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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你带来一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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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砦亘

龙枪系列 [复制链接]

砦亘

求索者

光之洗礼 林间驿站 通用语研究所 风之诗

砦亘 发表于 2007-8-7 12:54:10 |显示全部楼层

龙枪系列  时间一瞬:艾莲荒原  选自--吉尔赛那斯的冒险史诗&am

时间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年,月,日,时,分,秒,乃至白驹过隙的刹那,它们似乎都可以无限延伸为永恒,却又都可以在弹指之间飞逝而去。一个人绝不会说同心爱的人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但和一个被羞辱的指挥官在一起,时间却比实际的两倍更漫长。

  有人说一个人死去的那一刻可以持续到永远,因此他有足够的时间让自己完全地复活,甚至经历本该发生的一切。当吉尔赛那斯和我都失去了自己的护卫,竭尽全力将手中的剑刺向对方的时候,我很清楚我们之中只有一个会落进最后那永恒的陷阱,而另一个则理所当然地开始新的生活,在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钟,都无时无刻在改变着。

  相识,18sc

  我第一次遇见吉尔赛那斯时从未想到过事情会走到这一步。当那一刻他是走进我生活中最令人惊奇的事物。

  那之前的一个月我刚刚通过了试炼,高阶者说我的表现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我击败的敌人中的有一个比我自己估计有能力对付的等级要高出许多——说实话,对于那个特殊的时刻,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后,我仍然认为让我胜利更多的不是技能而是运气。

  当我接到高阶者要我在禁城港口上去见他的口信时,我的心同时被欢喜和恐惧给充满了。我感到欢喜是因为高阶者接见的对象都是被当作后备力量而编入最伟大的组织——赤使团,或者是接受那些永远不会再回来的特殊使命。若高阶者派给我这样的年轻人一个任务,那将成为无上的荣耀。但那也意味着我永远不能爱上一个女人并延续家族的血脉。虽然我会有光荣的牺牲,但却是毫无意义的牺牲,因为我没有后代来传诵我伟大的一生。

  我迅速地穿过禁城的街道,试图忽略建筑中时不时传来的怪声,并小心地让吸血藤保持干净,它在试炼帮我击退了一个敌人。尽管同级生们都认为我已经有足够的能力行走在禁城中,但水晶楼看上去仍像是随时随地会溢出莫测高深的恐怖力量。试炼中有好几次我似乎都看见了有着金色皮肤的矮人用他们强力的魔法让我的祖先们变成了奴隶。但当我朝那儿仔细看的时候,却发觉那只是幻象——只是水晶走廊上的反光,或者是水晶楼在自我修复所受的损伤时的斑点。水晶与凝血的组合——所有的水晶楼在受伤时都会流血——经常会让那些等级比我高的人犯错误。而我将其视为一种符号,在那天的试炼中我的想象力只和我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因而我的勇气和决心却是大大增加了。

  到达港口的时候我看见高阶者站在码头最边缘的地方,凝视着环绕着我们岛屿的狂暴海浪。当我走近的时候,发现一团浓雾正翻滚着,让大海变得模糊。

  我还没来得及表明我的到来或者说出我的名字,他就抢先一步开口了。“欢迎,年轻人。我叫你来这儿是因为我做了一个梦,它让我相信你会在这儿找到你的命运。看。”

  浓雾之中浮现出一艘不可思议的船。船弦上刻满了精致复杂的花纹。船里只有一个乘客,当船迅速靠近的码头时候,我发现那个乘客看起来像是人类却又有什么不同之处。起初我以为那是个孩子,但当船靠得足够近的时候,我看见了他构造奇怪的脸部骨骼,以及一对杏眼和末端尖尖的耳朵。

  他从船里跳上码头的优雅动作不像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他说了几句我不明白的话,并小心地打量着我们,他的手放在离剑不远的腰上。他尽力做出没有威胁性的样子,但我很清楚一旦我们表示出敌意他就会立刻为自卫而战。

  高阶者对他说话,说了一种听起来和这位陌生人刚才说的也完全不同的语言,但陌生人用同一种语言作了回答。他们彼此之间鞠了躬,然后高阶者又说了些话并指了指我。我听懂的就只有我的名字。

  然后陌生人转向我,用口音很重的艾莲语说道:“我是奎灵那斯提的吉尔赛那斯。很高兴能认识你,索罗伍等级团的等级师。”

  “你是哪一种人?”我问,“你和艾莲岛上所有的人都不一样。”

  “我是奎灵那斯提精灵。”他回答着,脸上闪过一丝迷惑。然后他立刻明白了过来。“你以前从未见过精灵?你是这个意思吗?”

  我看了看高阶者,感到两颊尴尬地热了起来。吉尔赛那斯的语气那么奇怪,让我意识到自己可能在受教育的某个环节上漏掉了什么东西。高阶者开口说:“我们很少离开我们的岛屿,殿下。”他解释道,“这个年轻人从没去过大陆。我想如果你能告诉他你的种族、你本人以及是什么事让你到此的话,能让他豁然开朗许多。”

  我们回到了高阶者的住处。吉尔赛那斯告诉了我许多我根本就不知道其存在的奇人奇事,而这些也正说明了他本人就是个奇迹。他是他的人民,奎灵那斯提精灵们的王子。他已经活了两倍于人类寿命的时间,而且如果没有因为运气太差而死与非命的话至少还能活七倍于人类寿命的时间。而且他所有的人民都拥有这么长的寿命,他说。他还告诉我龙不都是像我们的女王“炎绯”那样可怕,它们仁慈又宽厚。他爱上一只龙,现在正在四处寻找她。他停泊在克拉润·艾莲,希望能在这儿找到补给,他的旅行比预期的要短很多。“我乘坐的魔法船很明显比其他东西快上好几倍。”

  “是也不是。”高阶者说,“我在克拉润·艾莲的图书馆里读到过关于你乘坐的那种东西,殿下,或许对你来说是很快,但实际上它非常地慢。你在用时间交换安全与舒适。”

  吉尔赛那斯对他皱起了眉头。“我不认为我明白你的意思。”

  “这件魔法物品能毫发不差地将你带往希望的地方。”高阶者开始解释,“但是,不管你的目的地是哪儿,它都会用去你五年的时间。”

  “似乎没有五年这么多吧。” 吉尔赛那斯反驳说,仍然轻锁着眉头。

  “啊,那是因为魔法在发挥作用。或许看起来你在船上只用了几个小时,但没有和你同在那条船上的人却已经度过了五年的时光。你能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没有人能拦住你。”他最后说道。

  吉尔赛那斯沉默不语地坐在那儿,他英俊的脸庞蒙上了一层思索的表情。接着他说,“西悠瓦拉和我都有无数个世纪的未来。相比之下,准确地到达我希望的地方然后立刻开始寻找比像个没头苍蝇似地乱晃要好。”

  两个人转移了话题,比如说我们岛屿之外的世界。一开始他们的话题徘徊在高阶者对炎绯女王之荣耀的支持上,并警告他小心她的力量。吉尔赛那斯对那些侵袭人类和精灵的领土并霸为己有的恶龙们有了更细致的了解。而我则学到了关于故乡岛屿之外更多的东西,包括龙有蓝色、红色、白色,而且黑龙可以将自然环境改造成它们喜欢的那样。

  高阶者和吉尔赛那斯也谈到了银龙——它们能按自己的意志改变外形,太奇妙了!——以及很多我无法想象的生物。吉尔赛那斯甚至为我表演了他的人民经常使用的战斗技巧,而他还祝贺我以极快的速度就精通了这些他认为很难的技巧。我告诉他这很自然,这是我应该的,因为我是等级师,全克莱恩最伟大的战斗者之一。他对此表示同意并真诚地说对于一个向我一样年轻的人来说,我真的是个令人惊讶的战士。他的话让我充满了骄傲与自豪,因为他本身也是一个天才的剑士,而且他还有着让我望尘莫及的生活经验。

  一起吃过饭后,我陪吉尔赛那斯回到码头。他上了船然后重新驶向大海。他回过头对我挥挥手,之后大雾翻滚着将他裹住了。

  我告诉高阶者我很高兴能有这次几乎结识吉尔赛那斯,但我没看出来这对我的命运与什么影响。

  看着在雾中逐渐淡去的精灵,他说,“很快你就会明白的,年轻人。”

  突然,我听见了赤使者轻柔的声音。我迅速地转过身跪了下来,不敢正视面前这位女王的代言人穿着长袍的纤弱身形。“你们在这儿做什么?”她询问道,“我一直在你的房间里等你,高阶者。你忘了你的地位吗?”

  高阶者没有在赤使者面前下跪。我对高阶者说不要在她面前跪下,哪怕是在战斗中被她击败,但反而承认了她比他强。因为这个事实,等级团开始服从炎绯的命令,直到有一天等级团的某个成员能证明他们是更强的为止。我,不管怎么说,不是高阶者,而且我看到过赤使者是怎样用比下跪还简单的攻击摧毁那些比我更强的人的。

  高阶者站着回答说:“我们来了一个访客。年轻的等级师和我陪了他一会儿,然后目送着他离开。”

  “你们应该杀了那傻瓜。”赤使者用命令的口吻说,“那个人是谁?”

  高阶者开始讲述关于吉尔赛那斯的故事。我扫了一眼赤使者,后者正安静地听着,她有斑点的灰色长袍随着风围着她打转。兜帽舞动着,正好让我能瞥见她脸上蓝黑色的铁面具。我迅速地再次垂下了眼睛。

  当高阶者说到吉尔赛那斯在寻找一只银龙的时候,赤使者的一声尖叫打断了他,“银龙?!!我会装做没听到关于银龙的任何事的!我们的女王不会容忍那样的生物在她的地盘上,记住她要的是杀戮,是对她的崇拜!我希望你们能立刻追上那个精灵,杀了他!”

  我向刚才吉尔赛那斯消失的那片雾望去,血液在冷却。我们追不上精灵,也无法侦测他会去哪儿。高阶者向赤使者解释的时候我注意到她戴着手套的细致优雅的手握紧了又松开。他解释完后,她说:“那你们有五年的时间准备。你们要找到他然后杀了他。如果你们杀他失败了,别忘了还有他的银龙。对银龙或者他们的人类伙伴不准有丝毫怜悯,这是女王说的。召集你们的等级团。我会私下向女王报告。”随着斗篷一挥,她离开了。

  高阶者叫我起来。他问我怎么看待精灵和他的银龙恋人。我说他看起来像个好人,而且他和他的姑娘应该得到幸福。高阶者赞同地点点头,然后问我如果是命令的话能否杀掉精灵和银龙。

  我的回答是:“我是等级师之一。我会完成你的给我的任何使命,高阶者。”

  于是他说:“我命令你去完成一项非常重要的使命。你有时间去找一个你爱的女人建立一个家庭,但是从今天算起的四年后,你和另外九个人——我允许你从等级团中随意挑选——将要前往艾莲之外的世界冒险,了解吉尔赛那斯和西悠瓦拉,然后彻底摧毁他们两个。”

  *****

  四年的时光就像几秒钟一样过去了。众所周知我是高阶者的宠儿,所以许多好女孩都想成为我的人。我很快就选中了配偶,在四年结束之前我们有了两个健壮的男孩和一个女儿。当我的四年结束时,我也将吉尔赛那斯教给我的战斗技巧传授给了另外六个人。另外,高阶者和其他从大陆回来的人花了许多时间给我们讲述那儿是什么样的,让我缩小了吉尔赛那斯目的地的范围。我们之中的一个将前往位于血之湾的福罗参,一个前往精灵森林边缘的柯莫斯特,两个前往遥远之城帕兰萨斯,还有六个则前往卡拉曼,因为那儿是吉尔赛那斯和他的所爱曾经居住过的地方。或许银龙依然在哪儿,而我们需要多一点的人来干掉她。

  在某些漆黑的夜里,我躺在我妻子的臂弯中,思考着杀掉吉尔赛那斯是否明智,特别是自从他成功地打开我的心灵让我的思维从艾莲飞向整个世界后,还有他教我的那些他的人民的战斗技巧。虽然作为回报我也教了他我们的方法,但他没有那么多年的时间像我们一样熟练练习各种对策。

  最后,它变成了我对高阶者的责任,我家人的安全,以及在未来我的孩子们将要歌颂的牺牲。但是,我真的就那么渴求荣耀,甚至让我不惜去杀死一个像吉尔赛那斯那样好的人吗?

  永恒的时刻,28sc

  最后我还是做了那个我唯一能做的决定。光从我们的钢刃上掠过时,一个想法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是否真的从他失落的爱中学到了什么?

  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了。这一刻结束的时候,我们之中的一个人,也可能是我们两个人的血会飞溅在满是尘土的地上。这几乎称不上瞬间的一刻,但对我们之中的一个或者两个却可能成为永恒的一刻,终会成为最后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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砦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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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林间驿站 通用语研究所 风之诗

砦亘 发表于 2007-8-7 13:22:42 |显示全部楼层

龙枪系列  泰斯发誓永远永远都不会说的故事  原著:Margaret We

你可能会奇怪,为什么我会讲这个应该永远永远都不会讲的故事呢。但坦尼斯应该不会介意你听这个故事吧。我的意思是,你已经听过所有那些关于长枪之战和龙枪英雄们(当然,我也是英雄之一)的故事,知道了我们是如何击败了黑暗之后和她的龙。那么你也应该听听这个故事,至于它为什么从未被讲过,我讲到费资本的部分时,你就会知道了。

  大概是一个月以前,我正沿着维加(Vingaard)河一路上行,前往达加堡(dargard keep)要塞。你应该听过关于达加堡的故事吧,索斯爵士就是在那里被诅咒成为黑玫瑰骑士的。我有一阵子没见过索斯爵士了。当然,我们并不是朋友,只能算是有那么一点个人关系。他曾经差那么一点点就把我杀了。(我并不恨他,你知道,死灵骑士总是要做这种事情的。)我偶尔会想起他,并以为他会觉得无聊,毕竟,我们击败黑暗之后已经十年了,他除了装神弄鬼吓吓人外可能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不管怎样,我打算去找找索斯爵士,跟他讲讲最近碰到的那些有趣的事情。或者他会愿意用他冒火的眼睛瞪我两眼,让我感受到那种奇妙的冰冷和战栗。

  在前往达加堡的途中,我在某个小镇停了下来。尽管我忘了它的名字,可我能在地图上指出它来。镇上有一个很不错的监狱。你瞧,我连这都知道,为了跟镇里的屠夫解释他的腊肠为什么会恰巧从他的商店里蹦出来跟在我后面,我在那里面呆了一晚上。

  我试着向那屠夫指出他的腊肠一定拥有某种魔力。因为我怎么都想不到它们为什么会那样跟着我跑。你看,知道自己能做出魔力腊肠,屠夫应该高兴才对。虽然我吃了两个,但那也只是想看看那些腊肠在肚子里是否也会发挥魔力。(它们的确起到了一点作用,但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魔术。我一定要问问达拉马。)嗯,我们还是长话短说好了,那个屠夫并没有像我想得那么高兴。所以,我被送进了监狱。

  就想我的祖父帕伏特(burrfoot)说的那样,事情总有办法解决。在那个监狱里面还有一大堆坎德人。(简直是一个奇迹,你不觉得吗?)我们在一起过了非常惬意的一段时间。我得知了一切关于坎德摩尔的消息。

  于是,我发现居然有人在找我!

  他是一个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并且给有一个重要的消息要给我。想一想!一个重要消息!整个大陆上的坎德人都得知要把这个消息带给我。因为这个是一个重要消息。

  “这个庆典在银龙山脉见我。签名:FB”

  在得到传言时我有一点困惑。消息在经过无数人的传递后好像变得有点残缺不全。但我的朋友肯定这是他们听到的版本,或者,至少是不会有任何歧义的版本。我当然知道FB是谁,当然,你也肯定知道。(坦尼斯也知道,因为每次我提到FB的时候,他都会呻吟)我也知道银龙山脉在什么地方。我和佛林特,罗拉娜,吉尔塞那斯,泰洛斯和西悠瓦拉一起去过那里。当然,那个时候我们还不知道西悠瓦拉是银龙。你记起那个故事了吗?阿斯特纳斯把它们都写下来了,还把这个故事称作冬夜之巨龙。

  但我不知道庆典是什么,这让我摸不着头脑。而告诉我消息的坎德人则说消息还有一小部分。

  “重复费资本这个名字三次,然后拍手。”

  那听起来像是什么法术。而我最喜欢的就是法术了。但是,这可能是费资本的法术,我想最好还是预作警戒。我告诉房间里的其他坎德人,传言来自一个糊涂的老法师。法术可能很有趣,但我们或许应该等到早上出狱后再实验。

  但其他的坎德人说,既然把这么漂亮的监狱炸掉很对不起人,那么,当我把它炸掉的时候,他们才不想错过呢。所以,他们都围在旁边,而我开始念咒语。

  “本资费,本资费,本资费!”我说好像呼吸那么快,然后拍了拍手。

  砰!

  我把烟挥散时,发现自己正拿着一个卷轴。我马上打开卷轴,以为它可能是另一个咒语。但它不是。其他的坎德人显然很失望,甚至有点恼羞成怒。因为我既没有炸掉监狱也没有把自己炸掉。他们回去讨论这座监狱和索兰尼亚其他的监狱有什么区别。而我则看着我手上的卷轴。

  那看起来像是一个邀请。至少我觉得它是的。卷轴上到处都是烧穿的小洞,烟熏的痕迹,和像是果子冻的污渍。

  卷轴上的字迹很漂亮,看得出是精心修饰过。上面是这样写的,(我把洞眼和污渍也补上。)

  (洞眼)枪战争十周年纪(污渍)

  银龙山脉圣诞期间在此诚挚的邀请您长枪英雄为了表达对索兰尼亚骑士:欧瓦(污渍)的敬意为他第一个与(洞)作战的伟大事迹

  下面的签名是刚萨爵士,我想这解释了一切(当然,不包括洞眼)。骑士们为了庆祝什么而举行庆典。嗯,可能是长枪战争。当然,既然我是长枪英雄之一,也收到了邀请。这真是太棒了。我把拜访索斯爵士的事情延后(他应该会理解的,如果他看到这个故事的话)。用一把在我口袋里找到的钥匙打开了监狱的门并直奔银龙山脉去了。

  如果是在以前的话,人们很难找到银龙山脉。但在战后,骑士们把它变成了纪念馆,并修缮了道路。他们让荒废城堡保持原样。(Ruined Keep ruined)我穿过了城堡,并在宁静森林晃了一阵子。在那里,我停下来那些像提卡的茶壶一样沸腾的泉水。然后我穿过桥,看到那些像我的朋友一样的雕像。他们现在看上去只是雕像了。可能跟纪念馆有什么关系吧。然后,我到了迷雾谷(Foghaven Vale)。

  浓雾谷和我接下来的故事有很大关系。所以我要提一下这个地方。因为上一次来这里是很久以前了,而你可能忘记了。

  沸腾温泉的热气和冷湖的水混在一起,让这里的雾浓的让人看不清自己的鼻尖。过去,没有人知道这个山谷在什么地方。除了西悠瓦拉和其他的银龙。她们守护着这里的修玛陵墓,那名伟大骑士的埋骨之地。他的坟墓在这里,而他没有。

  雾谷的北边顶端就是银龙山脉。你可以通过修玛陵墓里的一个隧道到达山脉里面。我曾经不小心掉到那个隧道里,并卡在了那个银龙雕像的气管里。我就是在那里找到费资本的,那时我以为他死了,而他没有。

  就是在这山脉里,泰罗斯铸造了龙枪。这是它为什么成了纪念地。

  每年的圣诞期间,骑士们都会到银龙山脉的修玛陵墓来。他们唱修玛之歌,和史东之歌。史东——我的非常要好的朋友。坦尼斯说他们会花整天的时间讲述那些辉煌的故事,并花整晚的时间跪在修玛的石制棺架前祈祷。

  尽管我知道这些,可是我从未被邀请过。可能因为我不是骑士吧。(尽管我很希望能成为骑士。我知道关于一个半坎德人的故事,他差点成了骑士,你听过吗?啊,不讲这个。)而一定是因为今年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我才会被邀请。因为这是什么什么事情的十周年纪念!(都是那些洞)但我并不关心那到底是什么。尽管会有一个很盛大的庆典来庆祝。

  我在雾谷的浓雾里晃了很久。因为我在游荡中离开了小路。当我听到声音时,我自然而然的听了下来想听清楚一点。但我停下来时,我自然而然的躲到了树后面。这不是窥听!这是警觉,要活的长的话,警觉是很重要的!坦尼斯就知道警觉的重要性,我会解释这一点的)

  那个声音这样说道:

  “对所有克莱恩的居民来说,这个十周年纪念应该是一次庄严、肃穆而神圣的奉献。”那是坦尼斯!我肯定那是他的声音,只是他在用一种刚萨爵士的腔调说话。然后坦尼斯用他自己的强调说,“废话,全是废话!”

  “什么?”另一个声音说。我听出那是卡拉蒙的声音。这声音还和那个亲爱的,总是糊里糊涂的卡拉蒙的声音一模一样。我简直不敢相信!

  “坦尼斯,亲爱的。”一个女人的声音想了起来。那是罗拉娜!!因为她是唯一会叫坦尼斯“亲爱的”的人。“不要这么大声。”

  “但是,你在说什么啊。”卡拉蒙还在问。

  “没人听得到我在说什么。”坦尼斯打断了他的话。听起来他的确很不高兴,“这该死的雾消去了一切声音。骑士们在自己家里碰上了政治问题。袭击索尔特(throtl)的龙人给帕兰萨斯带来很大的骚乱。居民们认为骑士应该进入山脉并扫清那些龙人、地精,或者其他的什么。都是那群叫着要回到教皇治下的黄金时代的笨蛋的错!”

  “但克拉尼亚女士不是……”卡拉蒙又试着开口。

  “是的,她告诉他们事实。”坦尼斯对他说,“大多数人都理解她的意思。可是那些狂热者正在占上风。尤其是流亡的难民讲那些地精们如何将索尔特付之一炬并残杀婴儿的故事时。没人想到骑士们根本无法组成一只足够大的部队攻入克拉克斯特(Khalkists),哪怕他们和矮人组成同盟。索兰尼亚剩下的地区仍将失去抵抗力。或许这正是那些地精们想要造成的状况。但那些混蛋根本就不想听解释。”

  “那么我们为什么……”

  “这里?那就是为什么!”坦尼斯回答道,“骑士们把这庆典变成一个公开的展览,就是为了证明我们曾经是多么的伟大、了不起!你肯定我们走的是正确的方向?”

  我现在可以从藏的地方看到他们了。(警觉,不是窥视!)坦尼斯和卡拉蒙还有罗拉娜骑着马,随行的骑士们跟在后面,非常非常后面。坦尼斯拉住了缰绳,向四下看着,或许觉得自己已经迷路了。卡拉蒙也那样看着四周。

  “我想……”卡拉蒙开始说话。

  “是的,亲爱的,”罗拉娜耐心的说,“就是这条路。我以前来过这里,记得吗?”

  “十年前!”坦尼斯提醒她。微笑着转向她。

  “是的,十年。”她说,“但我并不会那么轻易的忘掉。我和西悠瓦拉,吉尔塞纳斯还有……还有佛林特。老佛林特。”她叹息了一声,举起手擦拭脸颊。

  我觉得鼻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所以我呆在树后面直到觉得好受点。我听到坦尼斯清喉咙。他改变了一下在马鞍上的坐姿,凑向卡拉蒙。他们的马靠的很近,而且,跟我也靠的很近。

  “我就怕这个,”坦尼斯轻声说,“我劝她不要来,可她坚持要来。该死的骑士,他们擦亮他们的盔甲,和那些十年前的辉煌记忆。希望人们会记得法王之塔的战斗而忘掉索尔特。

  卡拉蒙眨了眨眼:“索尔特真的……”

  “不要夸大!坦尼斯,”罗拉娜生气勃勃的说道,纵马插入他们中间,“不要担心我,记起那些已经离我们而去的人是一件好事。他们在漫长旅程的另一端等着我们。那些关于好友的记忆并不是苦涩的,它们并不会让我不快,只是哀伤。那是我们的损失,不是他们的。”当她这样说时,她看着卡拉蒙。

  那状汉笑了,理解的点点头。我知道他在想着雷斯林。因为我也在想着雷斯林。一些雾钻进了我的眼睛,弄的湿湿的。我想起了卡拉蒙为了纪念雷斯林而竖起的那个小小的纪念碑。

  “他以牺牲换来平静,并得以长眠于永恒之夜。”

  坦尼斯抓了抓胡子,(他的胡子已经掺进了灰色的条纹。看上去高贵了很多。)看起来有点失落。

  “到了那里你就知道我的意思了。骑士们已经在面对那些困难和付出。尽管我不认为那会有什么帮助。人们不能总是活在过去。他们总要活在现在。那是最重要的。那些骑士必须做些什么以支起他们的信念,而不是告诉我们他们十年前是怎样的。已经有人在说那都是法师的功劳了。神和法师的。”他摇了摇头,“我希望我们能忘记过去,继续走下去。”

  “但我们应该记住过去,纪念它!”卡拉蒙说,试着说完他的话。如果不是坦尼斯打了一个喷嚏的话,他可能根本说不完,“如果人们分裂了,那么我们就应该提醒他们,我们是怎么聚到一起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或许会有用。”坦尼斯唠叨着说。他把手伸到行囊里面找东西,可能是手帕吧。可他已经不小心弄丢了手帕。我帮他整理包裹的时候发现的。

  至于我是怎么拿到他的包裹的呢,嗯,我从树后面悄悄走出来,想吓他一跳来着。然后我碰到了绑在马鞍后面的行囊。然后行囊松了开来,并跳进了我的手里,我应该对他说点什么来着,但他在说话,打断他有点不礼貌。所以我抓着行囊退到了树后面,看看袋子里的东西以确定那是他的东西而不是别人的。

  “但那些骑士们除了沉溺于过去外不想做任何事情。”坦尼斯说,“记住我说的,你听过他们最近为史东作的那首歌吗?一个吟游诗人在我们离开前为我们唱了那首歌。我居然笑了出来。”

  “你大大的冒犯了他。”罗拉娜说,“他甚至根本不愿留下来过夜,而你居然还一路大吼着送他出门。”

  “我只是告诉他下一次要唱那些事实!”史东·步莱特布雷得不是勇气和道德的楷模,他是一个人,他和我们一样也会有恐惧和错误。

  坦尼斯又打了个喷嚏:“这该死的雾。冷气都钻进骨头了。我们还要整夜的跪在那个发烂的坟墓前面。我到底把那该死的手帕放在什么地方了——”

  嗯,当然,他的手帕在行囊里。

  “是这个吗?坦尼斯?你弄掉了它。”我冲出雾说道。

  那一下他们一定很惊奇,他们很高兴见到我。罗拉娜拥抱了我。(她是那么的漂亮!)他们问我去那里而我告诉他们时,他们看上去不那么高兴了。

  “你应该邀请他来的。”罗拉娜说。

  (或者她说的是‘你不应该邀请他来的。’我不清楚,她说话的声音太轻柔了,我必须竖起耳朵才能听清。)

  “我没有!”坦尼斯说,然后他瞪着卡拉蒙。

  “不是我!”大汉用力的说。

  “哦,不用担心。”我说,不想他们为了忘记邀请我而难受。“我得到了我的邀请函。或者说,邀请函找到的我。”我举起了我的邀请函。

  他们都瞪着那个卷轴,看上去那么震惊,让我觉得最好赶快告诉他们是谁给我送来的。正如我想的那样,坦尼斯在我提到费资本的时候又开始呻吟。

  坦尼斯低声得对卡拉蒙说了些什么,听起来象是:“如果我们想办法甩掉它的话,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跟着我们,我们可以看着他。”

  我在想着他们到底在谈论什么人来着。

  “你们在说谁啊?”我问,“谁在跟着你们?看着谁?”

