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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枪系列 [复制链接]

砦亘

求索者

光之洗礼 林间驿站 通用语研究所 风之诗

砦亘 发表于 2007-8-7 14:10:45 |显示全部楼层
雷斯林与索兰尼亚骑士 原著:Margaret Weis and Tracy Hickman

一个冰冷刺骨的春夜,这无疑是酒馆里有这么多人的原因。这个酒馆并不习惯这样拥挤的人群。说实话,它还不习惯任何人,因为这是个新酒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新伐下的木材和油漆的味道而不是走味的淡啤酒和隔夜的炖菜。“三铺(Three Sheets)”,它是用一首风靡一时的行酒歌命名的,它就在——。其实它在哪都无所谓。这个酒馆在五年后的巨龙战争中被破坏,就再没有重建起来。因为它坐落在一条很少有人经过的路上,而且在巨龙将这个小镇夷为平地后就更少了。

  这是在黑暗女后将世界扔进她所期望的无尽黑夜之前,但即使是在大战前的这段岁月,她邪恶的阴影已经散布各处。地精一直是是大陆上的麻烦,但这些原先只会骚扰偏僻农庄的小股掠袭者已经壮大到攻击村镇的匪群。 “领主大人出的佣金如何?”一个红袍法师问道,他坐在一张桌边——一个离火最近,在这拥挤的酒馆里也是最舒适的位置——身边只有一个伙伴。没人想和他们同席。虽然这个法师看上去十分病弱,但那些在上一场战斗中和他一起作战的人都在私下议论着他生起气来有多快,而且施法比这更快。

  “一般水平——一星期两个子,地精的耳朵另有赏金。我已经给咱们定好佣契了。”答话的是个高大魁梧的战士,就坐在发问者的对面。因为屋里的温度战士脱下了那件没有任何装饰的斗篷,露出了树干般粗壮的肌肉虬结的胳膊和公牛一样的胸膛。他解下腰间的剑带,放在桌上,看得出它这剑被保养得很好。

  “我们什么时候能拿到佣金?”

  “等我们把地精轰走后。他会付钱的。”

  “当然,”法师说,“他不用为那些死人付一分钱。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人太多了!安塞隆大陆上所有的雇佣兵都在这,更不用说那些马贩子、camp followers、铸剑师、还有每个正好不再栅栏后面的坎德人。我们很幸运今晚还能在外面找到一个铺毯子的地方。”

  “嘿,卡拉蒙!”一个身着皮甲的人向这边打着招呼,他走到桌旁拍着战士的后背。“我能坐这吗?”他一面问,一面就座。“除了这再没地方可坐了。这就是你常提起的双胞胎弟弟吗?给我们介绍一下。”

  法师抬起头,盯着这个陌生人。

  有着沙漏状瞳孔的金色眼眸在红色兜帽的阴影下闪着微亮。酒馆中的火光映在他金色的皮肤上现出金属的光泽。在他手旁倚着一根木杖——明显而不详的是它蕴含着魔力——顶端是一只龙爪抓着一个多面水晶。那个男人咽了口唾沫,蓦地站起身来向卡拉蒙匆忙道别,就拿起他的淡啤酒跑到一边去了。

  “他看着我就好像我是一个死人!”这个男人对与他更投契的伙伴嘀咕着。

  “今晚会很冷的,小雷,”当两人再次独处时,战士以低柔的嗓音对他的弟弟说。“空气中似乎有雪的味道。你不能睡在外面。”

  “那你能让我睡在哪呢,卡拉蒙?”法师以嘲讽的口吻轻声说。“在地洞里,像一只兔子,这是我们唯一付——”他被一阵咳嗽打断,好一阵喘不上气。

  他的双胞胎哥哥忧虑的看着他。卡拉蒙从他带子上挂着的破旧钱袋中掏出一枚铜板,“我们有这个,小雷。你今晚可以睡在这里,还有明晚。”

  “然后我们拿什么买吃的,我的哥哥?我们起码在两星期内挣不到佣金”

  卡拉蒙压低声音,从桌子上探过身,抓住他弟弟的手把他拉近自己。“我可以设陷阱给咱们弄点吃的,如果需要的话。”

  “你将是死在陷阱里的东西,蠢伙!”法师猛地抽出手。“森林里到处都是领主的人,他们搜捕偷猎者的热情仅次于搜捕地精。不,我们今晚会回到宿营地去。别老是对我大惊小怪的。你知道我最讨厌这样。我很好。比这更糟的地方我都睡过。”

  雷斯林又开始咳嗽,他虚弱的身体一阵抽搐,就好像要裂成两半似的。他掏出一块手帕,把它压在嘴上。每个向这边扫过一眼的人都能看到,当法师把手帕拿开时,那上面沾满了鲜血。

  “给我弄点药!”他用嘴型表示出这句话命令着卡拉蒙,因为他已没有说话的力气。法师倒在椅子上,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呼吸。离得近的人都能听到空气在他肺中发出的哨声。

  卡拉蒙扫视着人群,寻找到女侍,并告诉她弄些热水来。雷斯林把一个小袋从桌上滑给他的哥哥。卡拉蒙把袋子拿起,从里面仔细的量出一份放进杯子里。酒店老板拿着一壶热气腾腾的水匆忙走过来。当他正要倒水时,突然一阵喊声响起。

  “嗨,在哪!滚出去,你这个小爬虫!这不准坎德人进来!”有几个客人嚷道。

  “坎德人!”老板慌忙跑了过去,手里还拿着壶。

  “嗨!”卡拉蒙冲着那惊慌的酒店老板生气的喊着,“你忘了我们的水!”

  “但是我跟你们说了,这有我的朋友!”尖尖的嗓音从门口传来,“在哪呢?啊,”——片刻停顿后——“在那!嘿,卡拉蒙!记得我吗?”

  “以无尽深渊之名!”卡拉蒙咕哝着,耸起他宽大的肩膀,把头缩起来。

  一个小个子的人影,大概有十二岁的人类那么高,再加上二十岁男人的脸和一双睁得大大的带着三岁孩童天真表情的眼睛,欢快的指着战士和他的弟弟。他穿着一件亮绿色的束腰外衣配上带有橙色斑纹的绑腿。一条长长的马尾缠在头上然后垂向脑后。无数的小包,里面装满了每个和他擦肩而过的不幸者的东西,就挂在他的皮带上。

  “那么你就要对他负责了,”老板冷冷的说道。他带着坎德人穿过屋子,一只手牢牢地抓着他窄小的肩膀。酒馆里一阵骚动,人们忙着把自己的钱袋掖进衣服,揣进裤子,或是别的他们认为可以让它逃过坎德人轻巧敏捷的手指的地方。

  “嗨!我们的水!”卡拉蒙伸手想拉住酒吧老板,但是他抓到的却是坎德人的小手。

  “伊维格·罗科佩克(Earwig Lockpicker),”坎德人说着,很礼貌的伸出手。“泰索何夫·伯夫特的朋友。我们在‘最后归宿’见过面。我不能待太久。这有些关于马匹的误会。我跟他们说了我没偷它。我不知道它怎么老是跟着我。”

  “可能是因为你牢牢地握着缰绳。”卡拉蒙暗示道。

  “你这么想吗?因为我——哎哊!”

  “放下它!”雷斯林说,他纤细的手指紧握着坎德人的手腕。

  “哦,”伊维克温顺的说道,放开了原本在桌上现在正要进坎德人口袋的小包。“这是你的?”

  法师用锐利、愤怒的目光瞪着他的哥哥,这个战士脸颊通红,尴尬的耸耸肩。“我这就给你拿水去,小雷。马上。嗨,老板!”

