地走了出去。

  很快的,屋子中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黑袍男子注视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杰夫,你一定要和我作对是么?”

  杰夫的身子一震,抬起头叫了一声:“大人,”

  夏尔蒙挥挥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道:“我只问你,在目前的情况下,我的命令是不是对我军十五万将士最好的选择?”

  杰夫默然许久,默默点头。

  夏尔蒙看着他坚毅中却不知何时已带上疲倦和痛苦的脸,声音柔和了下来,走上前轻轻站在他的身旁,道:“杰夫,这个世界是充满罪恶的,这个大陆甚至连名字都叫做‘欲望’,我们不可能象是传说中勇者战胜恶魔般在得到胜利的同时也得到所有的的崇拜,还有那些对你来说很重要的荣誉道德。”

  他低沉地笑着,道:“因为在世人眼中,我扮演的是恶魔的角色,你明白了没有?有些东西,你是注定要失去的。”

  杰夫紧咬着下唇,闭上了眼,缓缓而沉重地点头。

  ※        ※        ※        ※        ※

  他独自一人走回了自己的住所,放下了门帘,把外边的世界隔开。

  微微低头,轻轻喘息,他的脸上有不为人知的疲倦。

  仿佛听到了什么,黑袍男子抬头望去,却见那紫瞳女子正向他看来。

  她孤单的身影在这间房子中特别的醒目。

  黑袍男子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在椅子上缓缓坐下。

  那女子站在原地不动,仔细地看着他,在她的手上依旧拿着那把出征前夏尔蒙给她的长剑,想起来这么多天她竟似乎从未让这件兵器离手。

  夏尔蒙想到这里,心里隐隐一动,但总觉得今天似乎有些疲倦,就懒得再去问她。

  他合上了眼,把暗黑法杖倚在胸口,闭目养神。

  仿佛过了许久,直到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暗黑法师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那女子秀丽的脸,还有那带着妖异的淡紫色眼瞳。

  “你,”她似乎有些胆怯,轻声道,“很累么?”

  夏尔蒙看着她,慢慢摇了摇头。

  她眼瞳中紫芒轻轻闪烁,但看到夏尔蒙的眼光时,她又微微低下了头。

  她的眼睫毛看上去很细长,遮住了她奇异的眼睛。

  暗黑法师淡淡道:“你要准备一下了,这几日我们的行军速度可能要加快,而且只怕会有大战。到时乱军之中,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自己要小心。”

  她的身子仿佛震了一下,然后脸色似乎也白了些。她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黑袍男子,好一会儿之后,才又低下头去。

  在外面喧嚣的嘈杂声中,这个房间里显得特别的安静,以至于她那么小声的话语,暗黑法师却依然听得很清楚。

  “我会和你在一起的!”

  ※        ※        ※        ※        ※

  第二天,暗黑法师的军队已经离赤苏城只有一天的距离了。

  赤苏城内一片恐慌,宰相斯帕因大人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焦灼不安,又给兰特等人发出急令。此外,城内的平民已有人开始向城外迁移,甚至在朝廷内部都有了暂时迁都以避兵锋的言论。

  只不过这些请求一旦到了宫中爱德华四世那里,无一例外都被干脆的拒绝了。

  现在,赤苏城内人心惶惶,仿佛抬头看着天空,都会发觉那里有暗黑法师的阴影笼罩。更有甚者,以前关于夏尔蒙是暗黑法师种种不利的恶毒传闻又再度传开,不过这次吓的却是王都里的人了。

  而与此同时,在纳斯达军中,又爆发了一场争论。

  艾尔文睁大了眼,道:“什么,我们要退兵?”

  在众人的眼光中,黑袍男子缓缓点头。

  艾尔文怒道:“为什么,我们好不容易到了离赤苏城这么近的地方,这可是三百年来纳斯达帝国军人从未到达的地方,而且前方玛咯斯防守兵力虚弱,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为什么要放过它?”

  夏尔蒙瞄了他一眼,脸色变都不变,道:“因为没有意义。”

  “没意义?”艾尔文几乎是在咆哮了,“我纳斯达帝国军人三百年来的理想就是要攻下赤苏城,你居然说没有意义。”

  夏尔蒙淡淡道:“你攻下来又怎样,打算在里面长住么,还是说只是为了你理想的短暂实现?你该不会不知道我们后面有几十万追兵正扑了过来吧!就算我们攻克了赤苏城,迟早也是要放弃的,那又何必做这种无用之事。而且赤苏城是玛咯斯王家数百年心血结晶,岂是你说攻下就攻下的?到时万一一个不好,我们就在赤苏城下被兰特等人的大军合围,那时当如何是好?”

  艾尔文愕然,一时说不出话来。坐在一旁的杰拉特皱了皱眉,道:“那你的意思是怎样?”

  夏尔蒙一指面前桌上的地图,道:“眼下玛咯斯各主力军团都在千方百计的回援赤苏城,但和我们还有一段距离。我们就要趁着其间的这个机会,攻其不备,找到一个薄弱之地冲出这个玛咯斯包围圈,回到我们纳斯达去。”

  众人点头称是,杰夫锁紧眉头,道:“那北,中,南三路现在都有玛咯斯追兵,却不知大人你属意于哪个方向呢?”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暗黑法师的身上。

  ※        ※        ※        ※        ※

  兰特当先而行,那一片金色洪流滚滚而来,夺目的光彩照亮了整个天地。

  他过往之处,解放的人们无不高声欢呼,“黄金圣骑士”的美名传遍了玛咯斯大地。

  经过几天的急行,他现在已到达了离王都不远的一个村庄,听到属下报告说,这个村庄曾经被邪恶的暗黑法师侵略军占领过,他立刻来到了村里。

  在村民们崇拜的眼光和兴奋的欢呼中,这个打败纳斯达侵略者的英雄和蔼地询问着敌人的消息,得到了以下情报:敌军在此曾短暂停留,然后离去,去向不明。

  万恶的侵略者毫无人性地抢掠了老百姓的粮食,其间还杀害了一些无辜善良的民众。

  村里的玛咯斯忠诚子民们英勇抗战,付出了很大牺牲。

  兰特微笑着听完,他英俊的笑容让无数的女子倾倒,让所有的男子产生忠诚:“这么说来,你们并不清楚他们的去向了?”

  “是的,”那个老村长拄着拐杖,咳嗽了几声才道:“这里地处交通要道,往来道路很多,可以通往的地方也多,实在弄不清楚。”

  兰特目光一闪,道:“那难道纳斯达军会不会向王都去了呢?”

  村长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一时间他身后的村民们愤慨之声不绝于耳,异口同声咒骂邪恶的暗黑法师毫无人性,竟胆敢冒犯神圣不可侵犯的赤苏城。

  兰特低头想了想,对村民们安慰了几句,回身上了马返回军中,立刻下令全军调转马头,不再回师赤苏城,而是往北路追击。

  他麾下众将都吃了一惊,立刻有人上前道:“大人,斯帕因大人再三严令我们一定要先行保证王都的安全,现在我们如此,只怕……”

  兰特脸色不变,道:“赤苏城已经安全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追击纳斯达残军,决不能让这一股顽敌逃窜回纳斯达。”

  众人愕然,看着众将的表情,兰特眉头一皱,解释道:“敌军在我军之前已到达那个村庄,而此地离王都仅仅有一日路程,若要进攻王都早就进攻了,而此处交通发达,如此大事必定有消息传来,但直到此时也无任何消息,可见敌军已回军逃窜。而目前我军距离敌军还有一段距离,所以时间更是宝贵,不能再浪费一天时间在回赤苏城上。”

  众人醒悟,但旁边一人又道:“那大人又怎么这么肯定敌军会从原路,也就是北路逃窜呢?”

  兰特微微一笑,道:“很简单,第一,他从北路而来,再从北路回去最方便;第二,敌军毕竟是孤军深入,纵然有一,二向导,但毕竟对道路情况不是很熟悉,而北路他来时走了一次,就可以避免走错路的危险;第三,以我对……”说到这里,他英俊的脸庞似乎暗了一下,才继续道,“以我对敌人首领的了解,他其实是个思虑周全,比较谨慎的人,所以我判断他会走北路。”

  众将叹服。

  于是在一片呼喊中,这个拥有可怕战力的黄金骑士团向着北路蜂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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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4-16 13:24:40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三章 对决

  

  十二月十九日,玛咯斯军负责北路拦截的部队已发现了纳斯达暗黑法师部的前锋迹象,被托兰托付以北路指挥的雷纳立刻派人快马通知托兰,同时下令全军备战。

  二十日,在离玛咯斯和纳斯达边境线上还有五天路程的地方,这支深入敌境的部队主力开始突围了。

  战斗很是惨烈,纳斯达军在背水一战的绝境下,狂攻不止。雷纳指挥着玛咯斯军竭力抵抗,在以半兽人族部队为首的强攻下,玛咯斯军伤亡很大,但与纳斯达军的浮躁不同,雷纳沉稳地指挥着部队,以厚实的阵势顽强地阻击着敌人,死死拖住了对方,并在厮杀中全力反击。

  仅在第一天的战斗中,双方伤亡人数就高达万人。

  站在中军帐前,望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又看看前方依旧激烈的战事,所有的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站在一旁的罗德偷偷瞄了一眼夏尔蒙苍白的脸,低声对维西道:“我现在终于知道当初我们对付托兰时他的心情了,你看木头他现在的压力大到什么地步了?”

  维西皱了皱眉,从侧面看着黑袍男子有些孤单的身影,还有那因用力而发白的握着暗黑法杖的手,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罗德正要继续向前方战场看去时,忽然觉得袖子一动,一看,却是维西拉了一下。转头看去,见维西用眼睛示意着,顺着他的方向看去,他吃了一惊,却见那近日来他几乎已经忘记了的那个所谓的冥神后裔,有着妖异的紫色眼瞳的女子,居然不知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了夏尔蒙身后,只不过她怯生生地站在僻静的地方,没什么人发现。

  在她的手上,还是拿着那把普普通通的长剑。

  战争继续着,双方的战士都在为了生存而奋力厮杀。但是很明显,纳斯达帝国士兵的求生欲望更强烈一些。

  前无生路,退无死所!

  要生存就要踩着别人的尸体。

  在这渐暗的天色中,战场的优势一点点的转移到纳斯达军的手里。

  在战场正中,强悍的半兽人军团担任着主攻。在他们几乎清一色的巨大战斧的阴影下,虽然他们要归入步兵一类,但却足以让所有的玛咯斯精锐骑兵恐惧。

  在这狭窄的空间里,雷纳几乎是以两倍的兵力来阻击半兽人的部队。

  然而,仿佛是在心灵深处那无法摆脱的记忆,克顿城之战的那个晚上,混合着野兽咆哮,睁着血红双眼,一片狰狞的半兽人族的脸在这血腥大地上,似乎又要重现。

  在这个部队的最前方,那个巨大的火焰般半兽人费尔,冲在了最前头。他每一次的挥舞战斧,都有鲜红的血雾在空中飘洒,几乎没有可以在他面前支撑住的玛咯斯士兵。

  到了后来,以至于玛咯斯士兵竟无人敢上前向他挑战。

  战线首先从中路向着玛咯斯军挤压了过去,连带着两翼的黄蜂军团和杰夫所部都精神大震,奋勇攻上,第一次的,玛咯斯防线出现了不稳。

  雷纳涨红了脸,甚至连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他竭力地抵抗着,把后备军一队队地派上了战场上最危急的地方。

  然而,随着后备军数量的减少,战场情况却依然没有好转。

  仿佛胜利就要这样溜走。

  夏尔蒙缓缓,缓缓地呼出一口长气,却发觉自己紧握着暗黑法杖的手心里不知何时已经都是汗水。

  这一战,他是不可以输的。

  他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把表情放轻松了一点。站在一旁的罗德和维西和他相处日久,一下子就看了出来。两人喜形于色,正要开口确认战况,却见那黑袍男子的面色突然又是一白,仿佛整个人被突然打了一下,一下子放松的身子又紧缩了起来,甚至连那暗黑法杖的柔和白光也似乎亮了一下。

  象是冥冥中的诅咒,飘渺不定却一直回响在耳边,那突如其来的预感令夏尔蒙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那感觉,是一种十分熟悉的痛苦的滋味!

  他慢慢地转身,向着军队的后方望去。

  那里是越发暗淡的天色,在那地平线上,甚至已看不清楚景色,只有在那远处,似乎有金色的光芒闪了一闪。

  深深,深深地呼吸!

  年轻的暗黑法师微微低下了头,尽管外表上没有什么变化,但周围的人却立刻感到了无形的压力,那是一种从内心深处而来的愤怒与焦虑!

  玛咯斯冬季的寒风吹来,吹动了他黑色的衣裳,猎猎作响。

  看着他的身影,很是孤单,却带着那一种桀骜的味道,仿佛是恶魔面对正义时,即使在恶劣的情势下也依旧选择了地狱,而不是天堂。

  这种感觉,萦绕在周围每一个人的心头,甚至让那快马来报说后方发现玛咯斯黄金骑士团的探子,也一时说不出话来。

  战场中的玛咯斯士兵几乎同时感到了压力的突然减轻,特别是中路与半兽人一族作战的玛咯斯士兵。在造成了敌人巨大的伤亡后,半兽人一族的军队不知为何减缓了攻势,最后甚至还撤了回去。

  雷纳松了一口气,刚才他几乎以为要失败了,但他立刻又紧张了起来,密切地注视着敌人的一举一动。

  直到,他看见了远方那闪耀的金色光芒。

  狂喜中,他震臂高呼:“兰特大人到了,黄金骑士团到了,我军必胜!”

  玛咯斯全军士气高涨,仿佛是在落水前的那一刻抓住了一根浮木,奋起反击下,居然把战线又开始压了回去。

  艾尔文和杰夫同时咒骂了一声,指挥部队反击,稳住了阵型。然后,他们几乎同时向着后方看去,的确,以玛咯斯黄金骑士团的战力,现在只有半兽人军团可以一战了。

  这是关系生死的一战!

  那一片灿烂辉煌的金色洪流如潮水般涌来,甚至映亮了整个渐暗的天空。

  在他们的前方,是那金盔金甲,手持着银白色传说利刃的战神般的男子。

  他的光彩之夺目,竟已仿佛不似这凡俗世间的人物。

  然而,当他看到前方那一片安静站立的半兽人军团时,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那是一片狰狞血腥的军团,每一人的战斧的锋刃上几乎都在滴着鲜红的血。

  那是谁的血?

  兰特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象那没有生命的雕塑般,他的右手在空中挥舞,“赤苏”闪耀着耀眼的银白色光芒在空中划过了那一道轨迹,甚至在它过后人们仿佛还看得见它的残痕。

  那是进攻的信号。

  那是血腥的开始。

  黄金骑士团和半兽人军团如一场宏大舞台上的主角,堂堂登场。人类和半兽人族的呼喊声中,两支军队向着对方冲去。

  天色似乎在那一刹那,也亮了一下。

  那是无形却逼人的气魄,士兵们满身的杀气,挥舞着兵刃向着敌人,砍进身体!

  流出鲜血!

  露出白骨!

  跌倒在地!

  失去生命!

  这一幕凄凉而惨烈的人生戏剧,在这个舞台,从一开始,就在不断上演,不断重复!

  黄金骑士团强大的冲击力即使是半兽人军团也没有想到,一开始就被那突击而来的骑兵击退了一段距离,然而,半兽人族强悍的战力立刻在短兵战斗中显现了出来。

  那巨大的战斧带着呼啸声而来,轻易砍断了马腿,落在地上的骑士刚刚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血红的利刃,还有扑面而来的浓重的血腥味。

  他被一刀两断,人类的身体在这时显得那么脆弱。不过他在临死前的痛苦中却还带着一丝微笑,因为他看见了另外的战友用长枪贯穿了凶手的胸膛。

  这个世界的造物主,并没有给任何人强悍到可以与兵刃相抗衡的身体。

  就这样,厮杀着!

  流血着!

  黄金骑士团在这场战争中第一次受到了几乎不相上下的抵抗。

  战况陷入了僵持。

  这在后方引起了玛咯斯和纳斯达军队两方面的骚动。

  玛咯斯军队早已习惯了黄金骑士团天下无敌的看法,每一次他出场似乎都可以立刻搞定局面,然而在目前的情况下,望着前方竟然受到阻击的黄金骑士团,不少的玛咯斯士兵的信心竟也开始动摇。

  而相反的,处于绝境中的纳斯达士兵的希望几乎都寄托在了半兽人军团上,谁都知道一旦让那个看起来象战神但实际上却是狂魔般可怕战力的兰特冲了过来,会有什么结果。

  那一场的战斗,那短暂的僵持,会怎样被打破,会有什么结果?

  人们屏住了呼吸,焦急等待!

  兰特左冲右杀,那一团团的血雾如盛开的花在他四周绽放,在寒冷的空气中摇曳,有着凄厉的美。

  然后,他的心跳了一下。

  仿佛灵魂深处的那一个声音狂怒地嘶吼了一声!

  他一下子握紧了“赤苏”,刹那间,“赤苏”那银白色的光芒竟奇异的大盛,映着他金色的高大身影,恍如一体。

  他的目光向前看去!

  深深,深深,深深地凝视!

  那里,有个黑袍男子,握着暗黑法杖,站在了万千军人兵士中,正看着他。

  甚至就连他手上暗黑法杖上的白色宝石都在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光芒,混着他孤单桀骜的身影,如地狱而来的恶魔。

  那一刻,在他们两个人的眼中,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对方。

  兰特笑了,他英俊的脸在战争中仿佛第一次有了生命般的笑了!

  他拉过马头,深深吸气,任那银白色光芒闪烁不停,在那万千人的眼中,他向着那仿佛三生三世的夙敌冲去。

  他的身影如闪电,那般迅速而耀眼,金色的身姿仿佛划破了那凝固的时间,冲破了世间一切阻碍,向着前方那个黑色的身影而去。

  那逼人的气势在远处就让人难以呼吸,仿佛连这天地间的寒冷的风也是他的身体带出来的。

  夏尔蒙苍白着脸,黑袍在风中不停舞动。

  但他的眼睛,却闪着近乎狂热的光芒。

  那是什么感觉,全身的热血都在沸腾!

  无数的往事一一想起。

  那就是你么,我最亲爱的兄弟?在这生与死的边缘,我们站在这无形悬崖边对峙着。

  来吧,来吧!

  从彼此眼中都看见了这句呼喊,两个处于这个世界不同极端的男子,如天空中亿万年前碰撞的恒星,那灿烂永恒的光彩,带着血淋淋的生命之血,闪耀在这个战场之上。

  那是让人无法呼吸的时刻!

  两个人的距离在那一刻仿佛凝固在了时空里。

  赤苏的银白光芒爆长,向着暗黑法师的胸膛而去,同时,暗黑法杖上如无数个太阳一起爆裂,妖异的白光几乎掩盖了夏尔蒙整个的身影。

  没有人看得见。

  只有兰特看到了夏尔蒙苍白的手在胸口急促地划过了奇异的未知图形,手指伸缩中,仿佛在虚空中就听到了黑暗的怒吼,那白色光芒背后澎湃的力量汹涌而来。

  “咔……”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中,兰特金色的身影离开马背,冲天而起,在他身下,那座骑立刻被那团无形却几乎让人感觉的到形状的黑暗力量击中,片刻之后,那马就倒在了地上,如一滩烂泥,大量的鲜血从口鼻处涌出,全身找不到一块完整的骨骼。

  可是战斗还在继续,那在天空中飞舞的金色身影,划过了一道耀眼的光芒轨道,如离弓之箭,电一般向夏尔蒙射去。

  在箭之前端,是那银白色的“赤苏”。

  空气中响起了撕裂的声音,仿佛是速度太快而发出的锐响,把整个天地都撕裂开来,冲向那黑暗的核心。

  夏尔蒙的脸色更加苍白,但眼中的光芒却越发狂热。

  他五指合拢,暗黑法杖立于前端,整个人似乎都因用力过度而微微发抖,然后,他再度握紧了暗黑法杖,眼中死死盯着兰特金色的身影,口中轻喝了一声:

  破!

  这是暗黑之心!