  “你可以猜三次,”坦尼斯抱怨道,把我举起来让我坐在他身后。

  于是,在到银龙山脉的整个旅程我都在猜来着,但坦尼斯说我永远都不会猜到的。

  “我跟你说过不要带坎德人来的!”刚萨爵士说道。

  他以为他的声音够小了。但我还是听到了。我向四周看了看,以为会看到他们在说的那个坎德人。

  我知道那肯定不是我,因为我是长枪英雄之一嘛!

  我们站在银龙山脉里的上层收藏馆。这是一个摆了很多龙枪的大房子。我们都穿上了我们最好的衣服。因为,就像坦尼斯说的那样,这是一个庄严而隆重的场合。(我系着提卡缝给我的紫色的绑腿,还有我最好的鹿皮背心,上面的各色珠饰是金月的杰作。)

  那里有一堆穿着闪亮盔甲的骑士。还有卡拉蒙(提卡在家里照顾孩子),罗拉娜和其他一些我不认识的人。克拉尼亚女士据说也要来。和那些人在一起真是棒透了,我一点也不觉得闷,当然,如果我能四处走走和人们说说话就更好了。可是坦尼斯说我最好和他、卡拉蒙、罗拉娜呆在一起。

  他们是那么想让我跟他们在一起,我只好答应了。尽管我认为和其他客人混在一起可能更礼貌。

  坦尼斯说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我和其他客人混在一起。

  “我没带他来。”坦尼斯对刚萨爵士说,“但他不知怎么得到了邀请函。而且,他也有权到这来。他是一名英雄,和你我一样。”

  我又开始猜测坦尼斯到底是在说谁。他们谈论的家伙听起来很有趣。如果不是半精灵打了个喷嚏的话,他可能会多说一点。他一定在雾谷得了很重的感冒。(我一直奇怪人们为什么总说‘你得了感冒。’我从来没听说有人去找感冒得。在我看来,说‘感冒得了你’更合乎逻辑。)

  “愿神保佑你。” ***注解,西方人在其他人打喷嚏时会说god bless you,直译过来就是上帝保佑你。在龙枪的世界里没有上帝,所以这样翻译,骑士并没有别的什么含义。***刚萨爵士说,然后他叹息了一声,“是,他是英雄,可是他也是坎德人。你会看着他的,对吗?”

  坦尼斯答应了。我把他的手帕给他,他总是莫名其妙的弄丢它。刚萨爵士转向了我。

  “帕伏特,我的老朋友。”他把手放在背后,很多人都喜欢在我被介绍给他们时这样做,“非常高兴再一次见到你。我希望你来时的旅程愉快而轻松。”(对坎德人来说那是非常礼貌的欢迎词,骑士能这样说让我觉得很高兴。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考虑周到。)

  “谢谢你,刚萨爵士。”我说,伸出了手。

  他叹息了一声并和我握手,我注意到他带着一条非常漂亮的系带和一把一流的匕首。

  “你的妻子还好吗?”为了不失礼节,我试着来点社交谈话。

  “她很好,谢谢。”刚萨爵士说,“她,嗯,很感谢你的圣诞礼物。”

  “真的吗?”听到这个,我不由得激动起来,“我很高兴她喜欢那个。我总想起我和费资本在你的城堡过圣诞节的时候。嗯,就在……嗯……”

  我差点说出那个我不该讲的故事了,幸好我及时的打住了。

  “我,我的意思是就在圣白石会议之后,我打碎了那颗龙珠,还有泰洛斯用龙枪打碎了白石。她用过它么?”

  “长枪?”刚萨看起来有点困惑。

  “不,不,圣诞礼物。”我纠正道。

  “啊,这个,”刚萨看起来有点困窘,“达拉马建议我们最好不要……”

  “这么说它是有魔力的……”我点点头,“我以前就这么觉得来着,本来想自己试试,但我已经有了一堆和魔法戒指有关的经验了,当然,都是些有趣的经验。但我还是不大喜欢被变成一只老鼠,或者被传送到一个邪恶巫师控制着的城堡里。那有点不对劲,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的。”刚萨爵士说,揪着他的胡子说,“我明白。”

  “可我想最好与他人分享一下这样的经验,把这种好事情独占是自私的。当然,我并不是希望您的妻子被传送到什么城堡里面去,除非她喜欢这个。但你不觉得籍此改变一下生活方式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吗?举例来说,我有没有跟讲过那一次我……”

  “抱歉,”刚萨爵士说,“我还要欢迎其他的客人。”

  他鞠了一个躬,检查一下自己是否还带着那个系带,然后离开了。

  “嗯,一个有礼貌的人。”我说。

  “把匕首给我。”坦尼斯叹息道。

  “什么匕首?我没带任何匕首!”

  然后我注意到我的确带着一把匕首。那是一把手柄上刻着玫瑰的一流匕首,想想我有多惊讶吧。

  “这是你的吗?”那真是一把好匕首,我有点舍不得。

  “不,那是刚萨爵士的,把它给我。”

  “我想他一定是把它弄丢了。”我把匕首交给坦尼斯。不管怎样,我有自己的匕首,我管它叫屠兔剑。不过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坦尼斯转向卡拉蒙,对他说了些什么要把某人的手绑住,脑袋塞到麻袋里面的事情。那听起来有趣极了。但我并没听清他们到底是要对付谁,因为那一刻我看到了一个没想到会见到的人。

  我不想见到的人。

  我不应该见到的人。

  那一刻,我觉得很古怪,就像你撞了头,在看到很多小星星和稀奇古怪的光亮前的那一瞬。

  我很仔细的看了看他。然后意识到那不可能是他,他太年轻了。我的意思是,我已经十年没见过这个骑士了,他应该会变得更老才对。这让我觉得好受了点。然后我看见了另一个骑士。他站在第一个骑士后面。然后我意识到那个年轻人是他的儿子。但我仍希望自己错了,毕竟,已经十年了。

  我拽了拽坦尼斯的袖子。

  “那个是欧文·格兰道尔吗?”我指着那个骑士问道。

  坦尼斯摇了摇头:“不,那是欧文的儿子,格文佛。欧文·格兰道尔站在他后面,就是头上有长枪交叉的那个。”然后他转向我,皱起了眉头,“你怎么认识欧文·格兰道尔的?就连我都是在战后才认识他的。”

  “我不认识他。”我觉得很不好受。

  “但是你说出了他的名字并问我那是不是他!”

  有时候坦尼斯就是会变得这么纠缠不清。

  “谁的名字?”我觉得更不好受了。

  “欧文·格兰道尔!!”

  我告诉坦尼斯我觉得他不应该在这种场合下大声吼叫。然后接着说:“从没听过这个名字。”然后,更糟的是,我看到了泰洛斯朝着边走过来了。

  你记得泰洛斯·艾昂菲尔德是谁吗?你一定知道!但我想还是再介绍一下好了。因为你可能忘了。泰罗斯就是那个银臂的铁匠。他用魔力之井中提炼的金属铸造了龙枪。至于那个魔力之井,有些人认为它就在银龙山脉里。

  “泰洛斯也来……”我有点呼吸困难。

  “是的,当然。”坦尼斯说,“这是庆祝铸就龙枪的十周年纪念。你不知道吗?邀请函上应该写得很清楚才对。我们为了表达对第一位使用龙枪与龙搏斗的骑士欧文·格兰道尔的敬意而来。”

  我的邀请上没有说这些!我从袋子里翻出它,再仔细的看了一遍,上面只写着为了表达对骑士欧瓦(污渍)的敬意。

  噢,我没有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简直是一个奇迹。(虽然我不知道人事不省是怎么回事,但当时我的确是那样觉得。)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坦尼斯。”我说,把一只手放在前额上,另一只放在肚子上。因为他们都变得很不舒服,“我想我要躺一下。”

  我真正的意思是离开这里。我想离银龙山脉越远越好。可是我不能对坦尼斯这样说。因为他,罗拉娜,卡拉蒙见到我时那么高兴,还坚持要我和他们在一起。我不想伤害他们的感情。

  但坦尼斯抓住我的手臂说:“不,你要和我们在一起。直到仪式结束!”

  他真好。但我还是那么不舒服。我想或许可以等到仪式结束吧,如果欧文·格兰道尔不和我说话。就像我不想和他说话一样,他应该不会想和我说话才对。坦尼斯说我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在刚萨爵士叫我名字的时候跟他一起走上去,作为长枪英雄之一,向人们鞠躬,并接受他们的敬意。

  然后骑士们会吟唱歌谣,到修玛的陵墓去祈祷。我不能去那里,(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我已经去过那里好几次了。)所以可以离开,或许去吃晚餐什么的。

  我一点也不饿,并告诉坦尼斯和他在一起很好。然后我藏在了卡拉蒙身后,(他身后可以藏六个坎德人)这样欧文就看不到我了。然后我希望这一切能赶快结束。我紧张到忘了问问刚萨爵士费资本的事情,他应该也来了才对。

  仪式开始了,刚萨爵士和其他高阶骑士在龙枪前站成一列,环绕着通向高阶收藏室的楼梯。我听到刚萨爵士演讲:

  “为了将生命献给那场仍在持续的战争,我们来到这里。”

  “黑暗之后不断的发动战争以图撼动正义,尽管她的龙已经撤退。但他们仍在蹂躏这片大地。她的军队——地精、龙人、食人魔其他的邪恶生物正从黑暗中钻出来破坏我们的生活。”

  他的讲演很有趣,并让我呼吸的轻松了一点。但他接下来提到了龙枪的魔力,它们如何得到帕拉丁的祝福,在击败巨龙的战斗中发挥了多大的作用。他说的越多,我的肚子就变得越难受。

  我觉得又冷又热。可能你觉得这很有趣,但我可以告诉你那可不好受。相信我,那很不舒服。

  刚萨爵士向人们介绍了泰洛斯,和他是如何铸造龙枪的,然后他向我们介绍欧文·格兰道尔爵士。

  “第一位在真正的战斗中使用龙枪的骑士。”

  有人发出哽咽般的声音倒在了地上,坦尼斯以为那是什么突然发作的病症,而我觉得那像因为过于紧张而不省人事。开始时,我以为那是我,可随即发现不是的,因为我还好端端的站的。

  那是欧文·格兰道尔爵士。

  这让仪式很快就结束了。

  我可以在那时离开来着,因为坦尼斯松开了我的手并向欧文爵士跑去。好像每个人都向欧文爵士跑去。我想他们可能是对他的突发症感兴趣。我想那一定很有趣。从他发出的声音来判断——咯咯的,还有撞击地面的沉重声音。如果我能亲眼看看一定很有趣。尽管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得同样的突发症。

  “退后!”卡拉蒙喊道,“给他空气。”

  可怜的卡拉蒙,他大概觉得我们吸掉了大厅里的所有空气,而没有给可怜的欧文爵士留下一点。但人们的确照卡拉蒙说的做了。(嗯,当卡拉蒙挥舞他的胳膊时,人们基本都退后了。)只有欧文的儿子还站在前面。他跪在他父亲身旁,看起来无比的焦急。

  克拉尼亚女士!(我有提到那时她已经在了吗。)不管怎样,克拉尼亚女士(她在那儿)跪了下来,她把手放在骑士的头上并开始向帕拉丁祈祷。欧文不再翻滚了,但我并不觉得他好了多少。他躺在那里,看起来就像死了一样。他呼吸时发出的声音也很有趣。 “他需要休息。”卡拉尼亚女士说,“让他留在那里不动可能会好一点。我们必须让他保暖。给他弄个垫子。”

  他们把斗蓬和皮袍堆了起来。泰洛斯和卡拉蒙非常非常轻的抬起骑士,放在那个垫子上。罗拉娜把她的皮制斗蓬盖在骑士身上。格文佛在他父亲身旁跪下,并握住了他的手。

  坦尼斯对刚萨爵士低声说了些什么。刚萨爵士点了点头,并向骑士们宣布应该是到陵墓里祈祷并誓愿与邪恶战斗到底的时候了。其他骑士好像也这么觉得。他们离开了,房间里一下子变得空旷了。

  刚萨爵士接着说其他的宾客可以去用餐了。然后卡拉蒙把他们送去餐厅,好像不管他们愿不愿意。之后房间里就没有其他人了。我不想去陵墓,也不觉的饿,只觉得腿有点发软,所以我留了下来。

  “我的父亲会好吗?”格文佛向克莱尼亚女士问道。泰洛斯站在欧文身旁,低头看着骑士。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严肃表情。

  “是的,先生。”克拉尼亚说道,转向格文佛声音传来的方向,(克拉尼亚女士失明了,那是另一个有趣而悲伤的故事,所以我不会在这里讲了。)“他在帕拉丁的手中。”

  “我们是否该离开呢?”坦尼斯建议道。

  但克拉尼亚女士摇了摇头,“不,我希望你们留下来。这里有点事情不对。”

  我可以告诉她到底是什么不对。

  “我已经尽可能的治疗他了,但是格兰道尔爵士的病症不在肉体上,而是在他心里。帕拉丁告诉我骑士心里藏着一个秘密。一个他隐瞒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秘密。如果我们不能找出这个秘密,解除他的重负,他或许无法复原。”

  “如果帕拉丁让你知道有这样一个秘密。他为什么不干脆告诉你那个该死的秘密是什么?”坦尼斯问道,在提到某些神的时候,他总会有点言语粗暴。

  罗拉娜清了清喉咙,并给了他一个结婚了的人总是会给对方的那种眼神。嗯,这也是我永远都不想结婚的原因之一。

  “帕拉丁已经告诉我们秘密了。”克拉尼亚女士微笑着说。

  你能相信吗?她转向了我的方向。可她应该看不到我的,也不可能知道我在什么地方的啊。因为我从头到尾闭口不言,就跟那次变成老鼠时一模一样。

  “泰索何夫?”坦尼斯说,他听起来并不很高兴,“你知道什么和这有关的事情吗?”

  “我?”我问道,向四周看看,我不觉得他在和其他什么泰索何夫说话。但我这样希望。

  他就是在跟我说。

  “是是是是是是的……”我尽力拉长了那个字眼,不敢抬头看他。我不想面对他那种苛刻的眼神。“但我答应过不说的。”

  坦尼斯叹了口气,“好的,泰斯,你答应过不说。可我肯定你已经把这个故事讲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所以如果你再讲一次,也不会……”

  “不,坦尼斯!”我打断了他,尽管那有些不礼貌,但他完全错了。我抬起头看着他,无比严肃而认真的说,“我从没讲过。从来没有,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承诺过的!”

  他狠狠的瞪着我,然后他的皱起了眉毛,看起来忧心忡忡。他跪了下来,举起手搭在我肩膀上,“你没有告诉任何人?”

  “没有。”我回答道,一滴眼泪莫名其妙的从眼睛里溜了出来。“我从来没有,我答应他不讲的。”

  “他?他是谁?”

  “费资本!”我说。

  坦尼斯呻吟了一声。(我说过,每次我提到费资本的时候他都会呻吟。)

  “我也知道。”一个未曾预料到的声音说道。

  我们都转向了泰洛斯,我从没见过他露出这么冷峻而严酷的表情。他平常总是很好人。尽管他总是很没品的抓着我的辫子把我揪起来。

  “欧文·格兰道尔爵士曾经和我私下里讨论过这个问题。我们都希望籍此发现事实。我找到了我要的事实,并以为他找到了他的。但是,如果他愿意讲的话,我想他可能早就讲了。”

  “但是,”坦尼斯变得无比恼怒,“他现在生命垂危。”

  “我什么也不能告诉你,”泰罗斯说道,“当时,我不在那儿。”他转过身走上了台阶。

  然后,只剩下我。当时,我在那儿。

  “拜托,泰斯。”卡拉蒙用那种让我恨不得踢他一脚的,哄小孩的口气说道,“你可以告诉我。”

  “我答应过不告诉任何人。”我说,他们现在都站在我身边了。我一辈子没有觉得更可怕过。嗯,或许除了在无底深渊(abyss)的那次,“我答应费资本不说的。”

  坦尼斯的脸变红了,他看上去像是要想我咆哮了,可是两件事情阻止了他——罗拉娜用肘顶了一下他的肋骨和一个喷嚏。我甚至不记得把他的手帕给他了,我太不高兴了。

  克拉尼亚女士走过来,并举起手轻轻抚摸我。我想扑进她的怀里大哭一场。可是我没有。因为我是一个英雄。而且对这个年纪的坎德人来说,那太难堪了。但我真的想这样做来着。

  “泰斯。”她说道,“你为什么会恰巧来到这里?”

  我觉得那是一个奇怪的问题。因为我是被邀请的。所以我告诉她所有那些关于腊肠、监狱、传言,和那个来自费资本的邀请。

  坦尼斯呻吟了一声,又开始打喷嚏。

  “你没发现吗?泰索何夫?”克拉尼亚女士问道,“是费资本送你到这里来的。你知道费资本其实是什么人吧?”

  “我知道他认为他是谁。”我说,因为雷斯林曾经跟我说过他不能肯定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巫师是不是在说实话,“费资本认为他是帕拉丁神。”

  “不管他是不是。”克拉尼亚女士又笑了。“他送你到这里来一定是有原因的。我想他希望你把故事讲给我们听。”

  “是吗?”我兴奋的问道,”我很想讲那个故事,因为它总压在我的脑袋里面”

  我递给坦尼斯他的手帕并考虑了一下这个问题。“但是你不能肯定。克拉尼亚女士。”

  我又开始觉得不好受了,“我并不总是在做正确的事情,这次我不想犯错。”

  然后我又想了想,“但我也不希望欧文爵士死掉。”

  我有了一个主意:“我知道了,我告诉你所有的秘密,然后你可以告诉我是否应该再讲这个故事,如果你觉得不应该的话,我就不讲了。”

  “但是泰斯,如果你告诉我们……”卡拉蒙说。

  但是那一瞬,罗拉娜和坦尼斯同时轻轻撞了他一下。然后卡拉蒙咳嗽了一下,我猜他是被提醒了什么,因为他什么都没说了。

  “我觉得那很聪明。”克拉尼亚女士说,然后说她想靠欧文·格兰道尔爵士近一点。所以我们跟在她身后。那里没有椅子,我们就团坐在地板上。克拉尼亚女士坐在欧文身边。我坐在她对面,其他人围着我们。

  而它就在那儿,就在欧文爵士身后的地上,从他的盔甲和皮毛斗蓬里伸展出来,然后我讲了那个以马尾辫的名义发誓永远永远不会讲的故事。

  我抓住了我的马尾辫,我觉得那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它了。
嗯,我想你一定还记得那一次我们到银龙山脉的故事。我,佛林特,泰洛斯·艾昂菲尔德,罗拉娜和她的哥哥吉尔赛那斯,还有银龙西悠瓦拉,当然,那个时候我们还不知道她是一只银龙。

  西悠瓦拉想赐给我们龙枪和铸造龙枪的方法。可当我们到达银龙山脉时,她又因为那个善良巨龙们发的誓而改变了主意。

  嗯,这些乱七八糟的和我要讲的故事没有什么联系。但我想你还是该知道一下。我们进到修玛陵墓后,西悠瓦拉使用了一个法术,所有人都睡着了——除了恰好躲在盾牌后面的我。我想去帮帮那些睡着了的家伙,却不小心掉到了银龙山脉里面。在那里找到了费资本,我以为他死了。可显然他没有。

  我把他带到朋友们那里,他和西悠瓦拉谈了一下。在那之后,西悠瓦拉决定告诉所有人她的真面目。她告诉泰洛斯铸造龙枪的龙银之池的位置(嗯,呆会我们还会提到这个地方)。而我的故事就从费资本和西悠瓦拉交谈之后开始。

  “再见,再见。”费资本对我们说,“很高兴见到你们,我对那些鸡毛有点过敏(我可以解释为什么,不过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可以在阿斯提纽斯的编年史中找到这个故事),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后费资本转过头看着我。

  “你要来吗?我可不能等你太久。”

  我可不能错过这样的机会——和一个巫师一起旅行,还是一个死了的巫师(当然,我猜他可能并不是真的死了,可那时没人能确定这一点,最不能确定的可能是费资本自己)!

  “去?和你?”我兴奋的大叫。几乎是立刻就要动身离开那里。可是我突然想到,如果我离开了,谁来照顾我的朋友们呢(如果那时我知道西悠瓦拉是一只银龙的话,我就不会觉得那么难受了)?我不知道我的朋友们离了我会碰上怎样的麻烦。尤其是佛林特,我的好朋友。

  佛林特是一个棒极了的人。他有很多优点,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他也有那么一点不太对劲。他每次都会碰上麻烦,然后每次都是我把他拽出来的。

  但费资本向我许诺佛林特和其他人都会好好的。我们很快就会再见到他们。所以我抓着所有那些包包和袋子,跟在费资本身后步入奇遇。

  一个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跟人讲过的奇遇。

  我从没讲过的故事

  当我们把修玛陵墓远远的抛在脑后时,我想到问一下费资本:“我们去哪里?”

  巫师大步流星的向前走着,恶狠狠的跺着地面,挥着手,帽子压在前额上,法杖压进土里。

  “我不知道!!”他恼怒的说,然后走得更快了。

  这让我觉得有点不自在。我的意思是,我经常去那些自己不是很熟悉的地方,可是我从没有这样急匆匆的跑着去。我享受旅程中的每一分时间,每一幅景色。如果我们走得太快,就没有多少景色可以欣赏了。那时,我们还没有走出多远,然后,啪的一声,我们走进了浓雾谷。

  你一定奇怪为什么会有呼的一声,或许用刷的一声来形容走进雾气的那一瞬间要好点。或者嗖的一声?但我觉得呼的一声要好点。因为我们就是那样撞进了一道浓灰色的雾墙中。那雾厚的让我不得不捂着脸撞进去。我甚至怀疑这雾气是为了迎接我们而变得这么厚的。

  “该死。”费资本挥着手说道,“从我的路上滚开,什么东西都看不见。这是什么意思?你不尊敬老人吗?真的一点都不!!”

  他站在那里挥着手对雾吼着。我尽力看清他在干什么,你知道,那不容易。但在我看来,他越朝雾吼,那雾就变得越浓。看起来就像那雾在对他说“我让你好看!老家伙!”一样。我的马尾辫湿的可以滴出水来了。我的鞋子也慢慢塞满了烂泥。开始的一会,我觉得这很有趣,但随即发现它没那么有趣了。

  “费资本。”我拽着他的衣袖对他说道。

  我猜我那样突然从雾里面走出来吓了他一跳。

  当然,嗯,事后,他非常非常好人的把我从泥里面拽出来,为用手杖打了我的鼻子而非常非常诚挚的抱歉,还慢慢的拍我的脑袋,直到那些星星都消失。我们开始以为我的鼻子破了,但最后还是认定它没有破。鼻子停止流血后,我们就又上路了。

  我们走啊走啊。最后,费资本说雾已经有点散了。这是他使用了一个非凡咒语的结果。我觉得反驳他有点失礼,而且,如果我弯下腰去看的话,也的确能看见地上的草。所以我宁愿相信他是正确的。而且我们的速度也放慢了很多。尤其是在费资本直直的撞上一棵树之后。

  然后,就在他把那棵树付之一炬之后或者之前,我们到了修玛陵墓。

  天已经亮了。(我们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到这里)雾消散的恰好能让我们弄清自己在什么地方。由此可见它们多么卑鄙。简直就像是特意嘲笑我们一样。

  我有没有跟你讲当发现自己回到修玛陵墓时,我多少有点失望。并不是修玛陵墓有什么不好。毕竟,它是修妈的陵墓。对那些从未朝拜过这里的人来说,它简直是一个神圣的地方。。矩形的陵墓全部用黑色的石头铸就,佛林特说那是黑耀石。外壁上雕满了骑士与龙战斗的景象。看上去无比庄严而肃穆。

  在陵墓里面,放置着修玛埋身的棺架。他的盾牌和剑还在原来摆放的位置上。但他的尸体不在。坟墓令人感伤的地方在于他让你想起自己的生命,想起自己还要再努力才能做的更好一点。但好处在于它提醒你还有时间和机会做的更好一点。

  当我第一次看见修玛陵墓时,我就这样觉得。但这雾让它看起来有点不一样了。我只感到那种一点也不好受的悲伤。

  “啊哈!”费资本喊道,“我知道我在什么地方了。”

  “修玛陵墓。”我说。

  “不会吧?”他看上去像是被雷劈中了,“我们不是刚刚才离开那里吗?”