  “哦,看哪!”坎德人说,他不停的扭着身子想看到前门,有几个旅行者刚刚走进来。“我跟着这些人进了镇子。你根本想不到,”他充满怒气地低语着,而这声音又刚好能清楚的穿过整个屋子,“他们有多粗鲁!他应该感谢我找到了他的匕首,可是——”

  “您好,先生。您好,夫人。”老板殷勤的跑过去向他们鞠躬。穿着厚重斗篷的男人和女人,无论怎么看,都穿得十分考究。“您们想要个房间,没问题,来点晚餐吧。马厩里有足够的干草喂您的马匹。”

  “我们什么都不要,”男人粗声说道。他手里抱着个小男孩,当他说话时,他让孩子站到地上,伸了伸自己的胳膊。“除了靠近炉火的座位什么也不要。要不是我内人感觉不舒服我们是不会进来的。”

  “不舒服?”酒吧老板退后几步,掏出一块抹布举在身前就好像是一面盾牌,斜眼看着他们。“不是瘟疫?”

  “不,不!”女子用很有教养的嗓音低声说,“我没病。我只是有点累,而且冷得骨头都冻僵了,就这些。”她伸出手,把儿子拉到身边。“我们走了很长的路。”

  “走!”老板咕哝着。他又仔细看了看这家人的衣着。

  几个站在火边的男人让到一旁。另几个人马上拉过一条长凳,而那个操劳过度的女侍,现在完全忽视了其他的客人,她把扶着女子走向长凳。这个女子虚弱的坐了下去。

  “您脸色白得好像幽灵一样,夫人,”女侍说道,“让我给您拿一杯加牛乳和蜂蜜的白兰地吧。”

  “不,”男人说,他走到妻子身旁,那个男孩则紧跟着他的父亲。“我们没钱付账。”

  “去、去。待会再谈钱,”女侍以明快的声音说。“记我的帐好了。”

  “我们不会接受施舍的!”男人生气的喊着。

  男孩缩到了母亲的身边,这个女人看了一眼她的丈夫,便低下眼帘。“感谢你的善意,”她对女侍说,“不过我什么都不需要。现在我已经感觉好多了。”

  酒吧老板走近他的客人,借着火光他注意到他们的衣着并不像他第一眼所见得那么好。男子的斗篷边缘已经磨得很厉害,而且还沾了不少泥点。女子的衣着倒是干净整洁,只是已经过多次缝补。那个小男孩,看上去才五六岁大,穿着短上衣和长裤,很可能是他父亲穿过的,只是剪裁到孩子的尺寸。老板正要向他们暗示在他的酒馆中一文不花的人是没权利享受温暖的炉火时,一声尖叫从厨房传来。

  “坎德人在哪?”老板惊慌的问道。

  “在这里!”伊维格热切的喊着,举起手在空中晃动。“你要找我吗?”

  老板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慌慌张张的跑去厨房。

  “唉,”卡拉蒙低声说着,他的眼睛注视着那女子。她用疲惫不堪的手把连在斗篷上的兜帽摘下,露出一张苍白、消瘦,看得出曾十分美丽,而现在却充满了忧虑疲惫的脸孔。她用手揽着儿子,这个孩子正关切的望着她,这使她抱得更紧了些。“我真想知道他们上次吃饭是什么时候?”卡拉蒙咕哝着。

  “我可以问他们,”伊维格建议道,“嗨,夫人,你们——啊!”

  卡拉蒙用手紧紧捂住了坎德人的小嘴。

  “这跟你没关系,我的哥哥。”雷斯林暴躁的说。“让那个低能的老板把我的热水拿来!”他又开始咳嗽起来。 卡拉蒙放开了扭来扭去的坎德人(他因为实在没有足够的气息说话竟保持安静长达三分钟之久),站起身,试图从这人头攒动的人群中找到老板。一股浓烟正从厨房飘出来。

  “我估计他有一阵好忙了,小雷,”卡拉蒙认真的说,“我去找女侍。”

  他试图捕捉女侍的目光,但这目光一直都围着那疲惫的女子打转。

  “让我给您来一杯香喷喷的焦豆茶(tarbean tea)吧,夫人。不,不。这没关系。在我们这焦豆茶不要钱。是不是?”她用威吓的目光扫视着其他客人。

  “不,不,不要钱。一分不要,”男人们齐声附和。

  这个穿着斗篷和长統靴的男人皱了皱眉,咽下了已到嘴边的话语。

  “嘿,这边!”卡拉蒙大声喊道,但是女侍仍站在那个女子身前,手里揉搓着她的围裙。

  “夫人,”她有些犹豫的低声说,“我刚才说到了做饭。我们今晚实在太忙了,人手根本不够。如果您能帮我们摆脱这个困境,那我会感激不尽的,夫人。我可以帮您们安排一餐一宿。”

  女子很快扫了一眼她的丈夫,目光中透出恳求的神情。

  他的脸色变得铁青,“没有一个索兰尼亚骑士的妻子会在酒吧里干活!我们三个宁愿先饿死,走进坟墓。”

  “啊,哦,”卡拉蒙嘟囔着坐回他的座位。

  一时间谈话、嘲讽和笑声都停止了,酒馆里一片寂静。所有的眼睛都注视着那个男人。血涌上他的面颊,他显然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他的手不自觉的伸向了光滑的上唇,人们几乎可以想见那飘逸的长髯——索兰尼亚骑士的标志。不过他把胡须刮掉这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骑士作为克莱恩公正和律法的象征达数世纪之久。但现在他们却是怨恨和咒骂的对象,人们认为是骑士招惹到诸神的愤怒。不过是怎样的灾祸使这些骑士和他们的家眷背井离乡,是怎样的不幸导致他们身无分文甚至没有御寒之衣?人们都不知道而且大多数人也不想知道。现在,酒馆老板已不是唯一想让骑士和他家人离开的人了。

  “来吧,艾琳(Aileen)”骑士厉声说道。他把手扶在妻子的肩上。“我们不能待在这。起码在他们欢迎这种人的时候不能!”他冲雷斯林瞪了一眼,红色的长袍表示他是个法师而且一根魔杖就倚在他身旁。骑士僵直地转向女侍,“我听说此地的领主要找人对付地精。如果你能告诉我在哪能找到他——”

  “他要找的是战士,”在房间的远端一个男人高声喊道。“不是穿着怪异铁铠的可爱男孩。”

  “哦,你搞错了,内森(Nathan),”另一个人说。“我听说领主大人是要找个人去领导一支军团——一支溪谷矮人军团。”

  周围响起一阵赞赏的笑声。骑士愤怒地简直要窒息了,他把手伸向剑柄。这时他妻子用柔弱的手拉住他的胳膊。“不,冈威(Gawain),”她低声说着,准备站起来。“我们走吧,来。”

  “好好坐着,夫人。还有你们……”女侍愤怒的瞪着喧闹的人群。“闭上你们的嘴,不然今晚谁也别想再让我端出一杯冰啤酒。”

  男人们被这个可怕的威胁震住了,渐渐安静下来。女侍用手揽住那个女子,抬起头看着骑士。“你可以在镇议厅找到领主,顺着这条路走大概一英里。去办你的事吧,骑士阁下,让你的妻子和孩子在这歇会儿。那地方有许多粗人,”她看到骑士想要拒绝,又接着说。“那不是你的孩子该去的地方。”

  老板急忙跑了过来。他实在很想把这三个人扔出酒馆,但他也看得出现在人们已经站在了女侍一边。刚刚把厨房里因油脂而起的火扑灭,现在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骚乱了。

  “去吧,骑士大人,怎么样,请吧?”老板低声恳求着。“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妻子。”

  骑士看来已别无选择。他咬着自己的下唇,不情愿的同意了。“冈里斯(Galeth),照顾好你妈妈。跟谁都别说话。”他有意的扫了法师一眼,披上斗篷,带上兜帽,走出了酒馆。

  “领主大人肯定不会有什么活儿可以让一个索兰尼亚骑士去做的。”卡拉蒙预言着。“如果雇了骑士,有一半人会离开他的队伍。他干吗那样看着你,小雷?你什么都没说。”

  “骑士可不会喜欢上魔法。那是他们无法掌握也无法理解的。好了,现在,我的哥哥,热水呢!还是说你更想看着我死在这个肮脏的酒馆里?”

