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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天剑

暴风雨中的蝴蝶—淡霭之卷“Thin Brume”——necroman  关闭 [复制链接]

Sweenie·AS·LEADO

英雄

天剑 发表于 2008-1-8 12:09:16 |显示全部楼层
  淡霭之卷“Thin Brume” 第四章 平安夜是血色地狱(5)


  XX

  重整队伍的骑兵渗入要塞的东半部,督政府军的蓝军装海洋,被绿色军装的法忒斯军渗透、淹没、切割。双方交杂在一起,火炮已经无法起到作用,几个靠近西侧的炮位上已经空无一人。

  “上尉,把这个带给欧根吧。这东西对他撤退有好处。你带着帝国的使节阁下去和欧根会合,最后两条船还停在港口里呢。”

  在港口边的炮台上望着这一切的拉德茨.戈瓦尔摇了摇头,没有爱好,也没有疯狂,只是很有风度地把伴随自己多年的微光望远镜递给一边的伊蒂丝,冷静地开始分配撤退计划。

  伊蒂丝一惊,动作僵硬地接过了望远镜,劝阻道:“阁下,我想您还是跟我们一起从水路撤退吧。如果您不去,谁在肯格勒主持大局?!”

  “我有些乏了。”曾历经数十场大小战役几无败绩的昔日名将神色坦然,“或许我本不该……算了,没必要说场面话。你们赶紧走吧,我估计莱纳德的内河舰队很快就会过来凑热闹,再拖下去就连水路也走不成了。”

  望着元帅那副准备接受任何结局的表情,伊蒂丝一时不知该如何劝说下去。还好,一旁的子爵先按捺不住了,开口接上了话。

  “我不走水路。再怎么说,我也是帝国的使节,有权选择自己的撤退路线吧?你只要给我几个认识路的人就好。”

  “但……”戈瓦尔欲言又止。

  “我清楚罗伯特有什么,我也知道我有什么;但我不清楚你们的舰长和对方的舰长。再说,你也需要人替你引开敌军并统合败军吧?至于你所担心的事情……放心吧。以我荣誉的名义,不会玷污你的名声的。”

  子爵说着拔出了腰间的剑,金色的光芒自剑脊扩散开来,映照着他坚毅的表情。那是一个真正的圣骑士才会有的表情。他话中的隐含意思,每个都明白了。

  被说中心事的戈瓦尔呼吸一滞。“那我就不问你原因了。你随便挑人吧。”

  听到元帅的话,或许是受到骑士的感染,伊蒂丝当即挺胸而出。

  “那就让我跟他去吧,阁下。这里的道路我熟,有我在,起码可以多救出些我们的人。”

  “好吧,上尉。你带着所有愿意走陆路的人一起走吧,其他人还是上船。伤员优先。”

  下完最后的命令后,督政府军的总司令官目送着年轻人们离开。现在的他反而显得轻松了不少,一直紧缩的眉头也松开了,在临港炮台边上找了个空的炮弹箱坐了下来,用肉眼眺望着港口的方向。法忒斯人的绿色军装在这种距离上还有些看不清,但已经能听到枪炮声了。

  “如果到现在还不承认失败,会被贝齐和洛佩斯这些晚辈嘲笑的。”戈瓦尔眺望着代表“撤退”的双重绿色讯号反复划过天际,“但我还有一件事情可以教给他们。”

  ***

  耐门骑着一匹失去主人的马,跟着罗伯特和塞恩他们一同前进。他努力和其他人保持着距离,因为他代表“叛徒”的蓝色军服在绿色的海洋中是那么显眼。其他投降的士兵被留在了广场上,而他则“自告奋勇”跟随着宪兵队长一同行动。大概是出于提防,罗伯特赞同了这个提议。

  实际上,他只是没有办法面对几个小时前一同欢呼庆祝的战友而已。

  身外的寒风并未稍减,但感觉上却没有刚才那么刺骨。罗伯特就像对待战友一样给他分配了珍贵的温暖药水,将他从冻毙的边缘挽救了回来。

  “放下武器!放下武器就保证你们的安全!”

  中校就冲锋在所有游击骑兵的最前面,右手执着那柄不起眼的剑,左手用防护魔法抵挡着对方的攒射。所有的刺刀和长矛对上这柄不起眼的剑时,都会干脆地断成两节。

  “我是宪兵队长塞恩.康斯坦!戈瓦尔已经投降了,欧根也撤走了!你们没有希望了,投降!”

  真正的叛徒跟在罗伯特的背后。中年军官不会魔法,但他脸上的表情也毫无迷惘,毫不犹豫地攻击着刚才还在一起欢呼的同僚。士气低落到极点的守军纷纷被罗伯特缴械,或者被跟在后面的宪兵队长俘虏或策反。

  耐门一直试图找到罗伯特的缺点,越寻找却越觉得绝望。他不虐待俘虏,也不打骂部下,冲锋在最前,撤退在最后。甚至就连敌人,他也总不直接杀死,而是先打落他们的武器--迂腐到令人吃惊。少年无法想象这样的人是怎样在军旅生涯中活下来的;但他知道,那人一定在用他的力量贯彻着某种信条。

  双重绿色讯号传出后,残余的督政府军开始有秩序地撤退,侧翼的压力骤减。终于,在骑兵队突击的矛头上,已经看不到活动的蓝色军服了。面对错综复杂的道路系统,队伍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前进。

  “往之前发出撤退信号的地方去吧,戈瓦尔只有一名能用射线魔法传信的法师。其他部队以连队为规模分头行动。”塞恩建议道。

  听着这没有哪怕一丝感情的发言,耐门厌恶地放慢了坐骑的速度。

  “这么快就已经变成‘一名能用射线魔法的法师’了啊,他还真是个彻底的背叛者……我在想什么啊。我不也只是个背叛者而已吗?”

  但这二十多天来的回忆仍然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浮现。忙碌的文书工作、喧嚣的军官食堂、庆祝的火鸟大赛,还有美女上司偶尔会带来的冷盒饭。在这个要塞里,人们都认同他作为一名军官的能力和身份。而现在的他就只是一个背叛者;就算回到伦尼的家,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军人是以杀人为生的职业。他的梦想是普通的生活。但现在,少年却发现自己已经逐渐……

  又两条撤退信号发出,这次离得更近。骑兵们冲出路口,赫然发现在眼前的就是敌军主力的中段!从各个阻拦点撤出来的一千多名士兵乱糟糟地拥挤在路上,向着北方撤退。

  “是法忒斯人!长矛手断后!”

  耐门听出是伊蒂丝的声音,这声音中早没有了往日的冷静和从容。他向前望去,见到一柄闪烁着金色光芒的大剑,正挡在黯淡铁剑之前。

  “虽说它的特效对‘正义’的主人应该完全没有效果……但我还是想试一试。断后的任务,就交给我吧。”

  弗拉索尔.拉斯塔擎着名为“荣誉”的武器,遥指对手那柄所向披靡的“正义”的锋芒:“活化启动!魔法压制启动!荣光冠冕启动!”

  “糟了!”