  兰特金色的身影几乎同时就抖了一下,那暗黑之力仿佛在瞬间就移到了他的身体里要撕裂他,一下子就从五脏痛到了全身。

  他英俊的脸仿佛也白了一白。

  然后他带着痛楚大笑,清朗的笑声中,“赤苏”在空中断然一切,神圣之力闪烁着银白圣光,切断了那无形的控制纽带。

  这把传说的神圣武器,竟然可以破除魔法!

  夏尔蒙身子一震,有那么一瞬间的惊异。

  在那一刻,那金色的箭却越发快速,“赤苏”那冰冷的寒光竟到了眼前。

  甚至,可以这般清晰地看到兰特他英俊的脸庞。

  和他脸上那一丝微笑。

  那是多么熟悉的微笑啊,从小到大就这样站在光芒中的,灿烂的笑容!

  胸口一凉,那把“赤苏”插入了胸膛。

  然后,在那一刻,兰特竟也呆住了,因为在夏尔蒙的胸膛伤口处,流淌出来的是绿色的鲜血。

  暗黑法师忍不住一咬牙,虽然目前那“赤苏”因为自己体内黑暗之力的抵抗只插入了三分,但肉体的痛楚和“赤苏”上神圣之力的煎熬,令他痛苦不堪。

  可是他并没有崩溃。

  再多的痛苦他也会承受。

  他决不死!

  暗黑法师脸上有决绝之意,以至于他苍白的脸竟泛上了红晕。

  他把手一把插入自己的伤口,在那“赤苏”冰冷的刀刃旁,那绿色的鲜血立刻留满了他的掌心。

  他低低地开始诵读咒文。

  而这时,兰特的身子才刚刚落到了地上。

  他们的身体周围,满是那耀眼的光芒,让人无法逼视。

  兰特回过神来,立刻加力,要把面前的敌人用“赤苏”贯穿他的胸膛。

  可是怎么心脏突然跳了一下?

  仿佛冥冥中有低沉的鼓声传来。

  刹那间,耳边轰然而响,仿佛远古狰狞的巨兽狂怒地怒吼在耳边响起,无形凶恶的力量冲进了胸膛,在那一瞬间控制了心脏,把所有的鲜血激烈的向外挤压。

  兰特的脸立刻变得惨白。

  甚至他的呼吸都停止了。

  在那一片耀眼的光芒中,兰特紧紧盯着那可怕的敌人。

  他的嘴角开始流出了鲜血。

  可是插在夏尔蒙胸口的“赤苏”,却又开始往他的肉体里,一分一分的前进。

  夏尔蒙脸上的红晕几乎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白纸般苍白。

  仿佛,他也停止了呼吸。

  那一刻,是谁可以撑到了最后?

  没有人知道!

  因为有一把普普通通的长剑伸了过来。

  那紫瞳女子竟仿佛完全不受那耀眼光芒的影响般冲了过来,把场中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一剑就向兰特砍去。

  兰特的瞳孔收缩,大吼一声,回身拔出“赤苏”,连退几步,脸色越发惨白,忽地一咬牙,竟回剑把“赤苏”霍然刺入身体,一阵的银光摇曳后,他的脸色虽然变得苍白,但那可怕凶恶的力量终于还是从身体里驱赶了出去。

  他站直了身体,但身体却不停摇晃,他红色的鲜血流满了身体,却似乎让那金色的光芒更加灿烂。

  他看着对面的黑袍男子,他也在苦苦支撑。

  兰特甚至根本没正眼看那个冲过来的紫瞳女子,当她把长剑向他砍去时,兰特用赤苏一挡,“啪”地一声,那长剑立刻被强大的力量击得粉碎。

  那紫瞳女子也如断线的风筝踉跄着连连倒退,直到夏尔蒙扶住了她。

  她一回身,看见的就是夏尔蒙胸口那绿色的鲜血。

  夏尔蒙急促地喘息着,用手把那紫瞳女子拥在怀里,但眼睛却始终看着兰特。

  他的体力正在迅速消失中。

  兰特那带着血却依旧英俊的脸庞上有沧桑的笑容,然后他摇了摇头,吃力的抬起赤苏,向着暗黑法师走来。

  那是生死交缠的恩怨,那是绝望路途中不死不散的约定。

  夏尔蒙骄傲地微笑,本已暗淡的暗黑法杖又开始闪烁光芒。

  死亡,在这一刻左顾右盼。

  冥神,在天空中欢笑。

  就在这时,夏尔蒙突然觉得胸口一痛,他吃了一惊,低头一看,见那紫瞳女子缓缓抬起头,嘴角边还有血迹。

  那是绿色的血迹。

  夏尔蒙只觉得脑中一阵眩晕,仿佛身体就要就此晕去,可是他还是苦撑住了,他的目光完全被那紫瞳女子给吸引住了。

  那一双闪着妖异光芒的眼瞳,在这一刻竟仿佛在燃烧着无形的火焰!

  燃烧!

  缓缓地,四周的温度仿佛都冷了下来,在夏尔蒙惊讶的目光中,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那女子淡紫色的眼瞳在无形未知的力量燃烧下,竟逐渐转成了淡绿色。

  那是魔兽鲜血的颜色。

  她对着黑袍男子看了一眼,回身拾起了地上战死士兵丢弃的一把剑,向着兰特扑去。

  兰特眉头一皱,用赤苏一挡。

  剑碎,人退。

  那女子踉跄地退了几步,但明显比刚才好多了,只是嘴角多了一丝血痕,不过这次是红色的。

  兰特的身子一阵摇晃,那女子的力量比刚才大了许多。

  拥有淡绿色眼瞳的女子再次从地上抢起了一把半兽人用的战斧,再次冲上。

  “当……”

  斧碎,人退。

  兰特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退了一步。

  那女子嘴角的鲜血痕迹越来越重了,“赤苏”的强大力量让人难以承受。

  可是她还是冲上了。

  仿佛在她的身后,有着什么她死也不愿放弃的东西。

  夏尔蒙的眼前一阵发黑,全靠用手紧握着暗黑法杖才能支撑。

  场中,兰特再一次击退了那个妖异的女子,但结果却是双方两败俱伤。

  兰特倒在了地上,那女子踉跄地倒退着,终于倒在了夏尔蒙的身旁。

  夏尔蒙看了一眼那女子,又吃力地把眼光望向兰特,那个他曾经的兄弟,如今的敌人,也在远处的地上,看着他。

  这两个男子身上和周围的光芒都消失不见,仿佛是一出戏剧落幕了。

  周围的士兵蜂拥而上。

  这场战争的结果是玛咯斯惨胜,伤亡六万人。

  纳斯达方伤亡了近七万人,其中包括了半兽人族的两万人,这几乎给半兽人族以致命的打击。

  但是,最终的结果,玛咯斯在统帅兰特和暗黑法师夏尔蒙互拼受伤后晕倒,玛咯斯军无法形成统一指挥,而纳斯达军的副将杰夫在危难关头指挥若定,终于冲出了玛咯斯包围圈,沿途狂奔,终于在托兰的军队赶来前,进入了克顿城。

  就此,这场战争正式落下了帷幕。

  ※        ※        ※        ※        ※

  这一场百万人的大战争,因为在玛咯斯境内进行,史称“玛咯斯大会战”。

  在这场战争后,纳斯达帝国国力从顶峰开始滑落,而玛咯斯原本疲敝的国力雪上加霜,更加脆弱。但是,由于在这场战争大出风头的兰特和黄金骑士团,周围再无人敢轻视这个国家。

  而黄金骑士团更是得到了“大陆第一强兵”的称号。

  至于其余由战争带来的后果,有:玛咯斯王国正式授与兰特“圣骑士”称号,同时晋升公爵;托兰恢复公爵称号,恢复大将军头衔;重伤的暗黑法师夏尔蒙被杰夫等人救回克顿城,皇帝巴兹在病榻上看望了他,对他临危处事赞赏有加,决定晋升为帝国公爵,同时保留苍云集团建制,但人数缩为二十万人,升任夏尔蒙为苍云集团军团长,统领苍云走廊一切事宜,抗衡玛咯斯一方可能的攻击;杰夫升任伯爵,继续担任夏尔蒙副将;艾尔文升任伯爵,黄蜂军团继续在苍云集团服役。

  同年年底,玛咯斯王国爱德华四世架崩,传位年仅七岁的亚力王子,十七岁的妮娅公主监国,同时遗命大法师修肯长老,圣骑士兰特,大将军托兰,宰相斯帕因四人辅政。

  同年年底,纳斯达帝国皇帝巴兹回到帝都梵心后急虑攻心,重病卧床。

  同年年底,北方开兰王国撕毁和约,挥军南下,攻入纳斯达境内。

  历史,又翻开了新的一页。

  (《暗黑之路》第二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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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k7543 发表于 2009-4-16 13:26:46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k7543 于 2009-4-16 17:22 编辑

第四十四章 残冬

  

  冬去春来。

  大陆历一零七七年的开始,仿佛是喧嚣过后的平静,却还带着几分混乱。

  在“玛咯斯大会战”中大获全胜的玛咯斯王国在胜利过后,迎来的却是爱德华四世的去世和年仅七岁的新一代皇帝亚力。同时,玛咯斯王国在这场胜利过后,国家经济体系中的各种问题并没有被胜利掩盖,反而日益尖锐了起来。

  而身为战败者一方的纳斯达帝国,日子更加的难过。且不说因战败造成的巨大国力消耗,仅在战争中阵亡的数十万将士就使纳斯达元气大伤,而失去亲人的遗属更是不计其数,单单抚慰金的支出就足以让纳斯达朝廷上的财政大臣愁得掉光了头发。

  而在这艰难时刻,唯一能让皇帝巴兹宽慰的,就是在玛咯斯会战大败之后,纳斯达军方并没有丧失战斗力。西线上,玛咯斯的圣骑士兰特借大胜余威,几次对克顿城发起了攻击,但凭借着克顿城坚固的城防和暗黑法师率领的苍云集团军,兰特的攻击无果而终,并在不久后因国内矛盾尖锐而被迫停止了攻击。此外,在最令巴兹担心的北方战线,在与开兰王国的战争中,纳斯达军在邓肯和马拉齐纳两位名将的统领下,依靠十几年间不断修筑的防御工事,在被开兰军攻入国境两百里后,终于挡住了开兰大军的攻势,使得战事陷入了僵持胶着的状态。

  如是,一零七七年的第一个月过去了。

  ※        ※        ※        ※        ※

  纳斯达帝国境内,克顿城内。

  欲望大陆南方的冬季比起北方来,总是显得仓促而短暂,才二月出头的时间,人们就在残冬寒冷的风中看到了初春的绿意。

  在这座饱经战火的城市里,原来的大将军府已改成了公爵府。在周围居民的眼中,那座不时发出大惊小怪叫声和难听音乐声的大宅子,即使在白天,似乎也散发着冰冷的凉气,以致于在这个本是城市中心的位置,人流量却日见稀少。

  造成这一切的根源,世间唯一的暗黑法师夏尔蒙,正静静地坐在属于他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暗黑法杖闪烁着幽幽的白光。

  这是夏尔蒙专门吩咐手下人建造的,这个地处偏僻的房间完工后,他在处理完公事之余,就经常独自进入这个房间。

  自从在和兰特的决战中败北后,黑袍男子就越发的沉默寡言。

  黑暗中,白光里,他的脸很是苍白。

  他的目光深邃而不见底,盯着黑暗中的某处,在他明亮的眼中,他的瞳孔和其中的倒影,都是纯净的黑色。

  他微低着头,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在这个被黑暗笼罩的房间,在那黑暗下,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如此简陋的布置,曾经让这里的工匠大吃一惊。

  没有人知道,在踏上追求黑暗力量之路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放弃了对肉体享受的追求。

  这一刻,那已经溶入他生命的黑暗力量从他体内缓缓散发出来,在房间里轻轻流动,环绕着他,拥抱着他。

  他的眼越发深邃。

  忽然,门口处的空气中起了一阵波动,黑暗深处的暗黑法师瞳孔在刹那间收缩,原来温顺得甚至带点温柔的黑暗力量,竟也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伴随着冥冥空间中隐隐的一声凄厉嘶喊,那黑暗之力顺着暗黑法师冰冷目光的方向,如狰狞的疯狂野兽猛扑而去。

  黑暗中,那光亮一闪即灭。

  门,打开了又被迅速合上。

  门口处的那片黑暗中,有妖异的淡绿色光芒轻轻浮现。

  仿佛是魔兽的鲜血。

  那汹涌澎湃的力量在淡绿色眼睛主人面前二分处生生止住,然后竟似乎象有形的物质般停留在他身前的空间。

  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有些急促,从前方不断传来的冰冷感觉几乎要在这短短时间内,冻僵她体内所有的鲜血。

  她甚至还感觉到那黑暗力量仿佛有生命般在她面前露出残酷的笑容,拼命想挣脱束缚将她撕成碎片。

  那一种由心灵深处缓缓而起的恐惧啊,几乎令她停止了呼吸。

  终于,远处的黑袍男子合上了眼,那股力量一丝丝地缓缓后退。

  不知怎么,她兀自感觉到那黑暗之力竟仿佛有自己独立的意志般,不情愿地退去,而这个发现更令她心底有深深的战栗。

  暗黑法师再次睁开眼时,目光已柔和了些。他望着那个拥有淡绿色眼睛的女子,平静地道:“什么事,青瞳?”

  自从在那场决战中吸食了夏尔蒙之血后,这女子原先的紫色眼睛不可思议地转变成了淡绿色。而在接下来的这一段时间内,她的身上发生了许多极为奇怪的变化。除了外表上,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她拥有了越来越强大的力量,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虽然大家多多少少都知道这些变化是在那场决战后才发生的,但当时没有人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当事人包括夏尔蒙全都闭口不言,所以到了最后,人们只有接受这一条路。

  不过在眼睛的颜色转变之后,虽然绿色还是有些刺眼,但比起那个属于冥神的紫色来说,毕竟顺眼多了,人们也慢慢接受了她,尽管,她还是不爱说话,但至少,没有人再公然排斥她。此外,这个奇异的变化带来的另一个后果就是她拥有了自己的名字青瞳。这个名字不是夏尔蒙取的,他从来也没想过为她取名这回事,这是罗德无聊时看见她的眼睛一时高兴取的,没想到似乎大家叫着叫着居然成了习惯,到后来连夏尔蒙也跟着叫了起来,于是,这就成了她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名字。

  青瞳,这个奇异的女子,望着前方那怪异的男子,心里有莫名的情绪。在这一片黑暗中,在这一片寂静中,她总是很容易地回想从前。

  那片记忆里的时间不长,只有短短的几个月。

  记忆里的内容充斥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她低下头,轻声道:“大家都在大厅中等你。”

  这间房子是属于暗黑法师的,没有人敢于进入,或者说愿意进入这里,除了他在这世间仅有的那两个朋友。在罗德和维西的眼中,暗黑法师似乎还是当初的那个死木头,而夏尔蒙对此也没有什么反应,也许,在一个的心底,总要有一些空间去留一些温暖。

  除了这两个人,就只有青瞳可以进出这个房间。她在这个公爵府内是个很奇怪的身份,但人们已渐渐地把她看成是暗黑法师最亲密的人之一了,以致于在日常生活议事中,通报这些事已由她接管,甚至在重大的军事会议上,她也没有离开。她总是站在角落,怔怔地看着暗黑法师的身影,淡绿色的眼睛中闪烁着带点妖异的光。

  夏尔蒙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房间中有无形的波动,那已变得温顺的黑暗之力迅速地消失在他的身边。

  暗黑法杖发出的白光一阵晃动,黑袍男子向着门口处的她走来。

  她嘴角动了一下,仿佛想说些什么,却又忍住,向旁边移开身子,让出了位置。

  夏尔蒙面无表情地走到她的身旁,忽然停了下来。

  即使在这门口,除了那暗黑法杖的幽幽白光,四周依然是漆黑一片。

  她心中一跳。

  “你有什么话想说吗?”暗黑法师淡淡地道。

  她沉默。

  过了一会,她摇了摇头。

  房间里一片寂静。

  暗黑法师看了看她,也没说什么,打开门,顿时灿烂的光芒照进了这间房间。

  这是个好天气呀!

  黑袍男子仿佛皱了皱眉,似乎眼睛一时还不能接受这么明亮的光线。在等待了片刻后,他踏出门,走了出去。

  青瞳在他身后合上了门。

  ※        ※        ※        ※        ※

  玛咯斯王国,赤苏城。

  兰特伸了个懒腰,走进了玛咯斯王家新近赐给他的公爵府邸里的那片花园。

  残冬里,各种花色一片凋零,但在微白的土地上,却隐隐看见了青色的小草。

  他向着四周望去,很快的,他看见他美丽而温柔的妻子站在那花园的尽头,窈窕的身姿如惹人疼爱的小鸟。

  他微笑着向雪莉走去,从那一刻起,这个原本凋零的花园竟也染上了灿烂的光彩。

  他张开强壮的双臂,从背后把妻子轻轻拥在了怀里,轻声道:“天气还凉着呢,小心啊。”

  雪莉柔顺的长发轻轻洒在他宽广的胸膛,白皙的脸有微微的红晕,仿佛在多年之后,她依然保留着当初的羞涩。

  她点了点头,没有言语,只把头靠在丈夫的胸口,望着前方太阳升起的方向。

  兰特就这样拥着她,微笑着看着同一个方向,虽然那里什么也没有出现。

  花园里仿佛洋溢着一片幸福安详的气氛,完全和外边那痛苦的世界隔绝。

  也不知过了多久,雪莉那温柔的声音才响起,“你今天还要进宫么?”

  兰特点了点头,道:“是,亚力陛下这几天一直都缠着要学武艺呢!”

  雪莉轻笑了一声,然后象是想起了什么,道:“说起来,陛下他,呃,我是说爱德华四世陛下他老人家去世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当初在场的除了亚力和妮娅公主,就只有你们四个辅政大臣了。当时的情况是什么样子啊?”

  兰特眉头一皱,笑容也消失不见。

  仿佛感觉到了丈夫的心情,雪莉不安地动了一下身子,叹了口气,道:“算了,我知道你不好受,那就别说了。”

  兰特看了看怀里善解人意的妻子,微笑了一下,再次把她搂在怀里,闻着她柔软长发特有的淡淡香味,眼前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幕告别的情景:

  爱德华四世油尽灯枯了,这个是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的事。他苍老枯槁的脸深陷进去,没有一丝的血色,双手放在胸口,却依旧抖个不停。

  房间里一片沉默,除了那个垂死老人痛苦的咳嗽声。

  爱德华四世的目光从在场六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了亚力的脸上。

  妮娅紧咬着下唇,让自己不哭出来,在看见父亲的目光后,她轻轻推了亚力一把。

  亚力懂事地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爱德华四世的面前。

  老人费力地抬起手,在儿子头上轻轻抚摩了一下,露出一个笑容,道:“亚力啊,以后就看你的了,要努力呀!”

  亚力重重的点头,却不太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

  爱德华四世把眼光移到妮娅的脸上,妮娅立刻走上几步,道:“父王……”

  才说了一句,就已哽咽。

  爱德华四世摇了摇头,轻声道:“妮娅,以后要照顾好弟弟啊。”

  妮娅连忙点头,带着满目的泪光,道:“我会的,我会的……”

  爱德华四世叹了口气,又看向那站成一排四个臣子。

  “老友啊,”老人仿佛很是疲倦但又不得不说的样子,道,“以后要麻烦你了。”

  修肯长老向来平静的双眼此刻似乎也带着内心的感情,立刻道:“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爱德华四世笑了笑,也不多说,又看向下一个人:“斯帕因。”

  “臣在。”宰相立刻走上前。

  “你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你的能力我是信的过的。所以我才放心在我身后把朝廷内务交给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斯帕因大声道:“陛下请放心,斯帕因一切都是陛下所赐,自当竭力尽忠于玛咯斯王家。”

  爱德华四世点了点头,却也没有特别感动的样子,只喊了下一个人的名字:“托兰。”

  独臂男子走上前,竭力控制住热泪,应道:“陛下,我在这。”

  爱德华四世深深吸了口气,振作了一下精神,道:“对你我没什么好说的了,亚力和妮娅你都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希望你也能扶持他们到自立,不要让他们姐弟受苦啊!”