  “是的,但我们一定是绕了个圈子。既然我们已经到了这里,我想可以去和佛林特说声再见之类的。”我开始爬那些楼梯。

  “不,不!”费资本很快抓住了我,“他们在银龙山脉里,不在这里。西悠瓦拉带他们去龙银之池了。来吧,我们还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嗯,我不得不承认那陵墓看起来有点阴森冷清了。而且有别的事情可以做总是令人振奋的。所以,我们又出发了。

  我们没走两步,那雾就回来了。这一次还混着烧焦的树上冒出来的黑烟。我又看不见脚下的草了。我根本连自己的脚都看不到了。

  我们走啊走啊走啊,然后停下来吃晚餐。然后我们又开始走。费资本说认路的本事比河风还棒,和他如何从没有迷过路,因为他总是让风吹在他的右颊上。然后,我们又到了修玛陵墓。第二次了。

  “啊!哈!”费资本喊道,冲出雾气,踢到了通向陵墓的石制台阶。

  当他看清了我们在什么地方时(我有说过吗?第二次了!)他喊道:“又是你!!”然后他用已经撞肿了的脚狠狠的踢了台阶一下。

  费资本抱着一只脚蹦来蹦去的,一边对着台阶大声吼叫着。那看起来很有趣,但过了一会就变得令人厌倦了。因为在那之后,我竟然睡着了。

  我的意思是,当我发现自己醒来时,便确定我只有先睡着了才可能醒过来,不是吗?我想我一定睡了很长时间。骨头因为躺在光滑的黑石台阶上又酸又痛。而且,我觉得又冷,又湿,又饿。

  “费资本?”我问道。

  可他不在那儿。

  我觉得有点恐怖。或者陵墓本身就有点恐怖。一想到费资本可能碰上了麻烦,我的胃就缩成了一团。说实话,雾气让我的皮肤皱的像佛林特那样。然后我听到了费资本的鼾声。他睡在草坪上,受伤的脚放在台阶上,还盖着他的帽子。

  见到他让我非常高兴。可能我发出的那声叫喊吓了他一跳,他为放出火球又一次诚挚的向我道歉。不管怎么说,我们总算有了一顿热气腾腾的早餐。因为费资本又点着了另一棵树。他还说,我的眉毛总有一天会长回来的。

  早餐之后,我们当然是又出发了。费资本用我从袋子里找到的一条餐巾包住了脚。我们在雾里面走啊走啊的,以至于我忘了到底走了多远。唯一能记得的是,我们又吃了一顿饭,并睡了一觉之后,我们来到了修玛陵墓。第三次了!

  我并不是要跟骑士们唱反调。但是,看到陵墓时,我都有点烦了。

  “一定是它!”费资本嘀咕着,一边卷起了袖子,“他一路跟着我们。”

  “我不觉得是它在跟着我们跑。”我说得可能直接了点,“我想是我们在跟着它跑。”

  “什么?”费资本看上去像是被逗乐了,又有点疑惑,“你这样觉得吗?”

  “是的。”我一口咬定,并开始怀疑我的眉毛是不是真的能再长出来。我想看看自己没有眉毛是什么样子。说实在的,我想看看什么东西。除了修玛陵墓,雾和烧着的树以外。

  “你不觉得我应该放一个棒透了的法术把它轰上天吗?”他的语气听上去渴望极了。

  “骑士们可能会不高兴。”我小心的措辞,“你知道他们不高兴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子的。”

  (当然,我不是说所有的骑士,我只是说其中一些。)

  “而且,”我继续说,“修玛或许会回来,如果他因为自己不在时坟墓被人轰上了天而且的发疯,我只能说我理解他。”

  “好吧,那就算了吧。”费资本不高兴的说,“或者,我可以只把楼梯炸掉?”

  “如果没有楼梯的话,修玛怎么走到自己的陵墓里去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费资本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知道,费资本,”我坚定的说(我决定一定要坚定)。“我并不是每天都会被人把鼻子打破,把眉毛烧掉。并且两次看到人点着树,三次看到修玛陵墓(对我来说是第四次了)。但我觉得我们已经把所有有趣的事情都做了。该离开这里了。不管去什么地方。”我特意强调了最后一句话,希望他能注意到这一点。

  费资本嘀咕了几句,用了几个看起来很有趣的小法术,像变出什么白色和紫色的星星之类的。他问我这个法术怎么样,要不要再来几个?

  我说不。

  然后他变得有点狼狈,取下了帽子,松开了绑伤脚上的餐巾。然后又把帽子戴在脚上,把餐巾放在了头上。

  他突然喊道:“有了,我记起来了,一个咒语……”

  “等等,不要!”我喊道,跳起来用手挡住脸。

  “这个咒语可以把直接我们送到要去得地方。”他骄傲的喊道,“抓住我的袖子,抓紧点,小家伙,把手从我的袋子里拿出来,里面都是法师的魔具。嗯,还有一些不错的蒜泥香肠。好了吗?出发了!”

  嗯,我想,总算,终于……

  我紧紧抓住费资本的袖子。他念了什么咒语,听起来就像是有蜘蛛在我脑袋里面爬一样。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然后我好像听到风吹着耳朵的呼呼声。

  当我睁开眼睛时,我们已经不在修玛陵墓外面了。

  我们在陵墓里面。
  “费资本!”我尽可能严肃而坚定的问,“你是故意这样做的吗?”

  “当然!”他把餐巾缠在手上,一边瞥了一眼房间里的一切,“我们直接到了要去的地方。你来猜猜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呢?”他飞快的说道。

  我忍不住喊了出来,“我们在修玛陵墓里。”

  “我的天啊。”他惊叹道。

  我觉得受够了,“费资本,我不喜欢伤害你的感请,但我并不认为你是一个成功的巫师,而且—”

  我没有说完,因为费资本的眉毛猛地皱到了一起,(令我伤心的是,他还有眉毛)他看上去很生气。我想他可能为我的话而生气。但我很快就发现,事情并不像我想的那样。

  “巫术!”他喊道。

  “什么?”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巫术!!”他又重复了一遍那个字眼,“我们中了巫术,我们被诅咒了!!”

  “多棒!啊,我的意思是,多不幸。”注意到费资本愤怒的眼神变得更愤怒了,我连忙改变了说词,“谁,谁诅咒了我们呢?”我尽量礼貌的问道。

  “还能是谁?黑暗之后!”他瞪着我,恶狠狠的跺着坟墓的石质地面,“她知道我一直在追寻龙珠,她想阻止我。哼,我会教训她的。我会……”

  嗯,他接下去说了一大堆罗里罗唆让人听不清的话。好像是在说只要他见到黑暗之后就会怎么怎么的……

  “那么,”我兴奋的问道,“既然我们知道这是一个诅咒那么我们就可以重新上路了?”

  费资本对我耸了耸眉毛:“就是这个问题,我们无法离开这里。”

  “无法离开?”我的心沉到了袜子眼里,“你的意思是……我们……”

  “落进陷阱了。”费资本沮丧的说,“我们将不得不永远在浓雾中徘徊,并永远回到我们开始的地方,修玛陵墓。”

  “永远?”

  我的心从袜子里漏了出来,掉到了鞋上。我几乎忍不住要哭出来了,“我很高兴你没有死,费资本,我也很喜欢你,可是我不想永远和你一起呆在这个坟墓里面,哪怕是诅咒也不行。佛林特没了我要怎么办啊,还有坦尼斯,我是他的顾问啊!你必须把我们从这儿弄出去!”

  那时,我可能有点失去理智,嗯,被那些坟墓、雾啊什么的搞得晕头转向。我抓住费资本的袖子并开始呜咽,然后开始号啕大哭。或许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完全失去了控制。

  费资本轻轻拍着我的辫子,让我把眼泪擦在他的袍子上。他一直在拍我的背鼓励我骨气勇气面对悲惨的命运。他想把手帕递给我,但却找不到手帕在那里。幸好,我找到了。所以我擦掉眼泪并觉得好受了点。嗯,真奇怪,把那些呜咽啊,眼泪啊什么的挤出来之后,人就会觉得好受多了。

  然后,我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费资本!”在重新考虑了一下这个状况后,我说道,“如果黑暗之后诅咒了我们,她一定在看着我们,不是吗?”

  “对啊!”他叫道,然后他开始皱着眉毛打量着四周。

  我想我可能不该那么大声说话来着,既然她再看着我们,就也可能在听着我们的对话。所以我凑到费资本身边,找到他的耳朵之后,我耳语道,“如果她从前门注意着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能从后门偷偷溜掉呢?”

  他愣了一下,然后猛地叫道:“该死的,我有主意了,我们从后门溜出去!”

  “那是我的主意。”我不得不向他指出这一点。

  “别发傻了。”他像是有点恼羞成怒,“你是一个强大的法师吗?”

  “不。”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所以那是我的主意。”他说,“抓紧。”

  他抓住了我的马尾辫,我抓住了他的长袍。然后他又说了些那种听起来像蜘蛛爬的咒语。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风呼呼的吹着耳朵。我觉得自己像是在空中打滚,并因而头昏脑胀。不管怎么样,那很有趣。然后一切又都平静了下来。我听到费资本用一种我不是很喜欢的方式说:“呃?”不由得自己重复了一下这个字眼,并大概明白了那是什么意思。

  我小心的睁开眼睛,想着如果又看到修玛陵墓,我会失望的。但这一次,我没有看到。我睁大了眼睛,并同时张开嘴想要问费资本我们在哪里,可是一只手突然捂住了我的嘴。

  ”不要说话。”费资本说道。

  他的胡子刺在我脸上,痒痒的,然后,在我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他把我举了起来,连拖带拽的把我拉到了后面黑一点的地方。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说,但是,我的意思是,“但是,费资本,那是佛林特。”只是他的手一直压在我嘴上,让那听起来有点奇怪。

  “小声点。我们不该在这里的。”他对我嘘了一声。看起来非常生气,我不知道他是在生谁的气,我的?黑暗之后的?还是他自己的?但不管怎么样,我闭上了嘴。

  但我真想大声喊:“佛林特,是我,泰斯!”因为我知道矮人见到我会非常高兴的。

  他总是那样,装作他一点也不在乎我的样子,因为矮人们总是那样的。

  泰洛斯也在那里。我想泰洛斯也会很高兴见到我的,因为在修玛陵墓里面,我就要从那个洞掉到世界的另一面时,是他拽住了我。

  费资本的时候紧压在我嘴上,胡须也刺的我痒痒的,所以我除了瞪大眼睛看外,什么都不能做。我们好像在一个铁匠铺里面,嗯,我所见过的最大最好的铁匠铺。我猜泰洛斯一定很高兴。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的铁匠,应该有一个和他想配的铁匠铺才对。

  那里有一个比我还大的铁砧,和一个带风箱的熔炉,还有整整一大池的冷水。只要把烧红的金属放到里面,就可以听见嘶的一生,看到水蒸气冒出来。把金属拿出来时,它就不红也不热了。

  但最奇妙的是,那里有一池像融化了的银一样的金属。它们放出的放出美丽光芒让我想起了西尔瓦拉在银月照耀下的长发。那光芒给房间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银色。甚至佛林特的胡子也变白了。泰洛斯的黑色肌肤看上去就像笼罩在月光中那样闪闪发亮。他的银臂上闪耀着的光芒是如此美妙动人,我不禁哽咽了。

  “嘘!!”费资本小声说道。

  我当然没有说话,只是他感到了我的哽咽,他知道我在想什么,嗯,我猜。因为他放开了我。我们静静的站在阴影里面看着他们。费资本一直念叨着我们不应该在那里什么的。

  当费资本喃喃不休着试图记起他的咒语时,我压住那种哽咽的感觉,听着佛林特和泰洛斯的对话。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忙着应付哽咽去了,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很快发现他们看上去不是很高兴。这真奇怪。他们有这么漂亮的铁匠铺,还有这么一池的银子,我不由得的奇怪到底是为什么。

  “这就是我用来熔铸屠龙枪的金属?”泰洛斯看着那个银光闪烁的池子,脸上露出奇怪的严峻表情。

  “就是这个。”佛林特叹息了一声。

  “龙银,魔法之银。”

  泰洛斯弯下腰,并从身旁的一堆东西里面拿起什么。那是一只长枪,它在银池的光芒下闪闪发亮。就我而言,那长枪棒极了。他举起手,那长枪看上去很不错。长矛也似的尖锋闪闪发亮的。突然泰洛斯用全力将那长枪掷了出去。长枪直朝着墙壁飞去,猛地撞在了上面,随即破碎成无数块。

  “你没看到这个。”费资本喘息着说,他把手盖在我眼睛上,可是,太迟了,他肯定也明白到这一点,于是,在我不安的挪动着身子后,他松开了手。

  “这就是屠龙枪。”泰洛斯咆哮着说,看着那堆长枪碎片。

  他在池子边坐下,巨大的身躯蜷成了一团。像是被什么击败了那样无比沮丧。我从没见过泰洛斯那样子,甚至在龙人砍掉他的手臂时都没有。

  “这只是很一般的钢铁,甚至远远算不上最好的。看看它破碎的样子,只不过是普通的钢铁罢了。”他站了起来,捡起了几块碎片。我必须告诉别人这件事。”

  佛林特看着他,一边慢慢的抚摸着自己的胡须和面颊,就像他在很努力很认真的思考什么事情时会做的那样。他向泰洛斯走去,并抓住了这巨人的手。

  “不,不要告诉他们。”矮人说,“不仅如此,你还要造更多这种东西。你用你的银臂去铸造他们,并告诉别人这是用龙银铸造的。不要提钢铁的事情。”

  泰洛斯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然后皱起了眉毛,“我不能对他们撒谎。”

  “你没有撒谎。”然后他脸上浮现出那种奇妙的表情。

  我人的那种表情,就好像你要走的路恰好因为山崩而毁掉了一样。(我听说在卡塔克里森(cataclysm)的时候的确发生过这种事情)你尽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但山并不会因此而移动。当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它不会移动时,脸上就是那种表情。

  我悄悄对泰洛斯说,当然,他不会听到的:“你最好赶快放弃,你永远都说服不了他的。”

  佛林特继续说道:“我们要把这些长枪带给骑士们,并告诉他们‘嘿,小伙子,这是帕拉丁赐予你们的武器。他没忘了你们,他和你们同在。’然后他们的心中就会充满信念。信念会让他们更加自信而有力,当他们投出这长枪时,信念的力量会让这长枪直直的刺进邪恶巨龙的心脏里。谁又能说那不是魔法呢?难道那不是世上最奇妙的魔法吗?

  “但这不是真的。”泰洛斯咆哮道。

  “你知道什么是真实吗?”佛林特吼了回去,尽管他只有泰洛斯的腰那么高。“你要真实!那么为什么在你应该在地里面腐烂生虫的时候,却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呢?你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吗?我们在银龙山脉里面,带我们来的魅力生物放弃了她的一切,甚至爱情!只是为了拯救我们。她打破了那个会毁灭她的誓言,而这时你还要真实!!她根本应该把我们扔下等死。让我告诉你该做什么吧,泰洛斯·艾昂菲尔德,”佛林特脸上的表情变得死硬了,他卷起袖子和裤腿,“我们要开始工作。我们要继续制造这些龙枪。如果是这世上有真实的话,如果人们心中有真实的话,那么就让这真实赋予长枪魔力吧。”

  费资本哽咽了,他用胡子去擦眼睛。我猜我也好不了多少。我们就在那里用一块我不知从哪里找到的手帕擦着眼泪。泰洛斯和佛林特就在那时离开了。

  “我们现在做什么呢?”我问道,“我们是不是要去帮一下佛林特和泰洛斯?”

  “是,你会帮上大忙的。或许你可以跳进龙银之井里给他们帮点忙!笨蛋,不!”费资本嚼了嚼他的胡子,我想那胡子可能因为沾了泪水而变得味道很好,“我知道要如何打破诅咒了。”

  “你知道了?”我真的非常高兴。

  “我们过去拿两根那种长枪,”他指着池旁的那堆长枪这样说。

  “但他们不起作用啊。”我好心的提醒他,“泰洛斯说他们一点用都没有。”

  “你要拿他们来干什么?”费资本揪着我的耳朵拽了一下,我的眼泪立刻就掉了出来,“用来敲门?你有没有在听?”

  当然,我当然在听,我听到了每一个字。当然,嗯,如果有些不是那么清楚的,那肯定不是我的错。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用力的拽我耳朵,好像要把它们拽下来似的。他已经打破了我的鼻子又烧掉了我的眉毛了啊。”

  “如果你去问问的泰洛斯的话,我想他会很慷慨的给你几根长枪的。”我一边揉着我的耳朵,一边努力不发脾气。不管怎么说,因为费资本的关系我才会碰上诅咒的。虽然是这种又无聊又没劲的诅咒。可我总觉得欠他点什么,“更何况它们还没用。”

  “不,不。”费资本喃喃的说,他的眼睛很鬼祟的闪了一下光,“我们还是不要打搅泰洛斯了。他正在那边点燃炉子,我们最好是偷偷溜进去,并借那么一到两根长枪就好了。他不会知道的。”

  嗯,如果说我还有那么一件擅长的事情的话,就是借东西了。你不会找到比我更棒的“小借”了。嗯,当然,除了我的叔叔泰普斯布伦尔。嗯,不过,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费资本和我偷偷的溜出藏身的阴影。像老鼠那样踮着脚小声走到银池旁放着龙枪的地方。当我靠近时,我不得不承认 它们是很漂亮的东西。不管有没有用。我突然发现自己很想要一个,而费资本好像也很想要一个。可令我为难的是,它们是那么长,那么大,又那么重,我可不能把它们放在我的袋子里带出去。

  “我抓住把手的那边,你抓住矛尖的那边。像这样放在肩膀上。”

  我发现那样的确不错,尽管,嗯,我没法把它们放在肩膀上。因为费资本的肩膀要比我的高多了。所以我用两只手把它们举在空中,而费资本也抓住了他的那边。我们举着两只长枪,偷偷溜了出去。

  我们一边跑,费资本一边念那些“蜘蛛爬”咒语,然后我们就直接跑进了。

  猜猜我们跑到了哪里?

  修玛陵墓。
  “噢,又来了!”那时我可能有点失去控制,但还是在把话说完之前就停了下来。不然的话费资本肯定会很生气,说不定他会把我的马尾辫送去和眉毛作伴。

  我没有把话说完。因为我们不是唯一呆在陵墓里的了。坟墓里还有一名骑士。他全副武装的跪在棺架旁,银色的月光照耀着他面颊上的泪珠。

  “谢谢你,帕拉丁。”他一遍又一遍的这样说着,那种声音让我觉得最好离开这里到别的什么地方去呆一会。

  但那长枪变得越来越重了。我想我可能松开了自己这边。费资本失去平衡,几乎是向后打了个滚。他把他的那边也丢下了。于是,长枪直接落到了石质地板上,发出大的吓人的声响。

  那骑士吓的差点从盔甲里钻了出来。他猛地跳起来,拔出剑,转过身瞪着我们。

  他看上去有点老,我猜大概三十岁左右,头发是暗红色,扎成了两个发辫。他有着清澈的绿色瞳孔,让人联想到索拉斯的白杨树叶。嗯,当我没有出去冒险或者呆在监狱里时,就会呆在索拉斯和那些白杨树做伴。但那时,他的眼睛看上去并不想那些绿叶那样可人,它们像冰块那样冰冷。

  我不知道那个其实在期待什么,一只龙或者至少一个龙人之类的,或者,嗯,一两个地精?但可以肯定,他并想到会是我和费资本。

  看到我们之后,那个骑士愣了一下,好像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很快又变回那种冷冰冰的样子。

  “一个法师,”他说,(我私人觉得,他说这话的口气就好像在说,“一堆大便。”一样。)“还有一个坎德人,”(嗯,我不会告诉你他说这句话时是什么口气的。)

  “你们两个来这里干什么?你们怎么敢玷污这个如此神圣的地方。”

  他现在完全站了起来,并且像是毫不在意的会伤到什么人那样挥舞着他的剑。费资本猛地后退并把我推到了前面。以至于我开始害怕那把剑。

  “等一下,骑士先生。”费资本很大胆的说道,虽然剑会先砍到我。但我应该不算一个很好的盾牌。所以,他这样说时,还是冒了一定风险的。“我们不想玷污任何事情。我们和你一样是来朝拜的。只是,嗯,修玛不在。嗯,你看到了。”费资本指着空空如也的棺架说,“所以,我们,嗯,决定等一等,或许他会回来也说不定。”

  那个骑士瞪了我们很久,我想他是在很用力很用力的思考。如果他有史东那样的胡子的话。他应该会抚摸他的胡子。可他还只有一点胡茬。然后,他把他的剑放下了一点点。

  “你是一个白袍法师?”他问道。

  费资本伸出他的袖子:“像雪那么白。”嗯,其实他的袖子在那些泥里面蹭来蹭去的,又沾上了我鼻子里流出来的血,我们的口水,还有那些烧着的树上飞起的灰,还有在泰洛斯那里沾上的煤灰。所以,你也知道啦。那袖子看上去不像白的。

  所以,那个骑士又把他的剑举了起来。“我不相信穿任何颜色袍子的法师。我也不喜欢坎德人。”

  嗯,就在我想要告诉他我对于骑士的观感以纠正他的世界观时,(坦尼斯总说我们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努力改正)费资本抓住了我的辫子,把我拎了起来。就像对付一只兔子那样把我甩到了一边。

  “您是如何找到这个神圣的地方的呢?骑士先生。”费资本问道,我发现他眼睛闪亮,看起来坏坏的,和那种茫然时的样子完全不同。

  “两颗烧着的树,还有天空中出现的白色和紫色星星……”那骑士的声音变低了,嗯,就像人们在谈论神迹时那样。

  费资本转过头对我笑,“你还说我不是一个法师。”

  那个骑士像是被弄傻了,他垂下了剑,“那是你干的?你有意指引我到这里来的?”

  “嗯,这个,当然,”费资本说,“我知道你会找到这里的。”

  我本来想让那名骑士看看我烧焦的眉毛的,可是费资本踩住了我的脚。

  你绝对不会知道,一个像费资本这样看起来皮包骨头的家伙会有那么重。而他还不知道踩到了我的脚。他总是转过头来要我闭嘴,并教训我要学会尊重老人,学会闭上嘴。当我努力从他脚下抽出我的脚时,他正在和那名骑士说些别的什么。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费资本说,“以一个法师的角度来说,这很重要。”

  “或者先告诉我们你的名字。”我建议道。

  “我是格兰道尔家的欧文。”那名骑士这样说。他也只肯说这么一点。他还在紧紧抓着手里的剑,一边打量着费资本。好像在打算着到底是要友善的拍拍他肩膀,还是在他脑袋上狠狠的来一下。

  “我是泰索何夫·帕伏特。”我礼貌的举起手,“我在索拉斯也有一个家,只是那个家没有名字。***注解,骑士说house of glendower,意思是说格兰道尔家族。而小坎德人则理解为骑士的家的名字叫做格兰道尔。***嗯,或许,那个家已经不在了。”我想起了上一次见到索拉斯的情景,不由得感到一点悲伤。

  那名骑士抬起了眉毛,并开始看着我。(更令我悲伤的是,他还有眉毛。)

  “但那没什么关系。”我不想欧文格兰道尔为我的家被恶龙烧掉而伤心。“提卡说我可以住到她那里去。嗯,如果我还能再见到提卡的话。”我加了一句,并觉得更加悲伤了。因为我也很久没见到提卡了。

  “你们来自索拉斯?”欧文·格兰道尔问道,他看起来无比惊讶。

  “嗯,我比从那还远的地方来呢。”费资本严肃的说,只是那骑士没有听到,所以我想那没什么关系。

  “是的,我们来自索拉斯。”我解释道,我们以大群人,不过有些人没和我们在一起了。坦尼斯,雷斯林,卡拉蒙,提卡。我们在塔西斯分开了。另外史东,伊利斯坦,德瑞克·克朗加,他们……

  “德瑞克·克朗加!”欧文吐了口气,“你们和德瑞克·克朗加一起旅行?”

  “我没说完呢,”我瞪了他一眼,“坦尼斯说这样打断别人很不礼貌。罗拉娜,佛林特,还有泰罗斯应该还在里面……”

  “但我就是在找德瑞克,”那名骑士完全打断了我。(嗯,虽然我不是很确定,但是我相信打断别人说话应该是违背骑士守则的。嗯,我记起来史东也总是打断我。可是坦尼斯说打断坎德人的话没有关系。)

  “刚萨爵士派我给德雷克爵士送一封信。”

  “那你就错过他了,”我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有点替他惋惜,尽管我一点也不惋惜。“他带着龙珠出发了。”

  “什么?”欧文瞪着我。

  “龙草!”费资本狠狠的拽了一下我的辫子,“和狼毒草类似,不过还是有点区别。”

  嗯,我不知道费资本为什么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但这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欧文没在不耐烦的挥动他手里的剑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找他,不过那个德瑞克·克朗加并不是什么值得去找的家伙。”我告诉他。

  “告诉我他什么样。”

  “你不知道吗?”我觉得很有趣。“如果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样,你怎么找他呢?”