  索莱顿感到极大的不安,下意识一摆马头。惊慌失措的他顾不上看路,猛扎进熟悉的小巷中,三拐两拐甩脱了法忒斯卫兵的监视,向着无人的南侧逃去。

  在他的背后,荣誉的金色光晕撞上了黯淡的正义,爆出了炫目如新月的死亡之弧。“荣光冠冕”化作无数发追踪光箭,却被那根铁条轻易地全部弹飞开来。

  ***

  从攻占炮兵阵地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无论是撤退船或者是双方的部队还都没有到。欧根逐渐开始焦急起来。

  “库森少校,还有侦测魔法吗?”

  “抱歉,只剩两次了,不够长期观测。”第二参谋愣了一下有点惭愧地答道。

  “用掉吧。”“遵命。”

  库森闭起眼睛,世界变成黑红两色。他念诵着咒文,右臂斜指要塞上空,无色的侦测线沿着食指射出,在要塞上空一闪即逝。因炮击和枪战造成的火药烟雾,在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见的,但对于侦测魔法师来说却可以通过这种手段加以觉察。身为特种作战部的一员,彼得很擅长根据细小的温差辨别距离和高度。这个魔法效果持续时间仅有一瞬,因此需要极强的观察力。

  “现在作战线是东门到北门之间,作战烈度不高。炮兵支援很少,限于东侧和北侧五个炮台。我军正在……撤退。”

  “船呢?”欧根问道。

  “港内还泊有一艘。码头没有战斗。”

  彼得睁开眼睛,结束了魔法效果。听到这些结果,欧根思考了片刻,猛地转过身。

  “把所有敌军的挽马集中起来!会在马上战斗的士兵出列!炮兵部队的接管那些火炮,对正北门!”

  库森少校楞了一下。“你要进去?照目前的战况,里面的人应该都能撤出来,船应该也很快会到。既然作战已经失败了,我们没必要再冒着风险投入更多的人……”

  “不,现在已经很危险了。如果再不出发,政治上会产生大问题。”欧根挽过一匹法忒斯人留下的挽马,跨了上去,挥舞起手臂,“没有受伤的士兵们!跟我来!”

  正在此时,北门的吊桥慢慢打开,撤离部队的前锋已经到达了。见到全副武装的骑兵们,互相搀扶着的士兵们先是一惊,看到蓝色军服后总算放松下来,停下了脚步。

  “不要在这里停留!以班为单位快速通过,到炮兵阵地上再整队!”

  败退的守军沿着几条不同的道路涌向北门,中校的骑兵队排开众人,逆着撤退的人流冲进了堡内。他命令骑兵们分成几队分别赶去断后,自己则选择了那条败退人数最多的道路,带着二十多名精锐向敌军的前锋赶去。还好,这队伍人数虽多,却不算长,他很快就看到了尽头。

  队伍的尽头,是一大片没有人、只有尸体和血迹的空场。将儒洛克人和法忒斯人分割开来的,是飞舞的金色光辉。

  “那是……?”

  欧根看到光芒四射的剑处于守势,而那柄黯淡无光的剑却处于攻势。拉斯塔只能竭尽全力维持着自己的“荣誉”,抵挡着罗伯特的“正义”。

  不,不是维持。

  虽说欧根是新一代接受魔法教育的军官,但他也同样接受过相当水平的剑术培训。他能看出,现在是那柄剑自己在维持着守势,而不是依靠着解放骑士的剑术。能够自动战斗的神圣剑,能力绝不亚于任何一名一流剑士。

  “原来那就是‘荣誉’的最后一个特效啊。‘荣誉是身外之物’,制造这柄剑的人是想这么说吗?”

  “欧根。你既然到了,就别呆着看了,快接过后卫线。”伊蒂丝冷静的声音响起,她正在用超远距离的射击阻拦着想要从两侧接近的敌人,“断后的援军到了,子爵阁下,撤吧!”

  在听到这句话的刹那,弗拉索尔.拉斯塔的剑顿了一下。那一刹那,决定了这场战斗的结果。

  罗伯特的小胡子微微翘起,报以一个怜悯的笑容。他手中那柄平凡得像铁条的剑的剑身上,出现了暗淡的白色光芒,穿透了那唯一的破绽。

  荣誉乃身外之物,是别人所称颂的、是他人所赐予的。

  而正义潜藏在人们的心底,被遗忘、被践踏。

  正义很少出现,因此看起来毫不起眼--

  --但一旦它真的出现,就最是强大无比。

  金色的神圣之剑斜着飞出,撞在墙上,新增了几处缺损后坠落。和那根铁条拼刺过的每处剑刃都出现了缺损,让它看起来像一柄可笑的伐木锯,已经丧失了可以刺入水泥的力量。解放骑士团的镇团名剑就这样坠在地下,无人拾取。

  “投降吗,帝国的密使?”罗伯特淡淡地问。

  “我投降。”神圣帝国军总帅的私生子,皇家安全部目前在南方第二出色的秘密特工望了一眼那不起眼的铁条,叹了口气回答。

  这一切变化发生得是如此之迅速,以至于欧根的士兵们还没来得及从马上跳下。身为一名真正的参谋,督政府军的中校立刻作出了判断,纵马转过身,俯身抱起伊蒂丝,放在自己的马后。

  “你要做什么?不救拉斯塔了吗?!”伊蒂丝的冷漠外壳终于完全剥下,“这样会有大问题……”

  “没功夫再管政治了!全体上马,撤退!”

  而后是例行的追击、断后、骚扰射击、收尾。收尾的工作由拉斯塔俘虏的炮兵完成了:见到炮兵阵地已经丢掉,罗伯特挥手停止了追击,避免了付出更多牺牲的可能性。

  于是,佛提堡战役在北门的吊桥上结束了。

  督政府军投入总兵力一万零五百人,死者六百零三,伤者九百八十,被俘者一千六百五十六,残存兵力七千二百六十一人。

  法忒斯军投入总兵力五千三百人,死者四百四十,伤者八百九十一,被俘者两千零七十,残存兵力一千八百九十九人。

  西南军投入总兵力三千二百人,死伤者零,被俘者零。

  就死伤比而言,拥有兵力优势的守军大胜。能从罗伯特.艾尔手中夺取百分之二十五的伤亡比,足够让任何一个指挥官自豪了。

  然而,就政治而言……那是另外一回事。

  “我说,搞成这样,怎么交差啊?”听完最后的状况,彼得.库森无力地靠着一门炮的炮管坐了下来,“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不管怎样,先封锁消息,向北撤退吧。现在我们手头还有半个师的兵力,只要退到友军控制区就能恢复补给。或者,我们也可以借助兵力优势再尝试一次攻击。”

  听到伊蒂丝的建议,欧根也坐了下来,掏了掏衣袋。衣袋是空的。

  “真难决定呢……彼得,补给里面还有雪茄吗?”