  托兰再也忍不住泪水,任它从脸庞滑落,哽咽道:“陛下,您,您放心……”

  爱德华四世的脸色越发的差了,看上去就要被那无尽的疲倦击倒,但他兀自不肯离去,顽强着看着那最后的人。

  那站在阳光中的男子,迈开大步跨到床前,在他的面前跪下。

  从他身后闪烁而出的阳光令老人眯上了眼,在他的眼中,那战神般的男子竟这般的光彩夺目,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那么强烈的生命之火。

  “真是羡慕啊!”爱德华四世在心底苦笑了一声,却没有说出来。

  他只是仔细地看着这个年轻人,这个他晚年最宠爱的臣子。

  在旁人的眼中,爱德华四世的脸色似乎在兰特那光芒的照耀下,竟红润了起来,仿佛生命之火又重新燃烧。

  然而,众人的心却沉了下去,谁都知道,那回光返照,意味着什么?

  爱德华四世细细地看着兰特的脸,这个年轻人的脸上很平静,看不出托兰那般明显的悲伤,可是在爱德华四世历尽沧桑的目光下,却分明看出他眼中那复杂的情绪。

  老人笑了笑,然后什么也没说,只吃力地抬起那颤抖的手,缓缓伸到兰特的肩上,轻轻地拍了拍。

  兰特望着他,在那一刻,围绕他的明亮光彩竟也似乎淡了些,然后,他缓缓点头。

  那只枯槁的手一歪,从他的肩膀滑落。

  屋子中顿时响起了哭声。

  ……

  兰特一甩头,似乎要把那悲伤的事全部忘掉,然后对着怀里担心地看着他的妻子笑了笑,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进宫了。”

  看着兰特那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花园门口后,雪莉缓缓回过头,突然看见太阳已从地平线上升起,只是,它的光芒却不再象平日那般的耀眼。

  ※        ※        ※        ※        ※

  纳斯达帝国,克顿城内。

  暗黑法师站在大厅的中央,周围坐着的全是苍云集团的高级将领。

  他环顾四周,目光在划过角落里的青瞳时有少少的停留,不知怎么,自从青瞳的眼睛不可思议地转变了颜色后,他每一次见到她,心里总会有一动,象是想起了什么,却总是想不起来。

  但他很快控制了心绪,在看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后,暗黑法师开始了会议。

  “今天我叫大家来开这个会议,是想告诉你们,为了更有效地组织军队,我决定打乱苍云集团原有建制,重新编制。”

  众人一惊,艾尔文首先道:“大人,此事非同小可,必须要陛下同意才行的。”

  夏尔蒙点了点头,道:“是的,所以我已提前上书陛下,并已经得到了陛下的同意。”说着,他从怀里抽出一封信,递给了艾尔文。

  艾尔文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把信递给一旁的杰夫,道:“既然陛下也同意了,那我就没什么意见了。但不知大人你要如何改制?”

  夏尔蒙道:“目前我苍云集团军共二十万人,大部分集中于苍云走廊。其中有半兽人三万,骑兵八万,步兵七万,弓兵两万。我仔细思索之后,决定如下:半兽人军队性质特殊,虽然只有三万人,但可以组成一个独立军团,名称可称为‘半兽人军团’即可;而剩下的十七万军队中,包括艾尔文的‘黄蜂军团’,从中抽出最精锐的骑兵组建一支纯骑兵军团,人数四万。”

  众人耸然动容,几乎同时想起了那支黄金骑士团。

  夏尔蒙续道:“之后,抽两万骑兵,三万步兵,一万弓兵归属艾尔文统领,军团名称仍为‘黄蜂军团’。另外,组建‘苍云军团’,配属骑兵两万,步兵四万,弓兵一万,由杰夫任军团长,哈利为副将。”

  众人默默无语,都在心里计算着这个新变化。

  过了许久,仿佛想到了什么,杰夫问道:“那么,大人,请问这个新组建的骑兵军团,您要给它取什么名字呢?”

  “名字么?”暗黑法师嘴里说了一句,缓缓回身,走到大厅门口,望着天空,那里,有一轮太阳正缓缓伸起。

  那光芒照在天空的云彩上,很是美丽,仿佛是记忆中的某人。

  他冷冷地笑了,然后道:

  “那就叫‘暗黑骑士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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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4-16 13:28:25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k7543 于 2009-4-16 17:25 编辑

第四十五章 争权

  

  生与死!

  光明与黑暗!

  如果没有兰特的“黄金骑士团”,那么暗黑法师夏尔蒙会不会创建“暗黑骑士团”一直是世人争论的一个话题。在这个残冬的季节里,与会众人的心头也掠过了这样的想法,但谁都没有深思。

  虽然,和暗黑法师的名称一样,那象征着死亡破灭,带着黑暗残酷意味的“暗黑”二字,仍然给了众人很大的震撼。

  这会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呢?

  一阵寂静过后,艾尔文追问了一句:“大人,关于这支新组建的‘暗黑骑士团’的军团长,你心中的人选是谁啊?”

  在众人的眼光中,那负手而立于大厅门口处仰首望天的黑袍男子,也不回头,只淡淡道:“这个人选我还没想好,过几日我会对你们宣布的。”

  说着,他向着门外走去:“今天就到这里,杰夫,你和艾尔文从现在就开始前期的组建工作吧。”

  杰夫和艾尔文同时站起,道:“是。”

  暗黑法师的身影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大厅中的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尽管夏尔蒙极少发火,但只要他在场,总能给人以沉重的压迫感。

  “咦,青瞳呢?”站在一旁的哈利突然道。

  众人这才发觉那奇异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已消失在大厅之中,不过谁都猜得出来,她会在什么地方?

  她仿佛是那个黑袍男子的影子!

  夏尔蒙沿着走廊向着远处那僻静的小屋走去,在他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

  他知道那是青瞳。

  对于青瞳身体上变化的原因,身为暗黑法师的他比普通人知道的多一些。就他所知,这种变化酷似一种即使在黑暗世界中也是传说的“魔之血”的顶级诅咒,以血为媒,封印全部力量,失去全部记忆,肉体和精神同时被诅咒的黑暗魔力所折磨,是极残酷邪恶的顶级暗黑术法。

  然而,这只是“冥神密典”中语焉不详的叙述,他也没有把握,不要说是失传,就连“魔之血”是否存在也是一个迷。

  在那被黑暗笼罩下的世界里,不知道还有多少未知的秘密!

  但不管怎么说,青瞳在吸食了夏尔蒙因修习暗黑魔法而遭黑暗力量反噬全身尽皆变绿的血液后,他早先昙花一现的强大力量象是被揭开了封印的束缚一样,在她身上稳定了下来,并日益强大。同时,在那场与兰特的决战后,仿佛是记忆深处苏醒了不知名的本能,她开始狂热地学习剑法。

  一开始,她只有找与夏尔蒙比较亲近的罗德和维西,但不必多书,他们三脚猫的身手很快就被历史所淘汰;随后,伴随着那莫名的狂热本能,青瞳一反常态地向所有的将领学习,哈利,杰夫,甚至陌生的艾尔文。

  杰夫等人自是惊讶无比,但看在夏尔蒙的份上(虽然在此过程中,暗黑法师视若无睹,什么也不说),他们都尽心地教导。

  在那一段时间里,青瞳如着魔般地练习着。

  直到两个月后,她才安静了下来。因为在她的周围,已经没有人可以再教她了。与生俱来的天赋,加上日益强大的可怕力量,使她在纯武力方面轻易地超越了众人。

  然后,她就成了黑袍男子的影子。

  没有人再见过她公开地练习过剑法,但所有人都看到她经常默默地跟随在暗黑法师的身后。

  没有人知道那是为什么?

  暗黑法师继续向前走着,穿过了几个园子,很快看到那座孤独的小屋。身后青瞳的脚步几乎已听不出来,但他却分明感觉到她的存在。

  在她吸食了鲜血而转变后,他们之间就似乎有了奇异的微妙的感应。

  夏尔蒙不知道那是不是她跟着自己的原因,他从来都没有问过她。

  只是,每次他看青瞳那淡绿色的眼睛时,内心深处都会泛起奇异的感觉,只是他始终无法想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这件事时常萦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终于,走到了小屋门口,暗黑法师停了一下,然后推开了门。

  光线照进了房间,照亮了门口近处的一小片空地。往里望去,在那房间深处仍是漆黑一片。

  仿佛是那恶魔在黑暗中狞笑一般的漆黑。

  他同时也感觉到青瞳停下了脚步。

  黑袍男子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脚踏出,踏入了黑暗之中。然后他转身关门,在他转身时,果然看到了青瞳站立于门外的身影。

  她淡绿色的眼睛闪烁着莫名的妖异的光芒,望着他。

  在那个瞬间,他几乎以为那目光穿透了他黑暗的心底。

  那门缓缓地合拢着,黑暗慢慢前进,光明一点一点的离他远去。他站立在门口不动,望着门外女子那淡绿色的眼睛。

  就在房门就要关上的那一刻,就在他们之间只有一道空隙可以互望的那一刻,他的心忽然一跳。

  那曾经在深秋季节里轻轻摇曳的一把淡绿色的小扇!

  不知怎么,夏尔蒙的脑海中,在那一刻,想到了这个画面。

  “砰”的一声轻响,门关上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冲上前来,淹没了他黑色的身影。

  ※        ※        ※        ※        ※

  五国联盟的亚克格里布王国,无忧湖畔。

  那座熟悉而久违的小屋内,壁炉中燃烧着火焰,不时发出木柴爆裂的“劈啪”声,把这个房间烘的温暖如春。

  同样是残冬季节,双湖平原的气温就比南方的克顿城低多了。当然,目前这个房间例外。

  那有着一身雪白细毛的名贵小猫,趴在主人多肉的腿上,张开嘴懒懒地打了哈欠,望了望四周,又无聊地眯上眼,打起了瞌睡。

  它的主人,那个商贾模样的胖子,伸出他肥胖而白皙,保养得极好的手在小猫的背上轻轻抚摩了一下那猫儿身子动了动,仿佛是很舒服的样子,“喵”地叫了一声。

  他看着膝上的小猫,口里道:“你明天就要回梵心了么?”

  “是。”简单而悦耳的回答,来自胖子对面倚窗而立的女子。她一身浅色的衣裳,映着窗外兀自半冻的湖面。一眼望去,那乌黑亮丽的长发披洒在她的肩头,白皙的脸吹弹可破一般,竟仿佛是画中之人。

  在她的手上,在这个季节里,依然还有一把淡绿色的小扇,轻轻摇动。

  似乎早已习惯了那美丽女子的冷淡,胖子面不改色地看着她,道:“这次玛咯斯大会战,巴兹竟会败得如此之惨,实在出人意料。若非那暗黑法师拖住了玛咯斯军主力,只怕他连活着回国都办不到。”

  “你说呢?”胖子微笑着问了她一句,“席娜。”

  席娜转过身子,美丽的容颜在那一刻似乎照亮了整间屋子。

  “可是这对我们有利,不是么?”她用一种飘忽而略带些倦的声音,道,“这些年来,我们在纳斯达投入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财力,却屡屡被巴兹压制,无法大展拳脚。眼下巴兹大败,声威大跌,加之重病卧床,再不能象以前般紧紧掌控朝政。据我所知,纳斯达朝廷上下已经有了怀疑巴兹能力的言论了。”

  胖子大笑,抚掌道:“好极,好极。想不到巴兹他也会有今日。”笑声中,他一双眼都眯了起来,只是若仔细看的话,却看不出有一丝的笑意。

  那胖子笑着,又道:“却不知巴兹数十年积威之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说他的不是呢?”

  那轻轻摇动的淡绿色小扇在空中停了一停,胖子微笑着,紧紧地盯着席娜。

  她伸手拨开一缕滑落在白皙脸畔的长发,像是带开那一缕缠绵的哀愁。在她平凡的举手投足间,却有惊心动魄的美。

  “你说呢?”席娜第一次露出了微笑,反问道。

  看着那美艳不可方物的容颜,胖子的瞳孔却有些许的收缩,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家族的伙伴,而是心机深沉不可测的心腹大敌。

  “哈哈哈哈……”胖子又一次的大笑,让这间屋子中充满了祥和快乐的气氛,“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什么也不肯和我说呀,席娜。”

  “那是因为你从来都不必听,也不屑于听我的话啊,伊凡表哥。”席娜看着他,淡淡道。

  伊凡肥胖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无辜的表情,道:“我亲爱的表妹,你这话可不对了。

  你我是一家人,虽不是同父同母所出,但和亲兄妹又有何异?也许以前我们的关系不是太好,但你也要明白,我们奥古斯都家族如此庞大,家族成员多达百人,我的生活圈又小,当然没办法认识旁系出身的你了。”

  仿佛有意无意间,他在“旁系”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席娜脸色一白,握着小扇的手下意识地握紧,像是内心某处被刺到了一样。她深深地看了对面的男子一眼,道:“那是当然了,伊凡表哥你是握奥古斯都家族的长门长孙,更是奥托伯父的爱子,自是看不上我这不起眼的小女子。只可惜……”说到这里,她水盈盈的双眼中竟似乎闪过一丝刻毒,“只可惜我奥古斯都家族族长之位,是决不可能传给残疾之人的。”

  伊凡脸上的笑容在瞬间凝固,半开的口中吐出了喉间的低吼,就连趴在他腿上的小猫也突然受惊般跳开,落在地上,背上白毛竖起,张牙裂嘴,对着那俏丽的女子,“喵”地狠狠叫了一声。

  这个房间的温度,仿佛也在这一刻冷到了冰点。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彼此的目光都坚定坚决而狠毒。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伊凡的目光首先柔和了下来,脸上紧绷的肌肉一点一点的放松,然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们何必为了这点小事而吵架呢,席娜。我们可是站在一条船上的人啊。”

  席娜目光闪烁,手中淡绿色的小扇轻轻摇动,道:“不错,刚才是我的不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了,伊凡表哥。”

  她口中虽然道歉,但神色如常,哪里有一丝抱歉之意。

  伊凡点了点头,道:“这次年初叙职,家族长老会对你的成绩很是满意,但以我看来,与负责布鲁斯王国的雅格相比,长老会更倾向于他。”

  席娜淡淡道:“你也不必说得如此婉转,这一年来雅格在布鲁斯风生水起,左右逢源。别的不说,单这次玛咯斯大会战,身为四大强国的布鲁斯和玛咯斯世代交好,居然袖手旁观,实在出人意料,想必其中也有雅格他的功劳了。”

  伊凡眉头紧皱,道:“眼下雅格在家族中是大红人,更是长老会那些老不死的宝贝。你我要夺取族中大权,只怕困难重重啊!”说着,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席娜望着他那张在此刻显得忧郁的脸,冷冷地笑了一下,道:“你怕什么?想当初那个和你同父异母的弟弟阿利耶,何尝不是惊才绝艳,才华横溢的不世人物,被长老会公认为奥古斯都家族五百年来仅见的天才,下任族长的不二人选。可到了最后,还不是落得个一无所有,逐出家族得命运!”

  伊凡的身子明显震了一下,张开口正要说什么,却又忍住,沉默了下来。

  席娜转过身,看着一望无际的无忧湖,半晌,道:“我还要回去收拾行装,就先走一步了。”

  说着,她阿娜的身姿微微摆动,伴随着手中轻轻摇动的淡绿色小扇,向着门口走去。

  望着席娜的身影逐渐远去,终于消失不见。伊凡的脸上泛气了难以形容的仇恨,从牙缝中狠狠吐出一句:

  “臭婊子!”

  一阵冷风从门口处吹进,令壁炉里的火焰也抖个不停。然后转了个弯,吹在那个自始至终也没有从他那张宽大舒适的躺椅上站起来的男子身上。

  ※        ※        ※        ※        ※

  纳斯达帝国,梵心城。

  拉曼跟随着带路的侍者,走在规模宏大的皇宫中。一路上各座雄伟奇巧的宫殿映入眼帘,却不见他有半分留意。

  自他跟随巴兹回到梵心城后,短短两个月,看上去他就苍老了许多。

  在这个政治斗争的旋涡中心,暗流湍急,礁石密布,不由人不耗尽心力。

  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巴兹养病的寝宫。在入口处的门边,正走出一个人,正是纳斯达帝国的大王子克里斯汀。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啊,拉曼大人。”克里斯汀亲切地打了个招呼。

  拉曼不敢怠慢,连忙行礼,道:“臣拉曼见过殿下。”

  克里斯汀跨上一步,扶住拉曼的手,微笑道:“此处非正式场合,大人切莫如此多礼。”说着,他望着拉曼,道,“大人前来此处,不知所为何事?”

  拉曼道:“事陛下召臣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克里斯汀回头望他父亲所在的寝宫望了一眼,叹了一口气,用一种完全可以感觉出他焦虑心情的低沉语调,道:“父王他自从玛咯斯前线回来之后,一病不起,身子日见虚弱。我这做儿子的却束手无策,真是……唉!”

  拉曼立刻道:“殿下孝顺之心,举国共知。自陛下贵体微恙,殿下你每日都前往探望,赤诚之心,谁见了都要感动。”

  克里斯汀摇头苦笑,道:“这是我为人子应做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见父王他老人家身体不适,却兀自强撑这处理朝政,长此下去,只怕于国于民,对他自己都无好处。我有心为父王分忧,却又怕被小人误解要趁乱夺权。唉,人言可畏啊!”

  拉曼心下一凛,口中却道:“殿下多虑了,怎会有此事?”

  克里斯汀直盯着他,淡淡道:“是否有此事,暂且不说了。只是我每日里见父王操劳过度,实在于心不忍。拉曼大人可算是我父王知交,可否在父王面前进上一言,请父王他老人家为国家社稷,保重身体要紧。”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深深看了拉曼一眼,才道:“至于那些烦琐国事,也请拉曼大人在父王面前进上一言,请他暂且休息,只要交给我这为人子的代劳即可。”

  拉曼闻言,手心出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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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k7543 发表于 2009-4-16 13:29:45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k7543 于 2009-4-16 17:28 编辑

第四十六章 老友

  

  玛咯斯边境,龙山山脉某处。

  这是个半山腰突出的小山崖,远远看去,可以望见远方雄伟的克顿城的城墙。

  一个人类男子和一个老矮人坐在此处,旁边放着几个酒罐,两人都是一身的酒气。

  山风很大,吹得他们的衣服起伏不定。

  那个人类男子满脸的络腮胡子,眉毛很黑,眼睛很亮。但看去一身衣服破旧不堪,直如乞丐一般。但仔细观察,却兀自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气势。至于那个老矮人,却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家伙了。

  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沉闷,都没有说话,只是埋头喝酒。

  老矮人喝下了自己手中酒罐的最后一口酒,抬头看着对面的朋友,低低叹了一口气,道:“你现在究竟想怎样?”

  “我不知道。”那男子脸上似乎也有些迷茫,“我只想喝酒。”

  老矮人晒道:“少来,你这家伙我还不知道,少对我说这些迷糊别人的话。”

  那男子一笑,仿佛脸上也有了一丝光彩,道:“我在想我这一生当如何度过!”

  “哦?”这下老矮人倒来了兴趣,道,“那你倒说说看。”

  那男子起身站起,走到悬崖边,山风猎猎,吹得他衣襟飘舞。

  “你可知上古传说中有一位不世出却中年夭亡的名将?”

  老矮人一愣,随即醒悟,用手一指东方,道:“你是说……”

  “不错,便是他。”那男子只觉得山风扑面而来,一股豪情缓缓而生。“他一生中最有名的一句话,就是他临死前的遗言,你可知道?”

  老矮人默然。

  那男子也不在意,只迎着风,大声念道:“大丈夫生于乱世,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奈何死乎?”

  风势益发猛烈,吹得他乱发飞舞。只见他傲立于山崖边,那一种壮怀激烈的情怀,竟这般明显。

  半晌,他才又缓缓道:“那位名将一生纵横沙场,骁勇过人,当世也难寻敌手。但天妒英才,壮年之际,一场血战之中,竟为流矢所伤,不幸夭亡,算来年仅四十而已。当日他临死之际,抱憾不已,留下了这一段千古名言。”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满是络腮胡子的脸在此刻正散发着无形的光彩,道:“千载之下,每次想到此言,只觉得热血沸腾,心潮澎湃,壮志豪情油然而生。其间他对自己期许之深,抱憾而亡的不平之切,犹在眼前一般。我观方今天下,乱象纷呈,战事不断,正是乱世局面。又,我一身才学,自负超然出众于世间庸俗之辈,岂可空抱经世之才,却终老于山野之间?大丈夫立身处事,正当如那前辈所言: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如此方不负我来此繁华人世一遭!”