  “告诉我他什么样,坎德人。”欧文说道。

  “泰索何夫·帕伏特,”我又告诉了他一遍。“嗯,如果你要我的意见的话,德瑞克一天到晚都在发疯,一点也不礼貌,嗯,我想他可能真的疯了。”

  但很显然,欧文并不想要我的意见。他想要我告诉他德瑞克长的什么样,不是他为人怎么样。所以我大概描述了一下,嗯,他听过之后好像高兴,我说不好,嗯,他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没错,那是德瑞克·克朗加。”他说的,“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所以,这是事实。”

  他又想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着修玛的棺架,大概是想看看它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但不管怎么样,那棺架在月光下看起来漂亮极了。(如果你奇怪为什么会有月光,嗯,呆会我会解释的。)

  “我被派去寻找德瑞克·克朗加。”欧文慢慢的说,好像他随时都可能停下来并且收回他所说的话似的。“我……被派去找他,可是我失去了他的行踪,我想帕拉丁祈祷,然后,那个晚上,我在梦中被告知了修玛陵墓的存在。我不知道那是在哪里,没有人知道。可是那个梦告诉我,在一个无云的夜晚,仔细观察索林那瑞,就会看到一份地图。第二个晚上,我看到了我家乡的地图,南亚苟斯,我在这些山岭中穿行了三十年,而我还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我跟随着索林那瑞的指示来到这里。可是浓雾遮住了月亮。

  “那条引领我走进山谷的小路消失了,我找不到会的路,并在这里呆了好几天。嗯,我不确定到底是多久,时间变得毫无意义。然后我看到远处的火光,我向着那火光一直走,以为终于能找到什么人把我带出去,然后又是一团火,然后是紫色的星星,然后我找到了这神圣的地方,修玛陵墓,还有你们。”

  他一边看着我们一边摇头。我想,他并不是像帕拉丁祈祷我们出现来着。

  “但是,既然克朗加爵士和龙珠一起离开了,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他问道,在很不礼貌的打量了我们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他问道,“你们为什么会落在我后面。”

  “我们中了诅咒,”我说,“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嗯,说真的,其实一点也不有趣,烦死了。不说那些冰冷潮湿的雾气,黑暗之后诅咒我们无法离开这里。每次想要走时,都会最后回到这里。可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因为,我们有很重要的任务……”

  我停了下来,并发现,嗯,我并不知道我们的重要任务是什么。

  “刚萨爵士,嗯,我们要赶快见到刚萨爵士,这很紧急。”

  “你们中了黑巫术?”欧文后退了两步,举起剑,并把一只手放在修玛棺架上。”

  “嗯,这个,说到这个诅咒。”费资本挠了挠头,“可不是我夸……”

  “没错!”我证明道(我非常喜欢这个词,证明。)“黑暗之后很怕费资本的,他是一个强而有力的法师。”

  费资本鞠了个躬,摘下帽子在手里转来转去的,“我尽力而为。”他谨慎的说。

  “那么,你们需要我做什么?”欧文问道,看起来还是有点怀疑。

  费资本看起来有点惊慌失措,“嗯,我,你知道,这个。”

  “我知道,我知道。”我喊道,踮起脚,举着手喊道,嗯,所有当过小孩的人都知道是为什么。但是骑士好像从没当过小孩,或者,他们的妈妈没跟他们讲过这个故事,“只有真正的骑士才能打破我们中的诅咒。”

  费资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摘下帽子,用袖子擦了擦前额:“没错,就是这个,真正的骑士,拯救陷入困境的淑女。”

  “我们不是淑女!”我想,并发现自己对这件事情最有发言权,“不过我们的确陷入困境了,难道你不觉的吗?”

  欧文一直站在修玛棺架旁看着我们。他看起来还是有点疑惑又谨慎,可能因为我们不是淑女吧。嗯,我的意思是,我明白那多让人失望。但这不是我们的错啊。

  ”还有这些屠龙枪。”我向还被孤零零的丢在地上的长枪挥挥手,“只是他们……”

  “屠龙枪?”欧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突然的,就像索林那瑞把他的光芒全部投到了骑士身上那样,他的盔甲看起来闪亮亮的,他看起来是那么英俊而强壮,我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说,“你找到了屠龙枪。”

  他猛地把剑插进剑鞘,冲向那两只长枪。他大声喊了点什么,然后再长枪旁跪了下来。

  然后他说,嗯,大概是:“赞美帕拉丁,这就是屠龙枪,我看过陵墓外面的浮雕,原来传说是真的,这就是修玛用来击败黑暗之后的屠龙枪。”

  他站了起来,并走向我们,“现在我可以相信你们说的都是事实了。你们计划把这些长枪带给港萨爵士,是吗?法师先生?而黑暗之后则施下诅咒以阻止你们。”

  费资本骄傲的挺起了胸。他还故意看看我有没有注意到骑士的称呼。我当然注意到了,并且为他感到高兴。因为他总被人用那些不是很礼貌的称呼……

  “啊,嗯,当然。”费资本得意洋洋的试着理顺他的胡子,“没错,就是这样,把这些长枪带给刚萨爵士,我们必须马上出发。”

  “可是这些长枪不……”我说。

  “不够亮!”费资本马上接道,“他们不够亮,。

  可我的意思是那些长枪不但不够亮,还根本不能用。可是在我能说之前,费资本弄掉了我的一个袋子,那些我穿过整个世界收集的宝贵物品统统掉到了地上。等我把所有东西都捡起来,重新装好,检查过有没有遗漏什么东西,并为几样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东西奇怪过后,费资本和欧文已经准备离开了。

  欧文·格兰道尔把那两支长枪都抓在手里。我跟你说过吗?他真的很强壮。我和费资本两个人才能拿动的东西他只用了一只手。

  我奇怪的问了问费资本,他说那是感恩和信仰给了骑士不可思议的力量。

  “感恩和信仰。我们等着瞧。”费资本小声说道,我发现他又露出那种坏坏的眼神了。

  欧文·格兰道尔对修玛说了再见,并且显然是很不高兴离开那里。

  “不要担心,”我告诉他,如果你没有打破诅咒的话,我们还会回来的。”

  “他已经打破了,不用担心。”费资本说。然后我们走出门,走进了索林那瑞的银色光芒中。

  没错,那是索林那瑞的银色光芒,(我跟你说过我会再提到它们的)雾已经散了,我们可以看到那些守护陵墓的雕像和通过温泉的桥。还有我们后面的银龙纪念碑。欧文为这景象而失神,我们简直拽不动他。直到费资本提醒他屠龙枪是人类最后的希望,他才能动弹。

  他有一匹马,但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他说我们一到有人烟的地方就能找到别的马。然后我们就可以尽快赶到刚萨爵士那里去了。

  我想告诉他,如果费资本又念那种蜘蛛爬咒语的话,我们就会非常非常快的去到刚萨爵士那里。然后我又想到,嗯,那是费资本的魔法。把这个因素加进去考虑了一下(我还考虑了一下我的眉毛),我怀疑我们可能直接落进沸泉里面。可能费资本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因为他自始至终没有提到那些咒语。所以我们就出发了。欧文·格兰道尔拿着长枪,我拿着我的包包,费资本拿着他的帽子。

  谢天谢地,这次我们没回到修玛陵墓。
嗯,提一句,我们最后跑到荒废之地(Wasted land)可不是我的错。我有地图,并且告诉了费资本和欧文爵士我们正朝着错误的方向前进。(那绝对是一张好地图,当然,如果塔西斯不像呆在海边,而偷偷溜到了大陆上,那可不是我的错)

  当我们走到山口时已经是晚上了。我告诉费资本我们应该向左走,这样就能离开山脉并去到圣据斯特,但费资本嘲笑我说我的地图过时了。欧文·格兰道尔则说要让他接受坎德人的建议除非他先刮掉自己的胡子。(这听起来不错,因为他的胡子不是很长,要刮掉好像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你相信吗,这样的一个家伙,他把自己弄到迷雾山谷还在里面迷了路,却不愿听一个经验丰富的坎德人的建议。

  他说我们应该等太阳升起,然后就可以辨别出方向。可是费资本说,他的骨头告诉他太阳不会升起。可是,天哪,他是对的,太阳没有升起来。当然,嗯,有那些雪花啊什么的,我们可能没有看到他升起来。

  所以,在我们应该往左边走的时候,我们往右边走,并到达了荒废之地,在那里发生了一些事情。嗯,不过不是这个故事要讲的事情。所以我们可以留到以后再讲。

  我也可以跟你讲讲我们穿越被积雪覆盖的山脉的日子,不过,嗯,说实话,那些日子不是很有趣。只是有一个晚上,费资本想要制造一个魔法蜡烛时却把我们的雪屋的屋顶融化了。嗯,我还留着那个蜡烛芯。

  另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是有欧文·格兰道尔同行。我开始有点喜欢这个骑士了。他说他不会在意我在一旁晃来晃去。(虽然这对你们或许毫无意义,可对我来说却比什么都动听。)

  “或许,”他说,“是因为我没有什么值得偷的东西。”

  我不是很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总是弄丢那个他说是最宝贵的东西:一个皮质小袋,里面画着他的妻子和孩子。他把这个小袋子放在左胸前盔甲下面。

  那个晚上,当我们在雪屋里面休息时,他发现自己弄丢了那个小袋。所以我们大家都动身帮他找那个玩艺。就在欧文发誓说要把我肠子翻出来都要找到那个小东西时,费资本在我衬衫的口袋里面找到了它。

  “看到了吗?”我说,把它还给了欧文:“我不想弄湿它们。”

  他一点也没有表示感谢。有那么一分钟我以为他会把我扔出这山脉,而且,那一分钟,他看起来也的确会这么做来着。但过了一会,他就平静了下来。尤其是当我告诉他,画像里面的那位女士试我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士之一时,嗯,就排在提卡和罗拉娜,嗯,还有一位我永远都忘不了的坎德女士(如果我记起他的名字,我会告诉你的,但我猜在这个故事里,这并不重要。)

  欧文叹了口气,并说他很抱歉向我吼叫。而且,他也不会把我的肚子和我的袋子一起割开。只是因为,他非常担心他的妻子和孩子,他们孤零零的呆在房子里,而他却不得不和我们,还有屠龙枪,一起呆在这雪里。

  嗯,我想我明白他的意思,虽然我没有妻子,孩子和房子什么的。我们达成了一个协议。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如果我“捡”到了他的圣物袋都要立刻交还给他。

  奇妙的是,一路上他总是弄丢他的小袋子,想想吧,它对他是那么重要。可是,为了不伤害他的感情,我并没有告诉他这一点。就像我说的那样,我开始有点喜欢欧文·格兰道尔了。

  “我没有照顾好她。”另一个晚上,当我们在雪里跋涉了整天后,正坐在火堆旁舒舒服服的“融化”时,他这样说道:“你们告诉了关于布莱特布雷德的故事,我像,你们知道骑士遭到了怎样的迫害和仇视,我的家族被从我们自古便居住在内的家里赶了出来。我们一直等着能够光明正大的回去的那一天。可是那一天迟迟没有来到。我们的房子从一个主人到另一个主人的不断转手。村民们被那些他们自己选出来的官员压迫的苦不堪言。

  “我当了商人,只为了养活我的生命和灵魂。并为了合法的买回那些被从我们手上夺走的东西。这样,我便保全了我的荣誉。而那些夺走他的强盗亦就此蒙羞。”

  “最后,我终于积攒了足够的钱。而在那之前,我不得不保密自己骑士的身份。否则,那屋主将会拒绝把房子卖给我们。”

  在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欧文一直在抚摸着他的胡子。他的胡子现在已经长的很好了,和他的头发一样呈红黑色。

  “那个屋主占了很大的便宜。他们管理不善,那个庄园已经被他们弄的千疮百孔。我们不得不自己动手修理他们。而我也出不起钱请人来做。村里的人动手帮忙。他们很高兴在这样危险的时代看到一个骑士回到村里。

  “在我忙于生计时,我的妻子和孩子一直跟在我身旁。我妻子的手因为砸石头和混灰泥而不再洁白柔嫩。但对我来说,她的抚触却无比的轻柔甜蜜。而现在我不得不离家在外让她守护着我们的家。邪恶正在附近逡巡不已。我不愿离开,可是她提醒了我身为骑士的职责。我能怎么样?我只有向帕拉丁祈祷,祈祷他在照料这个世界的时候也能一并照料我的妻儿。

  “他做到了。”费资本说道,只是声音非常非常的轻,如果我不是因为觉得自己要流泪了,而在他的口袋里面翻手帕的话。根本就听不到这句话。

  欧文给我们讲了很多他在当商人时的有趣的故事,他说我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就向他的孩子一样,虽然总是问太多的问题。

  我们就这样一路走着,那真是一段快乐时光。让我觉得走错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们就那样乱晃了四天,然后,雪停了,太阳出来了。

  欧文看了看太阳的方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说太阳的方向不对。

  我试着让他振作起来:“如果塔西斯会自己从海边移到内陆,嗯,或许山脉也会自己掉个头来。”

  但欧文似乎并不赞成我的想法。他看起来又着急又刚毅。他说,我们在荒废之地。眼前的那个海湾是摩迦什(mogrash)湾,黑暗之湾。不管怎么样,我们到了一个糟糕的地方,并且应该在事情没有变得更糟前离开。

  “这都是你的错。”费资本对我大吼着,在雪上跺足叫骂,“你和你的混蛋地图。”

  “不,这不是我的错。”我反驳道,“这也不是什么混账地图。”

  “混账地图,混账地图。”费资本大声喊着,把他的帽子扔到了雪上,然后他跳到帽子上狠狠的踩着,“混账地图,混账地图。”

  然后,事情就变得更糟了。

  费资本掉到了一个洞里面。

  嗯,一个普通的人掉到一个普通的洞穴里面,或许会扭伤脚踝或者鹏破鼻子什么的,可是不,不,那是费资本。费资本掉到了一个洞里面。而且,他把我们也带了进去。我向他可能自有打算,可欧文看起来却不这么想。

  当费资本在他的帽子上蹦来蹦去,并且把我称作门把手坎德人的时候,(他不是第一个那样叫我的,佛林特在生气的时候也是那么叫我的。)他脚下的雪裂了开来。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住了我。然后,我脚下的雪也裂了开来,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住了欧文。然后,他脚下的雪也裂了的开来。然后,我们就开始往下落啊落啊落啊。

  嗯,这是我记忆中最值得纪念的一次,那么刺激,那么长。雪花在我们身边和头顶飘舞着。又那么一瞬间我还在想我们会不会被欧文爵士没有来得及丢下的屠龙枪穿成烤肉,幸好没有。

  终于,我们摔倒了底,屠龙枪碰到了底,跟着我们往下落的雪也碰到了底。我们在地上躺了好长一会,才喘过气来。然后欧文从雪堆里面站了起来,瞪着费资本。

  “你们还好吧。”他粗声问道。

  “嗯,没有摔断骨头,如果你觉得这就是好的话。”费资本用一种颤抖的声音说道,“但我不知道把帽子丢到什么地方去了。”

  欧文说了点如果让他见到那帽子会怎么怎么的之类的话,然后他把我从雪里面拽了出来。当我再次摔倒的时候,又一次把我拽起来,(那时,我还没喘过气来。)问我是不是还好。

  我说是的,并且觉得没有那么喘不过气来了。然后转向费资本,问问他我们又没有可能再来一遍。欧文说真正可怕的事情才刚刚开始,凭那深渊(abyss)的名义发誓,我们根本出不去了。

  趁着这个时候,我仔细打量了一下我们置身的这个洞穴。并且发现它全是冰啊,雪啊,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构成的。抬起头,则有好长好长的一段距离,才到我们摔下来的地方。

  “我们的行李绳子和食物都在上面,”欧文说道,抬起头看着我们摔下来的那个雪洞。

  “不用着急,”我高兴的说道,“费资本是一个强大的法师,他只要一瞬间就可以让我们都飞上去的。是吗?费资本?”

  “如果让我找到帽子的话。”他呆呆的回答道,“没有帽子,我什么咒语都念不来。”

  欧文嘀咕了些什么话,嗯,我就不在这里重复了,因为那对费资本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好话。而且,我想欧文也会后悔说了那些话的,他皱起眉头,又瞪了费资本几眼。但事情很清楚,没有魔法,我们不可能从那个洞里面出去。

  我试着顺着洞穴的一边爬上去,却总是摔下来。那非常有趣,我甚至喜欢上这种运动了。可是每次总又大堆的雪跟我一起摔了下来。欧文不让我再往上爬了,说这样下去整个山脉都会崩塌的。

  所以,嗯,我们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只有去找费资本的帽子了。

  欧文从雪里面把屠龙枪挖了出来。他说那帽子可能就在我们身边的什么地方。我们找啊找啊,可是怎么都找不到。我们把费资本摔下来的地方挖了个遍,可是帽子也不在那里。

  费资本非常不高兴,并开始又哭又闹。

  “当它还只是个小帽崽子的时候我就带着它了。”他呜咽着说道,啜泣着用胡子擦拭着眼睛,“它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帽子,嗯,虽然比起软呢帽还差那么一点,可是,我们法师不用那种帽子……”

  我禁不住想要问一下软呢帽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法师不用那种帽子,可就在这时,欧文用那种能让你的血液瞬间冻结的声音猛地说道:“安静。”

  我们闭上了嘴,看着他。

  “有声音。”他蠕动嘴唇说出这个几字,没有发出声音。

  我耸起耳朵然后也听到了一点声音。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一个声音问道,不是我们的声音,这声音从学墙的另一边传来。

  我以前听过那种声音。那种粘滑的带着嘶嘶声的声音。我知道那是什么了。欧文也知道了,因为他脸上堆满了愤怒和厌恶。

  “龙人。”欧文轻声说道。

  “不过是一场小小的雪崩。”另一个声音回答道。那声音洪亮深沉而冷峻。在听到那声音的同时,我觉得一股寒意也随之钻进了皮肤。让我从头到脚的颤抖不已。“在这片山区,雪崩司空见惯。”

  “我觉得那象是人的声音。”那龙人坚持道,“就在墙的另一面,可能是我的手下。”

  “不可能,我命令他们在山脉里等待,直到我出现。他们绝不敢违背我的命令。他们最好不要违背,否则我就把他们变成冰柱,啊,你有点紧张。我不喜欢紧张的龙人。你让我有点心情不快,我心情不快的时候就会杀点什么东西。”

  然后传来一声很大的刮擦的声音,好像整座山都在摇晃一样。雪又开始从我们头顶落下来。但我们没有一个人动一动或者说什么。我们只是互相瞪着。或许每个人都在脑袋勾勒出那声音下的一附图案。嗯,我的图案很有趣。尽管那可能让人短命。(坦尼斯总跟我说,不要去管那些事情是不是有趣,只要去看他们会不会害死人,如果那些事情会害死人的话,那么我就要赶快开溜。不管他们可能会有多有趣。而这件事情,嗯,毫无疑问,会害死人的。)

  “一只龙。”欧文·格兰道尔轻声说道,看上去有点害怕。

  “会害死人的。”我补充道,嗯,害怕他不知道这一点。

  我像他知道,因为他瞪着,象是要扑过来把我的嘴捂上,所以我赶快自己把嘴物晌了。免得他麻烦。

  “可能是一只白龙,”费资本说道,他的眼珠子一直滚来滚去的,象是要从眼眶里滚出来了,“噢,我的帽子,我的帽子。”他挥着手。

  嗯,我想应该在这里解释一下我们和那之龙之间的距离。我不是很肯定,但我们可能是在一个小洞穴里面,二龙则在旁边的一个大洞里面。和我们只隔着一道雪墙。而且,这墙还不怎么厚。嗯,如果你和一只白龙呆在一个洞雪里的话,自然会希望挡在你们之间的墙越厚越好。而很不幸的,我们的那道墙不是。

  这就是我们的处境了,呆在雪洞里面上下不得,只能等着被冻死。因为害怕被龙发现,还连一根小手指都不敢动。费资本因为帽子不在手边而无法使用魔法。欧文看上去也不想是知道该怎么做的样子。这不能怪他,我像他这辈子都没有和一只龙这么近过。所以,我们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只有站在那里呼吸。我们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继续报告。”那只龙说道。

  “好的,大人。”龙人听起来有点害怕,大概是不想让那只龙不高兴,“我侦察过那村庄,就向您说的那样,很富足,他们储藏了很多过冬的粮食。一个(那个龙人说了个不好的形容词)索兰尼亚骑士的庄园就在那附近。不过,他因为某种原因而外出未归。

  “他留下士兵守卫他的庄园了吗?”

  那个龙人发出了一阵粗陋的笑声:“这个骑士穷的请不起任何保护他的村庄。庄园里什么都没有。除了他的妻子和孩子。”

  欧文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我为他感到伤心,因为他一定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村人们呢?”

  “农民。”龙人吐了口唾沫,“面对我们的突然袭击,他们将毫无还手之力。”

  “很好。我们会夺取村庄里的食物储存在这里,以备夺取法王之塔。这附近还有什么村庄吗?”

  “有的,大人。请允许我把地图指给您看,格兰道尔在这里,在这附近的是……”

  我没有再听下去,因为那一瞬间,我害怕欧文会摔倒在地,他的脸变得比雪还白了。而且他颤抖的令盔甲都发出卡嗒卡嗒的声音。

  “我的家人。”他呻吟道。我注意到他的膝盖开始弯曲。

  在必要的时候,我可以悄没声息的移动,而我像现在就是必要的时候了。我蹭到欧文身边,伸出手支撑着他,直到他不再摇晃。

  他象是很感谢我的帮助,我觉得,嗯,因为他紧紧的搂住我。进的让人有点喘不过起来,(我有跟你说过他很强壮吗?)我几乎又要喘不过气来了。幸好这时欧文松开了手。

  这时,他脸上又有了一点血色。而且看起来也不再那么虚弱了。他神色严峻,象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似的。我立刻知道他要做什么了。那会害死人的。

  那只龙和龙人正在激烈的讨论着在抢劫并焚烧格兰道尔村后,要继续对付哪个村庄。

  我趁着他们说话的时候,悄悄对欧文说:“你见过龙吗?”

  他摇了摇头,并开始检查盔甲上的每一个搭扣,拉紧那些皮带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我见过史东在战斗前这样做,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们非常大,”我说道,觉得有点哽咽,“大的简直不像话。而且残忍嗜杀。他们有尖利的让人害怕的牙齿。还有魔法。比费资本还要强大的魔法。比雷斯林还强。嗯,你不认得雷斯林。这无关紧要,可那白龙只要对你吐气就能干掉你。我在冰墙见过他们,他们可以把你冻得比山脉上的冰块还要硬。”

  我说了这么多,却对他毫无效果,他只是继续检查搭口,拉紧皮带,脸色越来越冷。我觉得,嗯,那只银龙对着他吐点冰霜什么的事情也不会坏到什么地方去。因为他已经变得的像冰那么冷了。

  “噢。费资本。”我想我的声音已经变成哭诉了,可我真的不想看见欧文变成山脉上冰块的一部分,“阻止他。”

  但费资本什么忙都没有帮上,他脸上有露出那种让我觉得不安的狡猾样子,他用非常非常轻的声音说道:“他可以做到的。他有屠龙枪。”

  欧文精神一振,他站在那里,看起来高大,强壮,挺拔。浅绿色的眼睛闪着光,好像是有一道光从他的身体里面射出来一样。

  “是的。”他虔诚的说道,仿佛是在起到般,“帕拉丁给我送来这些枪,又把我送到这里,就是为了让我拯救我的家人的,这是帕拉丁的旨意。”

  可是,我想我应该告诉他,这不是帕拉丁,这只是一个又老,又烦,还总是犯糊涂的老法师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可是我没有,这不是最重要的问题。

  最重要的问题是屠龙枪。

  我看着半埋在雪中的屠龙枪,仿佛又听到泰洛斯的声音在我耳边响着,然后我看着欧文,他站在那里,那么高大,那么英俊,我想起了他的妻子和孩子的画像,如果他死了,他们会多么伤心啊。他们甚至也会因此而死。然后,我又听到了泰洛斯的声音。

  欧文弯腰拾起一只屠龙枪,而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喊了出来,

  “不,欧文,你不能用这屠龙枪。”我尖叫着抓住他的胳臂摇晃着,“他们根本不起作用。”

   就在那一瞬间,发生了一大堆事情。我会试着一件一件讲清楚,可是,可能会弄错那么一两个的顺序。

  欧文·格兰道尔瞪着我大声吼道:“什么?”

  费资本瞪着我大声吼道:“你这该死的坎德人,闭上你的嘴。”

  那个龙人也在瞪着我,嗯,当然是隔着雪墙大声吼道:“我听到了。”

  那只龙转动着他庞大的身躯(我们可以听到鳞片在墙壁上刮擦的声音)说道:“我也听到了。而且我闻到了新鲜血肉的味道,你,去警告部队做好武装,我来对付他们。

  嘭。

  这是那只龙撞击我们之间的雪墙发出的声音。(显然,那雪墙闭我想象的要厚一点。谢天谢地。)又有大量的雪落到了我们脑袋上。头顶的洞穴变得更大了。可我们又爬不上去,所以这毫无意义。

  欧文·格兰道尔正紧握着龙枪瞪着我:“你是什么意思,这屠龙枪不起作用?”

  我无助的看看费资本,他正深深的皱起眉头看着我,眉毛几乎都要掉到鼻子下面了。

  嘭。

  那龙又撞了一次。

  “我必须告诉他,费资本。”我哀号道,并且用我最快的速度开始跟欧文说话,我有一大堆细节要叙述呢:“我们听到泰洛斯对佛林特说,这屠龙枪并不特别,没有任何魔力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它们只是普通的钢铁。当泰洛斯把一只屠龙枪掷向墙壁时,它碎了——我亲眼看到的。

  我停了下来喘了口气,那长长的一句话让我停不下嘴来。然后我用我的下一口气喊道:“费资本,你的帽子。”

  龙的撞击敲下来一块雪,费资本的帽子也跟着掉了下来,看起来又脏,又皱,而且一点魔力都没有。我跳过去把它抓在手里,向费资本挥舞着。

  “它在这儿。我们可以走了。快点快点。”我拖着骑士的胳膊。

  嘭,嘭,龙又撞了两下。

  欧文看着那道正在颤抖的墙壁,(我们可以听到龙在另一面高声尖叫着:“间谍。”)然后他看看我,看看屠龙枪,看看费资本。

  “你知道这件事吗?法师?”他问道,脸色灰白,身体微微颤抖着。

  “它可能是由普通金属铸成的,但也可能是受过祝福的,它可能是有瑕疵的,但真正有瑕疵的可能是你。”费资本伸出指头指着欧文。

  骑士的脸猛地变红了,然后他伸出手去抚摸胡须。

  嘭,墙壁的一角破开了一个裂缝,一个像干裂骨骼一样白的龙的鼻子从那裂缝里伸了进来。但龙还不能把整个嘴都从裂缝伸过来,所以它很快退了回去,然后又一次撞击着墙壁。(那冰墙比我想的要厚的多的多的多。再次谢天谢地。)

  欧文瞪着手里的屠龙枪,象是想要在上面找出一条裂纹,嗯,如果他是这个打算的话,我可以告诉泰洛斯可是一个了不起的铁匠,哪怕他只是用普通的铁铸造了这些东西,上面也不会有一条裂纹。但这不是时候,我把费资本的帽子塞到他手里。

  “快点。”我叫道:“我们走,快点,欧文,求求你。”

  “那么,骑士先生。”费资本说道,握住了他的帽子,“你和我们一起来吗?”