  “哦,啊,我知道,小雷。”卡拉蒙站起来开始在人从中寻找着女侍。

  “我得走了!”伊维格窜下椅子,一蹦一跳的消失在人群中。

  酒馆里又恢复了欢声笑语。老板正与两个客人为酒帐争吵。女侍又一次消失在厨房里。骑士的妻子,被疲倦所征服,躺在长凳上。男孩警惕地站在她身边,用手握着她的胳膊。不过他的眼睛却总是飘向身着红袍的操法者。

  雷斯林瞥了一眼他的哥哥。卡拉蒙正全力以赴的想要引起女侍的注意。法师轻轻的招了招手。

  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东西会比那些不让我们吃的水果看上去更甜。男孩睁大了眼睛。他环顾四周,想看看法师是不是在对别人招手。当他转回头时,雷斯林重复着他的手势。男孩轻轻揪了下母亲的袖子。

  “嘿,好了。让你妈睡会儿吧,”女侍斥责道,她匆忙挤了过去,手里还拿着一托盘的酒杯。“乖乖地呆一会,等我回来会给你点好东西吃。”她很快便消失在人丛中。

  “嗨,这里!女侍!”卡拉蒙拼命的挥着手,像头公牛般吼叫着。

  雷斯林生气的瞟了他一眼,又转向小男孩。

  慢慢地,被无法抗拒的好奇心和吸引力所影响。男孩离开他妈妈,悄悄走到法师身边。

  “你真的能施魔法吗?”他惊奇地瞪圆了眼睛。

  “嗨!”卡拉蒙看到男孩正在烦他的兄弟,便想把他哄回去。“回你妈哪去。”

  “卡拉蒙,闭嘴,”雷斯林轻声说。他转过金色的眼睛看着男孩。“你叫冈里斯?”

  “是的,先生。这是我祖父的名字。他是个骑士,我以后也要成为一名骑士。”

  卡拉蒙冲弟弟咧嘴一笑“你想起史东了,对吧?这些骑士,他们都是笨蛋。”他犯了个许多成年人都会犯的错误,以为孩子们——因为他们还小——没有感情。

  男孩愤怒的眼神就好像把干火绒扔进了火堆。“我爸爸不是笨蛋。他是个伟大的人!”冈里斯脸涨得通红,突然想到他爸爸也许没这么伟大。“他只是担心我妈妈。他和我可以不吃东西,我们是男人。但我妈妈……”他的下唇开始颤抖,眼中浸着泪水。

  “冈里斯,”雷斯林说。他冲卡拉蒙瞪了一眼,这个大汉赶忙又去叫女侍了。“你想看看魔法吗?”

  男孩敬畏的几乎说不去话来,他点了点头。

  “那把你母亲的钱袋拿来。”

  “她的钱袋是空的,先生,”男孩说。即使是这样的年纪,他已经懂得这是件不体面的事情,羞的脸都红了。

  “把它给我,”雷斯林温和的低语道。

  冈里斯呆了一会,犹豫不决,被他应该做什么和他渴望做什么这两种想法所撕扯。这样的诱惑对六岁的他来说实在太大了。他转过身,跑回妈妈身边轻轻的,并没打扰她休息,把她的钱袋从长袍中拿了出来。他把钱袋拿给了雷斯林。法师用他修长,精巧的手指接过钱袋,仔细研究起来。这是个金线缀边的小皮袋,就像那些贵妇人用来装首饰的皮袋一样。如果它也曾装着珠宝的话,那它们肯定早就被卖掉用来买食物和衣服了。

  法师把钱袋打开摇了摇。它是用丝线缝制的,不过就像男孩所说的,很可惜它是空的。然后,雷斯林耸耸肩,就把它还给了男孩。冈里斯迟疑的拿回钱袋。魔法在哪呢?他开始有些失望和沮丧。

  “你说你想像你爸爸一样做个骑士,”雷斯林说。

  “是的!”男孩眨了眨眼,忍住泪水。“既然如此,那么一个未来的骑士可以说谎吗?”

  “我没说谎,先生!”冈里斯涨红了脸。“那是可耻的事!”“但你刚才说钱袋是空的。看看里面。”男孩吃惊地打开皮袋。他惊讶的吹了声哨,拿出一枚铜板,高兴的看着雷斯林。

  “现在把钱袋放回去吧,轻点,”法师说。“另外别告诉任何人这铜板是怎么来的,不然魔法就会消失的!”

  “好的,先生!”冈里斯严肃的说。他急急忙忙的跑了回去,用好像坎德人一样的技巧把钱袋轻轻放回母亲的口袋里,然后就坐在她身旁的地板上,开始嚼一片女侍扔给他的甜姜,还不时冲雷斯林会心的笑笑。

  “这确实很好,”卡拉蒙嘀咕着,把守支在桌子上,“那‘我们’下星期吃什么呢?”

  “有些事就要发生了,”雷斯林平静的说道。他举起疲惫的手,做了个虚弱的手势,女侍急忙跑了过来。

  黄昏柔美的光线渐渐黯淡下来,夜幕已然降临。小酒馆变得更加拥挤、燥热和喧嚣。骑士的妻子就睡在这一片嘈杂声中,疲惫而憔悴的面容让每个看到她的人都不禁显出惋惜的目光,相互嘀咕着她本应有个更好的命运。男孩就蜷缩在他母亲的脚旁,也已坠入梦乡。甚至当卡拉蒙用自己粗壮的臂膀把他抱起,放到他母亲身旁时都没有醒来。伊维格又跑了回来,坐到卡拉蒙身边。他显得十分快乐,脸色通红。坎德人把那些鼓鼓囊囊的小包里的东西全倒在桌上,开始给它们分类;同时也开始了他那从不间断的,单方面的交谈。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冈威骑士回来了。每个看到他的人,都用胳膊肘捅了捅邻座的人,因此当骑士走进酒馆时每个人都安静下来,留意地看着他。

  “我的孩子呢?”他问道,同时环顾四周。

  “就在这儿,安全而温暖而且已经睡着了,”女侍指了指睡梦中的男孩回答道。“我们还没有带着他逃跑,如果您是这么想的话。”

  骑士看上去有些羞愧。“我很抱歉,”冈威粗声说。“我十分感谢您的善意。”

  “无论骑士还是女侍,死亡会令我们平等如一。至少,在我们活着的时候还可以互相帮助。让我把您的妻子叫醒。” “不。”冈威伸手拦住她,“让她睡吧。我想问一下”——他转向老板——“能不能让她和我的孩子今晚住在这里。等到早上我就会有钱付给你,”他固执的加上这一句。

  “你能?”老板充满疑虑的盯着他。“领主大人同意雇你了?”

  “不,”骑士回答。“他似乎已经有足够的战士去对付地精了。”

  一声清晰可辨的叹息穿过整个房间。“就像我说的那样,”卡拉蒙对他的弟弟说。

  “闭嘴,你这个笨蛋!”雷斯林用尖刻的嗓音回答道。“我想知道他今晚打算去哪搞到钱。”

  “领主大人说离这儿不远有块林地,那里有座无论是对他还是对任何人都毫无用处的城堡,因为它一直被诅咒所笼罩。只要——”

  “一座被诅咒的城堡?在哪?那种诅咒?”伊维格兴奋地问道,他三两下便攀上了桌子以得到一个更好的视野。

  “处女的诅咒(The Maiden's Curse),”有几个人大声回答道。“那个城堡叫做死之城塞(Death's Keep)。到那去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

  “死之城塞!”坎德人深吸了口气,朦胧的眼神充满狂喜。“这个地方听起来多棒啊!”