  “没有了,长官。”

  “那就撤退吧。注意保密,否则我们的人会在见到友军以前就跑光的。”

  于是,剩下的督政府军就因雪茄供应问题而放弃了拯救他们长官的尝试。炮火终于沉寂下来,军人们拖着沉重的步伐重新迈上征程。

  只有一道不起眼的秘密通讯魔法,逆着麦特比西河的河水飞向上游。

  “战役结束。戈瓦尔和拉斯塔被俘。对我国而言是毁灭性的外交事务。请南方局新任负责人主持营救计划。”

  加密落款上写着“R.S.A(Southern),Agent Brume Eagle”。皇家安全部在南方目前幸存的秘密等级最高的特工。
即使再微弱的光,也是刺向黑暗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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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weenie·AS·LEA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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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剑 发表于 2008-1-8 12:09:34 |显示全部楼层
  淡霭之卷“Thin Brume” 第四章 平安夜是血色地狱(6)


  XXI

  主干道。分流道。交叉道。

  佛提堡错综复杂的道路网横亘在奔逃的中尉面前,他毫不犹豫地挑选着不容易碰到人的道路,凭直觉。他仿佛能看到这个要塞每次改建时工程师的思路,好像能估计到每个指挥官面对这种建筑结构时的选择。他不知道那是对是错,但他确实没有遇到任何人。

  为何要逃?为何要选择这条路?少年全然不知,也没有精力去思考。

  直到空空荡荡的港口出现在他的面前。

  “船呢?是没有这种撤退准备,还是已经撤走了呢?”

  他走近港口,地上有些微血迹,码头附近用来温暖伤员的篝火尚未熄灭。平常熙熙攘攘的码头区现在空无一人,那矗立在小土丘上的军官餐厅也漆黑一团。麦特比西河带走了撤离舰队,也带走了他的希望。他失魂落魄地转了几圈后,将马拴在港口的立柱上,走上了附近唯一的制高点,码头炮台。

  “嗨,中尉。你错过撤退命令了吗?还是说……”

  耐门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惊讶地望着在炮弹箱上坐着的灰发中年男子。如果不是看到肩上的大星,他恐怕还认不出自己的总帅。

  “……你是来拿我这个大功劳的呢?从第一次撤退信号到现在,也有半个多小时了,如果肯撤退没道理来得这么晚。”

  索莱顿停住了脚步。这个人无论如何不应该在这里。难道是神要送一个大功劳给他最后的军旅生涯吗?少年局促地笑起来,也找了个炮弹箱坐下,深吸了一口气,毫不犹疑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是克拉德.洛佩斯的首席弟子。很抱歉一直瞒着您。”

  “克拉德?”戈瓦尔突然笑了起来,一直笑到开始咳嗽为止。

  “贝齐啊贝齐……你煞费苦心安排了这么杰出的计划,最后还是不如这个后辈啊。已经不是我们这些旧式军官的时代了呢。好了,让我们走吧,我是不介意被谁俘虏的。”笑毕,戈瓦尔拍了拍身上的火药尘,站起身来。

  “走?这个……”耐门有些窘迫地附和着,不敢说自己其实是在无意识的奔逃中冲到这里来的。走?往哪里走?他要往何处去?

  戈瓦尔瞥了他一眼,突然恍然大悟似地击了一下掌:“啊,是我错了。你等的船还没来呢,对吧?”

  其实并没有什么船……耐门这么想着,却不敢说出口。他没能送出任何情报,还被康斯坦设计得团团转。他匆忙地站起身,走到炮台边望向河的方向--接着就愣住了。

  船。就如同戈瓦尔的判断一样,打着内河舰队旗帜的船正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接近港口。这种风速下,按理说不可能这么快……但它确实这么快。所有的帆都鼓满了,在超自然的风推动下接近码头。

  “你等的船来了。我们走吧。”戈瓦尔若无其事地说着,走了过来,将腰间的佩剑和手枪递给了他。

  耐门接过那沉重的剑和枪,突然觉得有种想哭的冲动。明明应该庆幸的,但他却感到一阵刺骨的悲哀。

  就算已经坦然承认失败,拉德茨.戈瓦尔仍然不愧是自由军的主帅。他实在没有资格俘虏这个人的。现在的情况,并非他的设计,也并非克拉德的设计,只是一连串的巧合而已。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盗贼,偷占了他人的功劳。不,或许他本来就是一个盗贼。

  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并非他努力得来,而是在一连串夸张的巧合中得到的。无论是在伦尼还是在这里,他都没有功劳,只是在不停领取奖赏。这次也一样……

  砰。

  自怨自艾突然被右肩上传来的巨大疼痛打断。

  五分之一磅重的铅弹嵌进了肩胛骨,打飞了他半个肩膀。他维持不住平衡,往后一仰,连人带血滚下了台阶。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魔法师都是不可信的,果然如此。想来抢夺胜利果实吗?”

  康斯坦手中的枪应该冒着淡淡的烟,但他看不见。右手完全不听使唤,大动脉血流不止,耐门用左手凑了最后一发治疗魔法填上血管,然后松了口气,擦了擦脸上自己的血。

  “是该偿还冒领功劳的时候了吗?还真快啊。”

  他在地上抽搐着,悄悄地握了一下左拳,似乎还有余力……但在枪口对准自己的现在,还是继续抽搐的好。

  ***

  赛恩跳下马来,快步走近炮台。他也看到了正在进港的大船,知道自己时间紧迫。

  “少校,你的时机抓得还真好啊,一直忍耐到关键时刻才下手。”戈瓦尔语带讥讽,“从一个宪兵部副长到总部第三号人物,出色的表现。我读了这么久你的报告,却万万没想到你本人就是那个叛徒。”

  “希望如阁下所言。”宪兵队长面无表情,提防着走近,“当然,不能让其他人把功劳抢走了才行。在那条船靠岸之前,我们赶紧走吧。阁下的佩剑呢?”

  “真遗憾,已经交了。”戈瓦尔摊了摊手,指了指躺在地下的中尉。

  “那我就去拿回来好了。”

  听到塞恩走了过来,索莱顿低声念诵着咒语,却没能逃过少校敏锐的听觉。神枪手塞恩手中另一支手枪猛地一抬,铅弹准确地击中了少年的左手,又弹到地上,激起一片尘土。耐门惨叫一声,在地上滚了半圈。

  “别挣扎了,中尉。你要是不挣扎,我还会看在同僚的份上饶过你。新军官都是这样的,为了抢功不择手段,我可以理解。你们这些学过魔法的军官,一点儿都沉不住气啊。”宪兵队长说着从腰间拿出火药粒和铅弹开始装填……

  就是现在。

  右肩的疼痛不重要了,左手用防护魔法强行压低那颗子弹后的麻痹也不重要了。耐门左手一撑,翻身而起,抽出自己的枪!

  击发!击发!再击发!

  第一颗子弹贴着康斯坦的左边划过。少校一惊,丢下了自己的两柄空枪,做了一个漂亮的匍匐动作。

  “原来刚才他左手上那个魔法是‘防弹’吗?这小鬼早就估计到了……”

  塞恩恍然大悟。还没等他抽出腰间的手枪,站起身来的耐门就对着他的手臂开火了。幸好--对少年来说是不幸--接下来两颗火药被浸湿了,他才没有被更多的子弹命中。趁着这段时间,塞恩横滚出去,使得第四枪只擦到他的小臂。接下来又是一颗臭弹。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下次泡过水后要好好做保养……”

  耐门暗暗诅咒着质量低劣的火药粒,击发了最后一颗子弹。但几乎同时,康斯坦的也拔出了腰间的双管手炮交到左手。理所当然地,他也早就预料到了耐门会攻击他的右手。

  砰!砰砰!