  欧文丢下了屠龙枪,拔出了他的剑:“你们走,”他说道,“带着坎德人,我留下来。”

  “你这个笨蛋,”费资本对他的举动嗤之以鼻,“你不可能用剑打败龙的。”

  “快走,法师。”欧文咆哮道,“趁着现在还来得及。”他看了看我,眼中有泪光闪动,“你带着那幅画,把它带给他们,告诉他们——”

  嗯,我想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他要我告诉他们什么了,因为就在那一瞬间,那只龙的脑袋,钻过了冰墙。

  我们的洞对那只龙来说可能有点小,它只能把头塞进来。下巴刮擦着地面,蛇一样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我们。他是那么大,那么可怕,而且,那么奇妙。我想那一下我是忘了这会害死人的,嗯,或者,至少会害死我自己,可是那时费资本抓住我衣领把我往后拽直到贴到了另一面的墙上。

  欧文恶狠狠的回瞪着那只龙,握紧了手里的剑,把屠龙枪扔在了脚边的雪里。我想他可能被那只龙带来的巨大恐惧吓的动弹不得,并且意识到费资本是正确的,他不可能用剑杀死龙。

  “用点魔法,法师!!”欧文喊道,“转移他的注意力。”

  “转移他的注意力,对!”费资本喃喃的说,然后以无比的勇气,他从我身后绕了出来,(奇怪吧,他又跑到我身后去了。)并向龙的方向挥动着帽子。

  “嘘。嘘。”他说道。

  嗯,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这个动作的含义,但是,那只龙显然没被嘘声吓倒。说实话,我觉得它被那嘘声激怒了。他眼里愤怒的火焰让我觉得鞋子上的雪在融化。然后,他开始吸进很深很深很深的一口气,我想,如果他那口气吐出来的话,我们就会变成冰雕永远永远呆在这儿了。

  我们身边的雪花呼啸着向龙的嘴里飞去。然后,突然的,那只龙打了一个嗝,他显然大大的吃了一惊,眼睛里蹦出一种非常非常有趣的神情。

  它把费资本的帽子吸进去了。

  费资本一直向那只龙挥着他的帽子,而当那只龙开始吸进空气时,那只帽子,从费资本的手里飞了出去,在空中飘啊飘啊的就落到了龙的嘴巴里面,那嗝的一声,就是他堵在龙的喉咙口发出的声音。

  “我的帽子!”费资本惨叫道,他的法师袍开始膨胀,让我觉得他整个人就要炸开了似的。

  那只龙正在拼命的扭着头,咳嗽着,吐着气,想要把那顶帽子吐出来。欧文猛地冲了上去,没有像平常那样敬一个骑士的礼,就直接拔剑捅进了龙的喉咙。

  剑锋颤抖着裂成了碎片,那龙猛烈的反击着,可是他除了扭动脑袋把欧文撞到一边以外,什么都做不了,因为费资本的帽子还堵在它的嗓子眼。欧文摔倒在一旁的雪堆里面,手落在了屠龙枪上。

  那是我们唯一的武器了,嗯,当然,除了我的胡帕克杖外。只是那一瞬我都想不起来要把胡帕克杖交到他手里,因为那一切太可怕了。

  “救救我的帽子!”费资本尖叫着跳上跳下,“救救我的帽子。”

  啪呼。

  那只龙吐出了帽子,帽子飞过整个洞穴打到费资本脸上,并让他安静了下来。欧文跳了起来,不停的颤抖着,他的盔甲发出咔咔的声响,他举起了屠龙枪,用尽全身力气向那只龙投了过去。

  屠龙枪撞在龙的鳞片上,碎成了无数的碎片。

  那只龙又开始吸起了。欧文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象是被这失败完全击倒了。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可在我看来,它觉得那并不重要。他的妻子,孩子,还有全部村人都会随之死去的想法像一枚利箭般刺穿了他的心。

  那一瞬间,我听到了什么声音,那是佛林特的声音,那声音好近好近,让我禁不住转过头去找他,以为会看到他气的满脸通红的冲向我,大声吼道:“你这个坎德门把手,你没听到我说什么了吗?告诉他我告诉泰洛斯的那些话。”

  我试着记起来他到底说了些什么,然后猛地,那些话就从我的嘴里面飞了出去,“当你掷出长枪时,记住,是你的信仰的力量,你手臂的力量,和你灵魂的力量让屠龙枪射进恶龙的心脏。佛林特这样说来着,欧文,或许我是的错的。”我喊道,“试试另一只屠龙枪。”

  我不知道他听到没有,那只龙的呼吸声大的吓人,而且又有一堆雪从我们头上落下来,打着转掉到我脑袋上。或者欧文听到了我的建议,(嗯,佛林特的)或者他也明白到那只屠龙枪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他捡起长枪,没有直接把它扔出去,而是向恶龙跑去。用他全部的意志和力量把长枪向恶龙的喉咙里扎去。

  血飞溅出来,把雪地染得通红。那只龙发出一阵可怕的叫喊声,拼命的摇晃着脑袋,撞击着洞穴的两边。欧文毫不松懈的紧握住屠龙枪,把它扎的越来越深,屠龙枪没有碎,仍然笔直坚硬。

  血已经溅的到处都是了。欧文的身上也涂满了雪。龙的挣扎渐渐若了下来,然后他又发出了一声可怕的叫声,倒在了满是鲜血的雪地里,剧烈颤抖着,然后不在动弹。

  我们一动不动。费资本可能已经失去了意识。而欧文则被龙的挣扎狠狠的甩到了墙上,而我,嗯,那一下我不怎么想动来着。那只龙也没有动。然后,我意识到,它已经死了。

  欧文弯下腰,撑住膝盖,深深的喘着气,擦掉脸上和眼睛里的血。费资本在那边忙着呻吟啊,唠叨着什么东西。让我知道他很好,于是我跑过去帮助欧文。

  “你受伤了吗?”我紧张的叫道。

  “没有。”他试着站起身,却靠在了我身上,蹒跚着走了两步,又后退了一步。然后他站直了身,喘着气,瞪着那只龙。

  费资本醒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四下里看着,当他看到那只龙的鼻子就在他的脚边时,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喊声,飞快的跳了起来。手脚并用的想要顺着墙壁爬上去。

  “费资本!”我喊道,“那只龙死了。”

  费资本很用力很用力的看着它,然后,注意到那只龙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也没有动过,他才慢慢走过去,在龙的嘴上踢了一脚。

  “吓了我一跳。”

  欧文现在可以自己走了。他走到龙的嘴边,抓住屠龙枪把它拔出来。他费了很大的劲,长枪深深的插进了龙的嘴里几乎没顶。他用雪擦掉上面的血迹。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到长枪的尖刃仍然完好无损。欧文看了看在龙的鳞片旁碎成无数片的那柄长枪,又看了看手上的这柄。

  “一个碎了,而另一个却比任何长枪都坚硬锋锐,这就是事实?”欧文全然迷惑不解。

  “你杀死了这只龙。”费资本说道。

  欧文回过头看了看屠龙枪,摇了摇头:“可是我不明白。”

  “你明白就见鬼了。”费资本嗤之以鼻,他捡起帽子,叹了口气,那帽子看起来不再像帽子了。它粘呼呼的蜷成一团,还带着碎冰。

  “龙涎。”他伤心的说,“谁会给我赴洗衣费呢?”他转过头瞪着我们。

  嗯,我想给他付钱的,不管为什么,虽然我好像并没有多少钱。不过那时我和欧文都没有注意费资本,欧文正在擦拭着那柄完好的屠龙枪。然后把另一只屠龙枪的碎片聚拢在一起,仔细的研究着两者的区别。他又摇了摇头,然后作了见在我看来不那么聪明的事情。他非常小心的把那些碎片聚拢到一起,然后用我在口袋里面找到的一块皮革把它们包了起来。

  我把我的东西都聚拢到一起,在我跳来跳去,跑来跑去,挥舞帽子,并且和恶龙作战的时候他们洒的到处都是。等我,欧文,费资本都做好出发的准备时,我们才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我们还被卡在洞穴里动弹不得。

  “真该死。”费资本喃喃的说道,走到了洞穴的另一边,他踢了踢那道墙壁,然后,冰墙就倒了下去。

  我们目瞪口呆的看着外面的阳光和天空,直到眼睛不再刺痛,才发现那道我们一直认为是冰墙的其实只是一个雪堆。我想如果我们早知道的话,可能早就可以跑出去了。

  欧文狠狠的瞪了费资本一眼。

  费资本没看到。他把那惨遭虐待的帽子放到法师袍里的一个袋子里。捡起了他的法杖,然后走进了阳光中。欧文和我跟在他身后。欧文带着屠龙枪,而我带着我的宝贝东东。

  “现在,”费资本说道,“坎德人和我会去冈萨爵士那里,你,欧文·格兰道尔必须回家准备面对龙人的入侵。不,不,不用担心我们,我是一个强而有力的法师。你知道的。我会用法术把我们带到冈萨爵士那里的,你没有多少时间了。龙人已经跑去警告他的部队了。他们很快就会开始行动。如果你回到我们刚才出来的洞穴,就会发现里面有通往山脉另一边的道路,你可以少走一半的路。而且,还非常安全。因为,那只龙已经死了。”

  “不,不,我能应付这一切的。我知道冈萨爵士的庄园在哪里,我们在该往右边拐的时候,往左边拐了。”欧文回答道。

  我想告诉他们这就是我一直在说的。可是,欧文看起来很急于上路,所以我就闭上了嘴。

  他对我说再见。并且很友好很正式的握了握我的手。我把他的画还给了他。并且告诉他,如果他真的很珍惜这幅画就应该更加小心的看管才对。他微笑着答应我。然后他和费资本握了握手,并且一只用一种很奇怪的方式盯着他看。

  “希望你的胡子能长的长一点。”费资本说道,拍了拍欧文的肩膀,“不要担心我的帽子,嗯,当然,它再也不会像原来那么好看了。”他悲伤的叹了口气。

  欧文退后了一步,向我们敬了一个骑士的礼。我本来想回敬他一个的,却因为鼻子莫名其妙的发酸而打消了这个主意,于是我开始找手帕。当我在费资本的袋子里找到时,欧文已经离开了。我的鼻子变的更酸了,如果不是费资本抓住我狠狠的摇了一下的话,或者那时已经变成了微微的啜泣也说不定。然后他竖起一个指头。

  “泰索何夫·帕伏特。”他看起来非常庄严而神圣,以至于我不得不瞪大眼睛尊敬的看着他:“(恩,我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他说话时,我没有那么尊敬的在听)你必须答应我,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跟任何人讲关于龙枪的事情。”

  “什么事情?”我满怀兴趣的问道。

  他的眉毛看起来像是要飞到天空中去和我的眉毛做伴了。

  “你的意思是,他们不起作用?”我补充道。

  “他们起作用!!”他吼道。

  “是的,当然!!”我连忙回答道我知道他有点生气,嗯,因为帽子的关系,“那么泰洛斯呢?如果他说出来了呢?他是一个很诚实的人啊。”

  “那是泰洛斯的决定,”费资本说道,“他会把长枪带到圣白石议会,我们会在那里看到他的决定的。”

  然后,当然,当泰洛斯出现在圣白石议会上时——嗯,如果你不记得了的话,那是一个由索兰尼亚骑士,精灵,还有其他很多我不记得了的人参加的一个盛大会议。他们本来想干掉对方来着,想想看,多可怕,就在他们应该联合一致对抗恶龙的时候,我为了证明这一点,而摔碎了龙珠!(那是龙珠,不是龙涎香!!)然后他们就都转过头来想要干掉我。泰洛斯就在那时出现了,他向圣白石掷出屠龙枪,并把它打了个粉碎——圣白石,不是屠龙枪——所以我猜,他的意思是那只龙枪能起作用。

  费资本从袋子里拿出他蜷成一团的帽子,并小心的套在了帽子上。开始嗡嗡的念着什么咒语,并挥动着他的手。于是,我搂住他的胳膊,捂住脸。

  “那么欧文呢?”我突然想到要问一下,“如果他告诉其他骑士呢?”

  “不要打断我,这个咒语很麻烦。”他喃喃的说道。

  于是,我闭上了嘴。至少,嗯,我不想打断他来着,可是,另一个问题自然而然的从我嘴里跳了出来。

  “欧文·格兰道尔是一个骑士。”我说,“你知道,骑士必须说实话的啊。他受到那些什么束约着骑士的东东的束约啊。他必须告诉别的骑士事实的啊。不是吗?”

  “如果他要说的话,他会说的。那是他的决定。”费资本说道,手里突然出现了只还在挥舞翅膀的黑色蝙蝠,“蝙蝠翅,”他好像在对着我看不到的什么人吼叫着,“该死的。”他喃喃的说道,放开手让那只蝙蝠飞走了,瞪着我,叹息着说,“我又要重新开始了。”

  “那对我来说有点不公平。”我不得不发表我的意见,一边看着那只蝙蝠在洞里面飞来飞去的,“如果泰洛斯和欧文可以自己决定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那么,为什么我不能自己决定呢?我的意思是,决定告诉别人关于龙枪的是,他们起作用。”我加了一句。

  费资本停下咒语,看着我。神色慢慢平静下来:“是的,你是对的,泰索何夫·帕伏特。这是你的事情,你应当决定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你会怎么说呢?”

  嗯,我想啊,想啊,想啊。

  “或许那长枪并没有什么魔力,”我想到连头发尖都疼了,然后说道“或许那魔力是在我们自己心里。但是,如果那是事实的话,有些人可能还没有发现他们自己的力量。所以他们就使用龙枪,并且相信那力量是在龙枪里面。然后,他们身体里的力量就会发挥作用,然后,他们就会慢慢的明白过来——就像欧文那样,虽然他好像还是不明白——然后他们就会寻找自己心里的力量,而不是借助于外力。”

  费资本的表情,就象是坐在秋千上,然后被人推着转了好多个圈,一松手,就猛地向反方向打转那种表情。

  “我想我最好坐下来。”他说道,坐在了雪地里。

  我也坐在了雪里,我们说了很多很多话,他才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跟任何人说那龙抢不起作用。然后,嗯,为了我保证那些话不会偷偷的从我嘴里溜出来,我用坎德人最庄严而神圣的方法发了一个誓。

  我以我的马尾辫的名义发誓。

  阿斯特纳斯和历史见证,我守住了我的誓言。

  因为没有马尾辫,我就不是我了。
  我的故事说完了。他们还一动不动的坐在可怜的欧文爵士身边。我不得不承认,他们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听众。

  坦尼斯,克拉尼亚女士,罗拉娜,卡拉蒙,欧文爵士的儿子,冈萨爵士,都象是被那只白龙的气息冻成了冰那样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但这不是最让我害怕的。我害怕我的马尾辫会突然从我的脑袋上面掉下来。但就算这真的发生了,我也问心无愧。我只是不能让欧文爵士就这样死掉,虽然我看不出讲这个故事能帮上什么忙。

  “你的意思是,”欧文爵士的胡子有点打颤,“在整场战斗里面,我们都是冒着生命危险,使用着那些我们以为魔力无穷,其实却只是,普通钢铁的龙枪?”

  “这是你说的,”我连忙讲道,紧握着我的马尾辫,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忍受没有它的想法。“我没有说。”

  “银臂泰洛斯知道这一点,”冈萨爵士继续说了下去,我想他是完全被这个想法吓到了,“他知道那只是普通的钢铁。泰洛斯应该告诉什么人的——”

  “是的,泰洛斯知道这一点,可也是泰洛斯用龙枪粉碎了圣白石。”克拉尼亚女士沉着的说道,“而龙枪并没有碎。”

  “是的。”冈萨爵士说道,好像还没从这打击中缓过劲来,他想了又想,然后看起来又生气了,“可是坎德人告诉我们,欧文·格兰道尔知道,而依据骑士规章的规定,他应该把这一切告诉高阶骑士议会。”

  “我知道什么?”一个声音问道。我们全部都跳了起来。

  欧文·格兰道尔在那堆斗蓬上面站了起来,尽管看起来和他跟那只龙搏斗时一样糟,可是,嗯,至少没再犯病了。

  “你知道事实。爵士。”冈萨爵士闷闷不乐的说道。

  “我只是才开始知道这事实。没错,对我来说是这样子,可是别人呢?我这样对自己说,并且也这样相信。直到……直到……”他看着他的儿子。

  “直到我成为骑士。”格文佛说道。

  “是的,我的儿子。”欧文爵士叹息道,抚摸着自己的胡子。他的胡子现在已经很长了,尽管大多数已经变成了灰色,“我看到你握着屠龙枪,便又看到了那只——我掷出的第一只屠龙枪——他们在我眼前裂成碎片,我怎么能让你就这样出发与邪恶作战,全然不知维系你全部生命的武器,只是由普通的钢铁铸成。可我又怎么能告诉你呢?我怎么能就这样毁灭你的信心?”

  “你害怕毁灭的不是您儿子对屠龙枪的信心,而是您自己的。不是吗?骑士阁下?”克珊尼亚女士说道。

  “是的,神佑之女。”欧文回答道,“现在我知道了。听过了坎德人的故事之后,”他的胡子颤抖着,“虽然和事实有那么一点不同。”

  坦尼斯的恶狠狠的瞪着我。

  “我说的是事实!!”我偷偷的说道。我的马尾辫还没有消失到什么地方去。我想它可能不会消失了。

  “第一次,是我的信仰破碎了。”欧文说道,“而第二次,我的心灵和信仰保全了我。”

  “我讲坚信不疑,父亲,我将坚信不疑。”格文佛·格兰道尔说道,“就像您教导的那样。”

  格文佛向他的父亲伸出手去。欧文紧紧的拥抱了他的儿子。嗯,穿着那么多盔甲,还要拥抱什么人一定很困难。可他们还是尽力拥抱了对方。冈萨爵士可能还觉得这一切不可理喻,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好像逐渐相信了那一切。他走向欧文,和他握手,并且相互拥抱。

  罗拉娜去找泰洛斯,记得吗?他从一开始就离开了来着。泰洛斯走进大厅时脸色很坏,大概是以为所有人都要向他大吼大叫来着,但看到欧文脸带笑容的走来走去,就松弛了下来。甚至冈萨爵士,他也在笑。尽管看上去只是胡子在微微颤抖而已。

  他们决定继续这个龙枪铸就的庆典,但那不会是坦尼斯提出的“公开的展示”之类的东西。骑士们将籍此重新认识它们的荣誉,勇气,信仰和自我牺牲精神。

  “你会告诉他们关于屠龙枪的真相吗?”罗拉娜问道。

  “什么真相?”冈萨爵士问道,又那么一瞬间,他脸上露出了费资本常挂在脸上的那种又狡猾又坏的的神情。然后,他笑了,“不,我不会的,但我会请求欧文·格兰道尔讲述他的故事。”

  于是,他,欧文,格文佛就这样离开前往修玛陵墓。所有的骑士都在那里准备进行斋戒祈祷,并重新誓约来着。

  “他的故事?”我转向坦尼斯,有点愤怒的问道,“为什么不是我的故事或者费资本的故事,而是欧文的故事?”

  “是的,你是对的。泰斯。”坦尼斯认真的回答道,这个人的好处就在于会认真的回答你的问题,“这是你的故事。你可以进入修玛陵墓并告诉他们你的故事。你得到了我的允许。我想,冈萨爵士也会允许的。”

  “他一定会的。”我傲慢的回答道,并且准备到修玛陵墓去,因为欧文一定会忘掉很多很多有趣的部分。只是那时候,卡拉蒙走了上来。

  “我不懂。”他说道,脸上满是深思不解留下的皱纹,“那些龙枪,他们到底起不起作用呢?”

  我看了看坦尼斯,坦尼斯看了看我。然后坦尼斯伸手揽住了卡拉蒙的肩膀。

  “卡拉蒙。”他说道,“我向我们最好谈一谈,我们使用了那些龙枪,而且,靠着他们,我们才赢了这场战斗,所以,你看……”

  他们两个满满的走了开去。嗯,我希望卡拉蒙能明白坦尼斯的意思。可是,我觉得他传染上坦尼斯的感冒的可能性比较大。

  现在,只剩下我了。就在我准备进入修玛陵墓的时候,脑袋里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念头。

  又是修玛陵墓。

  啊,不要误解,如果您是骑士,而且,您也看到了这里的话,修玛陵墓是很神圣,很庄严,也很让人感伤的地方,或者说,是那种让开始时你觉得很伤感,然后慢慢慢慢的让你觉得好受点的地方。

  但我这辈子已经看了它太多次了。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坦尼斯打喷嚏的声音。我向他可能需要他的手帕。嗯,不知道怎么搞的,他把手帕落在我的包包里了。所以我决定亲自去送还给他。

  嗯,我想欧文格兰道尔可能又在找那个他珍若拱璧的画像了。我会还给他的……嗯,当他离开修玛陵墓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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砦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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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林间驿站 通用语研究所 风之诗

砦亘 发表于 2007-8-7 13:13:19 |显示全部楼层

龙枪系列  金月之心 作者:Laura Hickman and Kate Novac

热闹的喜庆气氛就如奎苏族村庄那备受注目的古老石台之前的磨坊一样。人人身着华美的节日服装。更添愉快感的是为即将到来的庆典所准备的美食的香气。

  然而,高兴的男女老少一个接一个陷入了沉默,因为他们都被一个孤身攀上他们面前的花岗岩建筑的年轻女子吸引了。很快,万籁静寂。没有孩子笑,没有婴儿哭。没有东西打扰由登上石台的神圣女子发出的脚步声。

  金月,奎苏部落的公主和祭司。注视着她的人们都知道,在遥远的将来,她死后就会变成一个女神——就如她的母亲,泪歌,还有她所有故去的祖宗一样。金月是部落与他们的神祗之间的沟通者。她的父亲,酋长箭镞同样会成为神,但,众人也会将对他一样的沉默和敬畏同等地保留给那苗条女子——他唯一的继承人。

  金月丝般的长发比村庄田野上起伏的金草更明亮。黑发的酋长依然对面前的金发感到惊讶。“这是她尊敬祖宗的标志。”他们说。在她到达石台、向人群鞠躬时,金色的发辫闪烁着金光,在场目睹她的优雅、美貌或者明亮的发冠的人都确信金月在这庆典中有资格获得如此的尊敬。

  金月在石台边缘转身,恭敬地向刚刚登上石台的父亲鞠躬。虽然金月祭司的地位是从她母亲处继承的,但她父亲战士般的伟大才在婚礼中赢得了泪歌的爱情。在泪歌的早逝之后箭镞用他的狡猾和智慧一直极力维持着这个破碎的家庭,直到她——金月长到能够为她的人民做祭司的年龄。

  金月移到箭镞的右边,凝视着大平原北边地平线上的山脉。她看不到它,但她知道山顶有一个巨洞,叫做“睡魂之堂”。这里陈放着金月死去的祖先,在开启的门后面射入红月努林塔瑞的光线——十年来的第一次。次日,金月将首次长途跋涉到巨洞,和她的祖先、她的神对话。她觉得自己异常兴奋,或许还有一点紧张。

  首先,必须通过比赛来决定她的护送队成员。只有两个最好的战士在旅途上陪伴、保护她。二十个年轻、瘦而结实的平原人,怀着对荣誉的渴望,在石台下排成一列,在他们的公主面前围成半圆。金月,似乎面前的热气使她出了神,并没有留意到他们。在最后一人站好位置时,金月凝视着坐在父亲背后的、深思熟虑地在羊皮纸上记录的历史学家。她听到箭镞对罗门发出一声厌烦的声音。历史学家辛勤但缓慢,显然在向部落证明他职位的重要。罗门兴奋地写完竞争者的名字,然后抬头向公主点了点头。金月早就做过成千上百个宗教仪式。自从母亲死后,她背起了祭司所有的担子——为人民、为收成、为牲畜、为军队祈祷,照顾老弱病残,制止争吵,埋葬死者。但因为睡魂之堂的大门开启一事甚少发生,因此她还未有能力主持这个最为重要的庆典——她将生命奉献给自己的人民。现在,这一天来临了。坐在下面的人将会为护送她的特权而战,毫无疑问其中一个会向她求婚,就如当初他父亲向她母亲一样。

  “你们之中的一个将成名。”金月静静地对他们说。

  金月展开她的旗帜:装饰在黑布上的金色弯月在阳光下如她的头发一样明亮。她大喊:“愿故去的死者给予汝中最强之人勇气、耐力、力量!”