  说到这里,他只觉得那壮怀激烈的情怀如火焰般炽热而不可抑制,直烧得全身发烫。再也忍耐不住,仰首望向无尽青天,长啸一声:

  “啊!……”

  声震四野,在山间久久回荡,不曾散去。

  老矮人望着朋友,脸上有莫名而复杂的神色。他站起身,缓缓走到那男子身旁,深深地看着他,然后转头向远方眺望。

  克顿城的城墙仿佛在天边一般的遥远。

  “我们,”老矮人淡淡道,“明天到克顿城里去吧。”

  那男子一怔,道:“怎么,有什么事么?”

  老矮人笑了笑,眼光飘忽不定,道:“那里,听说有我的几个老朋友在呢。”

  ※        ※        ※        ※        ※

  纳斯达帝国,梵心城。

  拉曼慢慢地走进了皇帝巴兹所在的房间,背后却隐隐有些针刺般的疼痛。

  仿佛,刚才进门时,克里斯汀王子的和蔼目光,却隐藏着锋锐的针。

  这座宽敞的宫殿里,黄幔低垂,空起中飘过淡淡轻烟,有诱人的香味。

  在它最里面的位置,那张极舒适的床上,躺着这个国家的皇帝。

  巴兹很是憔悴,连脸都明显陷了进去。

  拉曼心里一惊,但脸上不动声色,走上前跪下行礼,道:“陛下,臣拉曼奉旨进见。”

  巴兹一回头,看了看他,苍老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道:“是拉曼卿啊,来,起来吧。”

  拉曼遵命起身,在巴兹床头站住。

  巴兹一挥手,让在一旁的侍者都下去了。不多时,整个宫殿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拉曼心里,有些许的不安。

  “你最近还好吗?”巴兹很亲切地问他。

  拉曼忙道:“好,臣很好。”

  巴兹笑了笑,道:“你常年在苍云走廊,如今回到梵心城,应该不会很快习惯。不过没关系,你在这里的日子还长着呢。”

  拉曼点点头,道:“是。”

  巴兹看着他,突然道:“怎么朕看你的神色不大从容,莫非有什么事么?”

  拉曼吃了一惊,即道:“陛下多虑了,臣很好。”

  巴兹微一沉吟,道:“刚才克里斯汀来过,按时间来看,你进来时有碰上他吧?”

  拉曼只觉得口中有些发干,只得道:“是。”

  巴兹冷笑一声,目光移向天花板,道:“看来他是对你说了什么,却不知道是什么话让你这般忐忑不安?”

  拉曼心里咯噔一下,心中念头急转,口中却道:“殿下他担心陛下您的病情,十分着急,嘱咐臣多劝陛下休息呢!”

  巴兹目光移到拉曼身上,半晌,失笑道:“拉曼啊拉曼,你可真是老奸巨滑啊。你我是何等人,什么话里什么意思会不清楚,何必再说这般糊弄人的话?”

  拉曼心下惶恐,忙道:“陛下……”

  巴兹一挥手,阻止他道:“不过你也不必在意,我知道你们这些做臣子的不易。你们都以为朕命不久矣,为了日后,自是对那些王子要诚惶诚恐。”

  拉曼无言。

  巴兹笑了笑,目光不知怎么有些飘忽,淡淡道:“不过朕有时候想,若是你那个侄子夏尔蒙,必然会对朕实话实说道:我刚进门时,大王子殿下暗示于我,要我劝陛下保重身体,把国家大事交给他处理即可。你说可是如此?”

  拉曼默然。

  巴兹看了他一会,低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回身从床边高高叠起的一大堆奏章中拿起一本,仔细看了起来。其间,还伴随着轻微的咳嗽声。

  拉曼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道:“陛下,请恕臣放肆,虽然……虽然有其他的情由在内,但陛下您身系一国之重,万万要保重身体。对此繁重国事,若无必要要紧之事,还是……”

  巴兹以目视之,阻止他再说下去。待看完了这一本奏章,将之合上,闭上双眼休息了一会,长叹一声,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但国之大事,岂可轻付于人。万一所托非人,其祸害之深之烈,难以掌握啊!”

  拉曼一愣,巴兹已继续道:“数十年前,爱德华四世尚年轻时,玛咯斯亦曾是一派兴盛气象。但他年老得病,难以理事,又儿女年幼,遂将国事托付宰相斯帕因。暂且不论斯帕因此人能力如何,但其后玛咯斯国势日颓,终至难以收拾。此次大战,玛咯斯侥幸大胜,世人皆道我纳斯达元气大伤,玛咯斯潜力无穷,不可轻犯。却不知我国受创虽巨,但未伤根本,北面有邓肯抵住开兰,西面有夏尔蒙坚守克顿城。外敌所害不深,大可休养生息,以我国经济之强健发展,不出数年,即可恢复元气。反观玛咯斯,其心腹大患在内而不在外。大战之前,已是民生凋蔽,国力脆弱。今时今日虽因大胜而得喘息之机,但以朕观之,兰特几次围攻克顿城未果而终至回军不战,显然起国内矛盾非但未消,反有加重尖锐之像。此消彼长之下,嘿嘿……”

  说到这里,巴兹冷笑一声,神色间自傲向往之色毕露,道:“到我国力军力都恢复之日,朕定要再率大军,西征玛咯斯,与那兰特和黄金骑士团再一决胜负。到时拉曼卿可为朕之前部先锋,不知意下如何?”

  拉曼又惊又佩,望着巴兹此刻那光彩照人的脸,脑中各种念头纷至踏来,一片混乱,再也无法多想,只深深一弯窑,肃容恭声道:“陛下千古名君,拉曼有幸侍奉陛下,决效犬马之劳。”

  巴兹哈哈一笑,伸手一拍拉曼的肩膀,微笑道:“你我君臣相知,必可达成大业。朕知世间之人,包括一些朕至亲之人,都以为朕大败之余,必定心灰意懒,又老来得病,难免回天无术。嘿嘿,他们却不想朕一生艰苦,方有今日局面,其间艰难困苦,不知经历了多少。再说西征玛咯斯,更是包括朕在内的历代纳斯达先祖的梦想。”话到此处,巴兹语气转烈,目光炽热,竟仿佛回到了少年时那热血沸腾的年代一般,大声道:“大丈夫立于人世间,一生梦想,岂可轻弃!就算屡受挫折,也当百炼成钢,激流勇进,终有一日踏上巅峰,笑傲天下,才不负我满腔雄心,一身壮志!”

  仿佛是一团火从胸口烧了起来,直烧得全身发烫,微微战抖,拉曼在刹那间只觉得世间再无不可为之事,再无不可去之处。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巴兹,然后闭目,屏息,一字千钧地道:

  “是!”

  巴兹脸上泛着激动带来的淡淡红晕,看着拉曼的样子,欣慰地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一个悦耳的银铃般的声音道:“父王你既有如此雄心壮志,就更当保重身体才是。否则万一到日后西征之日,你身体有个什么差池,那该如何是好?”

  拉曼一愣,却见巴兹面露笑容,望向门口处。转头望去,只见那一个艳丽年轻的女子,轻笑走入。她一身便装,却比世间所有女子的盛装都更加奢华,然而这样一套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却只是点缀她美丽的附属品,再不起眼;她柔顺的长发,如夜空灿烂的银河,在她走动间轻轻飘动,在黑暗中却散发着动人心魄的魅力;还有她明亮的眼,雪白的肤,淡淡的眉,窈窕身材,仿佛是美丽成了一道风景,向你扑来,把你打倒在地,令你不能呼吸。

  原来,美丽到了极点,却是这般不可一世的美丽。

  这美丽到不可一世的女子,微笑着走进。巴兹满眼都是“疼爱”二字,叫了一声:“希丽娅。”

  公主应了一声,在她父亲床前坐下,很是随便。

  拉曼看在眼底,终于明白了外界盛传的巴兹唯一一个极宠爱的女儿和他是什么关系。很显然,希丽娅和她的几个哥哥在巴兹心目中的位置是不一样的。

  巴兹看着美丽的女儿,笑着道:“你懂什么?国家大事,女孩家少管。”

  希丽娅目光一闪,却也不多话。

  拉曼在一旁醒悟过来,对巴兹道:“陛下,若没有其他的事,臣就告退了。”

  巴兹点了点头。

  拉曼向门口退去,正要走出门口时,却听那巴兹忽然道:“你可知夏尔蒙最近改组了苍云集团?”

  拉曼一愣,摇头。

  巴兹淡淡道:“他新成立了一个纯骑兵的精锐军团,取名‘暗黑骑士团’,嘿嘿,看来他也和朕一样,对兰特和黄金骑士团耿耿于怀呢!”

  拉曼愕然。

  ※        ※        ※        ※        ※

  纳斯达帝国,克顿城。

  天色渐暗,夏尔蒙缓缓走出了那间小屋。

  看了看天色,他苍白的脸没有什么变化。似乎迟疑了一下,他向着后园走去。

  在他抬脚的那一刻,他的心里有些许的触动,仿佛感觉到了身后的那无形的目光。

  他没有回头,向前走去。

  他黑暗的身影,在这连黄昏都快消失的天色里,那般苍凉。

  后园很大,但住的人却很少。实际上,只有罗德和维西,再加上青瞳。不过青瞳几乎每天都看不见人,所以只剩下了无聊的两个男子。

  夜色里,两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向后门走去。

  “今天到你付钱了,听到了没有?维西。”

  “知道了,知道了,小气鬼。才那么一点点钱你就和我计较,真是白交了你这十几年的朋友!”

  “喂,你有没有人性啊!从我们开始溜出去开始到现在,每一次都是我请客,这句话应该我来说才对吧!”

  “……嗯,前面怎么那么黑,天色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真是的,每次说到这里都要打岔。不过我和你说,今天肯定要你请客,知道了吗?”

  “再说啦。咦,怎么好象真的有点黑啊?”

  “黑,你见鬼了,我来看看是什么鬼……”

  一片寂静,罗德干笑一声,道:“呵呵,好久不见了,木头。”

  暗黑法师看着这两个朋友,不知怎么,一直保持平静的脸色也动了动。

  “你们要去哪啊?”暗黑法师平静地道。

  二人相望一眼,在那一刻互相推脱了无数次后,终于由罗德道:“我们出去喝酒。”

  夏尔蒙一愣,道:“喝酒,那什么时候不能去,为什么要到现在天快黑了才去,而且还是走后门?”

  罗德哑然,维西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死木头,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我们要像你说的那样出去,谁敢和我们喝酒。我和罗德只想在酒店里象以前一样和普通百姓开开玩笑斗斗气,不想多事。”

  夏尔蒙微微低下了头,不再言语。罗德看着他,笑着道:“木头,你别听维西乱说,其实没那么严重。我们只是无聊想出去走走。”

  暗黑法师笑了笑,忽然道:“我们很久没见面了吧,刚才你们这样说的?”

  二人默然。

  夏尔蒙望着他们,目光似乎在这一刻也有了少见的感情,道:“我忙于政事,空余时间又专心修习暗黑术法,却不知自己给你们带来了那么多的困扰。”

  维西一摆手,道:“好了好了,死木头。别这样,你一直都是很酷的样子,突然来这一下子我们会受不了的。反正我们早知道你是什么人了,大家朋友一场,有什么好说的。我们现在就是想偷偷出去放松一下,就这样啦。”

  罗德瞪了他一眼,正要说什么,却听见暗黑法师在前头静静道:“那我也去,可以么?”

  二人都是一惊,罗德道:“你说什么?”

  黑袍男子站在前头的夜色中,带着许久不见的微笑,道:“我也想去放松一下啊,我的朋友。”

  三人想对看着,然后大笑。

  笑了一会,罗德突然想到什么,道:“不过你可不能这样出去,你现在名满天下,这一身装束更是无人不知。这一出去不要说话,看一眼人都跑光了。”

  夏尔蒙一愣,脸色有些发白。维西看在眼底,道:“没关系,我还有一套灰袍,换上就没事了。”

  另两个人同时向他看来,维西的脸有些红,半晌才道:“是啦,就是当初我们从玛咯斯赤苏城里出来时给夏尔蒙买的那件灰袍。”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三个人走在克顿城的一条无名小巷里。

  夏尔蒙皱了皱眉,道:“你们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

  罗德得意地笑道:“那是,我们来了多少次了。自从进了公爵府,周围的百姓见了我们从里面出来,连说话都不敢和我们说。我们只得到远处这些僻静地方,找个小酒店,开开心了。”

  黑暗的巷子里前方突然亮了起来,那是一家小店,从窗口处透出昏黄的灯光,可以看见一面还有几桌的客人。

  三人走进,找了张干净桌子坐下。灯光下,身穿灰袍的夏尔蒙不觉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那曾经迷惑的岁月。

  罗德看着维西,半晌,见他实在没有什么动作,忍不住提醒他道:“听说今天应该某人请客的吧?”

  维西似乎愣了一下,道:“咦,有吗?是谁呀?”

  罗德大怒,正要骂出口,夏尔蒙已道:“我请好了。”

  维西大喜,用力拍了拍暗黑法师的肩膀,道:“好木头,我就知道你比那些小气鬼够朋友。”

  罗德“呸”了一声,道:“我请了你那么多次,也不见你说这句话。”

  维西不去理他,径直叫过店里的侍者,哗啦哗啦点了一大堆东西,直把全店里的客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喂!”突然,有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大声道,“有没搞错,我叫了那么久你们都不上菜,还想不想做生意啦?”

  侍者一脸的抱歉,正要过去道歉,却见正在点菜的那桌三个人中除了那灰袍法师(他就是穿了灰袍也象个法师),另两个人都跳了起来,大声叫道:“塔尔,是你么?”

  酒店里突然一片寂静,在昏黄灯光下,另一个灯光昏暗的角落里走出了一个老矮人,在他身后的阴影里,似乎还有个人站在那里不动。

  等到灯光完全照亮了他的脸,连暗黑法师都站了起来。

  “果然是你,塔尔。”罗德和维西大笑着跑上前去,和老矮人拥抱在一起。

  老矮人的目光中,在这一刻,也闪着感动的光。

  “见到你们真好,老伙计们。”他喃喃地道。

  然后,他看到了背后那个身穿灰袍的男子,走了上去。

  “你好啊,我的朋友。”老矮人笑着张开了手臂。

  夏尔蒙没有任何的犹豫,和他拥抱在了一起。在这一刻,所谓的黑暗仿佛都不存在。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个我的朋友。”在回答了罗德和维西的一大串问题后,塔尔好象才想起还有个伙伴站在那里,微笑着对背后喊了一声:“你出来吧。”

  所有的人的目光都看着那处阴影里的人。

  他走了出来。

  是一个身材不算高大但壮实的男子,满脸的络腮胡子,一身酒气,但一双眼极亮,仿佛与他对视一眼,都会感到了眼睛如烧伤般的疼痛。

  那是一种不可言状的高傲。

  他环顾四周,几乎没有人可以直视他的眼睛。

  除了老矮人身旁那个灰袍男子。

  他微微笑了笑,走到两人面前,以一种气吞万里如虎,天下谁人不识我的气势,直看着暗黑法师,掷地有声地道:

  “我叫阿利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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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4-16 13:48:31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七章 阿利耶

  

  这个男子站在屋子的中心,给人一种无法形容的逼人气势,仿佛连这个房子也容纳不下他的存在。

  只是在他怒涛般的气势中,夏尔蒙如冷而硬的礁石,不为所动,冷冷地看着他。

  这时,一旁的罗德皱了皱眉,转头低声向维西问道:“这名字我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啊?”

  维西一愣,仔细想了想,却还是想不出什么,只得摇了摇头。

  塔尔看了看夏尔蒙,又看了看阿利耶,一皱眉,对夏尔蒙笑道:“算来你我分手也只不过半年,你却变化如此之大,到今日高官显爵,手握重权,真是想不到啊!”

  暗黑法师看向塔尔,目光转柔,微笑道:“这些日子的确发生了许多事,其间过程,一言难尽。你我难得见面,不如暂且在我这里住上几日,反正罗德和维西也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话音未落,维西已然走了过去,抱着塔尔的肩头,笑道:“不错不错,这正是我要说的。”

  塔尔笑了笑,眼角却瞄向阿利耶,正要说话,只见阿利耶昂然向前踏上一步,朗声道:“你是夏尔蒙?”

  此言一出,周围众人脸色尽变,一个个眼望夏尔蒙,脚步却移向门口,都要悄悄溜走。夏尔蒙脸色一沉,看了他一眼,还未说话,却听得阿利耶又朗声道:“大人之志,在乎城守,在乎诸侯,亦或在乎天下也?”

  夏尔蒙全身一震,就连手畔紧握的暗黑法杖都亮了一下。酒店里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暗黑法师的身上。

  那样一种奇异的气氛下,仿佛谁的心跳,跳动的那么快?

  夏尔蒙目光闪烁,冷冷看了阿利耶一眼,居然什么也不说,转过头去,对塔尔道:“夜色已深,你就随我们一起回去吧。”说着,也不征求意见,当先就往门口走去,仿佛从头到尾,眼中就没有阿利耶此人一般。

  塔尔脸上露出一丝焦急之意,正要说话,却见阿利耶面上闪过一丝怒意,心叫不好,却已来不及了。只见阿利耶大步往前一跨,双目精光大盛,小酒店里霍然风起,直吹得灯火不停摇晃,照得众人脸上明灭不定。

  那一股浓烈气势,直往夏尔蒙背影而去。眼看再往前一步,他就要出手相搏。

  夏尔蒙停下脚步,却不曾回头,从背后望去,只见他左手已握紧暗黑法杖,一股冰凉寂灭之力,呼之欲出。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一刻,夏尔蒙前方的木门突然无风自开,“砰”地一声重重地打在旁边墙壁上,其中一扇竟震脱门闩,掉在了地上。

  门外漆黑小巷里的黑暗,仿佛狂吼一声,冲了进来。

  下一刻,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所有的灯火都同时熄灭,小酒店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那伸手难见五指的黑暗!

  阿利耶停下了脚步。

  所有人都感觉出来,在这一刻,门外漆黑小巷的深处远处,竟仿佛有种暗黑魔兽的气息,源源而来,看不见却分明是狰狞可怕凶恶狠毒的感觉,冲进门来,到了夏尔蒙身前,不可思议地分成两股,从身旁绕过,然后又在他身后合二为一,霍然高涨,紧紧锁住那愤怒的男子。

  余势所及,众人纷纷退避变色,只是身当起冲的阿利耶,在脸上划过一丝惊异后,竟不稍退。

  那是来自黑暗世界的力量,但在罗德等熟悉夏尔蒙的人眼中,却感觉出这是和夏尔蒙相似但决不相同的力量。

  寂静!

  只有两股敌对的气势彼此对峙。

  众人忍不住看向门外,只见在那小巷深处,在那一片黑暗中,隐隐有绿芒闪动。

  夏尔蒙看着那里,眼中复杂情绪一闪而过,然后,他微微低了头,似乎想了想,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目光已是清澈明亮。

  他望着那绿芒处,仿佛嘴唇动了动,而暗黑法杖也在此时,亮了一亮。

  那股凶恶的黑暗之力象是听到了什么呼唤,在空气中停顿了一下,便如流水般退了出去。

  小酒店里的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不少人同时发现在这依旧寒冷的残冬之夜,自己却汗湿重衣。

  暗黑法师在众人目光中,缓缓转过身来。他一一看过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阿利耶的身上。

  阿利耶坦然而对。

  夏尔蒙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点了点头,道:“三日之后,你到我府邸,到时详谈。”说着,他再次走身离去,一脚跨出门外,往黑暗中那绿芒处行去。

  阿利耶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扬声道:“我若是不去呢?”

  黑暗中,暗黑法师的背影融入夜色,渐已模糊,但他的声音依旧清晰可闻:“你如许志气,这般人才,世间几人得见,岂肯庸碌一生?能容你之才,用你之人,放眼天下,舍我其谁?”

  声音渐行渐远,但话犹入耳,慑人心魄。话里行间自负之意,毕露无遗。

  阿利耶望着门外小巷深处,怔怔出神,忽尔大笑,道:“好!好!好!我一生骄傲自负,想不到今日竟有人比我更狂。也罢,三日之后,再看你是否名副其实!”