  “一个真正的索兰尼亚骑士可以进入城堡也能全身而退。根据领主大人所说的,这个诅咒要由一个真正的骑士来破除。我准备到哪去,借助帕拉丁的帮助,来完成这项功绩。”

  “我会和——”伊维格以慷慨大度的口吻说着。这时卡拉蒙猛地拉住坎德人的脚踝,让这个身着绿衣的小家伙脸部着地扑倒在地板上。

  “领主大人向我许诺了一份优厚报酬,”冈威对这一阵骚动和坎德人的提议完全没有理睬,继续说道。

  “啊,啊哈,”老板以嘲讽的语气说,“那么如果你回不来,谁来付你家人的帐单呢,‘真正’的骑士阁下?你可不是头一个去那儿的骑士了,而且我从未见到有人回来!”

  人们纷纷点头以及那一阵低语都证实了这一点。

  “领主大人已经承诺,如果我倒下了他会照顾他们,”冈威用一种平和而坚定的语气回答道。

  “领主大人?哦,那可真是太好了,”老板说,他又高兴了起来。“我以最诚挚的心祝您成功,骑士阁下。我会亲自护送您的夫人和孩子——一个多好的孩子啊,如果你允许我这么说的话——到他们的房间去。”

  “等一下,”女侍从老板的腋下钻过来,站在骑士的面前。“跟你去死之城塞的哪个法师在哪呢?”

  “没有法师和我一起去,”冈威皱着眉回答,“好了,如果你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必须走了。”他低下头看着他的妻子,以温柔的动作把手伸向她的头发。但是随即,好像是在担心吵醒她,又把手缩了回来。“再会,艾琳。我希望你能明白。”他猛地转过身,准备离去,但是老板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没有法师!但是领主大人没告诉你吗?只有一个骑士‘和’一个法师才能破除处女的诅咒!因为是一个骑士和一个法师把这个诅咒降到城堡上的。”

  “还得有一个坎德人!”伊维格爬起身叫道。“我敢肯定必须有一个骑士和一个法师和一个坎德人。”

  “领主大人提到过一些有关一个骑士和一个法师的传说,”冈威轻蔑的说。“但是一个对他的神持有坚定信仰的真正的骑士不再需要克莱恩上的任何帮助。”

  骑士挣开酒吧老板的手,向房门走去。

  “你就这么渴望结束自己的生命吗,骑士阁下?”嘶哑的低语划破了酒吧中的喧闹,带来一阵死寂。“你真的相信当你死后你的妻儿会过的更好吗?”

  骑士停住脚步。他的双肩变的僵硬,身体开始颤抖。他没有转回身,只是回过头瞪着法师。“领主大人已经承诺。他们会得到食物和头上的屋顶。我可以为他们买到这些,至少。”

  “所以呢,你就准备高喊着‘荣誉既吾命’冲向那注定的失败;但其实你只要稍稍弯一下你那骄傲的脖子允许我和你一同前往,你就有机会获得胜利。你们全都是这样一般无二,”雷斯林带着让人不愉快的微笑说。“你们骑士团会走向毁灭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冈威被这样的污蔑所震惊,怒火染红了他的面颊。他把手伸向长剑。卡拉蒙发出一阵低吼,也伸手去拿长剑。

  “放下你们的武器,”雷斯林厉声说。“你还很年轻,骑士阁下。命运待你不佳。很明显你重视自己的生命,但令人绝望的是,你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逃脱荣誉给你带来的不幸。”当说出“荣誉”这个词时他的嘴唇都有些扭曲。“我准备帮助你。这样你也要杀我吗?”

  冈威的手仍紧握着剑柄。

  “真的必须有一个骑士和一个法师才能破除诅咒吗?”他向酒馆中的人问道。(“再加上一个坎德人!”一个愤怒而尖锐的声音响起。)

  “哦,是的。没错,”周围的每个人都证明道。

  “有没有人去试过?”

  听到这话酒馆里的客人们互相对视了两眼就把目光投向了屋顶或是地板或是墙壁或是他们的杯子。

  “只有几个,”有人回答道。

  “几个?”卡拉蒙看到弟弟如此热心的想要加入骑士的队伍,不禁问道。

  “二十,没准是三十。”

  “二十或三十!没有一个活着回来?你听到了吗,小雷?二十到三十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卡拉蒙强调着。

  “我听到了。”雷斯林用法杖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我也听到了!”伊维格说,他兴奋地要跳起舞来。

  “我们还是要去,是吗?”卡拉蒙沮丧地说,开始把剑带系在腰间。“我们中的一些人。没有你,罗斯佩克(Nosepicker)。”(*)

  “罗斯佩克!”听到这个在坎德人中传承已久的荣誉姓氏受到如此恶毒的污蔑,伊维格一时间楞在当场甚至忘记躲开卡拉蒙的大手。抓着坎德人的马尾辫,高大的战士熟练得把它系在酒吧的一根承重柱上。“这个姓是罗科佩克!”他发出一阵愤怒的尖啸。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法师?”当雷斯林缓慢的走过房间时,冈威质问道。

  “是呀,小雷,我们干吗要这样做?”卡拉蒙撇着嘴问道。

  “当然是为了钱,”雷斯林平静的说。“还有什么原因呢?”

  酒吧中的人群骚动起来,大声叫嚷着给他们指点方向,提供建议,也为这些冒险者还能不能回来下赌注。伊维格,被紧紧地系在柱子上,尖叫着、恳请着、哀求着甚至几乎要把自己的头发连根拔起,试图重获自由。

  只有女侍注意到雷斯林瘦削的手指从那沉睡的孩子的发间掠过。

  ****

  半数酒客和他们一起走过通向一片浓密森林边缘的古旧废弃的道路。在这里,在那些因为它们的长眠被打扰而显出阴沉恶意的参天古树下,人们祝他们好运。

  “你们需要火把吗?”一个人喊道。

  “不,”雷斯林回答。“施拉克,”他轻声说道,随即在他法杖顶部的水晶球便迸出光亮,明快的光亮。

  人群中响起一片混杂着激赏和敬畏的声音。骑士斜眼瞟了一下那发光的魔杖。

  “我要一只火把。我永不会走在任何源自黑暗的光线之下。

  酒客们向他们道了别,便回到酒吧里等待结果。借着死之城塞之名,赔率节节攀升。这场赌局的结果看来已是确定无疑,事实上,雷斯林着实费了些口舌才让卡拉蒙放弃下注赌他们再不会归来。

  火炬在手,骑士走下小径。雷斯林和他的哥哥跟在他后面几步远的地方,因为年轻的骑士走得如此迅速,虚弱的法师实在无法跟上他的步伐。

  “真不错,”雷斯林斜倚着他的法杖说,“对于一个骑士的礼貌来说。”

  冈威马上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的等着他们跟上。

  “这不光是礼貌的问题,只要是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在这样一个阴郁黑暗的森林里队伍应该尽量靠拢,”卡拉蒙说。

  “你们听到什么了吗?”

  三人都屏住呼吸留意听着周围的动静。树叶在沙沙作响,一个嫩枝断裂的声音传了过来。骑士和战士拿起了武器。雷斯林则把手伸进袋子,拈起一撮沙子同时默咏着睡眠魔法的咒文。

  “是我!”欢快而尖细的声音响起。一个矮小的,橙绿相间的身影出现在光线中。“对不起,我来迟了,”伊维格说。“我的头发缠在柱子上了、”他露出了原本很长现在只剩下半截的马尾辨。“我不得不把它割断!”

  “用‘我’的匕首!”卡拉蒙说着一把把它夺了回来。

  “这把是你的?怎么会这么巧?我可以发誓我正好有一把和它一模一样!”