  三颗子弹在空中交互而过。

  黑色的转轮手枪掉在地下,它的主人也倒在地下;而双管手炮的主人还站着。康斯坦再次摸出火药和铅弹,他用左手装填的动作也很熟练。

  “就算你是魔法师,也未必可以和真正经过战争的人相比,年轻人。”

  耐门用最后一点魔力阻止了腹部的出血。疼痛如潮水般涌来,就仿佛身处地狱。如果他能集中精神……如果他再多会哪怕几个魔法……

  “抱歉了,你的援军马上就要到了,我不能留下证人。”

  他听到康斯坦用送弹棍压实弹丸的声音。到了此时,耐门反而坦然起来。

  他已经看到过那么多人的死去了,也早就有觉悟了。所谓军人,不过是杀人和被杀的职业而已。能够被别人认同的情况下死去,也不能说是非常遗憾的死法。但……

  枪声终于鸣响。耐门索性放弃了躲避。时间仿佛变得很长很长。

  到极限了吗。他还没有谈过真正的恋爱,甚至连神临节的礼物都没有收到过。他的一生,就是为了死在这里吗?作为一个间谍而痛苦地死去?按照佛兰老师的说法,有百分之十五的法师会死在平生第一场战斗中……大概也是像现在这样的感觉吧。不,或许有更多的人连这都没意识到就死了。如果有幸活下去,又会怎样呢?回到伦尼的家,继续随波逐流,浑浑噩噩地活下去?当一个三流魔法师,从贫民区奋斗到中产阶级区,找一个家境相仿的女孩?但他这么辛苦练习魔法就是为了这样的生活吗?又或者索性加入军队,然后以自己的魔法杀人,最后被杀?但魔法的用途就是杀人立功吗?都说死之前的瞬间会变得很长,看来是真的啊……

  ***

  在耐门胡思乱想时,空气中的火药味渐渐散尽。

  “那边那位少校,你再打下去,就要上军事法庭了,适可而止吧?我知道你想要最后的功劳,可惜已经晚了。”

  一个女声插入了他的濒死体验之中。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是洛佩斯的人?”康斯坦捂着受伤的手腕,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愤懑。

  “嗯。现在的任务,不是继续抢夺功劳,而是赶紧结束政变吧?”

  “……你们是来抢功劳的吗?真无耻。”

  内河舰队的船缓缓靠上了码头,但有个人已经提前到达了岸上。她就如幽灵一般出现,阻止了这场肮脏的决斗。

  原来濒死体验并不会把时间拉长。这是耐门的第一个判断。

  他确实没有死。这是耐门的第二个判断。

  是不是有一名神听到了他临死前最后的愿望而拯救了他?这是耐门的第一个推理。

  少年抬起头,望着那一抹随平安夜结束的钟声而出现的晕红。

  那是自由军总预备队英特雷军,也称作东南军或红衫军的军装。位于东南方巨大双子岛上,永不沉没的海军大国——英特雷共和国的军服。

  和这个共和国的副旗一样,那身军装是艳丽若血的红色,镶着洁白如雪的白边。总是在关键时刻拯救自由的总预备队红衫军。

  看起来就好像传说中会降临来实现人们愿望的真神使者,只是没带血色的尖顶帽。和传说不同,她是一名有着诱人曲线背影、留着齐肩金发、声音悦耳动听的女子--没错,就像神会派来的那种天使。

  “原话奉还——不知道是哪位在从我们的人手中抢夺功劳呢?抱歉,这位重要人物,我们就接收了。”

  为什么她的样貌和声音都那么熟悉呢?这激起了索莱顿一些不好的回忆。第三个判断有点棘手。

  “没办法……这次算你们技高一着。”塞恩拖着自己的伤臂走向坐骑,吃力地爬上马,扔下最后一句话,“庆功宴上小心被不是自己的功劳噎死。”

  女军官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多谢你们的努力,这样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很完美。”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看起来也好像那个每次出现都会给他留下悲惨回忆的命中天敌……第二个推理……

  “那个……你是‘纯金’的安妮小姐吗?”

  他试探着问出声。少女侧过身,然后就像中了定身魔法一样定在那里。

  “……索莱顿?!你、你不是应该跟黛妮卡快乐地冒险私奔去了吗?”

  “我还想问你呢,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还穿着这么一身军装?你不该是我们隔壁那家店的店员吗?”

  二十五号第一缕淡淡的月光照在目瞪口呆的他和惊慌失措的她的身上,充满了温馨的讽刺。

  “这件事说起来有点话长了……”

  “彼此彼此。”

  两人紧张地思考着转移话题的方法。

  “……不管怎样,神临节快乐。”

  “呃,神临节快乐。”

  接着他就晕了过去。

  ***

  在神临节午夜钟声敲响的时候,倘若有人从高空俯瞰大荒原以西的整个人类文明世界的话,他又会看到一种十分特异的人造景观。

  从大荒原幻境河上中人类建立的绿洲城镇作为开始,直到位于精灵占据的圣森的西侧边境。

  从极北方已经封冻的海港城市迪扎,一直到最南端炎热如夏的开拓前哨纳迪特。

  从拥有千余年历史的德兰和伦尼,一直到刚刚建立不到二十年的新要塞纽堡。

  就在这一刻,无数座教堂顶上的钟敲响--

  成百万,不,成千万的人们再次同时抬起头,仰望着大钟,闭上眼睛虔诚地祈祷。

  “愿诸神的恩惠,永与我们同在。”

  快乐的海洋散播开来,无数的烛光被吹熄。幸福的男孩和女孩们纷纷入睡,期待着在梦中祝福他们的神使。

  情侣们互道晚安后,准备度过一个幸福快乐、无忧无虑的夜晚。

  除了某些在战场上冻饿交加、受伤呻吟的军人。

  除了某些快要走投无路,情绪激动的将领。

  除了某些骑着快要倒地的可怜马匹赶路的冒险者。

  也除了某些在意想不到的糟糕时候相遇的少年和少女……

  无论如何,血色平安夜结束了。而人们仍然互祝快乐。
即使再微弱的光,也是刺向黑暗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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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

天剑 发表于 2008-1-8 12:09:53 |显示全部楼层
  淡霭之卷“Thin Brume” 尾声 命定之夜与未定之晨



  FIN I

  身下的床轻轻晃动着,耳边传来嘈杂的对话声。被对话声吵醒的耐门慢慢松开抓住枕头的手,从舒适的睡梦中醒来。

  和往常醒来时一样,他感到浑身乏力,一点都不想动。他调动着有些麻痹的脑细胞,才回想起自己的身体至少中了三颗子弹:右手和左腿上那种治疗魔法结束后特有的麻痹感也在提醒着他这一点。

  几个男声的对话,不停传入他的耳中--大多数的声音他都能辨认出来。

  “……你的意思是要做交易?”第一个声音很耳熟。在几个小时前,他刚刚和这个人交谈过。

  “我要整个北方军的支持,”第二个人的声音顿了一下,“--只要这样,我就不以叛国罪起诉。”

  听到这句话,第一个人的语气变得有些奇怪。“哦?你想要这个元帅肩章吗?”