  话声远远地传了出去,在黑暗中前行,逐渐为黑暗吞没,却不见黑暗中再有回应。

  ※※※※※

  玛咯斯王国,赤苏城。

  公主妮娅手托脸腮,望着窗外天空,怔怔出神,一点也没发现有人进了房间。来人轻轻叹了一口气,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叫道:“妮娅。”

  妮娅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个长发批肩,温柔如水的女子,顿时笑了出来,如春天里山花烂漫一般,道:“雪莉老师。”

  雪莉还是一身白色长裙,轻轻掠起一缕黑发,在妮娅面前坐下。一举一动间,都写上了温柔二字。妮娅看着她,道:“雪莉老师,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了?”

  雪莉微笑道:“我这不是来了吗!刚才进门时,那么大声的敲门声你都听不到,在想什么呢?”

  妮娅脸一红,犹豫了一下,才道:“我刚才想起了夏尔蒙。”

  雪莉脸上温柔的笑意在瞬间凝固,就连她放在膝上的双手也似乎抖了一下。“夏尔蒙”这个名字,在她听来,竟恍如可怕的魔咒一般。

  雪莉定了定神,平静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才柔声问道:“你怎么会好好地想起他来了?”

  妮娅目光移往窗外,望向东方,沉默了一会,道:“我知道在你们心中,他是个走上邪路不可救药的坏人;我也知道对我们国家而言,他是穷凶极恶的敌人;我甚至还知道对我玛咯斯民众来说,他更是无恶不做的恶魔。可是……”

  她少女清秀的脸露出了一丝痛苦,但痛苦中依然有坚决之意:“可是我知道他不是这样子的,他不是这种人。”

  雪莉怔怔地看着妮娅,恍惚间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那是多年前也曾年轻的一个女子么?

  她立刻甩了甩头,然后,伸出她雪白的,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抚摸妮娅乌黑的长发,用平静的,至少听起来是平静的口气道:“妮娅,你年纪还小,许多事还看不清楚。我和夏尔蒙还有兰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相信我吧,我们比你更了解他。”

  妮娅望着雪莉,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低下了头。半晌,她低沉地道:“去年秋天,我和优妮为了好玩,同时也想看看自己的实力,私自离开了赤苏城,途中遇到了罗德,维西和塔尔,后来又在去龙山山脉寻宝时遇到了夏尔蒙。我们六人一起冒险,共渡生死,才找到了迷失洞窟中的天神宝藏。然后,除了塔尔,我们一起回到了赤苏城。再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雪莉认真地听着,一言不发。可是不知怎么,她的脸有些苍白。

  “那一段自由冒险的日子,虽然比起皇宫里的生活要苦得多。但我从来都觉得,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说到这里,妮娅脸上仿佛梦幻一般,似乎又见到了当初的伙伴,“那时,整日里陪伴我和优妮的,不是繁琐的宫廷礼节,不是虚伪的客套问好,而是维西整天大惊小怪吝啬钱财的叫声,是罗德厚着脸皮向我示爱的说不上好听的歌声,还有老矮人塔尔罗里罗嗦说自己老了不愿干活但见了财宝立刻年青的德行。”

  她顿了一下,想了想,又说了下去:“最后,就是夏尔蒙了。他很少说话,一身黑袍,似乎总和我们合不到一起。但我知道他是喜欢和我们在一起的。当初优妮和我们遇到危险时,尽管他还很虚弱,并且没有解开禁制,但他还是站出来为我们挡住了魔兽。”妮娅抬起了头,目光中隐隐有晶莹的泪光闪动,但她的口气却那般坚决,“也许他真是恶魔,但就算如此,我也要说,在他恶魔的外表下,至少还有一些善良存在。也许不多,但一定是有的。”

  她坚定坚决地说着,看去竟不曾有一丝的怀疑和犹豫,连她年轻的脸上也似乎发出了光彩。仿佛是在这人世间,只要是她相信的,就一定是对的。

  雪莉怔怔地从侧面看着妮娅,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掌。握得那般紧,竟连骨节都发了白。

  当全世界的人们,都憎恨地厌恶一个人时,你有没有勇气,全心全意地相信他?

  或者说,你敢不敢站在他的身旁,面对全世界的目光?

  你曾年轻过吧?

  那段曾不顾一切的岁月啊,在你清澈的目光中,连夜晚的黑暗也那般美丽!

  可是时光如水,我们看着岁月变成了沧桑!

  多年后,你依旧美丽的容颜下,可有枯萎的灵魂?

  还是说,你执着地,坚强地美丽着

  即使,那美丽之花,盛开于那岁月长河中,曾深深凝望你的人的痛苦之中?

  雪莉缓缓站起,脸色有些苍白。她修长的身姿在此时,有一种动人而凄楚的美。

  “妮娅。”她低低地唤了一声。

  妮娅回过头来,吓了一跳,有些当心地看着雪莉,道:“你怎么了,雪莉老师?”

  雪莉摇了摇头,走到了妮娅身旁,眼光却移到了窗外。

  那里有无垠的晴朗天空,却不知它可曾使人心胸宽阔么?

  “我明白你的心情,也了解你的感受。”雪莉轻抚妮娅的发,就象母亲安慰心爱的孩子,道:“你不会知道,当初当他站在我和兰特面前时,我们有多么心痛。那二十多年漫长而深厚的友谊,却在冰冷目光下一刀两断。”

  忽地,一阵巨大的痛楚如火焰般焚烧过她的心头,几乎令雪莉说不出话来,以至于她全身都轻轻战抖,可是她咬着牙,合上眼,还是继续道:“只是,我们始终都不曾后悔。因为,我们是对的。”

  她脸色越发苍白,但那心痛却似乎缓缓减弱。也许,在麻木之后,就感觉不出心痛了吧?

  即使,那曾经细腻美好的心灵,已变得粗糙。

  “你会这么想,我决不会怪你。可是……”雪莉深深吸了一口气,睁开了她明亮的眼睛,仰望光明无限的天空,似乎要让那光亮充斥她的身体,把所有的黑暗全部逐开,“可是,你现在是玛咯斯王国的长公主,是当今亚力陛下唯一的亲姐姐。陛下他还年幼,包括他在内的全国民众都在看着你。你可知道,你现在已是我玛咯斯王国的象征?”

  妮娅低下了头,许久,轻声道:“是。”

  “不管夏尔蒙以前怎样,但他现在在你的子民心中,就是个恶毒的暗黑法师。”雪莉继续说着,可是却有些恍惚,隐约中觉得自己口中说出的话,那般熟悉,竟似乎在许久以前曾听过一般,“眼下大战过后,人民受创极巨,又遭逢先皇去世,全国民众都寄殷切希望于你们姐弟。可是若他们知道了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生活困苦的暗黑法师,却是敬爱的长公主的朋友,他们会怎么想呢?”

  妮娅的恋渐渐苍白。

  那是曾见过的刀子么,无形却这般锋利,切入了心灵,斩断了感情!

  曾听过的话语,曾为之所伤的刀锋,如今,自己却再一次握起了它,去伤另一个人么?

  雪莉感觉不到痛楚了,她全身仿佛都麻木了。可是她还是强撑着,用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的,几乎是带些悲壮的淡淡口气,道:“你再想一想,你父王本来病情还算稳定,可是在大战期间因为操劳而急剧恶化。若他在天有灵,看见你这般情况,又会怎么想呢?”

  妮娅在瞬间握紧了拳头,然后,沉默。

  她的肩,微微颤抖。

  许久,许久,她平静中却分明带着哽咽的声音,低低地道:“我明白了。”

  雪莉合上了眼,几乎在瞬间以为自己被疲倦击倒了。

  她回过身,悄悄向门外走去。当她走到门口时,回头望去,看见妮娅俯身在桌面,无声抽泣。

  一步,一步,又一步!

  宫廷中的雄伟建筑,重重叠叠。疲倦的女人从远处走进了这个回廊,那温柔而带些柔弱的美,让这片天地,都染上了凄凉。

  前方,站着一个高大男子,温和,沉稳,平静地站在那儿,仿佛全身上下都发出了亲切的光芒,是疲倦心灵的港湾。

  雪莉缓缓走进他,依偎在他宽阔的怀里,感受他有力的心跳,合上了眼,轻声道:“永远不要离开我,好么,兰特?”

  那男子温和地笑了,合拢双臂,把妻子紧紧拥抱。

  ※※※※※

  纳斯达帝国,克顿城,三日后。

  “什么,你是从龙山那里过来的?”维西大叫一声。

  塔尔不解地看着他,一脸迷惑地道:“是啊,怎么了?”

  一旁的罗德也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干嘛大惊小怪……咦,你跑到塔尔背后却做什么?”

  维西开始对塔尔背后几个包袱上下打量,嘴里道:“这家伙有问题。”

  塔尔立刻道:“暗有此事,我以矮人的身高发誓,如果我说谎,就永远长不高。”

  维西呸了一声,落得却在一旁插嘴道:“你对什么发誓啊?”

  塔尔顺口道:“我发誓我重上龙山决不是为了再找那天神宝藏……”说到这里,他一看众人脸色,心下叫糟。

  “什么!……”罗德和维西同时喊了出来,连站在窗边的夏尔蒙也转过身,看着塔尔。

  塔尔干笑一声,道:“呃,呵呵,你们看,人老了,有时候说话就言不对题了。其实我……”

  “住口,你这个老奸巨滑的家伙!”维西打断了老矮人苍白无力的辩解,冲上前去,抓住他胸前衣襟,前后摇晃,把老矮人摇得眼冒金星,口中怒道:“快说,你是不是找到了那个山洞,要不就是找到了新的通道,咦,还在摇头(罗德在一旁插嘴:‘那是被你摇昏了’),那至少有找到一点珠宝吧,说,快说!”

  可怜的塔尔几乎要口吐白沫了,哪里还说得出来。从维西的这次的行动看,以他判断之准确,发动之敏捷,摇晃之有力,力量之大,在各个方面都打破了世人脑海中盗贼这一职业不适合肉搏的常识观念。

  “住手,维西。”罗德大喝一声,以堂堂大侠的姿态降临人间,一把推开盗贼,扶住塔尔的肩膀,正气凛然地道:“你这个只知道钱财珠宝的家伙,实在无耻之极。塔尔与我们当初同生共死,这份友谊岂是区区珠宝可以比得上的!”

  回过神来的塔尔以感激的目光看着罗德,这份虚荣立刻使罗德飘飘欲仙。他以大无畏的姿势,居高临下的气势和不屑的声势瞄了维西一眼,口里哼了一声,对塔尔道:“塔尔,你别理他。你知道的,他这人就是这个样子,无药可救了。”

  塔尔连连点头,正要庆幸自己所交之人并非全是损友时,却听罗德道:“不过塔尔啊,你我这般深厚感情,世间哪有什么财宝比得上呢!不如看在你我兄弟一场的份上,把你找到的那份拿出来,我们五五,不,四六分帐。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岂不快哉!”罗德笑着说道,末了还加上一句,“是我六你四哦!”

  塔尔:“……”

  夏尔蒙微笑地看着,向塔尔道:“塔尔,你真的有找到什么线索么?”

  塔尔立刻把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道:“哪里,我找遍了方圆十里地,什么东西都没发现。”说到这里,他忽然犹豫了一下,然后象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伸手到背上一个大包袱中摸索了半天,掏出了一个小包袱,呈扁平状,道:“倒是我近日上山,在原来坍塌的洞窟附近发现了这个东西,却不知道有什么用,不过应该很适合你吧,就送给你好了。”

  说着,正要拿给夏尔蒙,却听见门口处响起侍者的声音:“大人,有一个自称叫阿利耶的男子求见。”

  塔尔一愣,一疏神间,只觉手中一轻,东西已被维西夺去了。

  维西七手八脚地拆着包袱,口中道:“好啊,你这个老家伙,还说没有,现在被我人赃并获了吧。”

  夏尔蒙微微一笑,也不说他,只对门外道:“你让他进来吧。”

  这时维西已拆开了包袱,众人远远望去,他手上是一块黑忽忽的东西暗无光泽,扁平状。维西把它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大皱眉头,道:“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看着就不值钱,算了,算了,给你吧。”说着,手一抬,就把这东西向夏尔蒙丢了过来。

  那黑色的东西在空中翻滚着向夏尔蒙飞来。夏尔蒙伸出右手,把它接在手中。

  他苍白的手,和他黑色的物体,接触的那一刻,暗黑法师只觉得耳边“轰”地一声,那无形之力竟仿佛在耳边响起了一声炸雷。这个在塔尔,维西之手都没事的东西,却把暗黑法师震的几乎一个踉跄。而在那一刻,一直平静的暗黑法杖突然光芒大盛,刺目的白光如此之盛,以至于人人都闭上了眼睛。

  除了暗黑法师。

  他死死地盯着手中的物体,那是一个黑色的面具,面目狰狞,獠牙突出,火红眉毛,秃顶上有三只巨大的角,阴森可怖。面庞上那两个空洞,竟仿佛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他一眼就认出,这面具的肖像,是冥神达斯。

  这是冥神的面具,从它上面源源而来的黑暗之力,与暗黑法师体内的黑暗力量和暗黑法杖都起了共鸣。

  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睁开了眼,都望着夏尔蒙。但还未等有人开口询问,门外已响起了脚步声,侍者声音道:“大人,阿利耶先生到了。”

  夏尔蒙微一沉吟,把面具往怀中一放,向门口看去。

  在众人的目光中,一个男子昂首阔步,跨进门来。

  包括塔尔在内,众人都吃了一惊,连夏尔蒙都微微动容。

  这男子分明就是阿利耶,但与三天前的样子相比,简直就是另外一人。只见他浑身上下干干净净,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双眼明亮,双眉浓黑,气势一样的那么逼人。原来的络腮胡子都已剃去,整个人看着年轻了不少,居然还是个相当英俊的人,只是他两鬓不知怎么,有些许的白发,给他平添了一丝成熟。只有他身上还是穿着三天前的那一套衣服,虽然破旧,但显然已经洗过,再无一丝脏物和酒气,整齐地穿在身上,竟丝毫无损于他超然出众的气质。

  夏尔蒙仔细地看着他,点了点头,手一指,淡淡道:“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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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4-16 13:49:19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k7543 于 2009-4-16 17:31 编辑

第四十八章 天下

  

  阿利耶看这夏尔蒙,坦然一笑,也不客套,在一旁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侍者退了下去,屋里剩下了五个人。夏尔蒙和阿利耶相对而坐,罗德和维西下意识地站到了暗黑法师的身后,只有塔尔站在中间,左右顾盼,面上露出一丝尴尬苦笑。

  阿利耶向塔尔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夏尔蒙,上下微一大量,即道:“大人之志,在乎城守,在乎诸侯,亦或在乎天下?”

  夏尔蒙脸不变色,也看了塔尔一眼,迎着阿利耶的目光,道:“却不知阁下之志,在乎名,在乎利,亦或在乎权势?”

  阿利耶目光一闪,显然没想到夏尔蒙会有此一问,这看似简单的问题,本也有简单答案。只是,仿佛答案已在口边时,却发觉心里一阵巨大空虚,竟说不出话来。

  繁华人世,万丈红尘回首来路,沧桑容颜。

  大好男儿,为了什么还不死心?

  他在此刻,沉默了下去。夏尔蒙望着他,眼中有莫名情绪,一闪而过。

  大厅中随之陷入了寂静。

  塔尔皱了皱眉,不知怎么觉得心里有些烦躁,只是夹在这两个男人之间,仿佛就有无形的压力。他轻手轻脚地走开,来到窗前,向外望去。

  那里是无垠的蓝天。

  残冬里渐渐而来的春意,越来越是明显。窗外枯枝之上,有了青青小芽;微风吹面,似乎也带了些许青草芬芳的味道。就连远方的不知名处,隐隐也传来了清脆的鸟叫声。

  背后响起了脚步,塔尔回头一看,是侍者端茶上来。在主客面前放下,向夏尔蒙行了一礼,又退了下去。

  阿利耶怔怔地看着面前这杯热茶,看着那袅袅上升的轻烟,不觉间有些恍惚。

  人生可似一阵轻烟么?

  当初鲜衣怒马的少年,曾经意气风发的岁月,仿佛就在眼前,却又觉得那么遥远。

  历经挫折,心丧若死的那刻,会不会也感叹世事无常,不如归去么?

  不!!

  阿利耶在心中狂吼一声,霍然站起,双手紧握。

  在那一刻,他几乎被热血灼伤了自己。

  夏尔蒙目中精光一闪,随即站起,不等阿利耶开口,已先道:“你有答案?”

  阿利耶大声喝道:“正是!”

  夏尔蒙眼中精光更盛,身上黑袍无风自动,一步踏出,整间房子隐隐震动了一下,竟有虎踞龙盘之气势,疾道:“什么?”

  阿利耶更不犹豫,朗声道:“我爱名利,更贪权势。”

  此言一出,罗德等人相顾失色,只有夏尔蒙脸色丝毫不为所动,仍是直视阿利耶。

  果然,阿利耶深深吸气,正视夏尔蒙的目光,用一种仿佛对自己呐喊的口气,道:“我本大好男儿,一身本领,就要成大功,立大业。名利权势,正是我辈追求之物,怎可随意弃之?方今天下,时局多变,群雄纷起,人心思乱,正是我大展拳脚之机,一展平生抱负之时。”

  夏尔蒙深深,深深地看这他,然后一点头,道:“好,果然好志气,但不知你自身才华,又是如何。我有一事,阁下可为我解之?”

  阿利耶傲然道:“请说。”

  夏尔蒙目光如刀,仿佛划破时空,冰冷而不带一丝暖意,断然道:“天下!”

  阿利耶瞳孔收缩,之前面对多次强大压力也不曾稍退的他,此刻竟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他再次仔细打量了暗黑法师一番,忽然长笑道:“好!”右手一伸,把桌上茶杯抓到手中,道:“就让我为诸君解说一番。”

  说着,手中用力,只听劈啪一声脆响,茶杯已被他握成六七小块,仍烫的茶水从他手间流下,阿利耶却似乎感觉不到一般。

  他右手一挥,向地面丢了四块小碎片,占据四角,道:“当前欲望大陆群雄割据,这是四大强国。”

  朝中间地带又丢了一块碎片,道:“此为五国联盟,地处双湖平原,交通发达,以商业立国,富甲天下,又是鱼米之乡,自己自足。虽然国小力弱,但五国向来团结,以抗强国,又有强大财力为后盾,潜力不可小觑。”

  他踏上一步,到西南角碎片跟前,道:“玛咯斯王国,地处大陆西南。国土辽阔,新近在玛咯斯大会战中取胜。‘黄金骑士团’号称大陆第一强兵,军团长圣骑士兰特更是有战神之名,隐隐有大陆第一名将之势。”

  夏尔蒙眼角微一抽搐,左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暗黑法杖,却没有开口。只听阿利耶继续道:“但其国内积弊甚深,矛盾错综复杂。而且新任国王年幼无知,政事由四大辅政大臣掌握,争权夺利,不言可知。故此国已不足为惧。”

  顿了一下,阿利耶往旁边跨上一步,道:“纳斯达帝国,地处大陆东南。民风剽悍,武力最盛。但大败于玛咯斯,国力一落千丈。皇帝巴兹病重,政局不稳。三子夺位之势,水深火热,天下皆知。又有北方开兰入侵,虽已挡住攻势,但已是雪上加霜。”

  夏尔蒙突然道:“那以你之见,纳斯达未来国势如何?”

  阿利耶看了他一眼,道:“短期之内,极为艰难。但若巴兹不出意外,身体康复,就可压下三子,掌控朝政。北面虽有战事,但已稳住大局,西有大人你镇守门户,外患无忧。假以时日,必可恢复元气。”

  言毕,他深深望了夏尔蒙一眼,却见夏尔蒙脸色如常,竟是无动于衷。

  阿利耶洒然一笑,也不在意,向前一步,道:“开兰王国,地处大陆东北,国王弗罗斯特在位多年,老谋深算。有独子克里姆,无争位之忧,朝政稳定。但它亦有隐忧,弗罗斯特年事已高,万一过世,克里姆能力如何,尚不可知。同时开兰王国位置偏北,冬季严寒时间长,气候恶劣,经济上较为单一,以农牧业为主,商业不甚发达,对五国联盟财力上的依赖比其他三国都更多一些。此亦是极大弱点。”

  夏尔蒙缓缓点头。

  阿利耶手一指,向最后一块碎片道:“布鲁斯王国,地处大陆西北。为四大强国中建国时间最早,历史最长同时也是国土面积最大者。以今时今日来说,它已取代纳斯达帝国为大陆实力最强国。欲望大陆除人类外四大高等种族,半兽人族困居荒原,矮人族分布于布鲁斯,玛咯斯和纳斯达边境山区,深居简出,虽有通商来往,但接触不多。剩下的狼族和精灵族,也是两个和人类关系最密切的种族,都生活于布鲁斯境内。几百年来,布鲁斯王家和狼族,精灵族的关系一直很稳定,特别是在布鲁斯军中,狼族军团和精灵组成的神箭军团,都是布鲁斯军赫赫有名的王牌主力。”

  夏尔蒙一皱眉,沉吟了一会,道:“那以你看来,布鲁斯可有弱点?”