  冈威眉头紧锁,插话说。“和一个操法者一起冒险已经够糟得了——”

  “我同意,”伊维格同情地点点头说。“我们必须尽力而为,不是吗?”

  “唉,就让这个小家伙一块来吧,”卡拉蒙说,当他看着那曾经是坎德人最自豪的马尾辫时感到有点懊悔。“如果我们受到攻击,他可能帮得上忙。”

  冈威有些犹豫不决,不过显然除非把坎德人劈成两半否则是很难摆脱他了,虽然誓约和规章都没有明确禁止一个骑士杀害坎德人,不过它也确实不鼓励这样做。

  “攻击!”他对此嗤之以鼻。骑士重又向前方走去,伊维格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边。“在我们到达城堡前不会有任何危险。至少领主大人是这么说得。”

  “领主大人还跟你说什么了?”雷斯林问道,他又开始咳嗽起来。

  冈威板起脸瞪着他,显然是在考虑这样一个病泱泱的法师对他能有什么帮助。

  “他给我讲了有关处女诅咒的传说。在很久以前,至少在大灾变前,一个红袍法师——就像你——把一个年轻的女子偷偷拐出她父亲的城堡,来到这个要塞。一名骑士,这名女子的未婚夫,发现了这场绑架并追来解救她。他在这个森林中的要塞追上了法师和他的未婚妻。”

  “这个法师,因为他邪恶的计划被阻碍而恼羞成怒,他召唤黑暗女后来摧毁这名骑士。而骑士则请求帕拉丁的帮助。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所释放的能量是如此强大以至于它们不仅毁灭了法师和骑士,而且使他们不得不,即使是在死后,继续把旁人卷入他们的争斗。”

  “你干吗不让我打哪个赌呢!”卡拉蒙冲他的弟弟抱怨道。

  雷斯林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他看上去好像已陷入沉思。

  “好了,”冈威突然问道,“你觉得这个传说怎么样?”

  “我认为它,和大多数传说一样,已脱离了真相,”雷斯林回答道。“举个例子,一个红袍法师是不可能得到黑暗女后的帮助的。这只有黑炮法师能够做到。”

  “对我来说,”冈威用严酷的语调说,“你们都涉足黑暗之力,无论袍色如何——披着羊皮的狐狸,就像俗话所说的那样。”

  “是啊,”卡拉蒙生气的反驳道。“我也听过一点关于你们的谚语,茶壶头阁下。一个人——”

  “行了,哥哥,”雷斯林说,他用瘦削的手指紧紧拉住卡拉蒙的胳膊。“省点力气对付那些潜伏在前方的东西吧。” 一股紧张而闷躁的气氛又笼罩了这个团队。

  “哪个女孩怎么样了?”伊维格突然问。其他三个人这才想起,已被他们抛到脑后的当务之急是,坎德人的到来。 “什么?”冈威怒吼道。

  “那个处女。她怎么样了?毕竟,它被叫做处女的诅咒。”

  “是的,”雷斯林说。“这点很有趣。”

  “真的?”伊维格高兴的上窜下跳,他那些包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差点绊倒了卡拉蒙。“我提出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

  “我不知道这为什么叫做处女的诅咒,除了她是个无辜的受害者这一点,”骑士加上了一句。

  “啊,”伊维格大声叹了口气。“一个无辜的受害者。我很了解‘这种’感受!”

  三人继续前行(devilwing注:别问我为什么是三个人)。他们走的非常轻松,因为这条林间小径平整笔直。对于卡拉蒙来说这实在是太平也太直了,在战士看来它似乎已经决定要尽早让他们面对自己的末日。午夜过去几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到达了死之城赛。

  四下里幽暗空茫,在满天星辰和一轮苍白寂寥的银月的闪烁光芒下,它石质的正墙映出灰白色的微光。从这座城堡厚重坚实的外观可以看出,它的设计都是基于功效的考虑而非美观。城堡的外墙围成一个方形,在四角上都建有用作监视哨的塔楼。连接塔楼的高强环绕着一栋建筑,它很可能是驻军的营房。巨大的木门以钢板镶边,坚守着出入要道。 但是已经很久没有军队到这里来了。城垛早已破败不堪,有的地方甚至已然完全坍塌。城墙被巨大的裂缝劈开,这也许是大灾变造成的,也可能是传说中在城堡里的那场神力之战的结果。一座塔楼已然损毁,而中心建筑的屋顶也遭受了同样的命运。因此他们可以看到破损的顶梁露出黑色的轮廓与满天繁星相互映衬。

  “这座城堡已经废弃了,”卡拉蒙厌恶的盯着它说道,“这儿什么都没有,无论是那些有魔力的东西还是其他别的什么。我很惊讶旅店里那些爱作弄人的家伙在我们来的时候竟然没给我们一个袋子,让我们站在路当中大喊:‘到这儿来,沙锥鸟!’”

  “这正是我想让你做的事,我虚张声势的哥哥!”雷斯林开始咳嗽,他马上用袍袖按住了嘴。“死之城赛并不是一片废墟!我很清楚的听到一些声音——也许你安静一点我就能听的更清楚了!”

  “我也听到有人在呼唤,”冈威敬畏的说道。“一个与我阵营相同的骑士被困在这里,他正在向我求救!”骑士抽出长剑,向前冲去。“我来了!”他喊道。

  “我也是!”伊维格绕着雷斯林蹦来跳去。“我听到了声音!我肯定我听到有人在说话!他们对你说了什么?你想知道他们对我说了什么吗?‘再来一轮淡啤酒!’这就是他们对我说的话。”

  “等等!”雷斯林伸手试图拉住骑士,但是冈威已飞快的冲向那两扇木门。那里曾经大门紧锁阻拒敌人。不过现在它正不祥地敞开着。“这个白痴!追上他,卡拉蒙!在我到哪之前别让他做任何事!”

  “下一轮的淡啤酒?”卡拉蒙茫然地看着他的弟弟。

  “你这个罗嗦的蠢蛋!”雷斯林紧咬牙关,挤出嘶哑的声音。他用颤抖的手指向城堡。“我听到一个声音在召唤我,而且我听得出它来自于我的族类!这是法师的声音!我想我开始明白这儿到底发生什么了。追上他,卡拉蒙!把他打昏,坐在他身上——如果这是你阻止他的唯一方法,但是你一定要阻止冈威把他的剑献给骑士!”

  “骑士?什么?哦,好吧,小雷!我这就去。你没必要这样看着我。跟我来,罗斯佩克。”

  伊维格的马尾辫忿忿不平的上下跳动着。“是罗科——。哦,算了!嗨,等等!”

  卡拉蒙,后面跟着兴奋的坎德人,匆忙向骑士追去。但是他开始时就迟了一步,冈威已经冲进了城堡。卡拉蒙跑到木门旁,进去之前他犹豫了一下,回过头不安的看了他弟弟一眼。

  雷斯林靠着他的法杖,竭尽所能的向前走着;几乎每走一步都会咳嗽不止,看上去几乎就要倒下了。但是他仍然继续向前,甚至竭力抬起法杖冲卡拉蒙愤怒的挥了挥,命令他不要犹豫赶快进入城堡。

  伊维格已经跑进城堡。他发现卡拉蒙没有跟上来,又转身跑了回来。“你不来吗?这里惊人的黑暗而且诡异极了。还有你知道吗?”坎德人沉醉的叹了口气。“我真的开始听到呼唤了。他们要我过去帮他们战斗!哦,你只要想一想。我可以借你的匕首用一下吗?”

  “不!”卡拉蒙吼了一声。他现在也听到了那些声音。可怕的声音。

  “我的理由是正义的!所有人都知道巫师们是邪恶的生物,黑暗的爪牙。为了我们长剑的骄傲与荣誉,帮助我!”