  在回应的欢呼中,平原人将自己的旗帜高挂在自家门前。

  祭司俯身从她的靴上的鞘中拔出一把水晶匕首。匕首经过巧妙的设计,里面就像瓶子一样可以装下一把神圣的沙子。金月拧开刀柄,将一些精细、温暖、干燥的沙子倒在手掌上。刀柄旋回原位,金月向面前的人们撒下金粉,一人也不遗漏。拍干手上的沙子,祭司开始在祝福之中用指尖碰触每一个脑袋。每一个战士,当她站到他面前,都跪下并带着钦佩和热爱的眼神注视着她——除了最后一个。

  他穿着精心爱护却凹陷的盔甲,衣服上打满补丁。他不是熟面孔,但金月认出了他的旗帜是属于一个住在奎苏领土边缘和邻族接壤共享的牧场小屋中的穷苦家庭。战士的名字是河风,有一次金月的父亲箭镞和另一个人提到他,但这个话题在金月进来的时候打断了。

  金月移到河风面前,对他眼神的懒散感到十分惊讶,但他用猫一样的优雅退后了。金月震惊,为这一直顺利的庆典发生突变感到苦恼,并尽力不使她的惊诧之情流露出来。她以为这个年轻的农民不理解仪式的过程,就温和地说:“我们尚未结束。如果你向我下跪,我将祝福你。”

  “我不需要任何祝福助我通过今天的测试,我不会向你或任何凡人下跪。”河风回答。他平静地说,但他低沉的声音却传遍了整个石台。

  金月被强忍的怒气弄得动作僵硬。她不会因她的神圣在整个部落前遭到否认而感到尴尬。她指示站在石台另一边守卫过来。他们站到异教徒身后,随时准备她一声令下拖走河风。

  在她指示他们将河风拖离她视线之前,箭镞在她身旁调解:“如果他满足于你的优雅,”耳语道,“这个人,”他冷冰冰地看着河风,“没有无礼的打算。他只不过不相信我们而已。”酋长提高了音量,使人们都能听到:“河风,漫游者的孙子,你为什么要参加庆典?你并不需要来啊。”河风的视线在父女之间移走。金月的呼吸在他的大胆和骄傲前屏住了。战士的蓝眼丝毫没有露出紧张的神情。带着平静,但足够音量让全部落人听到的声音,他回答:“我是个战士,我持剑的手是保护我族同胞们的力量。尽管我并不崇拜你们的神,但你拥有我的忠诚。我同时渴望让我族酋长的女儿有一个安全的旅途。今天的比赛将证明我的价值。”

  河风的视线扫离箭镞,捕到了金月对他嫌恶的凝视。他稍微笑了笑。金月立刻将焦点移到了平原上。她从那双眼中看到的使她太阳般的金心颤抖了——那是猎人靠近他猎物的眼神。

  “那么,”箭镞转向等待的人群,宣告,“比赛开始!”

金月站在那儿,十分震惊,既没有注视眼前的人,也没有去看周围的土地。她简单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父亲怎么可以认可这个傲慢、反叛的农夫?而且他怎么敢阻止她的意志?他也许是她的父亲,但她才是祭司!

  战士们列队从祭坛上走下来,河风走在队伍的最后。金月全身僵硬地跟在他后面。她走下台阶的每一步都踏得很坚决,看起来就好像是在踩河风的头。

  酋长跟在女儿后面,表现得非常镇定。罗门仍留在上面,用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写写划划,以自己的观点记录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金月进入她的小屋,在父亲身后把门关上。然后她迅速转回身,无所顾忌地发泄出自己的怒气和困惑:“我不明白你怎么可以允许-”

  “安静!”箭镞说道。

  金月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酋长用挑剔的眼光审视着自己的女儿。她穿着一件正式的长袍,那是泪歌,他妻子曾经穿过的,以及她的头发,她母亲的象征。她毫无怨言,也出色地履行了酋长的女儿身负的职责。事实上金月几乎是完美无缺的,尽管箭镞永远不会亲口告诉她。成为神一般的存在不是靠粗心大意。

  他隐藏住内心的骄傲,厉声说道:“你的发冠弯了。”

  金月脸变得通红,她伸手把头上纤细的银色发冠捋直。

  “如果你再不注意一下自己的外表,怎么能希望年轻人们把你看作女神?永远不会。把它摘下来。带上前先把你的头发梳理好。”

  她已经是一名成年女性且拥有权力,不过她的臣民若是看到她因父亲的训斥而颤抖,一定会感到震惊。

  看到自己的独生女因为羞愧而发抖,箭镞也感到不好受。他把手放在女儿的肩膀上,并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的眼睛直视自己。“这对于河风不会有什么影响。他的家族至今仍受到诅咒。”

  “这是什么意思?”她问道。

  箭镞长叹了一口气。“漫游者,河风的祖父在外面流落时学到的东西太多了。他打破了和我们的神之间的协定,还教导他的家人也这样做。”

  “所以他们才会这么穷?”金月问道,想起他们在平原上的破旧小屋。

  “这并不重要。姑且不论他们奇怪的信仰,我并不置疑他们的忠诚。”

  “但是,当他们否定我们时,你怎么能不加以阻止?”

  “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一起谈论我们中的一些人,他们自认为他们的信仰是错误的,或者他们的忠诚无人能及,但事实却恰恰相反吗?”

  金月点点头。奎苏族的祭司世代都是由母亲传给长女,但是-尤其是在平原上的部落里-酋长的席位会落入赢得祭司芳心的男子手中。这名男子是否适合将由祭司自己以及现任酋长,她的父亲共同决定。这个传统由远古传至今天,并使奎苏族的贵族得以维持其强大。尽管有些男人,尤其是酋长的儿子和那些追求者,抱怨说他们争取权力的行为被一位正在由少女成长为女性的女子所阻挠。箭镞曾经警告过她,对于这项传统有很多人有争议,尽管没有人敢当着神圣家族的面提出来,至少目前如此。这也是为什么她必须建立一个完美的形象。人民服从他们心目中的女神,但心怀不轨的人如果能使人民认为她不过是个平凡女性,就可以使他们背离她。

  箭镞继续道:“而且正因为深入探究那些抱持有错误观念的人的忠诚毫无益处,我们才会接受怀有不同信仰的人的忠诚。”

  “但是为什么?”

  箭镞叹息道:“因为他们只是凡人,我的孩子。尽管凡人不是永不犯错的,我们还是必须给予他们选择的自由。当轮到我们像神一样做判决时,我们还有别的真正正确的做法吗?”金月沉默了半晌,然后争论道:  “但是我们必须教导他们正确的道路。”

  “教导,但不是强迫他们走这条路。”

  “也许可以劝导河风走上正路。”金月指了出来。

  箭镞偷偷地想,在某种程度上河风也许会追随,不过他马上把这种想法否定了。他只是大声地警告女儿:“我不会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我的女儿。像河风这样的男人会服从命令,但劝说只会令他们变得顽固不化。他只会令你看起来像个傻瓜。”

  “他的家族如何令我们看起来像傻瓜一样,这就是我不在时你和罗门在讨论的事吗?”

  箭镞不想说谎,所以他只是耸了耸肩回答道:“我们讨论一些事的时候提到过。”

  “讨论什么事?”

  但是箭镞准备离开了,他离开时命令道:“把你的头发梳理好,戴上发冠,然后去做些别的你该做的事。今天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是吗?”
另找一根使用同样稀有木材制成的木棍并不容易。她只好从父亲的旧木棍中寻找替代品,而且把河风棍上的羽毛粘到新棍上实在是件麻烦事。最后,当她终于完成这件工作并把替代品放到受过祝福的武器中后,她开始重新思考这件事。

  父亲这根久未使用的木棍毫无疑问接受过母亲的祝福,甚至可能是父亲赢得护送泪歌前往“睡魂之堂”资格时使用的武器之一。她固执地努力回想是否有什么方法可以使武器受过的祝福失效。

  “金月?”箭簇进入帐篷,探询似的注视着女儿。他的嘴角浮现了一丝微笑,“你还在祝福吗?他们只是彼此切磋,不是和敌人交战!”

  金月垂下眼帘,试图掩盖自己的担心和慌乱,“父亲,求你了。我是很认真的。”

  “原谅我。当然,你很认真,不过所有的人都在等你。”

  金月跟随父亲到观看台上就位。竞赛由摔跤比赛开始。整个部落都聚集在一起,毫无顾忌地发出喝采声和嘘声。金月怀着浓厚的兴趣在旁静静地观看着。她是这个战士部落的领袖,而且如同所有奎苏族的妇女一样,她本人就是一个受过训练的战士。

  新一轮开始时她听到自己的女性陪伴清风与另一个陪伴耳语道:“他们说的关于河风的事可能是真的。”

  “什么事?”另一位陪伴星花低声问。

  “他们说河风是由美洲豹养大的。”清风回答道。

  “胡说八道!”星花嗤之以鼻,“这块平原上根本没有美洲豹。”

  清风耸了耸肩,“我的祖母说他是由美洲豹养大的,漫游者在一次旅途中将他带了回来。”

  金月将注意力转回摔跤比赛上。河风的回合刚刚开始。无可否认,他的动作中蕴含着猫科动物般的强大和优雅。

  “你不得不承认他的动作有如猫一样优雅。”清风补充道,道出了女主人的心声。

  “真的耶!”星花吸了口气。

  金月不想再听到任何赞赏河风的言论,她给女孩们一点钱去买甜饼,好堵住她们的嘴巴。甜点的香味令她的肚子咕噜咕噜直叫,但她坚持忍耐着。高贵的家族只在正式场合才会当众进食,这样才不会令人们记起他们也是普通人。

  经过摔跤,赛跑和箭术比赛后,八名优胜者从众多竞争者中脱影而出。祖先们尚未使河风屈服,金月怀疑他是否将胜利归功于他崇拜的所谓的神。当他和其他人上前拿取木棍时,女祭司一直注意着他。但是他似乎最终也没有发现武器被调包的事。但是,他确实抬头望向她并露出了微笑。

  猎人的残酷表情从他眼中消失了,那是一个年轻男子温和友善的微笑。而且金月在他的目光中看到了父亲未加以怀疑的忠诚。

  最后是棍术比赛,战士们必须手持武器在一个大圈内比试。裁判发出信号后,战士们便展开危险的攻击,同时努力躲闪对方的武器。木屑在空气中飞散。

  有两个人很快就把彼此打得飞出圈外,很不优雅地栽入人群中,他们立刻同时失去了资格。金月看到鹰和空天的进攻非常具有侵略性,他们不停地击碎对手的武器。河风无情地戳刺和敲打对手,恰到好处的攻击令他的对手树鸣疲于应对,直到手中的木棍被击落。武器咔嗒一声掉在地上,在树鸣捡到之前就滚到了圈外。

  突然传来木头猛烈的断裂声,罗门的两个儿子都击碎了他们的对手的武器。金月皱起了眉头。这不可能是巧合。空天在武器帐篷内的所作所为全都清楚了。这简直是亵渎!她会让他知道她对此有多么不满。

  两兄弟同时转向河风。可以预见到他们会联手打败河风赢得比赛,但河风一瞬间就瓦解了他们的动作。他高高举起木棍,就象在邀请他们过来一样。但是只有一个人可以攻击,否则就会妨碍到另一个人。于是空天拒绝了鹰的帮助。

  空天挥舞着森棍,但河风在空天的手臂下方飞快地躲闪着,只能捕捉到模糊的身形。倒霉的战士将棍子狠狠砸向毫无防备在一旁休息的鹰。鹰的武器脱手而出,飞过人群的头顶,正好掉到金月的脚边。

  空天目睹他兄长被击败后,似乎想用武器敲碎河风的头,但裁判冲到两人中间,宣布他们是比赛的胜者。河风和空天可以护送金月前往“睡魂之堂”。

  人群发出了欢呼声,但女祭司严厉地注视着向自己走过来的二人。空天恶狠狠地瞪了河风一眼,然后在金月伸出手打算触摸他的额头表示祝福时向前跨出一步。他抓住她的手指并献上一个长吻。

  尽管这绝非惯例,人群再度发出欢呼声和笑声。这是游戏的另一个含义-选出一个配得上他们的祭司公主的战士。但是一方面对空天热情的凝视感到哀伤,另一方面还在因为那些破碎的木棍而愤怒不已,公主决定不对他表示好感。她向河风伸出手,给予他同样的祝福。

  河风吃惊地看着眼前纤细优美的手指。他像握住易碎品一样握住了她的手,并且翻了过来,看上去似乎不确定应该怎么做。

  “怎么了,河风?”金月问道,心怀期待地挑起眉毛。内心深处突然因为一些原因涌出了恐惧感,这个...乡下人也许会拒绝吻她,她就会在整个部落面前蒙羞。

  “他可能在读你的掌纹,我的公主。”空天开玩笑道 。

  因为罗门的儿子打破沉默帮了自己一把,金月顿生感激之心。

  “不,”河风严肃地答道,“我不会。”

  “什么?你看不出来这是个漫长的旅途吗?”金月揶揄道,尽管暗地里她开始变得有些不安-战士现在牢牢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河风的脸色更加严肃起来,尽管嘴角浮现的微笑始终未完全消失。“毫无疑问,这是你必须展开的旅途。有我的保护将会十分安全。我发誓。”

  他没有将她的手翻过来,而是举到了唇边。金月感到他在闻自己手腕处的香味,然后,非常轻柔地,亲吻了她的手掌。她的心开始狂跳。他松开手后,金月垂下了手。一直过了很久,她仍然能感觉到他留在自己手掌上的炽热气息。
  这个下午余下的时间金月公主都呆在自己的小屋里,而部落的其他人则在最东边狂欢-吃吃喝喝,跳舞,辩论,争吵。音乐隐约传入她的处所,令女祭司暗自希望可以像其他的年轻妇女一样加入他们。她坐在织布机前,但梭子始终放在膝盖上没有动一下。晚宴时河风和空天会和她坐在一起,她渴望知道他们会为她带来更加惊奇的感受。

  终于,她的父亲派来一位仆人,意味着女祭司和部落的人共进晚餐的时间到了。

  伴随着笛鼓交汇的乐曲她步入宴会大厅,并在父亲右手落座。接下来两位被选中的战士进入大厅,同时整个部落满怀敬意唱起胜利之歌。他们坐在她的对面。金月站了起来,在为食物祈祷之前机警地扫了河风一眼。她原以为牧羊人/战士会反对,他却没有反应。然后宴会开始了。

  金月吃了没两口,空天站了起来,并请求离席上前说话。

  “为了庆祝这一天,我准备了一份礼物送给您,公主。”他宣布。

  当年轻人说话时,他的父亲罗门骄傲地走向首席 。他穿着一件正式的外衣,上面修饰着羽毛。手里拿着一本厚重而华丽的皮革书。

  罗门将书放在金月身边的桌子上,说:“我花了很久才完成这本书。这本书记载了自三百年前的大灾难之后奎苏族数代的历史。我浓缩了很多旧的著作,把它们汇总成一本。在最后一页上,你会看到对今天这个特殊日子里发生的事情的描述。这是为整个部落所写的,但我们把它转交给公主,希望她成为第一位读者。”

  坐在高贵家族附近的人们纷纷低语,发出阵阵赞叹。书是很稀有的物品,尤其是罗门,一个并非以大方而著称的人送的礼物,实在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事。金月的手在书皮上滑动着,因为封面精细的质地而高兴不已。

  空天的身体倾向前,他把手放在她的手上。“仔细地读,公主。”他低声道。

  金月非常想看最后一页。她猜想罗门是否预想他的两个儿子赢了今天的比赛,而且需要重写此部份。鹰坐在他父亲的桌子边,他没有态度高雅地接受被打败的事实,而且也没有费力去隐藏他的怒气。金月忽然觉得非常高兴河风打败了他。

  “为了避免损坏此书,我们最好立刻把它放到你的屋里去。”她的父亲建议着,然后唐突地把书从她手里拂到了一边。

  “也许她愿意再展示一下这本书或者再读一会儿。”罗门争论道。

  “请原谅我如此匆忙,罗门,但是今晚可能会下雨,我们不希望这本书损坏。”箭簇的声音尖锐紧绷。

  两个男人对视着,很明显在进行一场意志的较量。但是,过了一会儿,历史学家缓慢地鞠了一躬,回到他自己的座位上。

  箭簇命令手下把书送去女儿的小屋。

  金月急着想缓和此刻的紧张气氛,唤来乐师进行表演。她的父亲也意识到需要分散人们的注意,于是吩咐乐师:“演奏个快乐的曲子,让大家跳起来,免得他们吃得太多。”

  酋长的笑话引得大家哄堂大笑,人们开始热衷于宴会。金月注意到尽管河风在饭桌上的礼仪不够优雅,他的胃口却非常好。另一方面,空天虽然受过良好教育,是奎苏族里公认的举止优雅的人,却似乎对眼前的食物十分不满。

  用餐还不到半个小时,年轻人就纷纷离席开始跳舞。金月羡慕他们的自由自在,心里感觉一阵刺痛。而且她发觉自己在脸上流露出了这种情感,因为河风开口问:“您愿意和我跳舞吗?”他再一次露出那种温暖的笑容。

  空天马上插嘴说:“酋长的女儿不跳舞。当然,我们不能指望一个异端的牧羊人能像一位长年的家族朋友一样了解她。也许一次短途的散步更适合她,”他补充说,并伸出手臂让她挽住。

  金月恨恨地磨着牙齿。她的确从未跳过舞。诚然,如果她跳得气喘吁吁,也许会再一次提醒族人她也是个凡人,这是她父亲极力反对的。不过箭簇早早离席,和他的队长们玩丢骨头游戏去了。既然他可以沉迷于赌博的恶习中,金月看不出跳一支舞会产生什么危害。还有另一个原因。她决定示意空天,他无权为自己拿主意。

  “酋长的女儿可以跳舞,她只是不经常这样做,”金月冷冷地回答,“现在她选择和河风跳舞。稍后她选择和空天散步,因为她有些事情要和他谈谈。”

  “唉呀,女士,可是我今晚必须早点休息,否则明早不能很好地保护你。”空天提出异议。

  “那么祝你休息好,空天。”金月耸了耸肩。很唐突的,她扶住河风的手臂,移向正在跳舞的人群。

  事实上,金月以前从未在公共场合跳过舞。她曾经在自己的小屋里,哼着音乐,练习她能回忆起来的舞步。但是真正跳一支舞是完全不一样的。当河风带她离席时,她的身体开始变得僵硬。

  长有硬茧的手指很温柔地滑过她的前臂,她吃惊地抬头看向舞伴。“乐师想知道您想跳哪支舞。”河风轻柔地说。

  “求你,帮我选一支。”金月焦急地低声回答他。

  “一支我这双巨大笨拙的脚也能跳的简单舞曲。”他开玩笑地说道。

  金月向上望进他蓝色的眼睛。他知道,她想,我不是一个完人,但他还是很亲切地为我掩饰。

  河风解开腰间的长饰带,并举过头顶挥动。“公主选了‘猎虎之舞’。”他大声地宣布。

  金月松了口气。猎虎之舞是种转圈的舞蹈,非常简单。她注意到空天的妹妹乌黑之发无力地向自己笑了笑,显得很恼怒。乌黑之发是部落中身份最高的女性,地位仅次于金月。如果公主牢记自己的地位远离舞池的话,她就可以引导这场舞会。

  金月站在河风身后几步远的位置时,长笛高亢的顿促音穿透了空气。河风跺跺脚,将饰带的一端向后抛出。金月轻柔地重复着跺脚的动作,距饰带的末端稍有一点距离。河风向前踏出几步,用一种戏弄的方式拉动饰带,仿佛一个猎人在诱捕一只母虎。

  金月向前做出突袭的动作,以一种优美的姿势抓住饰带的末端。她用力拖动饰带,河风以脚跟为基点做了个旋转然后面向她。猎人的眼神再次浮现在他的眼中,而且蓝色的眼眸因跳动的火焰而发出红光。牧羊人和公主围着二人之间的饰带转了一个圈,金月被这双眼睛深深迷惑了。

  她总是觉得这支舞有点傻,而且一直不明白它为何如此流行。它看起来似乎更适合孩子之间的玩耍。但是,当河风单膝跪下,而她拉着饰带的末端围着他转圈时,她突然明白这支舞的真正含义。

  河风用力一拉,金月开始旋转着向他靠近,边旋转边将饰带缠绕在身上。她刚转到他手可及之处,河风便抓住她,将捆绑住自己的她放倒在膝盖上。河风的手臂抱住自己,金月感觉他并不像父亲一样高大,但毫无疑问的以一个成年男子的体格来说他很强壮。

  音乐停顿了一下,金月意识到周围所有的年轻男子正抓住机会亲吻他们“无助”的舞伴。她的心脏跳动着,有一些期待。金月的舌头轻轻扫了一下,湿润了她的嘴唇,但河风僵硬地抱着她,他的眼睛从她脸上飘移开,直视着星光闪烁的夜空。

  尽管他面无表情,金月可以肯定他的呼吸声更粗重了。她的手臂勾住他裸露的脖子,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脏沉重的跳动声。

  金月靠得更近些。河风的呼吸又加快了。他转回脸直对着她,这时没有任何征兆的,长笛发出了颤音,舞蹈又开始了。

  河风和其他所有的“猎人”一拉手中的饰带,“母虎”象陀螺一样旋转了出去。随着一阵紧张的笑声,鲜亮的衣裙飞舞,女士们换位到下一位男士面前。

  “我要叫人鞭打这个吹笛手!”金月礼貌地向她的新舞伴微笑,嘴里一边嘀咕着。雄鹿之眼是注视者的儿子,他们用他蓝色的饰带重复着愚蠢的舞蹈。雄鹿之眼的眼睛也是蓝色的,但火光并未像在河风眼中那样闪烁,而且雄鹿之眼的相貌也不太具有掠夺性。当她在他膝盖上坐下、跳起时,他同样未做出失礼之举,但害羞地冲她微笑着。 她所有的舞伴都一样。她觉察到其中有一些人如果再多点勇气,可能会亲吻她。空天当然不会客气,但他没有留下来跳舞。她发现自己对于没有一个奎苏族战士有勇气敢碰她的嘴唇一事有些恼怒。甚至没有一个人像河风那样紧紧地抱住她。

  “河风亲吻其他的舞伴吗?”她好奇地猜测着。“他用同样的猎人般的眼神注视她们吗?”要一边专心于跳舞,一边偷偷摸摸地看他是不可能的。音乐中的停顿,以及舞伴的不自然越来越令人难以忍受。满怀困窘及失落感,她暗暗发誓绝不等到结婚当天再接吻......

  然后金月再一次离河风只有一个舞伴了。他在和乌黑之发跳舞。他们彼此接触的时间都尽可能的短。金月清楚乌黑之发怨恨河风打败了自己的哥哥鹰。不过她是否对所有的舞伴都这样冷淡,公主就不得而知了。

  舞蹈的最后一次重复,舞伴又回复到最开始的一对。金月研究着河风的后背及腿部的线条,没有太注意他在自己面前抖动的饰带,以至于起跳有点迟了。不过当他拖动的时候,她牢牢地抓住了饰带并狠狠地往回拉。

  他略有些吃惊,她为此笑了。如果她可以看到自己,她就会发现她眼中闪现的母虎般的神情。她围着他转圈,使劲拉扯,观察他肌肉的收缩以抓牢饰带。然后她旋转倒入他的手臂。跳跃,在他手臂的环绕下坐在他膝盖上,她注意到他几乎可以说是她的囚徒,他不能当着全部落的面把公主丢到地上。母虎赢了。

  用手臂环绕住河风的脖子,金月把他的头拉向自己,然后把她柔软的嘴唇压向他,就象她看其他人做过自己却从未做的那样。

  河风的手臂抱得更紧了,他热烈地回吻她,令她的身体感到一阵出乎意料的欢愉的冲击。他的嘴唇上带着晚餐时香甜水果的味道,他火热的赤裸手臂与她冰冷的肌肤正好相反。突然他的头离开了她,似乎他刚刚意识到他是在全部落面前吻酋长的女儿。当他听到低语声和哈哈大笑声后,他的脸变成了暗红色。

  金月喘着粗气,不等河风帮忙就从饰带中站了出来。她唐突地转过身走出舞池,把舞伴丢在身后。音乐渐渐地弱了下去。

  她的父亲,站在人群的外围,看着她走近。但在他开口责备之前,金月抬起下巴宣布:“我现在要回我的小屋,祈祷前往祖先安眠之所的旅程一路平安。晚安,我的酋长。”她轻轻吻了他的脸颊,然后从他身边走过。突然间他似乎并不显得比河风高大很多。因为这样,河风看起来也不再那么无法抵抗了。
  黎明前箭簇来到金月的小屋,这个时候甚至猫头鹰还未停止捕猎。他在她的床沿上坐下,“我们必须谈谈。” 金月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她心想有关跳舞的说教要开始了。但当她望向箭簇时,她知道自己犯了更严重的错误。她的父亲看起来疲惫不堪,好像一夜未睡。

  “是关于河风的事,对吗?”她叹了口气。

  箭簇嘲弄般的哼了一声。“他只是其中一件,”他回答,“既然他是我们最小的烦恼,我们就从他说起。你知不知道你不可能嫁给他?”

  “哦?为什么不能?”

  “因为即使没有你这致命一击,我们的部落也已经难以维持稳定了。河风是个异端者。你要嫁的人将在我死后成为酋长,酋长不能是个异端者。如果一个酋长否定你的权威,他就是在否定他自己,这会给其它权力介入部落并摧毁它制造锲机。”

  金月耸耸肩,“河风会带我去睡魂之堂。当我在那里与神交谈时,他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更有可能的是神不让异端者听到她和你的谈话。”箭簇争辩道。

  “但是因为他的怀疑态度,他反而可能成为一名好的酋长,”金月反驳说,“我敢肯定,即使是你也对他留下了印象。我会祈求神给予他一个征兆。母亲一定不会反对我这样做。”

  一提到泪歌,箭簇战士般的身体颤抖了。自从他的妻子死于高烧并成为神,日子变得如此漫长孤单。他承担起养育女儿的责任,领导并保护着部落,并且阻止像罗门这样的人分裂部落。对他来说,最高的奖赏就是每晚与泪歌共眠,但这一天仍未到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失去她之后他的领导权和力量所承受的压力。每当他毫无争议地让步于罗门,每当他整夜沉迷于赌博,每当他在战斗中获得的伤疤作痛或咳嗽发作时(这些日子以来发作的次数越来越多了),箭簇心里都充满了自我厌恶。他咀咒自己毫无价值,而且生活在绝望之中:他不可能像泪歌一样成为神。

  唯一令他感到骄傲的就是金月,但是如果她继续固执地支持身为异端者的河风,她也会迷失。

  不管怎样,现在有一件比河风更直接的危险来临。“我们是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箭簇宣布。“我们必须谈谈那本书。”

  “空天的礼物?我正觉得奇怪。昨天晚上我找不到它。我想读最后一页。”

  “它在我的屋里。如果可能,我真希望在它玷污你的眼睛之前拿走它。”

  “父亲!为什么?”