  “有。”阿利耶断然道,“首先,当今布鲁斯国王霍夫曼是在十年前接替过世兄长斯特列接任王位,但当时斯特列已有一幼子巴维尔。当遗诏内容公布,一时众人大哗,至今布鲁斯国内仍有斯特列死得蹊跷的传言。如今巴维尔已长大成人,这叔侄二人的关系,就是布鲁斯隐忧之一。其次,霍夫曼对外政略模糊。他在位十年,多有改变祖先惯例之举。尤其是此次玛咯斯大会战,他竟不顾和玛咯斯历代交好,拒不发兵援救,倒置两过交恶。故霍夫曼能力几何,把布鲁斯带向繁荣还是引向衰弱,都是未知之数。”

  这一次,夏尔蒙思索良久,却没有任何表示。

  阿利耶看着他,微微一笑,把手中最后一块碎片抛在地上,正在玛咯斯和纳斯达之间,道:“最后,这是苍云走廊。”

  一时间人人动容。

  “苍云走廊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土地肥沃,地扼咽喉,是兵家必争之地,甚至关系到一国兴盛衰微。这一点从六年前拉曼投向纳斯达则纳斯达国势一日千里即可见之。今日,夏尔蒙大人你手握重兵,完全掌控苍云走廊,对玛咯斯和纳斯达两国而言,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键人物。”

  说到这里,阿利耶衣袍一挥,用腿一扫,将地面各碎片都扫到一旁,然后负手而立,目光炯炯,直视夏尔蒙,道:“在此乱世,此实为帝王之资。却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夏尔蒙迎这阿利耶的目光,和他对望着。他仔细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似乎要把他从里到外都看个透彻。然后,他迈开脚步,向这阿利耶走去。

  望着那黑色的身影逐渐逼近,阿利耶心中竟有些激动,这令他自己都感动了意外。

  很快的,暗黑法师走到了阿利耶的身旁,却没有停下脚步,他走过阿利耶,一直向前。阿利耶回身看着他。

  就这样,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暗黑法师在门口处停下了脚步。

  然后,抬头,望天。

  那一片高高的,无垠的,壮阔的青天~!

  “那是什么?”暗黑法师淡淡道。

  “天。”阿利耶望着他的背影,道。

  暗黑法师也不回头,也不转身,就那么一直望着天空,似乎他心灵深处的某个地方已与那天空融为一体。然后,他徐徐地,静静地道:

  “在那天空之下的人,便是我了!”

  ※        ※        ※        ※        ※

  纳斯达帝国,梵心城。

  天已黄昏。

  席娜慵懒地坐在梳妆台前,幽幽地看着镜中的女子。

  那女子很美,只是此刻却带了些倦容。一连坐了几天马车,从五国联盟回到梵心城,任谁也会疲累。

  她用手轻轻抚摩自己白皙的脸庞,触手是柔软温和的感觉。那玉也似的肌肤,在这愈渐昏暗的光线中,竟那般妖艳。

  只是,这般美丽的容颜,却不知是否有人,真心疼惜?

  她低低叹了口气,但立刻下意识收紧了皮肤。

  她怔怔地看这镜中哀愁的女子,咬了咬下唇。

  女人,是不可以老的!

  女人,是要一直美丽的!

  她是个因害怕而拒绝老去的女子。

  门外,远处,此时,此刻,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席娜低下了头,在那一刻,镜中的倒影似乎也疲惫不堪,然后缓缓的,缓缓的伸出手,把梳妆台上淡绿扇子,拿到手中。

  轻轻扇动。

  门,“叽呀”一声开了。

  “席娜!”欢快的叫声中,英俊的希拉尔王子大步走了进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你终于回来了,我想得你好苦啊!”

  坐在梳妆台前的美丽女子,应声回首,嫣然一笑。刹那间如百花怒放,逼人的美丽扑面而来,眩目耀眼,仿佛错觉间,她竟映亮了整个黄昏。

  没有人注意到,在那阴暗处的镜子中,倒影出那个女子的背影,却隐藏在黑暗中,那般孤单,寂寞,疲倦。

  希拉尔跨上一步,不由分说,把席娜拥在怀里,口中喃喃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如果没有你在我身旁,我有时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席娜被动地被他拥在怀中,头枕在他的肩膀之上,只觉得一股浓烈男人气息,迎面而来。忽然之间,她很想就此好好休息。

  可是,当她听完了希拉尔的话,秀眉一皱,有一丝厌烦之意,隐隐泛上心头。

  她轻轻推开希拉尔,微笑着道:“少来了,谁不知道我们希拉尔王子英俊多情,是梵心城内少女们的头号梦中情人,怎么可能如此挂念我一个异乡女子。”

  希拉尔哈哈一笑,道:“这都是无聊之人的胡言乱语,哪有此事?”

  席娜也不在意,笑了笑,岔开话题,道:“最近形势如何?”

  希拉尔前刻还纯情的脸,此时却在瞬间变得沉着。微一沉吟,道:“如今父王病重,多日仍不见好。梵心城内暗流涌动,形势极为复杂。”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又恨恨道:“这些日子来,我算是看透了大哥的无耻行径。明明心里巴不得父王早死,却偏偏每日进宫问候,装出一幅孝子贤孙的样子,看了就有气。还有我那二哥,自以为在玛咯斯会战中损失最少,立下大功,整日在城中飞扬跋扈,一幅王位非我莫属的样子,就连他手下那群狐群狗党也嚣张的很。 ”

  席娜一皱眉,直接道:“你呢,你是什么态度?”

  希拉尔道:“我一直保持低调。眼下局势错综复杂,各方势力都在彼此试探争斗。我以为不能做出头鸟。而且,我也想等你回来一起商量对策。”

  席娜望着他英俊的脸,在心里叹了口气,口里却道:“你的做法很对。眼下局势不明,我们还是低调些好。以我看来,你大哥二哥之间,关系日益紧张,均视对方为最大竞争对手,实际情况也的确如此。在这种情况下,你不妨找个机会,放出风声,言明你再无意争夺王位。”

  希拉尔悚然一惊,道:“你要我如此说话?”

  席娜点头道:“不错。如此一来,首先你可以避免受到两位兄长攻击,可保存实力;其次,你身处两雄之间,必然会受到双方的拉拢邀请,以图壮大声势,增强实力,这也是我们发展实力同时探听敌人实力的绝好机会。最后,”她瞄了希拉尔一眼,重复道:“最后,就是你父王的问题了。”

  希拉尔一愣,道:“我父王?”

  席娜冷笑一声,道:“莫非你真当你父王死了不成?你千万不要忘记,如今纳斯达帝国的皇帝还是你父王巴兹陛下。而且据我所知,纵然近日里重病缠身,他依然坚持批改奏章,处理朝政。他只要一天还活着而且没有老糊涂,就一天是这个国家的最高权力者。你收敛自己的行径,对你在你父王心目中的形象大有好处。你莫看你大哥这般殷勤,以我看来,未必会有什么效果。想你父王何等英明,阅人无数,如何看不破这些伎俩?倒是你耐下性子,老实做人,我看还有些希望。”

  希拉尔恍然大悟,上前紧紧握住席娜双手,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席娜,我就知道以你聪明才智,必可助我成功。”

  席娜淡淡一笑,从他手心抽出双手,轻摇小扇,昏暗光线中,那一道起伏不定的淡绿光芒,轻轻闪动,动人心魄。

  “当初我既决意助你,自当竭尽所能,你不必在乎些什么。不过你能听进我的话,我还是很高兴的。好了,夜色已深,我劳累多日,想休息一下。”

  希拉尔愣了一下,张开口正想说些什么,转眼看到席娜那美丽容颜,忽地一笑,点了点头,低声叮嘱几句,走出门去,顺便把门也带上了。

  天色在此刻完全暗了下来。

  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远渐无声,席娜一点一点的放松自己,那层美丽耀眼的光环逐渐褪色,被疲倦所取代。

  那从内心深处泛起的,无奈的,寂寞的,孤单的,深深而不可言状的疲倦啊!

  “小姐。”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男人低沉而小心的声音。

  席娜霍然回头,脸色煞白,目有怒意,望去竟有几分狰狞之色。

  一向平静从容的她,此刻竟散发出浓烈杀意,穿过门墙,锁在那男子身上。

  那男子声音一窒,明显感到了不对,话声中越发小心,但再不犹豫,生怕迟一刻就会有大祸临头的样子,立刻道:“小姐,你派去寻找阿利耶的探子有消息回来了。”

  席娜怒意顿消,追问道:“如何?”

  那男子道:“据飞鸽传信,阿利耶目前身在克顿城。”

  席娜一惊,道:“克顿城?”

  那男子道:“是。而且那探子亲眼看到他和暗黑法师夏尔蒙在一间小酒店理进行接触,并在三日后进入了公爵府。”

  席娜怔怔出神,半晌才道:“没了么?”

  那男子道:“没了,就这么多。”

  席娜点了点头,道:“好,你下去吧。”

  那男子从声音里都听得出如获大赦的心情,道:“是。”说着,迅速走开了去。

  席娜独自站在越发浓重的夜色中,许久,她才低低笑道:“嘿嘿,阿利耶表哥,我找了你这么久,想不到你的眼光竟和我一样啊!”

  说到这里,她心中忽有所感,走到窗前,向外望去。

  只见窗外一片黑暗。

  那浓浓而来其势难挡的黑暗!

  她突然想到了那一身黑袍脸色苍白手持暗黑法杖站立于清心湖畔的暗黑法师。

  席娜并不知道,其实她此刻的心情,和数日前夏尔蒙因看到青瞳眼睛而想到她的情景,十分的相似。

  ※        ※        ※        ※        ※

  纳斯达帝国,克顿城。

  暗黑法师缓缓走过长廊,走向他那间孤独的小屋。

  夜色渐深,黑暗逐渐来临。

  在刚才的联合会议上,阿利耶和他手下的高级将领们见了面,众人大都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他注意到艾尔文的脸色却有点不大正常。

  关于这个叫阿利耶的男子,他没有说出他的来历,而塔尔似乎也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虽然可以看出有些歉意,但还是没有说。不过暗黑法师也没有去问,对他来说,也许才能才是第一位的。

  至于那些世俗看法,又有什么人的名声比他更差呢?

  他在心里苦笑了一声,脸上却依旧是那般苍白不动声色,向前走去。

  身后,有幽幽的绿芒闪动。

  青瞳在黑暗深处凝视着他。

  走过了长廊,走过了黑暗,他来到了小屋前。

  四周寂静,连虫鸣声似乎也远离了这个男子。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忽然心里有熟悉而说不出的情绪掠过。

  那被黑暗包围的岁月,常常面对着自己影子的人啊,在这般熟悉的夜色中,却还是感觉到了寂寞。

  曾经,他以为已经麻木。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却忘了关门。

  青瞳站在远处,望着那门里的一点白光,远远的,倒影在她淡绿色的眼中,却如燃烧的灯火!

  突然,她浑身一震,一阵战栗掠过全身,以至于她全身发抖,忍不住握紧了双拳。

  她淡绿色的眼甚至隐隐有血红光芒!

  远处,屋中,暗黑法师在桌旁坐下,沉吟一会后,从怀中拿出一个扁平物体,放在桌面。

  那是冥神达斯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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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k7543 发表于 2009-4-16 13:59:20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九章 冥神面具

  

  夏尔蒙忽有所感,抬头望去,见青瞳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

  他皱了皱眉,平日里青瞳虽整日跟着他,但若非有事,一般不会进入这间屋子。

  这是暗黑法师一个人的天地。

  “什么事,青瞳?”夏尔蒙看着她,道。

  青瞳不答,却向前迈了一步,一脚踏进了房间。

  暗黑法杖在此刻,突然亮了一亮。

  夏尔蒙立刻感觉到了黑暗力量的微弱异动,眉头一皱,重新抬头审视那个奇异的女子。

  她怔怔地看着,暗黑法师面前桌上,那狰狞的面具。

  不知何处而来的风,轻轻吹动门扉,缓缓移动,在“砰”地一声后,关上了门。

  一片漆黑。

  只有房间深处,那微弱柔和的白光,照在黑袍男子的身上,拉出淡淡的影子。

  夏尔蒙站起身子。前方,是暗黑法杖白光没有到达的地方,青瞳的身影完全被黑暗淹没。只在隐约间,望见她淡绿色的眼睛。

  那本是短短的一段距离,在被浓浓黑暗横在其间后,竟变得如此遥不可及。

  夏尔蒙心中忽然觉得,那咫尺天涯间,他其实一直都不曾真正看清,那黑暗中的妖异女子。

  小屋中,那一片黑暗,与那白光,就这么彼此凝望着,仿佛留住了时光,凝固了岁月。

  直到,淡绿的目光,又看见了狰狞的面具。

  那是灵魂深处的一声狂吼!

  刹那间百世千生的悲愤哀愁冲入胸膛,无数的魂灵在黑暗中仰天长啸,黑暗在片刻间获得了不朽的生命。

  她一声嘶喊,向前冲去。冲向那仿佛看来遥不可及的面具。

  那喊声,竟如受伤的魔兽,痛楚中感到绝望,绝望里却依旧不屈。

  寂静的黑暗随着她的身影,化为了利箭,发出了撕裂空气的锐响,破空而去,声势所及,连白光都往后一缩。

  她藏身于黑暗中,伸出手去,抓向冥神面具。

  她淡绿色的眼睛甚至开始闪动疯狂之光!

  可是她抓了个空。一只苍白的手在她之前,轻轻拿走了冥神面具。

  青瞳霍然抬头,狠狠地盯着那手持暗黑法杖的黑袍男子。

  “你做什么?”暗黑法师冷冷地看着她,道,“你要它做什么?”

  青瞳手扶着桌子边缘,喘息着,直视夏尔蒙,半晌,才低沉着声音道:“给我!”

  夏尔蒙皱了皱眉,寒下了脸,不再说话。

  青瞳原本秀丽的脸,此刻在白光下,已是狰狞可怕。

  一声低啸,只听“啪”地一响,坚硬的木桌硬生生被她抓下一块,裂为碎屑。绿芒闪动间,青瞳身影晃动,再次向暗黑法师扑了过去。

  夏尔蒙盯着她扑来的身影,瞳孔收缩,那强大的暗黑之力扑面而来,几令人无法呼吸。眼见她扑到半空,夏尔蒙忽地把暗黑法杖往地下一顿,口中低喝一声。

  青瞳身形一挫,只觉得两耳雷鸣,心头发闷,前方黑袍男子的身影竟在瞬间放大又缩小,巨大的黑暗之力倒灌回来。风声如刀,眨眼已到跟前。

  操魔术!

  青瞳眼中绿芒大盛,半空中硬生生顿下身形,连退五步,脚尖用力,尽力向旁边闪开。“轰”地一声低响,她身后桌椅在片刻间被那股黑暗之力击中,一阵摇晃,呼啦啦垮了下来,尽为粉屑。

  暗黑法师下手竟毫不容情。

  青瞳眼光余角扫处,见那桌椅之状,面色为之一变。一疏神间,立刻感觉巨大的黑色阴影笼罩而来,再想反应,已来不及。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胸口已为暗黑法杖击中。巨大的能量冲撞过来,把她整个身子打得飞了起来,往后直撞到墙上,发出了一声大响,落到地上。

  青瞳喉间一甜,“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只是在她心中,却在此时感觉到了最后时刻暗黑法师不知为何又收了手,留了情。

  夏尔蒙走近这受伤委顿于地的女子,缓缓在她面前蹲下。她的脸色因失血而苍白,胸口急剧地起伏,一缕殷红的血丝从她嘴角留出,淌过她白皙的肌肤,衬托着她分外妖异的美丽。

  她,仿佛是一朵摇曳于黑暗中的花!

  暗黑法师看着她淡绿色的眼睛,那里光波晶莹流转,却不知那里深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他伸出手,替青瞳轻轻擦去嘴角的血迹。

  黑暗,不知何时,也变得温柔。

  夏尔蒙忽然有些悔意,为什么 自己要如此在乎呢,不就是一个面具吗?

  他这般地想着,从怀中拿出了那个冥神面具,就要露出微笑,递给青瞳。

  暗黑法杖幽幽的白光下,冥神面具倒映着暗色妖异的光芒,那般狰狞。

  正如青瞳看到它时的眼神一样!

  那苍白的手,伸到了一半,忽地停了下来。

  仿佛凝固。

  撕裂肌肉的疼痛,刹那间传遍全身,绿色的鲜血源源涌出,如狂奔的洪水。他再也无力握住面具,“啪”地一声,被青瞳夹手夺去,戴到脸上。

  暗黑法师怔怔看着手上留出的血,恍惚间,那曾经以为麻木甚至强迫忘却的记忆又开始残酷闪光:

  那从小就一直微笑着站在身旁如战神般耀眼的男子!

  那一身白衣长发披肩温柔如水的女子!

  “雪莉!雪莉!雪莉!雪莉!雪莉!雪莉!雪莉!……”

  他在片刻间从灵魂深处狂喊了无数次,直到世界毁灭,直到灵魂崩溃!

  那被至爱至交出卖欺骗的痛苦,又一次的,啃食他的灵魂。

  在此刻,他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原来曾几何时,他已把青瞳视为自己最亲近的人。

  黑暗中,隐约有一声低低的呻吟。

  无边无际的,无限的,无穷的黑暗力量,在此刻,一起歌唱!

  青瞳抬头。

  她面上是那狰狞的冥神面具。面具之后,发出被压抑的沉重呼吸声,而在面具之上,赫然是传说中冥神特有的标志:一双深紫色的眼睛!

  她冷冷地看着面前那个黑袍男子,他全身紧绷,依稀可以看见轻微的颤抖。原来,他也有软弱的时候么?

  她闭上了眼,感觉着那充盈身体的力量。那是远古祖先的诅咒怨灵历经千世万代形成的强大黑暗之力,充斥了死亡破灭,充满了杀戮血腥!

  那是怎样一种,对鲜血生命的掠夺渴望啊!

  深紫的眼睛霍然张开,伴随着冥冥中无数怨灵的呼啸,她化掌为刀,往暗黑法师头顶,断然斩下。

  那一掌锋锐似刀,眼看着就斩断了世间情义,人世牵绊。

  可是她看见了伤痕。

  在夏尔蒙血如泉涌的伤口旁,还有一道淡淡的伤痕,那是许久以前,她第一次弄伤他发现了绿血秘密时留下的伤口。

  那时,他正端着饭菜,劝她进食。

  那时,漫漫的长夜里,他的眼是清澈的。

  那时,全世界的人群中,只有他黑色的身影,站在了她的身前。

  风声消失了,她全身忽然无力,从未有过的温柔之意,缓缓泛上心头。那痛苦中的男子,身影竟如此孤单么?

  “为什么?”她在此刻听到了暗黑法师的声音。

  他缓缓抬头,面色苍白如纸,眼中尽是痛苦痛恨之色,道:“为什么连你也骗我?”

  青瞳看着他,忽地,咬着牙,重重地摇头。

  夏尔蒙喉间一声低吼,右手一伸,扼住青瞳的咽喉,连进几步,把她重重推在墙壁之上,发出“砰”地一声重响。

  剧烈震动之下,冥神面具“啪”地一声掉落下来,落在地上。只是此刻,谁都没有去注意它。

  青瞳只觉得呼吸渐渐困难,喉间痛楚越来越甚。她几乎可以感觉出生命正一分一分地离她而去。

  可是她却全无挣扎之意。

  她全身心地注视着夏尔蒙的眼睛。

  那原是清澈明亮的眼睛,此时正燃烧着痛苦的火焰,疯狂中那带着绝望的深情!

