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十年后。卡拉基亚(Calakia)。 夜色如同厚重的、浸透了豆蔻与烟尘气息的织毯,沉沉地压在这座达利西斯王国首都的石制骨架之上。即使在深夜,白日里被炙烤的花岗岩墙壁仍在向外辐射着温吞的热量,与自远处带着沙砾气息的凉风交织,在狭窄的街巷间形成一种粘稠而压抑的触感。 这间书房位于这座迷宫般城市核心的一隅,此刻只有一盏孤零零的鲸油灯提供着照明。灯火摇曳,在镶嵌着几何纹样的地毯和堆满卷宗的厚重木桌上,投下拉长的摇曳影子。 戴格兰那·冯·哈斯威尔搁下鹅毛笔,将后背靠进那张雕刻繁复的高背椅里,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鲸油灯的火焰无声跳跃。映照桌角那把被用作裁纸刀的匕首熠熠生辉。匕首的刀柄镶嵌着珍珠,在灯火下泛着柔和而冰冷的光泽。 戴格兰那伸手,拿起匕首。十年前,他在那座废弃的渔网仓库里找回了这把匕首。匕首刃口依旧锋利。十年时光,未曾让这把匕首有过丝毫锈蚀。然而光洁如镜的刃面中,戴格兰那却看到自己脸上远超实际年龄的痕迹。眼角和眉宇间,是长期思虑留下的细密纹路。曾经清澈的紫罗兰色眼眸,如今深邃得如同幽潭。那头曾经不羁的亚麻色卷发,如今修剪得一丝不苟。几缕银丝却已经过早地爬上了额头。 戴格兰那的眼睛闭拢片刻,旋即又睁开。他拿起手边几份信札,用匕首逐一裁开封蜡。 那是用加密符文书写的密报。戴格兰那的手指拂过第一份羊皮纸上那些扭曲的字符——泰莫瑞行省,土地清查法令,激烈抵制。报告用一种毫无感情的、纯粹客观的语调记录着依附于拉尔夫公爵的贵族,如何在一夜之间拔除和捣毁执法官设立的土地界碑。丈量官员收到恐吓信件的频率。以及两名“过于忠诚”的税吏在偏僻村庄意外坠马,摔断脖颈的不幸事件。戴格兰那的目光在“坠马”一词上停留了片刻,嘴角似乎极其微小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转瞬即逝的、冰冷的弧度。他拿起鹅毛笔,在报告末尾书写。 “凶手按律处斩。报枢密院备案。”落笔精准,毫无颤抖。 他将第一份报告推到一旁,拿起第二份。卡洛冈地区对贵族的增税改革,引发了贵族们大规模的街头抗议,报告中附有几幅素描,描绘着手持棍棒和投石索的愤怒人群。报告结尾处,执笔者用一种近乎恐慌的笔触暗示,若不尽快采取怀柔措施,叛乱之火恐将蔓延。戴格兰那阅读的速度很慢。他的指节再次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极其轻微的、如同钟摆般规律的声响。最终,他在报告下方空白处画了一个复杂的、代表其所属派系的秘密标记,旁边只写了一个词:“待议。” 第三份是一份人事调动名单。名单很短,只有寥寥数人,但每个名字都被人用鲜红的墨水重重地画了一个圈。对这些人,戴格兰那还有清晰的印象,他们大多出身平民或小贵族,在枢密院中以思想激进,主张废止王国奴隶制而闻名。如今,他们的名字后面都跟着简短的注释——“派驻摩恩苏拿前线”。枢密院也是前线。没有刀光剑影,却一样血雨腥风。戴格兰那看着那些名字,如同看着死者的墓碑。这些名字,是又一批投入绞肉机的卒子。他的目光逐一扫过那些名字和注释,眼神如同结了冰的湖面,不起一丝波澜。他拿起这份名单,没有做任何批注,直接将其移到鲸油灯上方。羊皮纸在火焰中迅速卷曲、变黑,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最终化为一小撮灰烬,落入银盆。 他拿起第四份信札。封蜡上是一个代表法勒耶玛的标记。裁开封蜡,里面只有寥寥数行文字。内容简洁、冰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目标(代号:林地百灵)仍居于圣言修道院深处。旧疾已痊愈。近期活动范围未变。专注研习古卷,较少与外界接触。然,圣城内‘纯净信仰’派系活动日益频繁,对异见者及‘背景可疑’者审查加剧。数次遭诘问,暂无虞,然需关注。已观察到针对目标的隐秘监视活动增加。建议:维持观察,暂不介入。” 林地百灵。戴格兰那心想。乔安娜·冯·哈斯威尔。那个总是面色苍白,不停咳嗽的小妹。那个在庭院里快走几步就会喘气的小妹。那个自幼离家,记忆中面容已经逐渐模糊的小妹。他的目光在“隐秘监视活动增加”这几个字上停留了很长的时间,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将羊皮纸捏出了细微的褶皱。