  “我的理由是正义的!所有人都知道骑士们躲在他们的盔甲后面,用他们的力量欺凌、恐吓比他们弱小的人。为了红袍的骄傲与荣誉,帮助我!”

  卡拉蒙开始因为这座城堡不像他先前所想的那么荒芜而感到不适。他嫌恶的走进城堡,希望他的弟弟这时能在身旁。这魁梧的战士从未被大陆上任何的血肉之躯所吓倒。但是这些诡异的话语有一种冰冷,空洞的声音好像抽走了他所有的勇气。他们就像是在墓穴中呼唤着他。

  战士和坎德人站在一条连接外墙与内墙的长长的通道上。走廊两旁装备着各种防御装置以对付来犯之敌。他可以看到点点星光从破碎的城墙上狭小的裂缝中照射过来。失去了他兄弟那发光的法杖和骑士的火炬,卡拉蒙被迫在黑暗中摸索,追寻着前方摇曳恍惚的火光,他的脑袋几乎装上了一个铁吊闸——它部分从顶棚上掉了下来。

  “你决定站在那一边?”伊维格一面拉住卡拉蒙的手拽着他向前走,一面热切的问道。“我认为我会成为骑士,不过说起来我也想当个法师。我不知道你兄弟肯不肯把他的法杖借给我——”

  “闭嘴!”卡拉蒙厉声喊道,他的声音从干涩的喉咙中冲出,显得支离破碎。

  走廊已到了尽头,一个宽阔的大厅映入他们眼帘。冈威骑士就站在他们面前,高举着火把,用一种战士听不懂的语言高喊着——他猜想这应该是索兰尼亚语。

  那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卡拉蒙觉得他们正从四面八方拉扯着他。但是另一个声音,一个萦绕在他心中的声音,更加强大。这声音属于他的弟弟,一个他所信赖且挚爱的声音,他还记得他所说的话。

  你一定要阻止冈威把他的剑献给骑士!

  “呆在这,”他把手放在伊维格的肩上严厉地对他说。“你发誓?”

  “我发誓,”伊维格说,他完全被卡拉蒙苍白而严肃的表情所震慑。

  “很好。”卡拉蒙转过身继续走下长廊来到骑士的背后。

  “那儿到底怎么了?”伊维格被挫败感所折磨着。“我在这儿什么都看不到。但是我发过誓了。哦,我明白了!他并不是要让我呆在‘这里’,在这个地方。他只是要让我呆在这儿——在城堡里!”坎德人高兴地潜行向前,卡拉蒙的匕首(这是他刚“借”来的)就持在手中。

  “哦,我的天!”伊维格低声说。“卡拉蒙,你见到我所看到的东西了吗?”

  卡拉蒙看到了。在大厅的一侧,他们的身躯被闪亮的盔甲所包裹,他们的手中紧握着长剑,那里站着的是—— 一队骑士。而另一侧则是一只法师大军,他们的长袍不停飞舞就好像被一股热风所鼓动。骑士和法师们转过头看着进入大厅的陌生人,卡拉蒙惊恐的发现他们每一个都已是腐烂的尸体。

  一个骑士从他的队伍中显现出来。这个骑士也已死去。他身上不计其数的伤口清晰可见。恐惧笼罩了卡拉蒙,他向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但是这个骑士并没有注意到他和他身边那呆若木鸡的坎德人。他直直的凝视着冈威。

  “我的骑士伙伴,以誓约和规章我召唤你,来助我一臂之力击溃我的敌人。”

  这亡故的骑士向后一指,在离他不远处站着一名法师,他的红袍破旧不堪,业已被血渍所污染。这名法师,当然也已死去,而且从他的伤口可以想见他死时的恐怖。

  伊维格开始向前走去。“我会站在你这一边,只要你教我如何施法。”

  卡拉蒙一把揪住坎德人的后颈,把他提了起来扔到身后。坎德人砰的一声撞到墙壁,又滑落到地板。他在那里渡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用来尝试再次呼吸。卡拉蒙颤抖着伸出手。

  “冈威,快离开——”

  骑士把卡拉蒙的手甩在一旁,单膝跪倒,将他的长剑放到骑士脚下。“我将尽我所能帮助您,骑士阁下!”

  “卡拉蒙,阻止他!”嘶哑的声音滑过石廊,穿透阴霾。“阻止他,不然我们都会被诅咒!”

  “不!”死亡骑士喊道,他炽热的目光第一次投向卡拉蒙。“加入我的战斗!还是说你是个懦夫?”

  “懦夫!”卡拉蒙恶狠狠的瞪着他。“没人敢这样叫我——”

  “听我的,哥哥!”雷斯林呵斥道。“就算为了我,如果不是为别人的话,不然我也将迷失在这里。”

  卡拉蒙惊恐的看了那死去的巫师一眼,只见法师的双眼——只剩下两个窟窿——紧紧的盯在雷斯林身上。此时死亡骑士正弯下腰去捡冈威的长剑。战士迈开僵硬的双腿向前踉跄了几步,一脚将长剑踢开让它沿着石质地板旋转滑去。 死亡骑士暴怒的嚎叫着。冈威跳起来冲那柄长剑径直追去。卡拉蒙则不顾一切的冲过去试图抓住骑士的肩膀阻止他。冈威一拧身用拳头猛地击向卡拉蒙。这时那群死亡骑士用长剑击打着他们的盾牌,而巫师们则用他们空洞的声音发出一阵欢呼,当雷斯林进入大厅后这声音变得更大了。

  “这是一次多么有趣的经历啊!”伊维格感叹道。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看看肋骨有没有断裂。当发现自己还是完好无损后他站起身,观察着所发生的一切。“我的天,有人丢了一柄长剑。我得去把它捡起来。”

  “红袍法师!”那幽灵法师冲雷斯林喊道。“加入我们的战斗!”

  卡拉蒙用余光撇了一眼他的弟弟。雷斯林正紧张而兴奋的盯着那些法师,他金色的眼瞳中发射出炽热渴望的光芒。 “小雷!不!”卡拉蒙一下被冈威挣开。

  骑士一拳击向他的下巴,把这个魁梧的战士撂倒在地板上,又向长剑追去。他发现伊维格正紧紧的抓着它。坎德人一脸欢愉的神情,不过当他看到骑士逼近过来时,这神情渐渐黯淡。

  “哦,不,”坎德人坚定的说,他把长剑揽在胸前。“谁发现归谁。你显然已经不再想要它了。”

  “小雷!别听他们的!”卡拉蒙摇摇晃晃的先前走着。太迟了,他想。他的弟弟正向那幽灵法师走去,而后者那只剩骨架的手正伸向那发光的法杖。

  当他冰冷的手指就要碰到法杖时,雷斯林突然把它平伸了出去。水晶球所发射的光芒骤然迸发,死法师猛地跃后几步,好像这光芒灼伤了自己。

  “我不会加入你们的战斗,因为这是场无尽的战斗!”雷斯林提高声音以盖过室内的一片嘈杂。“一场永远无法胜利的战斗。”

  此时,所有的亡灵都不再喊叫。一片阴郁的寂静降在大厅中。冈威也不再威胁坎德人,转过身来。伊维格突然对长剑失去了兴趣,任由其掉落在地,而他则跑上前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卡拉蒙一边揉着自己的下巴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随时准备跳上去保护弟弟。

  雷斯林拄着他的法杖走到大厅中央,在这一片充满寒意的黑暗中法杖上的水晶球所发出的光芒似乎更加耀眼夺目。他先看了一眼骑士——在破碎的头盔下是一张腐烂的面庞,只剩骨架的手中还紧握着一柄绣迹斑斑的长剑。年轻的法师把他的金眸转向巫师——早已被长剑割裂戳破的红袍,遮盖在一具数世纪以来一直拒绝着死亡所给予的安宁与平静的躯体上。