  “当军人的,没有人不想要这个元帅肩章吧。然而,要拿到肩章,不仅需要有功劳,更需要有本钱。”

  “只可惜,就算我说话也未必有用。北方前线的军人需要的不是我的性命,而是拖欠的军饷和补给。再说,你的名字现在恐怕还没有传到斯蒂尔堡,拿什么获取他们的支持?”

  “军饷和补给很快就会有。至于支持么……会有的。”

  “靠临时拼凑的西南军那点儿人,就算再加上擒获我这叛乱匪首的功劳,恐怕也不够拿下元帅肩章吧?贝齐可是在东方军熬了二十年啊。”

  对话突然中断,沉默了片刻。重新开始时,又多了一个新的苍老男低音。

  “如果加上你和我的保证,应该就差不多够了吧。”

  桌椅碰撞着船甲板,发出刺耳的磨擦声。应该是有个人猛地站起身来。

  “原来是这样的吗……我注定失败了,因此你决定支持他?福克斯校长,您的立场变得还真是快啊,不愧是肯格勒之狐。”

  “因为我是一个爱国者。”新来的老人缓缓道,“我不能支持你分裂联邦的行动。你会配合我们吧,拉德茨?”

  重新坐回凳子上的声音。“如果不接受就是叛国罪吧……那我接受。北方军就交给你吧。”

  “多谢。”克拉德答道,“我会尽力而为的。”

  “不必谢我。我已经老了,受够了。”戈瓦尔的声音听起来像神职人员那种超然的口吻,“我喜欢我的肩章,但我已经为它死过一次了,我不想再死一次。这种大家互相抢功劳、埋伏内线、争权夺利的腐败军队,谁愿意接手就接手吧。福克斯元帅,抱歉不能整顿你留下的这支军队了。”

  被指责的孔提.福克斯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没回答。

  “既然保卫国家的军队是这种状况,我们就该决心去改变它。如果是为了国家,我不介意也死几次。”克拉德不是在回答,而是在陈述一种信念。“我已经弄脏了自己的手,就一定要成功。”

  “依靠污秽的手,恐怕是建立不起来纯净的堡垒的吧?”

  “或许。但在考虑这个问题以前,我要先安全达到目标。”

  又是一阵很长的沉默,长得令人心焦。

  为什么他们会在病房里面谈论这样的机密话题?

  直到此时,耐门才察觉到这个问题的存在。他悄悄睁开眼睛,斜过头去,打量着四周。

  是间符合常理的医疗室,狭小,充满海潮的气味,昏黄的油灯挂在天花板上晃动着。舱内拥挤地摆放着两张病床和一张桌子,没有任何可以容纳人们谈天的空间。只有一名少女坐在他对面的床上,从他的角度只能勉强看出她穿着红色的英特雷陆军军装。虽然看不到脸,他却知道她肯定是黛尼卡的那个朋友。

  “呃……请问刚才还在这里的长官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他用左手撑着坐起身来,向她询问道。那名金发少女吃了一惊,慌张地地将什么东西塞进了军服口袋。

  ***

  原本想借着这唯一一个不会有人来打扰的屋子做监听的……失算。先把接收器收起来吧。

  没有预料到少年会在此时醒来的安妮如此想着,飞快地将窃听器收了起来。她将右腿放下,恢复到一个淑女应有的坐姿后,对索莱顿关心地问:“你醒了啊。右臂和左腿感觉如何?”

  “呃……除去有些麻痹,都还好。”

  耐门的目光在她的军服口袋上停了一下后飞快跳开,揉着右臂道。

  少女微微后仰,脑袋随便地靠在木墙上,改变了话题:“说起来,你的自我急救相当不错。如果没有用止血魔法,你的手臂和腿大概会坏死;如果随便使用更高级的治疗魔法,铅弹就会留在强行愈合的肌肉内,影响活动。这两种状况都是这条船上的牧师难以应付的……你也许有当一名职业牧师的潜质。”

  就算明知道是恭维,但只有很少的人能拒绝漂亮少女的恭维。少年拘谨地笑了起来,原本想问的问题也有些问不出口。

  “其实没有这么伟大啦,我只是想省下宝贵的魔法力用作攻击而已。对了,我可以下地了吗?”

  安妮从身旁的衣架上取下少年的衣服,丢在椅子上。“铅粒都已经取出来了,应该没问题。”

  “谢谢。”

  他坐在床边,左脚试探性地踩在地上。难以抗拒的酥麻感从脚跟直冲入脑,他龇了龇牙,扶着床沿站起身来。安妮无聊地用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不算强壮也不算瘦弱、不算高也不算矮的普通身材,还有那可以混在任何人群之中也不起眼的面孔。很适合在古装战争片里面饰演个寿命不够三个镜头的龙套,或者给大反派当个二级手下……

  索莱顿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突然面红起来,抓过衣服慌慌张张的开始穿。安妮理解地一笑,在床上躺下,背过身去。

  “你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你本来不是应该和黛妮卡私奔的吗?”

  “啊?私奔?!我不知道这回事!”耐门大惊失色急忙否认,“那个晚上以后我就没再见过她了!”

  “她寄回来的信说她现在和你在一起冒险。既然你在这里,我也就不敢说那封信有多少是真的了……大概是她觉得你已经死了,为了让亲人们安心才虚构了故事。真是个好女孩。”

  耐门的眼眶微微湿润了。“原来是这样……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去信给她解释的。修女她们都还好吧?”

  “嗯,他们都挺好的,最近不用养你们两个大胃魔经济上也宽裕了不少。”安妮决定不提自己每月捐钱的事情,“最近他们好像还更加亲密了呢。怎么,你想回家看看吗?”

  “呃……想是当然想。”不只是想回家,他更想逃离这个以杀戮、背叛、计谋为天职的军队组织,“但我有点担心……一旦我回去,他们肯定要问我关于黛妮卡的事情。我要怎么解释呢……”

  “啊,这个问题好说。我可以陪你去解释--我说话应该还是有点说服力的。”因为一切顺利而心情甚好的安妮一口答应下来,“对了,你潜入在这里是奉洛佩斯将军的命令吗?”

  少年穿完蓝色军裤站起身,从椅子上拿起军服上衣,回答道:“怎么说呢……算是碰巧吧。戈瓦尔元帅以为我是战斗英雄,我就默认了,赚到了这中尉肩章。”

  安妮盯着他在墙上晃动的巨大影子继续问:“哦?这么说他还是提拔你的恩人了。你也很了不起呢,为了抢功劳一点情面都不留,有前途。”

  这句话就好像一个重锤,从背后击中了耐门的后脑勺。他猛地站起身,脑袋碰到了从屋顶上悬吊下来的油灯,又往前一扑,捂着后脑勺趴倒在了安妮的床上。少女赶紧往墙角缩了缩,给他腾出足够扑倒的空间。

  “喂喂,你没事吧?我只是说笑的,这个反应太激烈了吧?”