片刻后,他松开手,没有做任何标记,只是将这份密报仔细地折叠好,放进一个上锁的抽屉深处。 他拿起最后一份密报。这份密报来自寇塔尔亲王领,内容更加混乱和晦涩。涉及禁忌物品的走私线路图。几个在当地势力庞大的盗贼帮派之间的火并升级,死伤人数异常增加。某些与拉尔夫公爵关系密切的地方贵族中,开始秘密流传起古老的,需要活人献祭的血腥仪式。报告附上了一些模糊不清的,据说是从祭祀现场偷描下来的血色符文拓片,甚至还提到了城内几个贵族家族的核心成员出现了精神失常的迹象——狂躁,偏执,以及对鲜血和黑暗力量的病态渴求。 戴格兰那的眉头再一次皱了起来。财政枯竭。行省分裂。奴隶叛乱。各种看得见的敌人已经让他心力交瘁。他实在没有精力再顾及这些怪力乱神的只言片语。片刻后,他提笔,在空白处批注—— “再次核实。优先级别,低。如非紧急,无需再报。” 他将密报随手折起,丢在桌上。 他再次疲倦地靠回椅背,拿起匕首,闭上眼睛。冰冷的触感瞬间传递到掌心。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冰凉的珍珠。那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污泥中闪着微光的家徽戒指,艾伦河冰冷刺骨的河水,月光下孤零零的墓碑,被连根拔起的橡树残桩,还有哈斯威尔庄园最后一面摇摇欲坠的断墙。 冷风灌入书房。鲸油灯的火焰突然向一侧剧烈倾斜拉长,挣扎着跳动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了。 房间瞬间被浓重的黑暗吞噬。窗棂分割的月光,在地毯上投下苍白的格子。 "大人?"门外传来铠甲碰撞的声响,守卫的声音里带着警觉。“您没事吧?” 戴格兰那没有应答。他坐在浓稠的黑暗中,嘴角微微抽动。“退下。”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门外的回答充满了疑惑和犹豫。守卫们的步伐逐渐远去。当脚步声彻底消失,戴格兰那站起身。衣袖带翻了墨水瓶。深色的液体在羊皮纸上蔓延,他却浑然不觉。他走到巨大的拱形窗前,推开沉重的窗户。夜风裹挟着卡拉基亚特有的香料和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轮清冷的满月悬挂在深邃的夜空中,将清辉均匀地洒遍这座古老巨大的都城。戴格兰那的目光越过眼前的庭院和高墙,越过对面鳞次栉比的屋顶,越过远处宫殿的尖顶和神庙的圆塔。银色的月光,在琉璃瓦上流淌成河。 圆塔的屋脊上,一道熟悉的身影静立月下。夜风掀起那人黑色的衣袂,勾勒出比记忆中更加锐利的轮廓。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却照不亮他周身萦绕的阴影。 戴格兰那站在窗前,没有动。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他抬起手,抚过自己的脸。指尖触到一片湿润。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正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滑落,顺着他脸颊上风霜和皱纹蜿蜒而下,折射出一抹转瞬即逝的月光。夜风吹拂着他额前已染上银霜的发丝,也吹动着远处屋顶上那个身影的衣襟,猎猎作响。一如十年前那个夜晚,艾伦河畔呜咽的风声。 他,回来了。 (全文完) - {+ m7 n2 @1 W" A
3 }9 T/ }. H) C1 h8 V8 |
2 W7 e2 b" G% }# t4 a
《十年人间》 % x b) E9 d+ S, r6 p
作词:梨衿
. T4 z# ]* }' g3 T" Y1 J
作曲:Soda纯白
: |0 R! g7 r( h! s9 v4 j
编曲:Soda纯白 ) `! Y3 U; w: B+ H0 x
吉他:litterzy
2 Q$ X+ O0 r$ `/ ~/ K0 V- ?7 `
二胡:陆二胡 $ [. Y1 D- o# ~
调教:坐标P . `# E. `5 ^# C$ {
和声:黄师傅 HBY
2 l, F) M) n) _/ P5 e( t Y
后期:Mr_曾经
. x- K7 M5 @% o8 i% M9 }0 ?