  然后雷斯林抬起头,直视黑暗。“我要和那名少女谈谈,”他喊道。

  一名年轻女子的身影从夜幕中物化出来,站在法师的面前。她金发披肩美貌非凡,椭圆的脸庞配以浓密的棕发(devilwing:金发还是棕发,er……也许她是挑染,我不太清楚)蓝色的眼眸明亮有神。她是如此的可爱又是如此的灵动鲜活,以至于卡拉蒙过了好一阵才发现她早已死去多时。

  “你就是降下诅咒之人,不是吗?”雷斯林问道。

  “是的,”少女回答道,她的声音冰冷的好像来自世界尽头。“你准备选择那一方,法师?这边,是骄傲”——她指了指骑士——“而这边,也是骄傲”——她指了指法师。“你选哪边?这都无所谓。”

  “我不会为这两者而战,”雷斯林说,“我不会选择骄傲。我选择,”他顿了顿,接着用轻柔的声音说,“我选择爱。” 黑暗以雪崩的厚重和力道坠落在他们身上,甚至熄灭了法杖的魔法光芒。

  “喔哦!”坎德人发出一阵赞叹。

  卡拉蒙四处张望着,试图看透这厚重如石的黑暗。那支幽灵大军已然不知去向。

  “雷斯林?”他惊恐地喊道。

  “我在这里,哥哥。闭嘴,保持安静。”

  卡拉蒙感到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他伸出手碰到一只属于人类的温暖的手臂。

  “冈威?”他低声问。

  “是的,”骑士以十分紧张的语调回答道,“这到底是怎么了?我不信任这个法师!他会让我们死在这里。”

  “就我所知,他刚好救了我们一命,”卡拉蒙严肃的说。“看!”

  “施拉克。”水晶球又迸发出光亮。在法杖的映照下,一名年轻女子的身影显现在雷斯林面前。

  “你破除了诅咒,年轻的法师,”幽灵说。“在我开始期待已久的休憩之前,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告诉我你的故事,”雷斯林说。“根据传说,是法师把你掠走的。”

  “当然,这就是他们所说的,谁都不想费力去寻找真相!”幽魂轻蔑的说着。“而他们的传说正是我诅咒之火的燃料。事实是法师和我彼此爱慕。而我的父亲,一名索兰尼亚骑士,不允许我嫁给法师。他将我许给了另一个骑士,一个我根本不爱的人。法师和我一起逃跑了。I left of my own free will to be with the man I loved.那名骑士在后面紧追直到我们逃到这里,这座早已荒废的城堡。法师和我本有机会逃走的,但是他说为了他的荣誉,他必须回去战斗。为了他的荣誉,”她痛苦的重复着,蓝色的眼眸凝视着大厅中无尽的幽影仿佛多年以前所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在这些高墙中,他向骑士挑战,然后他们战斗—— 一个用他的剑,另一个用他的魔法。他们战斗,为了他们的荣誉!

  “我开始意识到我所见的一切,不过这无助于阻止他们的争斗,他们爱我都不及爱他们那畸形的荣誉。“

  “当他们死后,我站在他们的尸体上向诸神祈愿,希望所有醉心于骄傲与荣誉的男人都来到这里,被迷惑所禁锢。然后我离开了这儿,继续我的旅程。我找到一个真正爱我的人,他肯为我而活,而不是为我而死。我过着丰裕富足的生活,一生为爱所包容。在我死后,我的灵魂又回到这里直到现在,等待着一个人他拥有满腔挚爱足以抵御这些声音”——她的目光投向卡拉蒙——“和一个人他拥有睿智的头脑足以打破这个诅咒。”

  “而现在,年轻的法师,你解救了他们也解救了我。我将回到我丈夫身旁去就此安眠,他已经耐心的等了我许多年。不过首先我想问你一件事。你是怎么发现并知晓到真相的?”

  “我本想说是因为在我眼前就有一个盲目骄傲、食古不化的鲜活例证,”雷斯林说着瞟了一眼骑士。冈威满面羞愧的低下了头。法师浅笑几声接着说,“不过更确切的说这大部分都归功于坎德人的好奇心。”

  “我!”伊维格深吸一口气,他完全被这个新发现所震撼。“他是在说我!是我做的!我破除了诅咒!我早就告诉过你这需要一名骑士、一位法师和一个坎德人!”

  少女的影像开始消退。“永别了,”

  雷斯林说。“愿你有个好眠。”

  “永别了,年轻的法师。我要给你一个警示。刚才你几乎就要屈服了。是智慧和意志拯救了你。但是除非发生什么变故,我预视到终有一刻你刚刚避开的噩梦将最终把你带入深渊。”蓝色的眼睛就此阖上,便再也没有出现。“别走!”伊维格发出一声悲号,在四周跑来跑去,小手在空气中挥动着试图抓住什么。“我还有很多问题呢!你去过无尽深渊吗?当个死人感觉怎么样?哦,请你……”

  卡拉蒙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目光注视着刚才幽魂所在的地方,生怕她突然又复活过来。他把自己的大手搭在弟弟的肩上。

  “小雷,”他忧心忡忡的说,“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会知道?”雷斯林急语道,他猛地挣开哥哥的手,这让他又猛烈的咳嗽起来。“去找点木材生火!你没看到我就要被冻死了吗!”

  “当然,小雷,”卡拉蒙轻柔的说。“走吧,伊迈特。”

  “是伊维格,”坎德人下意识的回了一句,追着魁伟的战士跑去。“如果泰斯表弟听到这些……!就连崔普施普林格叔叔(Uncle Trapspringer)——有史以来最著名的坎德人——也没能破除一个诅咒!”

  冈威一直安静的站在一旁直到卡拉蒙和坎德人离开城堡。此时,他拿着剑慢慢的走到法师身旁。

  “我的命属于你,”他笨拙而勉强的说。“按照誓约和规章,我的忠诚属于你。”他举起长剑——剑柄朝前——递给法师。“你想让我做什么?”

  雷斯林颤抖着深吸一口气。他注视着长剑两片薄嘴唇不禁一撇。“我能让你做什么呢?违背誓约?焚毁规章?就像这女子所说,为你所爱的人而活吧。一个黑暗的时代就要降临在这片大陆,骑士阁下,而爱也许是唯一可以拯救我们的了。”

  骑士双唇紧闭,脸色通红。雷斯林盯着他,一动不动。冈威脸上的神情从愤怒变成了深思。突然,他收回长剑,归入剑鞘。

  “哦,骑士阁下,还有,”雷斯林镇定自若的说,“别忘了给我们那份报酬。”

  冈威解开剑带,把它从腰间除下,“那都是你的,”他说着他把长剑连同剑带一并扔到法师脚下。“我已经找到比这有价值得多的东西。”他呆板的鞠了一躬,转过身走出城堡。

  红月升上苍穹。她奇异的光芒从古堡的残垣断壁间渗了进来,洒在通道上。法师兀自站在空荡的大厅中。他似乎仍感觉得到,在他指间柔软如丝般的,男孩的头发。

  “是的,骑士阁下,你找到了,”雷斯林说。他站了一会儿,思索着那幽魂所说的话。接着,他耸了耸肩,抓紧法杖。“杜拉克”他说道,光亮随之消失,只留他孑然一身站在红月所投下的暗影之中。

  注:lockpicker这个名字有开锁者的意思

砦亘

求索者

光之洗礼 林间驿站 通用语研究所 风之诗

砦亘 发表于 2007-8-7 13:34:26 |显示全部楼层

龙枪系列  任性的孩子  原著:Richard A. Knaak

“这真是傻瓜才干的差事!”