  然而索莱顿一直没有起身,似乎是被那句话伤害得很深。安妮一时间手足无措,在口袋里面翻找着,想要找一个棍状物体捅一捅他。

  她所不知道的是,少年没有起身是因为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原因。

  ***

  她很可疑。她实在太可疑了。在她的口袋里面,一定是个用来窃听的魔法物品。

  几乎是在醒来的同时,耐门就认定了这件事情。他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又觉得以他现在的立场而言必须抓住这个间谍。他自认为并不会被昔日的交情迷住双眼--更不要说面前这位美少女就没给他留下什么好的回忆。

  他几乎所有的动作都是有目的的。他需要足够的机会,足以让他从她的口袋里面偷出那件魔法物品。这对于曾经将全部精力都投注于“生存”之道上的少年来说,并不算太困难。要知道,当年就算是他那久经考验的老师,也被他成功偷到过钱袋。先通过肢体语言诱使目标转过身去,然后通过自身的影子阻挡住可能泄密的其他影子,接着用夸张的表演分散目标的注意力和制造接近机会,最后再找个话题让安妮不再检查物品就好了--

  然而问题出在得手的一瞬间。在安妮的口袋里面,有不止一件东西。

  根据手指的触感,他知道里面有一个巨大的长方型金属物品、一个比掌心大了不少的皮革包、还有一枚小小的椭圆形玻璃物品。

  要拿哪个?作为盗贼来说,没有得选择。他只能选择容易藏匿的。他拿出了那小小的圆形玻璃物品,并捏在手心。

  --在最后一刹那,他瞟了那东西一眼:那是一枚蓝色的椭圆形宝石挂坠。

  接着他就失去了意识。确切地说,是几乎被那东西吸走了意识。

  如果说魔力如水,魔法师是引导水的河流,一般的魔法物品是暂存水的湖泊,那么这个挂坠就是大洋。没有水的大洋。河流流到入海口,等待的是万丈深渊。

  这个不起眼的挂坠以前可能曾经是一个强有力的魔法物品,但它现在是空的。

  他从未见过、从未听说过、甚至从未想象过会有如此海量容积的魔法物品。相比于不起眼的挂坠来说,他所见过的其他魔法物品的结构都极为可笑。曾是怎样的力量,处在这微小的蓝宝石挂坠之中?

  不知为什么,耐门却觉得面前这片深渊并不可怕--反倒还有些亲切。他站在河流的入海口处,尝试性地迈前一步。

  整个世界瞬间在他的眼前展开。地平线延展成海洋、陆地和山峦,能隐约看出是世界地图的形状,只不过精度比他所见过的所有世界地图都高。难以望到一切的尽头,只知道头顶是天空,脚下是大地。

  不,不是大地,是文字。

  那重重叠叠的文字深深地刻在碧蓝色的水晶洋底之上,彼此重叠,互相吞噬。潮水般的文字和景象涌入他的眼帘。

  那是这个伟大魔法物品的所有者、前任所有者、再前任所有者们,那些在生与死之间战斗的、在理想与现实间战斗的、在不同的思想间抗争的人们留下的印记。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的镌刻,才用这些文字镌刻出了这片大洋。

  那是用无尽的文字堆积起来的思想、知识和信念。虽然那些论述和咒语重重叠叠互相掩盖,但他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可以读出来,就像有一种无言的共鸣。

  “魔法曾被认为是诸神的赠物和人民的福祉,也曾被认为是权力者的帮凶和野心家的工具。我曾反复思考过,为何要有法术,它的本原是什么。”

  那些是理性和信仰、自然和祭祀、血继和音乐——所有匪夷所思的施法原理和实现手段记载,所有超魔技巧和抗魔技巧的总和。在以万为单位计算的、按照不同系统分类的魔法所共同组成的海底山脉顶端,写着如此简朴的措辞。

  “法术的本原并非祈祷、并非咒语、并非天赋、并非血缘。”

  他下意识默念着,似乎能感觉到写下这些文字的魔法师的心情和信念。

  “剑与马赐军事贵族以强权,是为等级社会而存。火药与教育赠平民以平等,是为自由社会而存。魔法,是为守护思想而存,凭其作战的我等自称为魔法师。先为思考者,而后为魔法师。奥术为理性与信念之刃,神术为道德与信仰之盾。”

  年轻魔法师复述着这些另一个空间中的自己写下的话,惭愧地低下头。他没有理想,也没有信念。他不曾追求,就已然放弃。他尚未成熟,就变得世故。他自以为已经是个现实的人,其实却一直是为了生存随波逐流。

  他麻木地低下头去,想要躲开这些不知所谓、太过理想化的言辞,却看到了支撑起这些文字的柱石。那是三条反复叠在一起的短句。

  “Thought is source”。“Knowledge is skill”。“Faith is strength”。

  思想即源泉。知识即技巧。信念即力量。

  而落款的名字是……

  ***

  “醒醒!快醒过来!”

  少年没能看到落款的名字。恍惚间,他听到一个悦耳的声音在呼唤,那吸引的感觉瞬间退去。他感到极度的疲乏,就像是用光了所有魔法以后的脱力感。

  睁开眼睛,他看到金发少女正在从他手心抠出那枚挂坠。已经被掰开的食指和中指上还留着她可爱的整齐牙印,可见这一过程之艰辛。

  “抱歉。我误以为那是一个窃听器……”

  索莱顿麻木地道歉着,露出僵硬的微笑。他的眼前仍然笼罩着一片蓝色,和对过去那场战役的回忆,平日的口才荡然无存。

  安妮恍如不觉,只是紧紧握住那枚蓝宝石坠饰。她用充满温柔的目光端详着它,露出欣喜的笑容,低下头去轻轻亲吻着它。珍而重之地将这枚曾经的魔法物品收进军服的内袋后,她才开始考虑要怎么善后。她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种不同的想法,由紧张、震惊、迷惘、斗争直到平静。如果是一个月前的她,会毫不犹豫地用魔法清除掉他的记忆;但现在的她不会这么做。

  没有责备,没有轻蔑的眼神,更没有破口大骂。安妮只是静静盯着少年的眼瞳,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苍青色的天空和海蓝色的大地。以及……以及……”

  他本想像往常一样扯个谎为自己开脱。大概是那挂坠的冲击尚未消散的缘故,竟无法编出任何像样的谎言。

  “……以及一个伟大的世界。”

  安妮微笑起来:“那么就记住它吧,或许会对你有用。就当是我送的神临节礼物好了。”

  “啊?”索莱顿愣住,“礼……礼物?”