  你一生中,有没有被那狂野的目光,注视过?

  那忘却了世界忘却了理性忘却了所有只看着你一人的目光!

  那少年的单纯年少的疯狂如今你是否依然记得?

  咬住牙屏住呼吸吧!

  听,

  你的心跳!

  如果死,就死在这未曾见过的深情中吧!

  青瞳吃力地伸出手去,向那男子苍白的脸。

  她的眼,不知何时,变回了妖艳的淡绿色。

  一切,就这样,结束吧。

  如果,我们放弃了!

  忽然,喉间的压力一松,青瞳本能地咳嗽起来,大口喘息,无力地滑倒,蹲坐在地。

  暗黑法师深深,深深地吸气,他在片刻前终于强迫自己恢复了理智。

  然后,他望着那个女子,嘴角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是不是,把话藏到了心底的人,注定要孤单呢?

  他不愿去想这个问题,最后看了青瞳一眼,把所有的关心歉意都埋在深心,转身就要离去。

  可是他没有迈步,因为他的衣角被人抓住。

  他没有回头,没有转身。

  身后的喘息声逐渐平息,许久,那幽幽的声音传来:“我会和你在一起的!”

  手,松开了。

  他向前走去,一步,两步,三步……

  这句话竟这般熟悉么!他忽然想起,在几个月前玛咯斯大会战中,他做出向赤苏城进军的关键抉择时,青瞳也曾经对他这般说过。

  在他黑色的身影后,那淡绿的目光流转闪动,直望着前方的男子。

  也许,这就是岁月长河里黑暗岁月中那用真心镂刻的一句诺言么?

  门打开了又关上,暗黑法师走了出去。黑暗堂而皇之地占领了这个地方,包围了那孤单的女子。

  一切都归于黑暗,只有僻静处的冥神面具却在黑暗中隐隐发出暗淡的血色红光,映出它面容上那两个空洞的眼睛,就连它狰狞的笑容,似乎也在嘲笑这世间无知的人类。

  ※※※※※

  纳斯达帝国,北部边境,开兰军营。

  数十万的开兰雄兵扎营连里,连绵不绝。大门之前,十几位将军戎装整齐,并列于门前,目视远方,等待着。

  风,从大陆南方吹来,把飘扬的开兰军旗吹拂不定,咧咧作响。

  不久,前方响起了马蹄声。很快视线中出现了一行人,当先骑在高大骏马之上的是个金发英俊的青年,意兴风发,神采飞扬。远远看去,就感到了那一股青春冲动的情怀,仿佛只要看他一眼,就给人的心情带来阳光一般。

  站在最前端的埃瓦将军看着那个年轻人,经历了五十多年风霜的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那一行人很快走近,英俊青年离鞍下马。埃瓦微笑地走上,拱手行礼道:“殿下辛苦了。臣在军中,戎装在身,不便行礼,还请殿下恕罪。”

  开兰王国唯一的继承人,王子克利姆殿下露出了潇洒的笑容,往前一步,拉住埃瓦的手道:“埃瓦叔叔,你我是什么关系,何必如此多礼。”

  埃瓦一笑,转身领着克利姆走到那排将领面前,逐一介绍。克利姆含笑一一应答。

  介绍完毕,克利姆和埃瓦当先而行,众将众星拱月般拥着二人,进了大帐。

  众人在大帐中站定,克利姆很自然地走上主位,环顾四周一眼,朗声道:“诸位,父王他虽身在红雪之城,但对全军将士为国尽忠竭力之心,仍是有感于怀,故特派我前来探望诸位,并为全军将士带来粮草辎重,先行抚慰。待到大功告成之日,自当对诸位论功行赏,还望诸位为我开兰王国千秋大业,再尽一分力。”

  众人齐声道:“多谢陛下洪恩,愿为开兰效命。”

  克利姆含笑点头,目视埃瓦。埃瓦会意,踏前一步,道:“殿下远来劳累,今日暂且到此。待明日午间,诸位再来相聚。”

  众人向克利姆和埃瓦行了一礼,依次退了出去。

  克利姆看着埃瓦,微笑道:“埃瓦叔叔,许久未见,你身体依旧矫健,真是我开兰大幸。”

  埃瓦大笑,道:“殿下说笑了。想来老臣追随陛下近四十年,从近身侍卫做起到如今的大军总将,所有一起,都是陛下恩赐,自当对开兰尽忠效死。倒是多日未见殿下,今日一见,英气勃发,气宇轩昂,果然那一表人才。”

  克利姆亲热地一拍埃瓦肩头,笑道:“我还不是埃瓦叔叔你看着长大的,我是什么人才难道叔叔你不知道么?”

  埃瓦目光一闪,又是大笑。

  克利姆和他对望一眼,也笑了起来。半晌,二人笑声稍止,克利姆踏前一步,道:“不过我此来还有另一任务,父王他有密函要我转交给埃瓦叔叔你。”

  埃瓦一惊,收敛笑容,退后一步,拱手正色道:“是。”

  克利姆从怀中拿出一封上好火漆封口的信,递给埃瓦。

  埃瓦小心接过,犹豫了一下,向克利姆道:“请殿下见谅。”

  克利姆脸色微微一变,旋又笑道:“无妨。”

  埃瓦又行了一礼,退了几步,离开克利姆一段距离,这才拆开信封,拿出两张信纸,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看完之后,他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有什么问题吗?埃瓦叔叔。”克利姆问道。

  埃瓦回过神来,连忙道:“没事。陛下交代了一些事,同时对我军战术上有一些指示,老臣正在考虑。”

  克利姆点了点头,脸色忽然暗淡了下来,道:“不知怎么,我总觉得父王他对我不很满意。非但朝廷政事少让我插手,军中之事更是不让我关2。莫非他老人家对我失去了信心了么?”

  埃瓦脸色一变,立刻道:“殿下,这就是你想错了。”

  克利姆抬头看他:“哦?”

  埃瓦正色道:“殿下,且不论其他,陛下他与你是亲生父子,正所谓血浓于水,将来整个开兰王国都要交给你,他不信你,还能信谁?”

  克利姆眉头一皱,没有说话。

  埃瓦又道:“若你为密信之事而心生感慨,其实大可不必。殿下,军队乃国之大事,不可出些许差错,否则便祸害至烈,不可收拾。此次纳斯达惨败于玛咯斯,瞬间国势大颓,才有我开兰可乘之机。为将者手握重权,掌千万人生死于一身,一个决定即可断人生死,当慎之又慎。今日此信,是陛下授意之最高军事机密,出陛下之手,入老臣之眼,不可让第三人知道。殿下是陛下亲子,所以陛下才把此信托付殿下转交老臣,这正是对殿下的信任啊。”

  克利姆思索良久,点头笑道:“不是埃瓦叔叔你点醒,我还在胡思乱想。多谢了。”顿了一下,他又道:“不过目前战况如何,我倒很有兴趣,这总不算是最高军事机密了吧?”

  埃瓦长笑一声,领着克利姆走出大帐,走到大营门口,向南望去。

  “纳斯达北部为丘陵地带,多河流山川树林,不适合骑兵作战。目前我军兵力占优,将敌军压缩于几个大城之中。殿下你看,”埃瓦手一指,向东南方一指,道:“那里是伊维特城,由老将邓肯防守,”又向西南稍后方向一指,道:“那里是托耶塞城,由马拉齐纳防守。这两城是纳斯达军主要兵力集结之地,地势上互为犄角,遥相呼应。并且由于我军对地理不熟,经常受到小股敌军骚扰,难以形成大规模决战情势,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克利姆皱眉道:“如此说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打到梵心城下了?”

  埃瓦微笑着看了他一眼,道:“战场之事,岂有定数。但你如此心急,莫非有什么原因?”

  克利姆淡淡一笑,目光忽然变得飘忽起来,望着南方,道:“去年我曾经奉命去梵心城庆贺巴兹寿诞,你可知道?”

  埃瓦点了点头。

  克利姆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美丽的夜晚,“那个晚上,在纳斯达皇宫的清心湖畔,她灿烂登场,光辉耀眼,几乎令我以为夜晚变成了白天。我从未见过如她这般美丽的女子,在我离开梵心城的那一刻起,就决心要再次回到那里,再见她一面。”

  埃瓦饶有兴趣地听着,微笑道:“却不知道这是哪位人家的小姐?”

  “她是巴兹唯一的女儿,希丽娅公主。”

  埃瓦一愣,不由得多看了克利姆几眼。克利姆脸一红,道:“我也知道这份感情不合适,所以在父王面前提都不提,否则不知要受怎样的责骂了。埃瓦叔叔你可千万莫要乱说。”

  埃瓦大笑,道:“我说是什么事,原来这般。其实这有什么?年轻人喜欢漂亮女子,天经地义。你放心,叔叔我不会乱说,而且迟早遂了你的心愿。”

  克利姆一惊,道:“你莫非已有了破敌之计?”

  埃瓦笑而不语,克利姆会意,两人对望一眼,相顾大笑。

  ※※※※※

  玛咯斯王国,赤苏城。

  入春的第一场大雨,席卷大地,把庞大的赤苏城笼罩在一片烟雨之中,看去隐约有朦胧的美。

  兰特站在窗前,只见那雨珠如丝,缕缕不绝,飘飘而下。远远看去,如珍珠一般,落到地面,水花四溅,破裂处弹起半空,折射出晶莹剔透的彩虹,转瞬却又消失。化为水滴,融入水流,欢快而去。

  雨中微风徐来,带着清新空气,仿佛吸上一口,身体也轻了些。兰特忍不住闭上眼去感觉,只觉得凉风拂面,清爽无比。

  他在心里低低念了一句:春天,终于到了么?

  这是新的一年了,却不知在这新年中,等待自己和玛咯斯王国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身后传来了争论声。

  他雕塑般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耐烦之色,但一闪即没。当他转过身子时,又是一幅宠辱不惊,淡然处之的神色。

  “我再说一次,”托兰大将军的口气中明显有着压抑的愤怒,“斯帕因大人,边防军数十万将士的军饷到今天已经整整拖欠了两个月了。将士们为国血战,拼死换来了今天国泰民安的局面,却得到了这个下场,任谁也要心灰意懒。目前军队中流言层出不穷,人心浮动。再不安定人心,就要出大乱子了!”

  玛咯斯王国宰相斯帕因大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道:“托兰大人,你不用对我说大道理。事情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就算如你所说,也要我手里有钱才能给你军饷。如今大战刚过,百废待兴,国力凋零。朝廷上下,赤苏城里的各级文官都已经三月没发薪饷。你叫我去哪里拿钱给你?”

  托兰怒道:“那你就不怕军中哗变?”

  斯帕因瞄了他一眼,道:“托兰大人,恕我直言,这就是你们这些将领的责任了。”

  托兰大怒,霍然站起,用他唯一的手指着斯帕因,道:“你,你这上公报私仇……”

  话未说完,托兰感觉到一支有力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回头一看,却是兰特不知何时已走到了身旁。

  兰特向托兰使了个眼色,转头面向宰相,和颜悦色地道:“斯帕因大人。”

  斯帕因不敢怠慢,道:“兰特大人,什么事?”

  兰特微笑了一下,道:“我明白二位都是国家栋梁,都是全心全意为了玛咯斯,只是彼此立场不同而已。不过对于斯帕因大人你的困难,我还是可以理解的。”

  斯帕因大喜,连忙道:“还是兰特大人你体谅我的难处。”

  兰特微微一笑,话锋一转,道:“不过军队是国之基石,是重中之重。军队不稳,国家必然不稳。大人你从政多年,这一点该不会不懂吧?”

  斯帕因苦笑一声,道:“兰特大人说笑了,这种事我如何会不懂。只是国库空虚,我的确是手中无钱,有心无力啊!”

  兰特目中精光一闪,道:“据我所知,上个月我国以全境通商减税八成的代价,换来了五国联盟第一巨富家族奥古斯都家族的一笔巨额贷款,其中第一笔款项一百万金币已于三日前到达。却不知大人你如何处置了这笔钱呢?”

  斯帕因心中一惊,立刻对兰特产生警惕,随之想到没有战争状态下,赤苏城完全处于“黄金骑士团”的控制下,只是没想到兰特竟这般神通广大。心里这般想着,但他脸上丝毫不动声色,道:“此事的确不假,”说了一半,他已感觉到托兰那愤怒的目光,但他假装没有感觉到,“但眼下百废待兴,处处要钱。一百万金币如何够花,别说三天,不到两日就花得差不多了。”

  兰特一皱眉,看着斯帕因,正色道:“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现在国力凋零,你我当更加节省才是,怎么大人你花钱比起大战前反而更凶了?”

  斯帕因叫屈道:“兰特大人,你还是不了解我的难处啊。大会战中,我军在正常编制上又入伍了许多新兵,造成编员超额;战争中我军虽然取胜,但伤亡也极惨重,抚慰金的支出又是一大块;战争使得商人纷纷外逃,大量税收化为乌有,财政雪上加霜;还有……”

  他正要喋喋不休地说下去,兰特打断了他道:“那么我的‘黄金骑士团’为什么从未断过薪饷?”

  斯帕因苦笑一声,道:“兰特大人,托兰大人,现在我国的实际情况你们也清楚的很,只是个空壳子而已。之所以国外强敌对我们还有些许顾忌,原因都在兰特大人你和‘黄金骑士团’的大陆第一强兵的名声上。我就是再穷也得把你们那份先备好了。否则,要是连黄金骑士走到大街上也是面黄肌瘦,无精打采的,玛咯斯就真的完了。”

  兰特和托兰相顾无言,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半晌,兰特皱着眉头,道:“斯帕因大人。”

  斯帕因看着他,道:“什么,兰特大人?”

  兰特道:“我也明白你的难处,只是薪饷一事,关系实在太大,万万不可再拖延下去。否则士兵哗变,后果不堪设想。还请大人是千万设法筹集,有多少算多少。在此之前,黄金骑士团自我开始,人人薪饷减半,用以补充兄弟部队,也尽我一分力帮助大人你,你看可好?”

  托兰叹了一口气,道:“兰特,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那些钱不过车水杯薪,没有什么用,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兰特摇了摇头,道:“有总比没有好。”

  斯帕因看着二人,看着他们的目光看向自己,犹豫了好一阵子,才突然做良心发现状,大声道:“好,两位大人高义,我斯帕因又岂是铁石心肠。三日内,不,十日内,我当筹集二十万金币,暂解眼下之忧,如何?”

  托兰和兰特相对苦笑,只得点头。

  在兰特等人结束会议走出门口时,他突然听到身旁的托兰有意无意间说了一句:“要是修肯长老在就好了。”

  兰特心中一动,修肯长老是四大辅政大臣之首,受爱德华四世临终重托。但不知为何,他极少参与政事,造成以斯帕因为首的文官系统和以兰特,托兰为首的军官系统之间争斗不休,却无人可以调解。

  修肯长老的态度,真是让人费解啊!

  兰特把目光远远眺望,只见雨更大风愈急,丝丝雨粉打在脸上,直冷到了心里。

  举目望去,烟雨迷朦。

  他忽然觉得,在这新的一年中,玛咯斯王国的命运,就象这雨中的城市,迷茫而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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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4-16 14:01:03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k7543 于 2009-4-16 14:14 编辑

第五十章 迁徙

  布鲁斯王国,王都碧森城。

  布鲁斯王国地处大陆西北方向,气候温暖,境内尤多森林树木,这也上精灵选择此地居住的重要原因。王都碧森城便是建立在一片大森林中,不过为了交通方便,以碧森城四个方位大门为起点,在森林中开辟了四条宽阔大路,穿越整片森林。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俯视四方,只见入眼处尽是青翠生机,四条气势恢弘的大道笔直延伸出去,就象四条巨大的血管,把碧森城这个火力四射,生机勃勃的心脏与整个布鲁斯王国连接了起来。

  皇宫。

  霍夫曼国王站在自己奢华的寝宫里,来回踱步。

  这是他执掌大权的第十个年头了。在五十岁的这个年龄上,他显得比较年轻,健壮的身材,炯炯的目光,满头的黑发,看不到一根白发。只有他著名的鹰勾鼻,为他平添了几分阴沉。

  “陛下。”侍者小心地门外禀告,“巴维尔殿下奉旨求见。”

  霍夫曼点了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侍者应了一声,退了下去。霍夫曼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自觉地抬头环顾自己的这间寝宫。

  这是历代布鲁斯国王的起居之所,霍夫曼执政以来虽常有改变祖先惯例之举,但在这一点上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从宫廷私下间流传出乃至传遍全国的一个流言,却传说在夜深人静时,这间屋子里竟会传出已故国王斯特列的痛苦呻吟声。这个传说流传多年,但霍夫曼丝毫没有改变寝宫地点的意思,这也让许多人津津乐道,为布鲁斯民众茶余饭后添了许多的话题。

  此刻,霍夫曼眼里有复杂的情绪。他的目光一寸寸扫过了这个房间,仿佛连最微笑无形的气息也不放过。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幕厚厚的黄幔之上。那是正对着他的床铺的墙上,一幕严严实实,厚重无比的黄幔,把它背后的那堵墙完全掩盖。

  霍夫曼死死地盯着那幕黄幔,眼角有轻微的抽搐。

  “陛下。”一声清朗而略带冷淡的呼唤在门口响起。

  霍夫曼回头转身,面上已带着他少见的笑容,和蔼地道:“是巴维尔么,快进来。”

  巴维尔应身而入,只见他身材高大挺拔,旗语轩昂,一双眼睛明亮而清澈,却隐隐有一丝冰冷。只是这些霍夫曼都不曾在意,因为与以往每一次见到巴维尔一样,他的目光总是被这个侄子的一头红发所吸引。

  那如火焰般狂野热情的红发,是布鲁斯王家血脉著名的象征。自开国以来,每一代布鲁斯国王都拥有这一头红发。

  除了霍夫曼。

  他有的是一头与常人无异的黑发,这也是他常遭人诟病,并在传言中被诋毁不是布鲁斯王家正统继承人的原因。

  巴维尔似乎早已习惯了霍夫曼的这种目光,对之视若无睹,淡淡道:“陛下,你召我前来,有什么事么?”

  霍夫曼把目光从那火焰般的红发上收回,移到侄子的脸上,微笑了一下,道:“哦,是的。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

  巴维尔看了叔叔一眼,道:“陛下,请说。”

  霍夫曼目光一闪,却没有立刻说到正题,反而以长辈对待心爱后辈特有的宽容口气,道:“巴维尔,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是叔侄之亲,我又无子嗣,一向都把你看作是自己的儿子。现在是私下场合,又无外人在场,你叫我叔叔就可以了。”

  巴维尔眼角在瞬间抽搐了一下,但脸色如常,只是口中却依旧倔强地道:“请陛下指教。”

  霍夫曼脸色一沉,旋又如常,和气地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今年应该有十八岁了吧?”

  巴维尔一愣,道:“是。”

  霍夫曼微笑道:“时间过得真快啊,当初我接任王位时,你不过是个八岁幼童,如今却已长大成人了。现在也是你考虑终生大事的时候了。”

  巴维尔吃了一惊,道:“终生大事?”

  霍夫曼点头道:“不错,你既已成年,自当考虑一下婚姻大事。十五年前,你年幼之时,你父王曾为你定下了一门亲事。如今,也该是我为王兄了结这个心愿的时候了。”

  巴维尔皱眉道:“怎么我从来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霍夫曼道:“当时你尚年幼,年纪稍大后又连逢变故,先是你父王去世,再是对方也遭逢不幸。所以这事就拖了下来,我也就一直未与你说。但前日我接到对方一个故人来信,信中提及此事。我考虑再三,觉得此事对你和布鲁斯王国都有极大好处,所以决定替你完婚。”

  巴维尔脸色微变,道:“那不知这个对方,又是何人?”

  霍夫曼微笑道:“是我们的好邻居玛咯斯王国,与你定亲的是爱德华四世的长女妮娅公主,而前日来信之人,是大陆闻名的大魔法师修肯长老。”

  巴维尔不说话了,但他眼中的光芒越发明亮,几乎是以一种挑衅的延伸望着他的叔叔。

  霍夫曼脸色一变,道:“你意下如何?”

  巴维尔冷笑一声,道:“我若是不同意呢?”