光 是谁燃烛照亮
) Z6 `, b, {( J) Y
时间设下的迷藏
: S. v% C/ y& o) P
光 置换明暗立场 肆意流淌
, A% ]8 G! v3 h
看 谁站过的地方
* z" R# J N$ f3 z/ i) P8 t+ V
棋局已百孔千疮
( ?8 O# z% |' n2 }8 G0 @4 m8 D
看 眼前最真假相 假又何妨 * v) }( q& A* Z1 L; a5 B
怀揣着炽烈顽心走向
$ \) I8 {) U& l1 n* d0 o0 J
最宽容刑场
; Q" ^. w2 U# S& C; Q% b: u+ s
裂过碎过 都空洞地回响
( W9 q/ K; P( R4 ~% C
到最后竟庆幸于夕阳
; a3 \9 u/ P& e
仍留在身上 7 k; X1 a( e' X* k
来不及讲 故事多跌宕
% \' O- I, C) a9 l5 d# _" L
有最奇崛的峰峦 - h1 c, F; c+ k* B3 S
成全过你我张狂
$ a' s1 P" M1 y. \ L' ], v
海上清辉与圆月 盛进杯光 - T" R' q' W* J- v, e9 j4 I
有最孤傲的雪山 3 ^ m8 Q! J8 B4 g4 D0 c
静听过你我诵章 ' C( l" T: Y8 @ X% S
世人惊羡的桥段 不过寻常
- A( d% O w5 x8 L( e9 @; s
光 可寻来路艰险 - R# u4 A. d& b* l
也可照前路坦荡 4 U. m$ O& U+ ~
光 补填残陋世相 6 p# m5 C- k* c% i5 t8 v3 U" \2 H
无须度量 - l/ O" [* V! O% J
看 你计算的无常 E) c+ R4 o1 Q+ N' {0 ~7 x) }1 a
和你来时的彷徨
9 x* H1 l0 w i/ m- g: R
看 终有勇气独挡
3 M' G& V# F. d0 m/ {, N
人世荒唐
$ O p' j5 @" W7 c! N
怀揣着炽烈顽心走向 / z, B: C x ^9 C4 {
最宽容刑场
: C5 }# ?. U* t' k
裂过碎过 都空洞地回响 - b3 @" Z3 K1 J( n( k
到最后竟庆幸于夕阳
g( [/ t) m% B# M/ _
仍留在身上 ) ]) C$ y9 _2 v0 G! f
来不及讲 故事多跌宕 # ~/ Y9 A, I3 j( {2 l
有最奇崛的峰峦
. U& D( H+ X+ Q2 J+ ^7 k
成全过你我张狂 9 p: U; t8 x) ^! L, V9 I
海上清辉与圆月 盛进杯光 6 t6 ^! [* x3 ]& ~
有最孤傲的雪山
" B2 f3 z' c/ `6 H$ f
静听过你我诵章 8 d4 E3 O9 Z6 [/ P, ^- T; f- F! J9 B
世人惊羡的桥段 不过寻常 / b0 m: [& X& V8 K$ J# b! }
有最奇崛的峰峦
9 [* b2 K3 [9 y i$ X! b, H
成全过你我张狂
- J( M0 |& I3 M- c n7 I" C9 P# r
海上清辉与圆月 盛进杯光
0 l# j8 a8 \4 [9 X5 _, o
有最残破的书简 : E' `' l3 Y0 H0 F2 |2 O* B
记载过光阴漫长
H. t$ H0 B9 F) W" s0 U. z* ~7 B
无意拾过的片瓦 历数寒凉 8 x" o( _6 O9 {' N: A0 \+ g& j
有最孤傲的雪山 4 E: \; O& j1 G3 F
静听过你我诵章
4 _) ]; q. q) \! e* h) X
世人惊羡的桥段 不过寻常
0 @0 h4 U6 O u# u6 f7 x: G: w
有最清瘦的字迹
3 b! J8 \+ D& b& G
都已随记忆泛黄
! A) }6 x& X) R3 @
而我再度铺垫起 下个篇章 + d* R* Q* x' S4 s" D4 F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