  “嗯,我不能多说了。因为那实际上并不是我所有的东西。”安妮转身向舱门外走去。

  “虽然以我的能力可能不能理解……但还是谢谢你的礼物。”

  “不必谢我了,毕竟这礼物未必适合你。还有……如果你想成为一个好男人,就最好别偷窥女孩子的过去。”

  舱门关上。丢下这句话后,她没有再回头,一次也没有。

  索莱顿呆呆地盯着那门。他只能看到她的背影,看不到她的眼神。

  政变结束了,庆功宴的日子就要到了。他没感到任何兴奋之情,只是躺在床上等着天亮。

  
即使再微弱的光,也是刺向黑暗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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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weenie·AS·LEADO

英雄

天剑 发表于 2008-1-8 12:10:21 |显示全部楼层
  淡霭之卷“Thin Brume” 尾声 命定之夜与未定之晨(2)



  FIN II

  如果说有什么比骑马赶路八个小时更痛苦的事情,那就是连续骑马赶路十六个小时。马可没有海绵鞍,也没有减震装置。

  在佛提堡的战斗结束之前,不怎么愉快的蕾芙.纳姆洛克和她已经精疲力竭的随从们终于放开了口吐白沫的坐骑。这时伦尼街面上的烤火鸟已经很难买到,集市也早已关张。她们跟随着莉莉的指示,在一家儒洛克人开设的旅店中住了下来。

  “我真没想到,我会在这种时间、这种地点创下我人生的赶路纪录。这可是神临节啊……”

  平日养尊处优的女牧师喘着粗气抱怨着,从软倒在马厩里的坐骑上挣扎着爬了下来,只是出于风度的考虑才没有倒在看起来很松软的草堆上。

  “为了那笔钱,只好努力一点了。”

  黛妮卡强笑着安慰道。其实她的状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大腿内侧火辣辣地疼,现在看到凳子都会觉得头皮发麻。

  刚刚被从马背上解下来的政治家正扶着马厩的栏杆呕吐,可惜什么也呕不出来。剩下几个人看起来则要轻松很多,一幅早已习惯了奔忙旅行的样子,雇主莉莉更是大步流星走出马厩去订房,一点都看不出风尘仆仆的样子。看到他们,蕾芙的苦相更重了。

  “如果早知道要受这个苦,我宁可通知……算了,既然都到了。尼顿大叔?”

  “是是。”中年牧师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扶起这位大小姐,往店里走去。黛妮卡揉着自己的腿,有些羡慕地看着大小姐的背影。另外两个男人立刻注意到了这一点。

  “那么我来……”“你……”

  修兰和派克同时开口,踏前一步,又同时尴尬地闭上嘴。骑士用极度惊讶的眼神望了刺客一眼后快步退开,走到第一国务秘书蔡斯.布莱顿面前,搀扶着着已经面露惨绿色的大政治家离开了马厩,只留下两个人在马厩里面。

  “呃……要帮忙吗?”派克.塔普带着有些窘迫的笑容问道。

  黛妮卡本想一口答应下来,却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对话,犹豫了。

  “谢了,我想就不必了。”

  她慌张地拒绝了他,忍着腿部的疼痛,扶着肮脏的马厩栏杆一瘸一拐地走出门去。她原本异常担心派克会赶上来强行帮助她--还好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又走出几步后,黛妮卡回头偷望了一眼。

  不善交往和言辞的年轻刺客仍然默默望着自己腰间的匕首,没有做出任何会令她害怕的举动。这一幕令善良的少女感到一丝微微的歉疚,不过她还是忍住没有开口,默默离开。她实在有点怕这个同伴中最阴沉的年轻人--尤其是他腰间的那两把匕首。那会让她想起昨天的战斗……

  之后派克一直愣在马厩里面,一直。

  直到他一柄匕首的握柄末端亮起些微的红光。这紧急红光信号他已经太久没有看到过了,以至于一时间竟然没想起来应该用什么暗码才能打开这柄匕首的握柄。

  “S.K.E……R.S.A?”

  他反复敲击着匕首的握柄,终于在第二个暗码后末端弹了起来,露出了一柄小巧的金属棒,上面点缀着四颗宝蓝色宝石。他毫不犹豫地将金属棒捏成了环状 ,这一次性的魔法物品随即燃烧起来。

  “你们都在伦尼吧?”通话声传来。只是礼节性的确认,因为在启动“通讯浮标”的同时,通讯人就会得到相对距离和方向。

  “对。”

  “紧急状况。‘荣誉’被俘了,佛提堡失陷了。重建的临时南方局的力量不够救出人质。”那声音说话速度很快,“这是雾鹰的情报,绝对准确。”

  “手头任务呢?”

  “取消。目标人物交给南方局保护,你们协助南方局行动。你们完成这任务之后,尽快带着所有的人回到德兰。时局变了。通话结束。”

  “嗯。”通话结束了。派克重新旋上匕首的柄,眉头深锁。他知道这休假似的轻松冒险任务,彻底结束了。

  ***

  冒险者们的夜宵简单而丰盛。用过神临节的第一顿饭后,男人和女人们各自就寝。黛妮卡这次和蕾芙一间,她和往常一样架设好了简单的防御魔法,换上了新的内衣后才上床。牧师大小姐早早就睡着了,哼着轻轻的鼾声,但黛妮卡却辗转难眠。

  “一万镑啊,这也来得太容易了吧。总觉得今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她在床上滚来滚去,一会儿想着未来的冒险,一会儿担心着雇主的背叛,一会儿想念着离此不远的家,始终无法安心入睡。淡淡的月光洒在床头,她盯着窗棂,无聊地练习着基本的施法手势。恍惚间,她听到窗外传来轻轻的口哨声,就像有妖精在低语。淡淡的雾霭笼罩着四周,一切宛如安静的梦境。

  棕发的少女慢慢停下了手势,闭上眼睛,抱着枕头进入了梦乡。

  窗户轻轻被推开了,低语的妖精悄然无声的落在地面上。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身影,他周围笼罩着几十尺范围的静寂之城,口中吹着催眠的口哨,手中洒着睡魔之沙。他蹑手蹑脚地绕过黛妮卡的床前,准备走向蕾芙的床……

  “就算是神使,这样进来也未免太过谨慎小心了吧。”

  无声无息无影无踪的“他”猛地停住。虽然明知不可能,但它确实在静寂术的作用下听到了少女的梦呓。他转过头去,看到黛妮卡仍然躺在床上,松了一口气--

  就在他松开这口气的同时,眼前的被子,突然凌空飞起,向他扑来。

  (活化术!什么时候……)

  他下意识低头一躲。那有生命的棉被当即展开,向下一沉,立时标志出了他的位置!隐身的潜入者急忙掏出随身携带的魔法利刃,抬手一划,那棉被立刻燃烧起来,转瞬化作灰烬。

  但这转瞬已经足够天才少女魔法师掌握到他的位置了。黛妮卡飞身跃起,操起原本藏在枕头下面的连发转轮枪,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那柄能斩出火焰的匕首随着弹道钉上了天花板。弹仓连续转动了四次,瞄准着他的肩膀、腹部和腿部,又悄然无声的顶在他的头上。

  在寂静魔法的作用下,这一切都悄无声息,就连女牧师都没有惊醒。如果有外行人在一旁观看的话,只能看到少女的身姿独自在月光下舞动。

  “好了,好了,我投降。自己人,自己人。”

  侵入者解除了静寂魔法,用随便的语气道。黛妮卡没有理会他,只是用手中的枪顶了顶那个无形的脑袋。

  “别套近乎了,我没听过你的声音。解除隐身术!”

  “等一下……”那人的语气仍然不怎么紧张,“喂,你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出来救人啦!”