  霍夫曼原先和蔼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看去隐隐带有一丝肃杀之意。但他并未发怒,反而耐心地道:“巴维尔,你现在才十八岁,很多事要想得长远些。我后继无人,布鲁斯王国迟早是要交给你的。既然身为我布鲁斯王国的继承人,你就应当有为布鲁斯王国奉献的觉悟。玛咯斯自爱德华四世死后,新任国王亚力年幼无知,朝政归于以修肯长老为首的四大辅政大臣。今日的玛咯斯历经战乱,国力凋零,弱不经风,四方强者无不虎视耽耽,意欲图之。你若娶得妮娅公主,我国就与玛咯斯为姻亲关系。若有事发,大可托名援军而派兵进驻玛咯斯,进而控制该国。这是我布鲁斯王国称霸欲望大陆的关键之举,更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你切切不可意气用事。”

  巴维尔斜眼看去,又是一声冷笑,道:“意气用事?为了自己的幸福抗争叫做意气用事,牺牲感情为阴谋野心铺路反而是识大体有见识?谢了,这种事情我不干。”

  倔强的年轻人眼中讽刺之色越发浓烈,声音也越来越大:“且不说你要我和一个从未谋面的女子结婚,这毫无感情的婚姻是否能够幸福。那个妮娅公主只怕也和我一样,对这个突然冒出的婚姻感到困惑吧?再有,就算我们结为夫妇,一旦日后事情如你计划的那样发展,我们逐步控制了玛咯斯,那时我又将怎样面对我的妻子呢?你要我日夜面对一个恨我怨我的女人么?不,这不行!”

  巴维尔斩钉截铁地道。

  “巴维尔,”霍夫曼一声断喝,脸上已是怒容,“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有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将来你登上王位,天下女子,还不是任你取舍,何必拘泥于无聊爱情!”

  巴维尔抗声道:“若这王位是靠出卖爱情幸福得来,那么不要也罢。”

  “啪”,一声脆响,霍夫曼重重打了侄子一个耳光,下手之重,巴维尔高大的身体也禁不住一个踉跄。

  “我这是打醒你这不知所谓的家伙!”霍夫曼不知为何,连眼中都似乎要冒出怒火来。此刻甚至连巴维尔都相信,若站在面前的不是他唯一的侄子,只怕立刻就被他杀了。但是,尽管明白这一点,巴维尔却依旧倔强地直视叔叔,握紧双拳。

  霍夫曼狠狠地盯了巴维尔一眼,转身快步走到那幕黄幔之前,用力一扯,将黄幔拉开,露出一片雪白的墙壁,和在墙上挂着的两幅画。

  巴维尔在瞬间瞪大了眼睛。

  左边的图上,是一位端坐于宝座之上的帝王,面容坚毅,一身奢华,望之不怒而威;右边则画着一位中年妇人,富态端庄,雍容秀丽,虽已中年,但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是美艳不可方物的风采。

  这两人正是布鲁斯王国已故国王斯特列和王后玛丽。没有人会想到在传言中背负杀兄嫌疑的霍夫曼,会在自己寝宫中挂上已故王兄夫妇的画像。

  “你给我跪下!”霍夫曼看着墙上图像,也不回头,冷冷道。

  巴维尔犹豫了一下,看着墙上父母的遗像,终于还是屈膝跪了下来。

  “我布鲁斯开国以来,称霸欲望大陆就是历代祖先的梦想。你父王更是为之尽心竭智,日夜操劳,但天妒英才,不幸早亡。若他泉下有知,见到你这般不成器,你以为他会怎么想?”

  巴维尔双手握得更紧,嘴角边也因用力而发白,可以看出他内心的激动。只见他抬起头来,死死盯着叔叔的背影,忽然道:“谁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霍夫曼的身体在瞬间绷紧,缓缓转过身来,盯着巴维尔。那眼中的怒火如果可以杀人,巴维尔早已化为灰烬。

  巴维尔也醒悟到说错了话,慢慢低下头去。

  房间里的温度,刹那间到了冰点。

  霍夫曼从牙缝间,一字一字地吐出:“你是什么意思?”

  巴维尔低声道:“我一时激动,说错了话。”

  霍夫曼合上了眼,深深吸气,把心头情绪平抑下来。半晌,他才张眼,话声也恢复了平静:“联姻之事,你回去仔细考虑。此事关系我布鲁斯一国命运,你要想清楚了。好了,你下去吧。”

  巴维尔应了一声,抬头看了看父母遗像,退了出去。

  霍夫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沉吟了一会,忽然道:“来人。”

  门外立刻有侍者道:“陛下。”

  “请雅格大人来见我。”

  侍者遵命去了,霍夫曼缓缓转身,面队墙壁,看着那两幅画。当他的目光看到斯特列时,竟是一种痛恨憎恨的眼神,那深入灵魂的仇恨,几乎可以毁灭一切;只是,当他转移目光,移到已故王后玛丽的画像上时,却又是不可思议的另一番表情,那是深入骨髓的爱恋,那是不可忘却的温柔,仿佛令人错以为,站在那儿的,竟是前尘岁月中那单纯而热情的少年。

  “他的性子真的很象你啊,玛丽。”国王的声音低低地在房间里飘荡,如迷失方向的幽灵,“你们都是这般的任性!”

  ※※※※※

  纳斯达帝国,克顿城。

  苍云集团的总将夏尔蒙公爵这几日连下了几道命令,令人们议论纷纷。

  开放与玛咯斯方面通商。历来纳斯达帝国在与玛咯斯王国交战过程中,双方都是闭关锁国,能够接触的只有双方军队而已。这一次暗黑法师摆明了不怕玛咯斯密探混入城内,效果如何,不得而知。

  任免了一批官员,绝大部分是文职官员,大多是苍云集团辖下城市,改变了原先军队将领掌握一个城市所有权力的局面。

  改变税收交纳方式。惯例上每个城市都是自行交纳,上缴国库。但苍云集团辖下城市被告之,除了正常规定截留于地方的军费外,其余税款也由克顿城派人收缴,同意计算,上缴国库。

  最后,苍云集团新建制已改组完毕,各军团长已接手工作。对于空悬的‘暗黑骑士团’军团长之位,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暗黑法师做出了不可思议的选择:他任命青瞳担任军团长。

  不管老百姓的反应,在苍云集团私下间,流传着这样一条消息:除了最后一个命令,其余都是出自新进幕僚阿利耶的建议,然后由夏尔蒙公爵修改后颁布,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动静,但每个人的心中,却还是隐隐感觉到,那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对于最后一个命令,众人的反应就没那么平静了。大部分人不能接受这个任命,在今日召开的会议上,除了半兽人族的杰拉特父子,所有的人类将领都表示了反对。

  大厅中一片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于黑袍男子的身上。

  夏尔蒙静静地坐着,苍白的脸上不带一丝声色。

  感觉到那么多的目光,却没有一个人是站在自己这边。

  这久违的寂寞啊!

  他眼角余光看到了站在角落的青瞳,她怔怔地看着他,仿佛那一凝眸处,便看尽了过往时光。

  也许是不习惯这样的安静,半兽人费尔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发出了微小的声响。杰拉特横过眼来,以目视之,费尔立刻安静了下来。

  杰拉特回过头,目光再次落在了暗黑法师的身上。刚才众人纷纷发言,极力反对青瞳出任”暗黑骑士团’军团长。只是他一开始就感觉到夏尔蒙决心已下,这个决定是不会更改了。想到这里,他心中突然一动,转眼看向阿利耶,除了杰拉特父子,他是唯一一个对此没有发表意见的人。

  阿利耶似有所感,也转目看来,二人目光相接。阿利耶友好地笑了笑,杰拉特也报以微笑,心头却对这个刚刚加入苍云集团的男子多了几分警惕:此人不简单啊!

  这时,夏尔蒙起身站起,顿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过去。

  “我,”暗黑法师的话短而坚决,“已经决定了。”

  众人哑然,本有心再次劝说,却见那黑袍男子竟不稍停,径直向外走了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逐一散去。杰拉特在走出大厅时,却忽然发觉,那传说中是冥神后裔的女子,不知何时又消失于大厅中,直如鬼魅一般。

  在返回的路上,杰拉特父子落在最后。费尔见四下无人,忍不住道:“父亲,你不觉得这个任命太荒谬了吗?”

  杰拉特微微一笑,道:“夏尔蒙于阿尔夏特村起事时,难道不也是个初经战场的新人?”

  费尔语塞,心下却仍觉不甘,正要再说,却见父亲突然停下了脚步。顺着他的眼神望去,见前方回廊尽头,赫然站着那黑袍男子。

  夏尔蒙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族长。”

  杰拉特道:“大人,有什么事么?”

  “我有些事想和族长你商量一下,不知道方不方便?”

  杰拉特笑道:“大人哪里话,请说。”

  夏尔蒙手往回廊旁边花园一指,杰拉特会意,走上前与黑袍男子一起进入花园。费尔紧跟在后。

  三人走在僻静的花园中,微风吹来,带着春天温柔的气息,吹绿了满园芳草。

  走着走着,夏尔蒙忽然那道:“这风,应该是从马蹄平原方向吹来的吧?”

  杰拉特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也嗅到那风中草原的芬芳,道:“是吧。”

  夏尔蒙看了他一眼,道:“当初我对半兽人族许下诺言,马蹄平原就是属于你们的新家园。只是到如今这个诺言都没有实现。”

  费尔在背后不安地动了一下,夏尔蒙又感觉到敌意的目光。大拿同时只听杰拉特淡淡道:“若这个愿望如此容易实现,我反而要奇怪了。来日方长,大人不必多心。”

  夏尔蒙道:“但你们在战争中已损失了两万人,而且我还听说下级士兵中似乎对目前情况颇不满意。”

  杰拉特心头一惊,但面色如常,微笑道:“大人多虑了。其实当初决定出兵相助,就早已料到要付出代价。手下士兵背负族人重托,有些须杂念,不足为奇。”

  夏尔蒙沉默了一会,道:“我能有今日,半兽人功不可没。当日我许下诺言,必定兑现。但目前情况,我也无力多做什么。只有一事,希望可以帮助到族长。”

  杰拉特一愣,道:“什么事?”

  夏尔蒙道:“苍云走廊。这个走廊本属马蹄平原的一部分,土地肥沃。但纳斯达和玛咯斯数百年征战不休,荒芜已久。若族长不弃,可以先把族人先行从半兽人荒原迁出,到此暂居。一来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也可上龙山狩猎,生活比起荒原之中想必好上不少;二来给半兽人一族上下希望,也显示我对贵族一片诚心,并可为族长你消除些压力;最后,苍云走廊已完全由我掌控,半兽人在此聚居,当无后顾之忧,大可休养生息。族长你看可好?”

  杰拉特不知为何身子一震,但在瞬间眼中已换上了感激之色,深深弯腰行礼,道:“多谢大人。”

  费尔那火焰般的眼神注视着夏尔蒙,但目光已柔和了不少,终于也随着父亲向暗黑法师行礼。

  夏尔蒙微微一笑,上前拉起杰拉特,看着他的眼睛,不再多说,只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看着那黑色的身影逐渐消失,半兽人父子站在花园之中,杰拉特忽然道:“你感觉出来了没有?”

  费尔怔了一下,摇了摇头。

  杰拉特轻叹一声,道:“这个男人,越来越压抑不住自己的野心了。”

  费尔不解,追问道:“父亲,你怎么会这么说?”

  杰拉特看着暗黑法师消失的方向,淡淡道:“他虽然是苍云集团的总将,但如此大事,他话里行间竟丝毫不提纳斯达朝廷意见。以我看来,这只怕是他自己决定。苍云走廊说到底是纳斯达王国的土地,他这般做,直如视为私人领地一般。”

  费尔点头思索。

  杰拉特又道:“此外,他公布的几道命令,把苍云集团辖下军权,财权,行政权完全集于一身,其志不小啊!”

  费尔一惊,道:“难道他要谋反?”

  杰拉特冷笑一声,忽有些感慨,转头对费尔道:“费尔,你要永远记得,尽管最强壮的人类在体形上也比我们弱小,但最弱小人类的野心,却一定会比我们大。人类的野心欲望,永远是无止尽的。”

  费尔重重点头,道:“是。”

  说到这里,杰拉特忽然又笑了笑,那一双红色睿智的眼里精光闪烁:“不过我们的赌注本就压在他的野心才华之上,而且无限的野心加上绝世的才华,究竟会有什么结果,倒真是令人期待啊!”

  他徐徐地道:“我想,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的!”

  ※※※※※

  一个月后,克顿城上。

  自夏尔蒙以下,苍云集团的所有高官都来到了克顿城上,举目北望。

  那里是一望无际的平原,青翠的草儿在春风里摇摆身姿,仿佛可以听见生命在春天里歌唱。

  天很高,很蓝,是那清澈的蓝。

  有白云,如雪,如絮,在天空轻轻移动,变换形状。

  似乎,连大地都是温柔的。

  风,不停地吹着,所过处压低了一片片的青草,如大海的波涛,起伏不定,直到天边。

  克顿城下,三万半兽人族士兵阵列于前,鸦雀无声。只是,那肃杀之中,却带着期待。

  所有的目光,望向古老故乡的方向。

  城里,无数的平民百姓心情复杂,或惶恐藏于家中,或激动到城门窥望。

  因为,今天,就是欲望大陆历史上那一次著名的种族迁徙--半兽人族迁出半兽人荒原,在暗黑法师的庇护下,移居苍云走廊。

  岁月的变迁,沧桑的容颜,祖先的渴望,不息的呐喊。

  那是一生最激动的时刻么,当毕生的梦想看到实现的曙光!

  杰拉特父子站在军队的最前方,站在迎面而来的风中,眺望。

  北方!

  暗黑法师缓缓收回目光,苍白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平原的风不停吹来,令他的黑袍轻轻飘动。在他身后,是一排的将领。

  青瞳,赫然也在其中。

  不知何时出现的阿利耶,缓缓走到夏尔蒙身旁,轻声道:“大人。”

  夏尔蒙头也不回,道:“什么事?”

  阿利耶道:“奏章已按大人你的意思写好了,请过目。”说着拿出一张信纸,递给夏尔蒙。

  夏尔蒙接过,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点了点头,道:“送出去吧。”说完,把信纸还给了阿利耶。

  阿利耶一点头,就要退下,忽又听到黑袍男子的声音:“你不看看么?”

  阿利耶一愣,道:“什么,大人?”

  夏尔蒙淡淡道:“这次半兽人举族迁徙,百年难见,影响深远。你难道没有兴趣?”

  阿利耶洒然一笑,也不言语,在暗黑法师身旁站定,向北方望去。

  那一片蓝天草原相交的地平线啊!

  忽地,夏尔蒙心头一震,那熟悉的低沉鼓声在冥冥中响了一声。与此同时,城下半兽人军队一阵骚动。

  缓缓的,那视线的尽处,平原的远方,出现了一片黑点。

  伟大的迁徙,终于走到了眼前。

  那低沉的鼓声逐渐密集,如敲在每个人的心头,令人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仿佛只是这鼓声,就透露着悲凉豪壮气概,让人热血沸腾。

  那一片黑点越来越近,逐渐清晰,慢慢看清了前列之人。而在他们身后,更多的,无数的人潮涌来,几乎淹没了地平线。

  在那队伍的前端,走着一位手持骸骨法杖的老半兽人。他白须秃顶,皱纹横生,但目光炯炯,步伐矫健。在他的身后,便是奉命回去报信的迪卡。

  看到这两个人,城下的半兽人军队在也忍耐不住,欢呼声此起彼伏。

  听着那不知何处传来却响彻平原的鼓声,夏尔蒙的目光也被那老者吸引过去。

  鼓声中,那潮水般而来的族人,带着汹涌的起誓,缓慢而坚决地走着。

  “咚!”,忽地,鼓声中一个高音,令整个平原城上城下众人心头都是一跳,然后,陷入了一片寂静。所有的半兽人也安静了下来,停止了脚步。

  这突然而来的寂静,令人们几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只见那队伍前端的老者昂首看天,又回身看着跟随他而来的族人,最后,他把眼光放到这片无边无际,肥沃的草原。

  那春风带着青草的香味,吹拂在他脸上。

  他眼角有泪,一把撕开上身衣裳,赤裸胸膛,扑倒在地。

  小心地,亲吻这片大地。

  许久,他缓缓站起,泪流满面。

  所有他的族人,所有人类,都默默地注视着他。

  他举起骸骨法杖,上边刺目的白骨仿佛重获新生,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呼~~~~~~~~呀!”他仰首长呼。

  “轰”,那一股悲壮气势,迎面而来。

  他一脚踏前,仰首长呼:

  “呼~~~~~~~~啊!”

  他的族人,跟随着他的脚步,整齐地向前踏出一步。那时,那一刻,仿佛整个马蹄平原都在颤抖。

  “雅利哈利德利姆!”他大声地歌唱,歌声沙哑而悲凉。

  他身后的族人踏上一步,齐声高唱:“雅利哈利德利姆!”

  近四十万人的悲歌,响彻大地,震撼灵魂。

  老半兽人踏前一步,大声高歌:“格利亚拉德利姆!”

  这一次,不止他身后的族人,在克顿城下的半兽人军队,包括杰拉特父子,都昂首高歌:“格利亚拉德利姆!”

  “咚!”,鼓声顿起,如惊雷响处,人心动荡。不再有人领唱,不在有人思考,平原之上所有的半兽人踏着整齐步伐,迎风而进,昂首高歌:

  雅利哈利德利姆!

  格利亚拉德利姆!

  比利古,

  依希玛基德利姆!

  ……

  人类,为之侧目!

  大地,为之应和!

  这是生命在岁月里不死不灭的呐喊,这是灵魂历经挫折百死不悔的狂呼!

  这是回荡于历史中那不朽的歌!

  人潮走近,半兽人军队融入其中,每个人都在拥抱。

  杰拉特走到那老者面前,彼此注视良久,然后紧紧拥抱。

  就连泪水,此刻也带了豪迈!

  夏尔蒙带着众人,来到城门口,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等着。

  杰拉特察觉,从激动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向夏尔蒙点了点头,然后对那老者低声说了几句。

  老半兽人的目光向暗黑法师看来,夏尔蒙几乎在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了另一个杰拉特。

  他们的目光竟如此相似。

  老者向暗黑法师走去,周围冲动的人群迅速安静了下来,随即,寂静如骨牌倒下般传遍,片刻间,数十万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人的身上。

  夏尔蒙的脸色依旧苍白,只是,谁又知道,他此刻心中的感觉?

  杰拉特和他老者并排走到夏尔蒙跟前,静静道:“这位是我半兽人族的大巫师,同时也是我的兄长梅拉达。”

  夏尔蒙心中一惊,但脸上不动声色,微笑道:“你好,大巫师。”

  梅拉达深深看了暗黑法师一眼,用标准而流利的人类语言道:“你好,大人。我久仰你的大名。半兽人族能有今日,都靠大人庇护。”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笑了笑,回首看了看那数十万族人殷切的目光,接着道:“所以,你是可以相信我们半兽人族的。”

  他坚定而骄傲地说。

  夏尔蒙笑了,走上前,在所有人的面前,拥抱了梅拉达,在拥抱了杰拉特。

  半兽族人顿时欢声雷动。

  之后,在杰拉特等人的带领下,这支浩浩荡荡的种族,开进了苍云走廊。

  在看着最后一个半兽人进入苍云走廊后,夏尔蒙返回府邸。他到此刻才想起,今日这么热闹的场面,却没有见到罗德等人的影子,真的是很奇怪。

  不过,这个疑问他很快就有了答案。

  刚一到府,侍者就报告有客来访。目前罗德,维西还有塔尔正在大厅待客。

  夏尔蒙心中奇怪,向着大厅走去。隔了老远,就听见罗德兴奋的声音。

  黑袍男子笑了笑,走了几步,踏进大厅,向内望去。

  只见一个青衫女子面向里而立,罗德在她一旁笑着说个不停,维西和塔尔则在一旁冷嘲热讽。

  只是,他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目光只望着那女子熟悉的背影。此时,那女子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回身向门口处看来,一眼便看见了黑袍男子,不由得嫣然一笑。

  夏尔蒙只觉得心头一震。

  春天里,春光中,春风下,那青衫女子秀发如云,明眸善睐,美艳处竟是不可方物,令人屏住了呼吸。

  她微笑着,身姿如柳,肌肤胜雪,那一把淡绿小扇,在胸口轻轻摇动。

  竟仿佛是,那春天里的,

  一道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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