  “书里写了有着公主一族及她们下嫁的并成为了酋长的战士们的事,这些全都是诽谤和卑鄙的暗示。同时书里赞扬了罗门一族。任何人读了这本书,都会认为部落之所以存活下来是因为罗门的祖先们的智慧及宽大胸怀。”

  “可是怎么可能会这样?罗门说这本书是在浓缩旧的著作的基础上写成的。”

  “如果我能拿到这些古书的话......但是罗门的祖父把它们藏了起来。‘为了安全地保存它们’,他这么说。如我所料,毫无疑问这使得他的走狗和继承人有胆量恐吓我们。”

  “他们当众把书交给我,让全部落的人阅读,我们不能毁掉它。”金月推论道。

  箭簇点了点头。“罗门一定是希望你会相信这本书,并感到羞耻,然后嫁给他的一个儿子,以得到受人尊敬的的地位。”

  “这绝对不可能。”金月嗤之以鼻。

  “有一段时间你曾经非常喜欢空天。”他平静地说。

  金月眯起了双眼。

  箭簇把视线从女儿身上移开,所以她并没有看到他的眼睛因泪水变得朦胧。酋长曾经希望金月会爱上她必须下嫁的男人,但她对于空天的厌恶一目了然。他温柔地说:“这件事成为我沉重的包袱好多年了。我希望你得到幸福,金月,而且我也知道随着你年龄增长和判断力增强,你对空天的感觉已经冷淡了。但如果在其它的杰出家族中找不到强壮的战士,你必须考虑接受空天作你的未婚夫。你嫁给他会使部落团结在一起。”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这是你的责任。”

  金月深深吸了口气,以压抑她内心狂暴的情绪。父亲很少对她的幸福表现出关心,现在她感觉到了。但这并不能平息她的愤怒。昨天她为了对抗空天而做的任何谴责现在看来成了无力的反击;在这件事上空天的性格无关紧要,重要的只是他身为战士具有的技巧和家族在部落中的地位。这种不公平更令她感到屈辱。

  “为什么我对部落所负的责任总是放在第一位?”她问,“为什么我不能像其他的女人一样凭自己的感情去做选择?”

  “你不是其他的女人。”箭簇举起双手,好象它们是天平两端的托盘一般。“小心衡量哪一个更重要,你的感情还是你的职责。你要想到--罗门很有势力,空天可能会变得更加有权势。除非你嫁给一个所有人民都愿意追随的强者,否则你永远不能断决历史学者和他的儿子对酋长的权力的渴望。他们会分裂部落,再也没有公主,没有神之书,没有信仰。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即使这意味着牺牲我们的幸福。”他站起来,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就象他在她儿时做过的那样。然后他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金月在听了父亲的话,并看到他眼中闪现的泪光后一直低垂着头。箭簇是对的。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维护部落的团结。她不能离开她的人民,他们会失去身为祭司的她的指引。神之书必须保留下来,因为书里记载着那些死后成为神的人的名字。自暗黑时代开始便约缚着她的人民的信仰必须保持完整无缺。她决心把父亲的忧虑丢到一边。她可以承担这些责任,而且是靠她自己的力量。

  现在是泪歌必须帮助她使河风归依奎苏族的真正信仰的时候了。如果战士成为了信徒,那么她的父亲就不会再强烈地反对他们的结合。她确信有河风在她的身旁,罗门和空天将不足挂齿。
  当清风和星花终于赶到时,公主已经穿上母鹿皮缝制的骑马服。她早就把自己的铺盖卷打好包了。

  “请原谅我们让您久等了,主人。”清风乞求道。

  “没关系,清风。”金月温柔地说。“我起得很早。快点帮我做头发。我急着想离开。”

  当清晨第一缕金色的光线照亮草地时,酋长的女儿走出小屋,开始了前往与神交谈的旅程。许多村民早早起床送她离开。河风抓着她的坐骑的缰绳,抚摸着马的前额。空天走上前来。

  “允许我帮你上马,公主。”

  金月停顿了一下。她的父亲在看着他们,他看上去比以前更加苍老和疲惫。她可以使他和她自己的生活更简单一些。空天向她伸出了手。

  哪一位神没有自尊心呢?她想。她投以空天令人生畏的目光,语气如冰一般寒冷,“我还没学会走路前就会骑马了!我看起来像是需要帮助的人吗,空天,罗门之子?”她抓住坐骑的鬃毛,翻身上马。

  清风和星花爬上清风的弟弟驾驶的马车后,空天和河风上了马。

  没有任何征兆,一对黑色的羽翼突然扑向公主。金月感觉头皮传来一阵疼痛。她叫了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疼痛的缘故。她往上一看,瞧见一只大乌鸦在头上盘旋,发出猛烈的叫声,正在寻找下一个机会发动攻击。

  “这是个邪恶的预兆!”罗门大叫。

  “胡说。”河风反驳道。鸟再次向公主发起攻击,但只听弓弦啪的一声,一支箭射穿了它的胸口,乌鸦砰的一下掉在了地上。人群中的一个男孩把它捡了起来递给了河风,是牧羊人的箭射中了它。

  “你出手真是又快又准。”金月对他发出了赞扬。

  河风冲她一笑。

  “这是个邪恶的预兆,”罗门更大声地喊叫着,“战争的预兆!”

  “只不过是只乌鸦,”河风大笑了起来,“它想要偷公主闪闪发光的宝物。”他小心地从鸟的爪子上取下它紧紧抓住的几根金色长发。他把金发举起来给人们看。“任何人都梦想得到的财宝,”他喊道,“谁能怪这只可怜的乌鸦呢?”

  人们哄堂大笑,这时太阳的光芒更加明亮,驱散了不安的感觉。金月率领着队伍出发了,人群向她们发出了欢呼。 当近乎沉默的队伍行进到奎苏族和另一族群共享的领地时--这块领地经常引发两族的纠纷,空天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他自认为以他的高贵血统理所当然应该这样,而河风走在公主的后面。

  众人重新确定了位置后,金月放慢马的速度,并示意河风和自己并排而行。她看到那只乌鸦拴在他的鞍囊上。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只鸟?”

  河风露齿一笑:“晚些的时候,咱们来尝尝看好不好吃。有些鸟很美味。”

  金月点点头。她从未吃过这种食物。注意到平原人把鸟偷走的金发缠在手指上,她露出了几乎难以察觉的微笑。

  河风低头看自己的手想知道她为什么笑。“被偷的黄金,”他红着脸嘀咕道。“女士,我相信这些是属于你的。”他说着,从手指上解下了金发,倾身递给了她。

  金月小心地接过头发。

  “真是漂亮的颜色。”他非常大胆地伸出手将垂落至她眼前的一缕金发拨到后面。

  金月因为他的碰触而颤抖,而且知道自己的脸一定变得通红。金月慌忙把头发拢到肩后。为了掩饰自己的高兴,她举起那缕金发。“谢谢你帮我拿了回来,”她笨拙地笑着,“如果没有了这些金发,我就不是金月了。”

  河风回视着她:“你当然是。从你出生时起你就是金月,当时你几乎没有头发。”

  “太可笑了!”金月很震惊,“你怎么敢这么说?”

  河风耸耸肩,“这是真的。你可以问空天,如果你愿意的话--他一定还记得。尽管他不太可能告诉你他认为会令你不高兴的事实。”

  金月闭上了嘴,避免了自己差点说出口的轻蔑评论。河风很了解空天。她想了一会儿,又争论道,“我不相信有不长头发的婴儿。我从来没见过。”

  “你从来没见过任何人长着你这样的头发,不是吗?”河风回答说。“第一次看到你时我五岁。我记得曾经问漫游者你是不是病了,因为你的头发很细颜色又淡,只有很少几撮。他告诉我你会长出浅色的头发,而且有时浅色的头发长得更慢。他说这种事在血缘关系较远的部族中很平常。你自己将来也会看到的。”

  “什么意思?”金月问。

  “当你有自己的小孩时。”河风解释道。

  金月脸涨得通红,她移开了视线,因为交谈的内容而心烦意乱。她低垂着头,让金发挡住自己滚烫的脸颊。一想到要生下空天的孩子,罗门的孙子,她就觉得厌恶!但是如果是河风...

  她沉默了好久以至于河风开口问,“你怎么了,公主?我是否冒犯...”

  金月摇摇头。“跟我说说你的家族,”她说,很高兴能改变话题。“你父亲曾经是个制革匠吧?他为什么离开村庄而成了一个牧羊人?”

  河风惊奇地扬起了眉毛。“这是尽人皆知的事情。”他回答。

  “我没听过。”金月肯定地回答道。

  河风耸耸肩继续说,“那个干旱的夏天,奎苏族和奎吉力族发生了战争,我的祖父漫游者受了伤。你的父亲前去奎吉力族的村庄进行和谈,因为你还太小不能作主,所以由罗门代行使你的权力。那时漫游者快死了,罗门前去看他,要把他的名字写入神之书--他在战斗中表现英勇所以罗门想封他为神。但漫游者拒绝了,说任何人都不能封其他人为神。”

  金月咬住了嘴唇,以免自己在听河风全部讲完前就和他争辩起来。

  “罗门很生气,于是声称漫游者散播了黑暗的种子,意思是说,我的家族相信的神比部落的神还要古老。罗门宣布种子不能散播到我的家族以外。所以他没收我父亲的铺子,驱逐我们。我们只能生活在奎苏族领地的边缘。因此,我们谋生的唯一办法就是放牧和打猎。”

  “是我的父亲给予了罗门权利,所以他不能推翻他的裁决。”金月补充道。她暗下决心等她回去后要想办法撤消罗门对河风一家下的禁令。她只有证明给河风看她的祖先才是真神,促使他放弃对漫游者信奉的神的可笑信仰。

  空天后退与他们并行,弄得他们后面拉车的马匹发出不满的嘶鸣,并在他们的马后跳跃着重新站好位置。愤怒的表情扭曲了空天那张英俊的脸。他轻蔑地匆匆撇了河风一眼,然后把注意力转移到金月身上。“尊敬的女士,”他开始说道,“如果你愿意和我在前面走,我会非常高兴在这样美好的一天里和你聊天。”

  河风的脸阴沉了下来,神情中充满了敌意。金月真希望空天能消失不见。

  “女士?”空天询问道,语气中带着不耐烦。他的手把缰绳拉得太紧了。

  河风的手顺着他的长棍滑动,动作中透露出含糊的危险信号。像是回应他一般,空天不经意似的拨弄着装饰在他的棍子顶部的羽毛。

  如果我不把他们分开,金月想,他们可能会继续昨天的比赛。

  “抱歉,”她遗憾地对河风说,“走吧,空天。”她轻轻顶了一下马的肋骨,催动它往前走,空天跟随其后

  骑士和随从一路上只短暂停留了数次,以伸展他们的腿脚。他们一边找寻路径一边食用肉干和水果。这是开阔平原典型的夏日午后天气-炎热并且寂静无声。草里的虫子一直嗡嗡作响,而且成群在空中飞舞,给他们带来了不少麻烦。只有当他们惊飞草丛中的鸟群,或是脚下经过的蛇和其它小动物吓到马匹时,才令旅途有了些许生气。

  最后,当金月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忍受不停流下的汗水时,他们来到了山脚下,并开始了向上攀登,这里是此行的目的地。凉爽且混合着松香的空气拂过旅行者,使他们恢复了体力,重新振作起精神。

  小路变得越来越陡峭和狭窄。当马车再也无法前进时,一片高高的草地进入了眼帘。金月指示清风和星花卸下拉车的马,再把她的随身物品放上去,然后在这里支起帐篷等她回来。返回时间预计在明天中午。她的侍女不愿让她支身前往,但她严厉地注视着她们,重申了她的命令。除了她和两名护卫,其他人不能踏上神圣的土地。

  金月和她的护卫牵着马继续往上爬。小路越来越糟糕,有的地方几乎呈直角。驮东西的马向后退缩,不肯前进。河风只好下马,耐心地哄着它,用力地往前拉或是从后面使劲推它。空天只是在旁边看着却不帮忙,脸上还露出愉快的笑容。最后,马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无论河风怎么哄吓都不肯再往前走了。

  金月轻蔑地将缰绳抛给空天,滑下马背去帮助河风。她用双手盖住马的眼睛,在它耳边轻柔地低语。当马平静下来后,她轻轻地拉动缰绳,马匹跟随她顺着路走了上去。

  河风钦佩地注视着她,可是金月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一言不发地上了马,众人又继续向前。

  出乎意料之外,道路在山下的斜坡一分为二,一条通往西边的斜坡,另一条则通往东边。

  “走哪条路,公主?”空天问。

  金月困惑地蹙起了眉头。“我不知道。我以为只有一条路。”

  “影子变长了,”空天毫无必要地补充道,“如果我们走错了路再折回来,我们就必须摸黑前进,赶在努林塔瑞的光线开启山洞之前到达,这样做太危险了。”

  公主奇怪箭簇为什么没有提醒她这件事。她发现有一条路的痕迹比另一条新,但她真的不能确定。

  “你为什么不休息一下呢,公主?”空天说,“我会查看其中一条,并尽可能快的赶回来。你,牧羊人,去查看另一条。”

  金月感到愤怒。河风不是供空天差遣的部下,更糟的是,罗门的儿子再次代表她做决定并下命令。

  “你去查看道路,空天,”她坚定地说,“而河风会留在这儿保护我。”她的声音示意这个问题不允许争论。

  空天僵硬地跨坐在马背上,河风下了马,朝对手抿嘴一笑。空天的手指像先前那样移向长棍顶端的羽毛。河风对空天的微妙挑衅视而不见,挑战般的转过身背对着他。

  平原人机警地站在叉路口看着空天离去,这时金月坐下来,靠在树上。

  “请过来和我坐在一起。”她命令道。

  河风伏下身盘腿坐在酋长女儿的面前。

  “我要给你样东西。我在骑马穿越平原时做的。”金月低声说。她伸出手,露出一个小金环。“你从乌鸦那里夺回了它们,”她说,河风发现她把自己从乌鸦那儿抢回来的金发编织成了圆环。她将闪闪发光的金环放在战士的手中。

  河风一直盯着手中的礼物,沉默了好久。他最后将金环套上手指,金月这才长吁了口气,惊觉自己刚才一直害怕遭到他的拒绝。

  河风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项链,说道,“我希望你拿着它。”

  金月马上摇头拒绝,“你不需要再回送我东西。”

  “你一定要拿着,”河风坚持道。“我已经接受了你两份礼物。”

  “两份?”

  河风将手放到缚在背后的棍子上,“这不是漫游者的武器。”

  “呃,恐怕他的武器已经…”金月含糊地停顿了一下,“损坏了。”

  “我想也是。为什么你只更换了我的武器?”

  “我只认得出那一件。我希望比试由神来裁决,而不是人类。”

  河风点点头,“我明白了。”

  “但是我很高兴你是获胜者之一。”金月断然地告诉他。

  河风冲她微笑着,就象对朋友一样。“那么,”他说,“请接受它。”

  金月接过项链,发现它是用普通的黄铜做的,但末端悬挂的咒符-两个交叉的圆圈-是由打磨后的钢制成,散发着蓝银色的光辉。这种材料对奎苏族来说太珍贵了,从不用于制作饰品。

  “这被称为无穷的象征,或者说是永恒的咒符。但是它不仅仅是个装饰品-它会保护你免受伤害。”

  金月略有些困惑地用手指抚弄着钢环。“这和古老的神有关,是吗?”她问。

  河风点点头。“这是一位神祗的象征,但她的名字如同其它真神一样被我们的族人遗忘了。我猜想罗门知道她们的名字,但他不会说出来的。”

  刚听到这是一位陌生的神的象征时,金月产生了要拒绝这份礼物的冲动。尽管如此,一想到罗门可能不喜欢它,她觉得留着它也许不坏。她戴上项链,把咒符藏入衬衫里面。

  河风也长长地吐了口气,冲公主微微一笑。

  他们安静地坐着,疲惫感涌了上来。金月阖上了眼。
  她感觉好象只睡了短短几分钟,就听到空天在帐篷外轻声地呼唤自己:“再有半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金月抵抗住想再钻入温暖的毛毯里的诱惑,匆忙穿上仪式专用的袍子,走出了舒适的帐篷,暴露在黎明前特有的寒冷空气中。这些年来她一直盼望的仪式终于要来临。她将几个小巧的古老水晶球系在腰带上,到了睡魂之堂的大厅后,需要用它们装神圣之沙。

  “河风在哪?”当空天递过来火把时她低声问道。

  “我叫不醒他,所以我值了一整夜的班。这个牧羊人睡得像块石头。”他回答说,声音里充满了不屑。

  “再试试!”金月命令道。

  空天耸耸肩,“干嘛这么麻烦?牧羊人不是信徒。仪式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他甚至可能会破坏仪式。让他接着睡吧。”

  空天违抗命令的行为令公主愤怒起来。

  金月快步上前在河风的身边跪下想摇醒他。但是他毫无反应。

  她转过身面向空天,“你对他下了药?”她指责道。

  “没错,”他坦言,“我可不能让他坏了我的计划。”

  “你的计划?你在说什么?”公主突然打了个寒战,笼罩全身的黎明前的黑暗令她产生了些许恐惧感。她开始在自己的鞍囊中摸索,希望能找到任何可以弄醒河风的东西。

  空天耸了耸肩,“我知道你也许觉得我很专横,但是我保证你会发现我的计划比我父亲的要好很多。”

  “如果你是指那本书的话,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在自己的物品中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空天扭住金月的胳膊,强迫她转过身面对自己,“你不知道,不是吗?”他裂嘴一笑继续说着,语气就象是在和小孩子解释一件事似的。“金月,我父亲自己想当酋长,但只要箭簇拥有继承人,他就不能实现这个愿望。如果你不再碍事,我的妹妹乌黑之发就会成为女祭司,我的父亲就可以当上酋长。”

  “不再碍事?”她的语调变得尖锐起来,以掩示在体内蔓延的恐惧感。

  “没错。消失。死亡!”他一字一顿地说着,与此同时从靴子里拨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并粗暴地搂住她。空天威胁着用匕首抵住她的喉咙,刀的边缘闪烁着惨淡的光芒。

  “那你为什么不在我睡着的时候杀了我?”金月问道,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我告诉过你,我有其它计划。我想要得到你,天晓得为什么。有的时候你真是个傲慢自大的女巫。我们将会结婚,然后我将成为酋长。虽然罗门想将权利掌握在自己手里,但是他的子孙代代继承酋长之位的念头足以令他心满意足。同时,你的嫁妆也会令他得到满足。”他微微一笑,令金月不寒而栗,“你应该谢谢我救了你一命。”

  空天用空出来的手揪住金月的头发,强行将她的头向后拉。眼泪涌上来的那一刻,罗门的儿子吻了她,而从没有人敢如此对待她。他的行为并非为了表示爱意,而是意味着征服。

  她挣扎着将脸扭到一侧去,气喘吁吁道:“你在做梦!我永远不会嫁给你。”她不顾一切地喊出首先出现在脑海中的话:

  “我要叫人了!我要-”

  “没有人会听到的。”他嘲笑道。

  即使隔着丝制的长袍,他的粗暴动作还是弄伤了她的肩膀。她使尽全力压住他拿匕首的手,差一点就成功刺中他。空天抓住她,并撕破了她的袖子。他抓得更紧了,两个人的脸现在只距离几英寸而已。匕首在她的下巴附近轻轻晃动的同时,他说道:“当然了,你爱上了这个乡巴佬!”他狠狠地踢了昏迷不醒的河风一脚,金月畏缩了一下,他冷酷地笑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今天早上就下山去奎奇瑞族。无论愿意与否,女人只要被男人拉到祭司面前,就会宣告他们结为夫妻。这之后如果你的父亲还想见到你,他就必须认同我的地位,并且同意与奎奇瑞族签署盟约。”

  他疯了!金月暗自忖道。我得迎合他,拖延时间,直到大门打开。到那时祖先们一定会帮助我!

  金月感觉到胸口处永恒的符咒的重量。她紧紧握住它。“如果真的有神明存在于这个符咒中,请帮帮我,现在!”她默默地祈祷着。一种刺痛的感觉在符咒周围浮现,并慢慢传到手指上。这种感觉如此的轻微,以至于她不能确定是否真的感受到了。她心怀期待地等待着。什么都没有发生。她突然觉得自己很蠢,气愤自己居然想试验符咒是否灵验。 她强迫自己放松,并把身体靠向空天,尽管他喷到自己脸上的灼热呼吸令人恶心。

  “这还差不多,”空天低语道,靠得更近了。“金月,你会习惯的。你会发现…我比那个牧羊人更有男子气概。”他示意身后一动不动的那个人,把脸贴得更近。“你真漂亮,”他喃喃道,然后又用更亲腻的方式亲吻她。

  当空天吻她的时候,金月惊诧地发现河风的睡袋动了一动。他将头伸出了睡袋口,并将两根手指竖在嘴上示意她保持沉默。

  金月猛地将空天推开。他震怒地瞪着她,并恐吓着将匕首刺向她。不过匕首不可能刺伤她。永恒的咒符放出耀眼的光芒,一道弧形的闪电迸射到匕首上,空天惨叫一声丢掉了凶器。金月惊讶得屏住呼吸。

  在空天疑惑地注视着自己被灼伤的手的时候,河风甩掉了睡袋,站了起来。

  这个据称由猎豹哺育成人的男子在靠近时毫无声息,以至于空天丝毫没有觉察到,直到河风的拳头打中了他。空天惊吓之余踉跄着向前倒去,不由得松开了抓住金月的手。她急忙后退,逃离了他。

  牧羊人完全可以在空天弄明白是谁打了他之前就挥剑结束他的性命,但是他只是将背后的木棍抽了出来,静静地等空天恢复神智。

  空天转过身,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他就像缺氧似的喘个不停。

  “丢掉你的武器,你这只令人作呕的乌鸦,”河风怒喝道,“我并没有吃你下了毒的麦片粥。”

  空天的手摸向他的剑,但是河风迅速挥动手中的木棍。空天不得不用已经被灼伤的手护住另一只受伤的手。

  “我使的力道并不大。在我亲自动手之前把你的武器丢掉。”河风警告他。

  空天抽出了他的木棍。两名战士警觉地绕着圈子移动脚步。金月蹲伏在草丛中,黎明前的天空呈现出珍珠灰的颜色,木头碎裂的声音不时回荡,打破了寂静。

  两个人互相猛刺格挡着,他们所运用的战斗方式她以前从未见过。她倒吸了一口气,意识到他们不是在比试而是在真正地搏杀。河风的膝盖下挨了狠狠一击,她听到他痛苦的喘息声。不过疼痛似乎刺激了平原人,他突然发动攻击,旋转着手中的棍子,企图搅飞对手的武器。空天垂直转动自己的木棍,使河风的棍子停止了转动,差一点就反缴了保护公主的战士的武器。

  空天的身手大大超出金月的想像。他很善战。金月不明白为什么他在比赛时要费尽心机破坏对手的棍子。也许他对自己的能力不太自信,或者他纯粹是受他父亲背信弃义的行为影响,下意识地使出欺骗的手段?她思忖着。

  金月担心地咬住嘴唇。

  天空渐渐浮现晕红色,预示着开启圣堂的红月即将升起。黎明的阳光逐渐照亮她四周。她现在可以清楚地看到战斗双方的脸。河风的表情冷酷而坚定,空天的眼睛布满了血丝,而且流露出强烈的恨意。金月不由得全身发抖,原因当然不是因为寒冷。

  尽管山间寒风刺骨,争斗的双方却汗流颊背。他们又开始转圈,寻找对手防御上的空隙。金月的手指不知不觉间掐进自己的肉里,紧张感如同笼罩草地的雾气般慢慢上升。

  突然,河风发出了野猫般的吼声。他模仿得如此逼真,以至于惊飞了树上的一群小鸟。鸟震翅的声音稍稍分散了空天的注意力,虽然只有一瞬间,不过已经足够了。河风将对手击倒在地,空天的棍子脱了手。河风上前准备给予这个背叛者狠狠一击把他打昏。

  不过河风受伤的膝盖使他的攻击动作变得迟缓,空天滚到了一旁,并爬了起来。他躲过了河风挥舞的棍子,拖着木棍跑上了通往睡魂之堂的台阶。河风随后追去,二人之间只有两个台阶的距离。金月一跃而起跑过草地,追着他们跑上了台阶。

  当她赶到台阶尽头,红月努林塔瑞升上了地平线,发出的光芒正好穿过巨大的石门。厚重的石门非常缓慢地向外侧打开,金色的光芒洒在陷入死斗的两个人身上。门外的平台还有台阶的边缘上都是沙子,石门急速地滑过地面,停在了陡峭的悬崖边上。

  金月全然忘了进入圣堂的事情,只是看着河风用手中的棍子戳刺击打着,将空天逐渐逼到悬崖边上。两个人在悬崖边上脚步摇摆,处境危险。

  向外打开的门轻轻碰了河风一下,分散了他的注意力,而且他不得不努力来保持平衡。就在这时,空天挥棍击出,棍子从他脸旁抡过。混乱中河风举起棍子试图抵挡下一波攻击,但他的反应慢了一拍。空天恶毒地挥棍猛刺他已经受伤的膝盖,河风碰地一声跪倒在地。眼见空天一步步向河风逼近,金月担心河风的生命安全,便抽出了她的水晶匕首。 她将匕首高举过头向前冲去。空天全神贯注于杀戮,来不及抬头看。金月猛地向下刺去,匕首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右臂。鲜血飞溅到她的匕首和石头平台上。

  十分震惊的空天踉跄着向后退开,却在布满沙子的悬崖边缘失去了平衡。他跃落了下去,哀嚎声一直回荡不止,仿佛永无止境……直到他的身体撞上了地面。沐浴在红色的月光下,金月站在石崖边缘向下俯视,她的头发因下面吹上来的热风而飘动不已。

  “金月!快回来。”河风颤抖着喊道。

  如同梦游一般,奎苏族的公主转过身向牧羊人走过去,扶他站了起来。空天的叫声仍在她脑中回响,她没有清除匕首上面的血迹就将它收回鞘中。

  “我别无选择。他要杀了你!”她说道,突然全身颤抖并呜咽起来。

  “我知道,”他回答说,“今天早上我本想保护你,但当他拿着匕首对着你的喉咙时我感到十分的无助。然后这个咒符……”他的声音低了下去,金月轻声地回答道,“对,它保护了我。”河风将她拉近自己,轻柔地抚摸她的头发。 突然金月意识到这个男人正搂着自己。然后她记起自己来这儿的原因,而且自己急于让河风信服自己的神,她从河风的怀里一跃而起。

  “圣堂!”她叫道。“我们必须进去,赶在门关上之前举行仪式!”