  在黛妮卡的食指扣下前的最后一刻,房间的门悄悄地开了,修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薇伦小姐,他说的是真的。那位是RSA南方局的临时负责人……而且,你刚才几枪都没打中他,就算再开枪恐怕也打不死他。”

  “哎呀呀,这么早说出来就不好玩了。”

  潜入者解开了隐形魔法。黛妮卡一惊,枪掉在了地下。眼前这个带着眼镜的男子,居然是垂直站在墙上的!

  她刚才用枪一直指着的,只是他手中拿着的一个小圆盾而已。刚才她用棉被所罩住的,也只是他故意扮演出来的假象。

  “我说过我们现在的魔法师小姐绝对是值得依赖的吧,艾萨克?”

  “如果我没有提早用这个魔法,大概现在就该呼叫杰特表叔来帮忙治疗了。看年纪最多二十岁,她怎么会有这种经验?”

  戴眼镜的男子说着走上了天花板,倒立着观察着整个房间。他的身上穿着深蓝色的掩蔽服,带着一符银边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

  黛妮卡低下头,发觉自己还只穿着内衣,面上一红,急忙缩回床上抓起褥子遮掩住身体更衣--被子已经被烧掉了。她感觉受到了愚弄,略带不满地问道:“测试?夜袭?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修兰探头看了看走廊确认无人后带上了门,压低了声音。

  “R是‘Royal’。S是‘Security’。A是‘Agency’。也就是说……”

  “……皇家安全部?”黛妮卡拼了一下,终于明白过来。

  在屋脊山脉以西的大地上,有且只有一个皇家。“绵延不断之血”,“天赋王权之系”,四分之一已知世界的共主——

  ***

  一种难以抑制的荒谬感涌进脑海,她的眉毛纠结起来,有些难堪地笑着。她喜欢自由和小动物,讨厌权力和政治;但讨厌的东西总是在悄然无息间摸进她的卧室,将她平静的生活搅得一团糟。更多的疑问如潮水般涌现出来。

  “为什么你们不在我加入的时候就说明一切?你们这些特工连别人的背景都不调查的吗?”

  “因为那时情况紧急。在我们初次见面的那天晚上,安全部南方局几乎整个覆灭了,局长失踪,副局长被叛军挟裹。我们是在一阵慌乱中逃出城去的,等打算重新联络的时候,所有的接头线索几乎都断了,而我们这几个人如果没有掩护的话又实在太显眼——然后我们遇到了你。”修兰躬身向她道歉,“直到现在才有时间说明,对不起。”

  “而我就是被临时派来主持南方局的。身为帝国臣民,总是会有些意外的任务……”眼镜男补充道,“我本人的正职是个魔法学者,最近在做关于重力和光学方面的研究,现在只是给安全部打工而已。”

  发觉对方并不知道她父亲的事情,黛妮卡松了口气:“如果这样的话,你们这些该死的特工也还都欠我一个自我介绍吧。”

  “其实我们并不都是特工。我的真实身份是近卫骑士团首席,修兰.冯.迪拉蒙子爵(Shulan von Dilamoon)。派克是安全部本土局的,我也不太清楚他的真名。大叔的真名是杰特.牛顿(Jete Newton),是十二名红衣主教之一……顺便说一句,你面前的这位是他的侄子。”

  “艾萨克.牛顿(Issac Newton)。我很高兴认识你,女士。”

  眼镜男猛地从天花板上坠下来,翻了个身,稳稳地站在地板上。黛妮卡望了这个发言充满自恋的男人一眼,往被子里面缩了缩,继续问:“那么我们的雇主纳姆洛克小姐呢?”

  其实在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已经差不多猜到了答案。

  “雇主这句话可没说错。你可以把她的姓氏反拼一下。”修兰回答道。

  “N-A-M-R-O-K……果然如此啊。这么说,她是世上不多的几位公主之一了?”

  修兰点头确认道:“请容许我介绍皇帝的妹妹,奥莉亚.休.柯曼(Olivia soe Korman)小姐。”

  黛妮卡瞟了一眼身旁睡得七扭八歪、看上去没有哪怕一点公主的样子的女牧师,叹了口气:“柯曼的最强之血吗……今晚你们会特意跑来,也就是说有意外发生吧。是什么事?”

  艾萨克回答:“是之前跟着政变军离开的南方局副局长‘雾鹰’传来的消息。佛提堡陷落,叛军元帅被俘,我们派出的密使也一并被俘了。”

  “就是说要解救人质吗?密使和叛军的总帅……你们想要利用施恩的手段取得儒洛克?”

  黛妮卡判断道。讨厌政治并不代表她缺乏对形势的了解。毕竟她有个喜欢在看完书或者报纸以后就在饭桌上空谈的青梅竹马,更有个就在自由军中担任高级职务的不负责任的父亲。在听到这件事情的同时,她就明白这次的对手大概会是谁了……

  “理想状况是如此,不过风险实在太大了。”修兰补充道,“我们还可能要和你祖国的军队交手。如果你不愿意做的话,可以选择离开或者护送公主殿下回国。毕竟这任务不太适合女孩子……”

  听到这句话,黛妮卡的瞳孔中突然凝结出寒霜。首席近卫骑士停住话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那么,我要做。就凭你们,恐怕连最高法院都找不到吧?既然身为同伴,就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少女揉搓着自己的棕褐色发丝,抑制着自己的兴奋道。她从不相信命运的存在,但现在她有点想要相信了。她所期待的、报复那个屡次破坏她平静生活的混账父亲的机会,居然这么快就摆在了她的眼前。

  (俗话说,儿子超越父亲才能够长大。不知道女儿超越了父亲会怎样呢?应该不会比任何男人差吧?我不会让你践踏着我的生活开庆功宴的,爸爸……不,克拉德.洛佩斯。)

  变化和掩饰类魔法的伟大改良者、用姓氏命名了后世的北新洲最大城市的黛妮卡.薇伦自信地微笑起来。

  “我们来讨论计划吧,帝国的绅士们。”

  夜雾渐浓,又渐淡,最终变成一层玻璃窗上的薄霜,又遇到屋内的暖流而化作露珠。新的一日将要开始。

  (淡霭之卷.完)

  本卷后记

  呀呀……因为加班的缘故,这一卷写得好久、好慢,又断在不该断的地方了,先给大家道个歉。最近项目做得好惨烈……

  本想要这卷延长到二十万字,但又觉得这样做太粗暴了,所以在佛提堡战役结束、主角们阵营分裂的地方划个休止符。再接下来的第四卷是“晨露”,目前看肯定要拖到六章左右了,会是自由国家篇的尾声……有种“终于熬到这大俗桥段”的感觉(笑)。这一卷的结尾构思好好久了,就是没空写出来……

  这卷对于不喜欢看打仗的读者可能有点乏味,但再下一卷会是动作片(笑)。如果说之前的战斗只是初级水平,下一卷的短兵相接就会猛然提升到高级水平。历史也将在来自厚实的美少女们的努力下,走向完全不同的道路。按照设定,可怜的没存在感男主角现在还只会初段魔法呢……终于也该翻身了。最近好多人都没出场,下一卷也该重新出场了……

  总之,这卷就先这样了。下卷见。
即使再微弱的光,也是刺向黑暗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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