  仿佛在嘲笑她的努力似的,第一束月光浮出地平线,并射到入口处。巨大的石门开始自动合拢,因为磨擦而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快!”金月坚持着拖着河风走。由于膝盖受伤,河风不得不斜靠在她身上通过迅速变窄的入口。

  他们刚刚从门缝中钻过去,门就在一声巨响中关闭了。在可怕的回声中,金月听到河风痛苦的呻吟声。“你还好吗?”她问。

  “我的伤没什么事,”他匆匆答道,“我们怎么做才能再打开门?”

  金月犹豫道:“我不太确定我们能不能再打开它。仪式本应该是在从红月上升到日出这段时间里赶快完成的,只有这段时间里门会敞开。”

  “你是说你冒着被关在这里的危险进来?”河风生气地反对道。“你不仅冒着被杀的危险去攻击空天,而且还想活埋自己!”

  “我刺他是为了救你的命。”金月同样简洁地回答他。

  河风从她身边退开。“你应该逃走,”他冷冷地说,“而不是试着来救我。再说,我来是要保护你,不是被你保护的。”

  “如果你死了,就再也不能保护我了!”金月反驳着,但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生气。回想起那段可怕的经历,她只要一想到河风可能会死掉就止不住地发抖。

  “我不会死的。”河风懊恼地说。她听得出来他退缩了。

  金月伸出手在黑暗中摸到他的手,并放在自己的手掌中。“而且,如果你死了,我也会死去。”她喃喃道。

  河风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金月可以感觉得到他的手在颤抖。她放开他的手,走上前用手臂抱住他,并把头靠在他的胸前。这一回她注意到他的皮甲发出一种用于清洁皮具的辣椒油的味道。河风将她搂紧,动作十分轻柔。在这个冰冷潮湿的洞穴中,他身上发出来的热量有如一团火。

  “你刚刚成人的时候,”他低语道,“就在那时我看到了美丽的你,便问我的家人什么时候箭簇会允许男人们追求你。”他边说边抚摸着她的头发。

  金月没有打断他,完全沉溺于感受他宽阔的后背,还有他环绕自己肩膀的手臂。

  “我的养父母试图让我了解我们不可能成为一对恋人,原因是我的贫困和信仰。”河风继续说道,“但是我不愿相信。当我注视你的时候你从未注意到我,但是其他人注意到了,罗门亲自前来警告我的父母让我离你远一点。”

  金月猜测这件事一定发生在她第一次听父亲和罗门悄声谈论河风的那个时候。

  河风继续讲述他的故事。“我的父亲叫我到离村子最远的地方去放羊。我母亲的编织手艺非常出色,所以很多人家不顾罗门的禁令而把女儿送来学艺。母亲邀请她们中最可爱的女孩留下来吃饭,但是你的脸始终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直到一天晚上,漫游者的灵魂来到我面前,告诉我有关挑选护送公主来此朝圣的比赛。他说你终将会爱上其中一位护送者。”

  “的确如此。”金月低声道。她主动凑近河风,想要吻他。然而河风把她推开,保持在一臂的距离。

  “我必须承认,”他说,“我对自己充满自信,相信宴会时自己一定能坐在你的旁边。我不能想象你和空天在一起的样子,尽管我的母亲一再提醒我你们两个更般配。当我注意到你看着舞者时,我意识到你想跳舞,我想‘她也不过是个女人,和别人一样’。但是我错了。你永远不可能只是一个女人。你现在是,而且永远都是酋长的女儿。现在我开始怀疑自己的价值。我仍然穷困,而且我们所信仰的神也不同。”

  金月开口之前沉默了片刻:“如果我不曾置疑你的价值,那么你也不该如此。而且你的命运会改变的。”

  “那么信仰呢?”河风问。

  “他们会给我们指引。”

  “谁?”

  “你的神,还有我的神,他们全部-没有区别。我母亲曾经说过,希望是神所赠与的绝不可放弃的礼物。”

  “我的母亲也这么说过。”河风回答说。“既然这样,我们必须找到出去的路,否则真的会一起死在这里!”

  金月感到他握住自己的手,两个人一起沿着墙壁缓缓移动。他们毫不费力地找到了通道。

  金月怀疑自己的眼睛看花了,不由问道:“前面是不是有光?”

  “我想是的。”他们迅速沿着走廊向光亮处走去。很快光线亮到足以让他们看清周围的一切。金月搜寻光的来源,发现有什么东西在光滑的被雕刻过的石头上移动着。走近一些,她发现光线来自一些昆虫背上闪烁的红色亮点。

  “我想这是萤火虫。”河风说。

  “那是小孩子的故事里才有的东西。”

  “我想我们正身处小孩子的故事中。”河风说,吃吃地笑了起来。“把你的水晶球借我用一下。别的通道中不一定有这些发光的小东西,我们需要带上它们。”

  金月将水晶球从腰带上解下来递给他。另两个球现在还躺在门外的草地上。河风轻轻地抓住几只甲虫放入球体中。

  “盖上盖子。”她提议道。

  “我怕它们会憋死。”

  “空气可以进入球内。盖子上有小孔,”公主解释道。“我经常在想为什么。你觉得这些球会是为了这个目的做的吗?”她问。

  “这个东西就象是一盏灯。这才是最重要的。”河风拿住皮带将球体拎起,他们小心地步入奎苏贵族们的墓穴。

  地穴非常大,这点微弱的光芒无法照亮洞穴的顶部或远处的墙壁。在黑暗的边缘他们隐约看见墓的轮廓。他们先看到的是碑文:“泪歌-箭簇的至爱”。金月用手滑过这些字,然后缩回了手。石头冰冷冷的。“如死亡般的冰冷。”她想道,不由微微颤抖。她快速走过了她母亲的纪念碑。

  他们走过公主三个世纪前的祖先的坟墓,地面斜着向下方伸展。在斜坡的底部,金月隐约辨认出石祭坛的轮廓,上面雕刻着和她的护身符相同的永恒咒符。当她意识到自己在黑暗中不可能看清雕刻的花纹时,这才注意到祭坛周围的光是蓝色而非红色,而且光来自祭坛本身。

  女祭司知道她一直等待的时刻到了。她在祭坛前跪倒,并开始吟唱:

  “红色的月亮已经升起, 蓝色的大门已经敞开, 我跪倒在你的面前, 为你吟唱我的歌。 远离我们的你, 我们乞求你的祝福。”

  金月虔诚而耐心地静静等候了一阵,但是什么也没发生,没有任何回应。恐惧感渐渐袭了上来。难道她的父亲对于这个仪式的某些部分不了解,还是泪歌去世时将秘密带进了坟墓?

  然后一个声音响起:“我心爱的孩子!见到你我真是太高兴了!”

  “母亲!”金月大声叫道。她的声音里饱含多年来她的孤独感受和对泪歌的思念之情。很快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再度与母亲谈话的情绪又淹没了年轻的女祭司。

  泪歌轻脆的笑声在洞中回荡,金月心中充满了喜悦的同时也满怀悲伤。空气发出光芒,泪歌的轮廓慢慢在空气中成形,浮现在金月身后。悲伤和喜悦的泪水涌了上来。长久以来因悲痛而尘封的充满爱的回忆一一被唤醒。母亲雕像般的外貌和漆黑的长发比记忆中更美丽。

  “母亲,这位是河风。”金月开口说道,转过身想介绍身后的战士,然而她的后面只有无尽的黑暗。

  “我不能出现在河风面前。”

  “但是你一定要!你清楚,他不相信-”

  “-不相信我是神。”泪歌补充道。“他是对的。我只是灵魂,而且只有一点时间和你说话-所以仔细听着。你现在是个女人了,金月,你必须了解真相并接受它。我终身侍奉的奎苏族的神灵并不存在。无论罗门是否把你的名字写入部族的神之书中都没有分别。任何人都不可能创造神。”

  “但是我是酋长的女儿!”金月断然否定。

  泪歌的灵魂笑了,笑女儿的傲慢自大。“你的身份地位,无论是酋长还是医治者,无论是祭司还是牧羊人,对于真神而言都毫无意义。真神才是最终的裁决者,不是你的部族,不是你的父亲,也不是你。人死之后真神只会因他或她生前的美德给予荣耀,与出生时的地位无关。”

  金月摇摇头,感到晕眩。经历了罗门的背叛和空天的攻击后,她已经无法再承受了。一个念头浮了上来。“这是对我的信仰的试炼。啊,母亲,我永远不会背离我们的神。我将永远相信您。”

  泪歌脸上浮现出悲伤的表情。“你如此深爱着我,”她说,“因此我被选中来告诉你有关真神的事。”

  泪水涌上金月的双眼,从她的脸颊滑落,滴落到她的长袍上,在蓝色的布料上留下了深色的斑痕。“但是如果我不是女神,族人的灵魂不会服从死后的我-”公主争辩道,感觉受到了欺骗。

  母亲的声音尖锐了起来,显得很不耐烦:“你应该对生命所给予的所有礼物心存感激,而不是拘泥于死后将得到的权力。”即使泪歌没有成为神,死亡也未削弱她的威严。金月马上沉默了下来,并羞愧地垂下了头。

  泪歌见女儿充满了疑惑和忧愁,声音又柔和了下来:“没有多少时间了。女儿,你愿不愿意听我必须告诉你的真相?”

  “是的。”金月点点头,急于取悦母亲,唯恐她就此离去。

  “这里的确曾经是一位真神的神殿所在之处,河风所信仰的神,这位女神因其伟大的治愈能力而闻名。很久以前,在大灾变之后,人们充满了绝望,并放弃了对真神的信仰。他们必须重新找回信仰,否则这个世界就会落入一个古代的恶魔手中。你将面临很多试炼,而我被派来对你进行第一项试炼。如果你通过了这些试炼,你将会成为一名真正的医治者,服侍伟大的医治者并作为她的祭司带领人民。”

  “告诉我试炼是什么,我会接受它。”

  “试炼并不简单。如果你通过了这个试炼,更难的足以摧毁你的精神的试炼将接踵而来,其它的则可能毁灭你的肉体。”

  金月挺直了后背,骄傲地回答:“我会接受它。”

  “非常好,我的女儿。第一个试炼是这样的。你必须牺牲以下三件东西:

  阻碍医治之物。 阻碍爱情之物。 阻碍勇气之物。

  “让河风指引你。他将是领导者的指引者。可以预见有一天他会带给你强大的力量。”

  “他已经这样做了,母亲。”金月兴奋地说。“他给了我这个。”公主取下永恒的咒符,将它举高给母亲看。

  “这是伟大的医治者的标志。它充满了力量,但只在这片神圣的土地上才会发生作用。”泪歌的幻影伸出手拿走了咒符。“当你通过所有的试炼,并成为伟大的医治者的真正使者时,这个咒符会归还你的。”幻影开始淡化。“再见了,我的女儿。我知道你会证明你无愧于赠予你的荣耀。记住,我的爱永远与你同在。”然后幻影消失了。

  金月依然跪在地上,仍能感受到母爱的温暖,同时又对母亲所说的试炼感到困惑。她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直到听到河风大声呼喊她的名字。祭坛不再发出蓝光,她完全被笼罩在黑暗之中。她转向河风的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到了萤火虫做的灯笼发出的红色光环。

  “我在这里。”公主大声喊。

  “金月!你没事吧?”战士回问道,一边跛着脚向她跑过来。“你去哪了?为什么一直没回答我。”

  “我一直在这里,在进行我应举行的仪式。我没有听到你喊我。”

  “我从刚才一直在大声喊你。”河风坚持说。金月看到他脸色苍白,神情焦虑。

  “真是奇怪,”公主喃喃低语,“我还以为是你消失了。”

  河风的声音变得干涩,烦恼的表现流露出他的不安。“别再从我面前消失了!没人知道这座坟墓中隐藏着什么样的怪物!而你除了这把愚蠢的水晶匕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保护自己。”

  “这不是什么愚蠢的匕首,”金月反驳道,“这是-”公主话没说完突然停住了。她本来想说这是奎苏族神圣的遗产,但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阻碍医治的匕首。她从靴套中抽出了匕首。她刺伤空天后没有擦拭刀刃,叛徒的血令水晶匕首如同生了锈一般。她将匕首放在祭坛上,因为回想起他最后长而尖锐的惨叫声,身体不由得发起抖来。 “河风,把你的盾牌给我。”她命令道。

  他的脸上很清楚地写着疑惑。河风将木质盾牌从胳膊上解了下来。“你想做什么?”他询问。

  金月在他的唇上竖起手指:“相信我。”河风任她将盾牌取走。她走近祭坛,将盾牌高举过头。然后她停了下来,又垂下手把它放在身侧。如果她打坏这把匕首,她就必须向她的父亲,也许是整个部族解释这么做的理由。罗门会想尽办法歪曲她的行为,令人觉得她有罪。她的父亲可能永远不会原谅她。整个部落不会轻易放弃他们对伪神的信仰。 她偷偷用眼睛瞄了一眼河风,他看上去疲惫而虚弱。走动时跛着脚,而且脸上还有一块鲜红的瘀伤,那是被空天的长棍擦伤的。

  如果她拿回咒符,她就能医治他的伤,令他康复。这种能力部落中无人知晓,而这种力量可以帮助所有的人。她母亲说过,这是可能阻止邪恶的古老神灵征服人类的力量。她快速地举起盾牌,砸向水晶匕首。

  水晶碎片开始闪烁蓝色的光芒,金月将盾牌放到一旁;光芒越来越亮,到后来耀眼到无法直视。风中和谐清脆的玻璃撞击声越来越大。金月听到母亲的声音:

  “现在感受你今天一天将获知的东西,我的孩子,但是要将医治力当作神给予的礼物,不要当作一种力量。”

  祭坛上的水晶碎片在空中旋转,仿如恶魔手中跳动的沙子。

  河风恐惧地倒吸了口气。

  然后,边缘呈锯齿状的水晶碎片在一瞬间飞向公主,如同飞镖一样刺入她的身体。

  “金月!”河风大叫。他冲向前接住向后跌倒的公主。她的皮肤闪烁着水晶碎片的光芒。

  “我没事。”她平静地低语道。

  河风松了口气。她脸上并没有痛苦的表情,袍子上也没有血迹。“你差点死了。”

  “不,”她犹犹豫豫地回答说,“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充满活力!”

  河风慢慢地扶她站起来,但并没有完全放开她。

  金月将手放在他的膝盖上,希望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感觉。

  战士吃惊得深吸了一口气。她笑了,感到能量从自己的手中流入他体内。水晶碎片渐渐变得模糊并消失了。河风脸上流露出的疲倦褪去了,也恢复了血色。膝盖上的伤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道疤痕都没有留下。他身体站得笔直,膝盖也没有任何疼痛的迹象。

  “你做了什么?”他敬畏地问道。

  “我依我母亲所说,奉献了我的匕首。”

  河风的眼睛眯了起来:“我知道了。你和你的神谈过了。”他的声音显得苦涩。

  “我和我的母亲谈过。”金月纠正他。河风面无表情,她看得出来他不相信自己的话。

  “啊,河风,”她轻柔地说,边把他拉近自己,“漫游者是对的!你是对的!我的母亲告诉我这个事实,还有更多,更多的事实!但是-”

  金月垂下了头,她的声音卡在嗓子里发出不来。她以前没有想过承认事实这么困难。也许她不该告诉他!也许她应该让他继续以为她是位女神。不管怎样,她有自己的自尊心……突然,她失去了平静。她对河风的爱纠结成了愤怒和怨恨的情绪。

  河风见她的表情渐渐变得冷酷,开始从她身边退离……

  阻碍爱情之物!

  “不要!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她喊道,惊慌地紧紧贴住他。

  “我不会的!”河风低声说,将她搂得更近。“即使你不需要我!告诉我,”他充满渴望地继续问,“你的母亲有没有告诉你能让我们在一起的方法,即使你贵为女神?”

  “这正是我一直想告诉你的,”金月羞愧地说。“我不是女神。我只是个普通人。”她半烦恼半害怕地盯着他看。“你会爱一个平凡的女人,一个不是神的女人吗?”

  “你-普通人?”他重复道,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你永远都不可能是个普通人。“他庄重地说。

  金月倒向他怀里,多希望永远像现在这样被幸福包围。但一个念头驱使她抬起头看着他。“我的母亲告诉我,她不是女神,我们任何一位祖先都不是。真神正是漫游者教导你的家族去信仰的神灵。我献出了匕首,这是测试的一部分。这样我就可能在今天内成为伟大的医治者,一位古代神的祭司,她的神殿曾经存在于此。但是当我放弃我的自尊返回村落,并告诉他们我所获知的一切,否定古老的习俗,我可能会被众人嘲笑。我将不再是酋长的女儿。”

  河风冲她微微一笑:“你永远都是酋长的女儿。”他说,轻柔地抚摸着她的金发。“这并非取决于伪神,而是取决于你自己。即使你不是箭簇的孩子,你也会成为领袖。而且终有一天你将引导族人来到真神面前。这是值得骄傲的事。你要丢弃的只有你对错误事情的自大想法。”

  金月用手指缠绕住河风的头发往下拉,直到自己可以触到他的脸。灯光照映下河风的眼睛闪烁着红光,他裂嘴一笑,然后他们吻在了一起。

  牧羊人的温柔减轻了她对未来的忧虑。当河风亲吻她的唇时,她的不安随着他的手指在她肩头的触摸而消失不见。 他们同时庄重地低语:“我爱你”。金月大笑了起来,河风愉快地微笑着。他用手臂环住她的肩膀,将她拉得更近。不过金月对于彬彬有礼的拥抱感到厌倦。她把身体靠向战士,并用手臂环住他的腰,以防被他拉开。

  无需再压抑自己,河风忘情地亲吻着她。他的手在她的丝制长袍外顺着她的头发在她背部不停地上下滑动。金月希望给予他同样的快感,但他身上的盔甲像个硬壳一样罩住了他全身。她的手指在皮甲下扭动着插入他的衬衫里,用指尖触摸他的背。

  河风挺直了身体,头下意识地扬起。当金月的手指沿着他的脊柱上下移动时,他发出了低低的呻吟声。

  “你应该发出猫一样的咕噜声。”她揶揄道。

  河风发出野猫般的短促的咆哮声。尽管金月在他与空天的战斗中听过这种声音,现在还是感到震惊。河风看到她的表情不禁裂嘴一笑,低下头轻舔她的耳后。他把她的手拉到面前,用舌头舔过整个手掌。

  金月因为喜悦而全身颤抖。她抓住他戴在胸前的肩带的末端,再将它缠在他的腰部。“现在我是捕捉老虎的猎人。”她开玩笑地说,然后猛地扑向他,亲吻他的唇,脸颊和喉咙。

  金月以前从未发现自己的身体如此火热。阴冷的洞窟不再令她感到寒冷。但河风突然摆脱肩带的束缚,将她从身边推开。“这场狩猎必须结束。”他喘息着说。

  “怎么了?”她问,他的身体不停抖动,令她感到有些害怕。

  战士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慢慢地吐了出来。平静下来后,他用手指抚摸她的脸颊。“我们要改变族人的很多习俗,”

  他解释道,“但是还有一些习俗我们仍然需要遵守。我还没有得到你父亲的允许,不能向你求婚。”

  金月烦燥地用脚磕打地面。“我想我也许能改变更多的习俗,如果按我的方法来做。”她反驳道。

  “难道神圣的婚姻誓约如此不值得等待吗?”他问。

  “当然不,可是父亲不会同意的。”金月坚持道。

  她脸上浮现出狡猾的笑容。“箭簇的表情值得一看。”她又认真地补充道:“我会等着你,河风。无论多久。”她叹了口气。“尽管我不认为等待会是件容易的事。”

  “那么现在,”河风坚定地说,“我们必须找到出去的路!”

  “那是什么声音?”河风问,一边在灯光的照射下前进一边侧着头倾听。

  “好象是流水的声音,”金月回答说,也注意听着。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们至少可以把水袋装满。”

  “也许更幸运,”河风说,“这可能是条地下河,如果我们沿着它走,说不定能走出这里,回到地面!”

  希望在他们心中升起,两个人匆匆向声音的源头赶去,果然找到了一条水流湍急的地下河。

  “糟糕透了!”金月突然变得懊恼起来,湍急的水流将她的水袋冲走了。

  “别担心,我去捡回来。”河风提议道,走下河水去追被冲走的水袋。

  “不要,河风。河水太急了,赶快回来。”金月命令道。

  但河风又向前走了一步,然后脚下不知踩到什么滑了一下,叫嚷着向前跌倒。他想游回岸边,但努力毫无用处,水流将他卷入黑暗中。

  “河风!”金月尖叫着。她匆忙站起身来,却不慎把灯踢倒了。灯落入水中,萤火虫飞了出来,掠过水面飞走了。

  她的喊声在洞穴内回荡,仿佛在嘲笑着她。被黑暗完全吞没,又置身于不熟悉的洞穴中,酋长的女儿因为恐惧而无法动弹。

  “我必须去找河风!他可能受伤了?我在怕什么?”她喃喃自语,对溺水而死的恐惧令她裹步不前,然而她对河风的爱又驱使她上前,两种情感同样强烈。

  突然金月冷酷地笑了。“我当然敢。”她大声喊道。泪歌告诉过她要放弃阻碍勇气之物-她的恐惧感。

  公主解开毛皮斗篷的扣子,任它滑落地上。深深吸了口气,她跳入水中,游向河风消失的地点。

  冰冷的河水痛苦地冲击着她的全身。金月想赶快返回水面,但长裙的重量阻碍着她的行动,河里的暗流卷住了她的身体。她的肺几乎要爆炸了。

  不行了,她想。我要淹死了。尽可能快一点,不要延长我的痛苦,她祈祷着。开始感觉全身麻木。

  但是金月最后一次使出全身的力量用力地踢腿,却使自己浮上水面,她浮出的地方正好处于深深的河水和洞穴的顶部之间的一个小空隙。

  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深沉的敲击声在她身边回荡。是瀑布,她终于弄清楚了,而且她正径直地冲向它!

  光芒令金月暂时什么都看不见了,有那么一瞬间,当她从瀑布的边缘飞落时,她感觉自己仿佛是一只翱翔的飞鹰。然后她向下坠落。冲击带来的疼痛感觉从她的胃部和心脏向全身扩散,当她撞上下面的水面时,已经分不清方向了。

  然后一只强壮的手臂抓住了她,轻柔地将她从水中拉上了岸。她只剩下转动头部的力气。当河风虚脱地倒在她身旁,她露出了甜蜜的笑容。他们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躺在散发着甜甜香气的草地上,深深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全身滴着水,而且颤抖不已。

  他们置身于山下的一个山谷中。瀑布自非常高的悬崖上倾泻而下,所以他们的生还简直是个奇迹。

  “我知道,”金月喘息着说,“你会找到出来的路。”

  河风笑了,金月也跟着笑了起来。她滚到他身边,把头枕在他的肩头。然后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双眸因担心未来而变得阴郁起来-他们曾经拥有的未来。“我们必须解释空天的事。至少现在我们知道罗门究竟有什么企图。他不会再找到下手的机会了。”

  “我不明白,”河风说,“他试图叫空天杀死你,在发生这种事后,你父亲难道不会处罚他的家族吗?”

  “我们没有证据-只有空天说过的那些话-而且他已经死了。罗门很有权势;有太多的人站在他一边。既然空天死了,罗门可能会亲口指控他是个叛徒。”

  “那怎么解释我们的事?”河风问。

  “父亲会不高兴的,”她说,“但我会告诉他除了你我不接受任何人。”

  “如果我请求他给予求婚的试炼,他会拒绝我吗?”河风紧张地问。

  “不会。他不得不遵循传统。但是他可能会派你去完成一件不可能的事。”

  “如果我能因此而得到你的话。神会帮助我的。”河风温柔地笑了,手指在她湿露露的头发上滑动。

  金月移动了一下位置,面向他跪坐在地上。“泪歌告诉我有一天你会带给我强大的力量。所以我知道你会凯旋归来的。”

  “而且很快就会回来。”河风充满期望地补充说。

  “你知道试炼仪式的具体内容吗?”金月问。

  河风摇了摇头。

  “在你私下里和我父亲谈过后,你会站在全族人面前。箭簇会宣布你将接受一次试炼以证明你有资格成为我的丈夫。然后,他会问我这是不是我所希望的-”

  “你会回答说是。”河同确定地接口道。

  “对,没错。”她回以微笑。“然后他将宣布我们订婚,直到任务完成或者失败时为止。”

  “任务会完成的。”他严肃地说,抓住她的一只手放入自己的手掌中。

  “到那时,”她说,“我们将在全族人面前接吻…”她把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将身体靠向他。在她持续地亲吻他时可以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也许不完全一样。”她甜甜地低声说道。

  “你的佣人现在可能正奇怪我们在什么地方。”河风声音有些沙哑。“找到她们还要走很长的路。”

  “我知道。”

  “我们该动身了。”他补充说。

  “如果我必须等候你,”金月喃喃道,再一次坐进他的臂弯,并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当然你可以等我一会-直到…直到…”她沉思着,“直到太阳把我的头发晒干。”她最后说道,并大笑起来。

  “那可能要花一段时间。”

  “不会太久的。”金月叹了口气。

  “我乐意等候。”河风向她保证,边解开他身上皮甲的金色绳子。“谁知道呢?也许会有云从头顶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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