  尽管这句话并不比嘶声(1)响亮多少,勃拉克(B'rak)还是听的清清楚楚。虽然他自己也这样想,但作为巡逻队的队长,他可不能这样畅所欲言。

  另一个人同样听到了这个抱怨。“你要是没法让你的部下守规矩的话,我倒是很乐意代劳,队长!”

  (* 1:嘶声,原文为hiss,指蛇吐信的嘶嘶声。因为龙人(draconian)是爬虫类的生物,所以他们说话时会带有这样的声音。)

  勃拉克对那个裹着黑袍的修长身影愤怒的吐着长舌。如果说勃拉克还和人类在一个意见上是一致的话,那就是法师都是不值得信任的,更别提喜欢了。但是这些法师被指派到每一个巡逻队里,他别无选择。他鼓起翅膀以表达对这次侦查中有法师加入的不满,当他用一只爪子指着别人时,他金属般的银鳞在日光中闪耀着。

  “龙骑将命令你协助我们,沃格瑞姆(Vergrim),而不是让你领导我们。我会在合适的时候管教我的手下的。”

  沃格瑞姆回应的笑容使每一个龙人都感到不舒服。然而,他还是点头接受了勃拉克的话,并且将注意力转到了周围的荒野上。

  他们已经在这片新海(the New Sea)北部的密林里游荡了好几天了。他们的任务是使指挥部确信这一带已经没有反抗,但现在勃拉克已经开始怀疑龙骑将的领导能力了。他和他的手下本应该正在为黑暗之后的荣耀而战,拿他的战术来对付偶尔出现的麋鹿、几只飞鸟,或是一望无际的森林又有什么意义呢?

  赛斯(Sith),他的副手,碰了下他的肩膀并向左边指去。巡逻队长眯起他爬虫类的眼睛注视着树林。他很快的瞪大了眼睛:那边远处的是一个直立的身影吗?他热切的注视着。那不是动物。是一个精灵,或更有可能的,是个人类。一般来说精灵是很难被发现的。背地里他更希望那是个人类。精灵是很狡猾的,他们倾向于玩弄各种诡计而不是直接去面对一个战士。而人类懂得如何作战。以人类为对手,勃拉克总是能享受一次愉快的战斗。

  后面的战士们有几个在轻声嘀咕着,他们的翅膀沙沙作响。他挥手让他们静下来,尽管他能理解他们的渴望。这是他们第一次不期而遇的行动,勃拉克激动的颤抖着。龙骑将是不是早已知道比命令里提到的还要多的情况了?巡逻队长瞪向沃格瑞姆,但是龙人法师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那个在林间移动的身影上了。如果这个法师真的知道什么的话,他必然掩饰的极好。这可一点也不象沃格瑞姆.

  勃拉克派出了他手下两个最好的追踪者(tracker)去跟踪那个身影。那也许只是一个猎人,但是勃拉克不想冒险。前面也许会有一个村庄,尽管很难想象会有村子能逃过他们早些时候的搜索。

  追踪者很久都还没回来。沃格瑞姆背诵咒语的呢喃一直持续着。不止一个战士伸展着他们僵硬的翅膀。勃拉克不耐的轻扣着自己的剑。天快要黑了。

  两个小时后,追踪者总算回来了。他们报告说那个身影领着他们毫无目的的在林中穿梭。正当他们即将确信他已经知道他们的存在之际,那个孤单的旅行者走进了一个村庄的空地。那个村庄的居民是精灵。

  勃拉克在听到这消息时有点失望,但他很快排除了这种念头。至少他们还会有些事做。一个追踪者交给他一份村庄的地图。村子在东北方的远处,他们可以在天黑前赶到。 沃格瑞姆带着极大的兴趣注视着地图,但是却没做声。勃拉克没管他。在这种可能会发生战斗的情况下,他的权力才是最高的。法师可以提提意见,但决不许管的更多。

  他们小心的穿过树林,向村子的方向前进。为避免被伏击,勃拉克派了几个前哨。当他们前进时,他感到头部开始阵阵抽痛。这并不平常,他以前从来没这么难受过。幸运的是,疼痛还不足以影响他的判断力。

  他们没有遇到任何反抗。这也许是一块处女林地,而龙人是第一次穿行其中的智慧生物。勃拉克的战士们开始松懈下来,他们开始考虑如何掠夺了。看到纪律垮下来,队长皱起了眉头。他避免去看沃格瑞姆,很清楚那家伙的脸上肯定正挂着嘲讽的笑容。 当他们到达村子时,才发现村子小的出乎意料。这里充其量只能住十来户人家。房子都异常简陋,看起来更像是人类的居所而非精灵的住宅。

  勃拉克立刻注意到虽然只有二十个战士和一名法师,他还是能轻易占领这里。他跺着脚,头部的抽痛大大的增长了他的怒火。这实在是过于简单了。

  不耐的情绪在巡逻队里散播开来。就连一向沉着冷静的赛斯也在不耐的躁动着。他们已经很久没活动活动了,看来这次他们又失去了这个乐趣。勃拉克终于发出了讯号。巡逻队冲向了村中的空地。 先是一个,然后是其他的面孔出现在窗户或门口里。令人惊讶的是,居然没有一张恼怒的面容,没有一声憎恨的呼喊。精灵们走出屋子,沉静的看着这一切。只是看着。他们看上去象是正在等待什么,或是在寻找某个人。

  被精灵们不寻常的的举动吓到,龙人们唐突的停了下来。勃拉克转向沃格瑞姆。

  “怎样,我们有被袭击的危险吗?”

  裹在黑袍里的身形厌恶的摇了摇头。“面对这些弱者,我们没什么好怕的!我只能感到他们想帮助和照顾我们的希望。呸!正如我能感知到的一样,肯定连他们的精灵亲戚们都对他们的容忍感到厌恶。” 赛斯凑了过来。“我们要摧毁这个村子吗?”

  勃拉克示意他离开。“这根本不值得这么麻烦。如果这边都是这个样子的话,那这个地区没什么值得龙骑将好怕的。”他看着这些精灵,皱起了眉头并转向自己的同伴。“他们的年轻人呢?我看见的全是成年人,而且大部分都是银发的。”

  追踪者之一走上前来并且鞠了一躬。“在归队之前我们监视了这个村子很长时间,队长。我们没有看见任何年轻人。”

  勃拉克感到头部的抽痛越来越讨厌了,但刚好眼前就有一个释放怒火的机会。他向着精灵们大喊:“立即把你们的首领喊来!要是他们敢不来,我的手下就会把村子夷为平地并宰掉每一个人!” 精灵们没有说话,但是一些精灵向两边让开,为一位老的超出所有龙人想象的精灵让出道路。他那几乎和手臂一样长的胡子闪烁着银光。他穿着一件简单的布袍,这显然是村子里唯一的服色,因为其他的精灵也都穿着类似的装束。他拿着一根长木杖,并且把它当成拐杖使用。当他走进龙人的首领时,他的眼睛焕发出了光彩。这位老人没有佩带任何勃拉克能认得出的身份标识,但无可置疑的,队长知道这确实是村子里的长老。

  沃格瑞姆压低了声音。“小心,勃拉克。他可能是个牧师。这整个村子给人一种类似神殿的感觉。注意看他们的装束,还有他们的行为。” “你有没有从这老头身上探测到任何威胁?看上去他站都站不稳。”

  “没有。其他人也是一样,我只能感到想帮忙的心愿。真古怪。”黑袍法师听起来快失望了,勃拉克注意到了这一点。

  长老在这些爬虫类的战士面前停了下来。“我是伊里亚(Eliyah),这个村子的咏者。我们衷心欢迎你们的到来并且奉上我等卑微的盛情。”

  花了片刻时间来驱散这些盛情后,队长立即转到了他最关心的问题上。“你们的年轻人哪里去了?你们的孩子呢?我警告你,如果他们不出现,我将下令将你们全杀掉。” 伊里亚叹息着,一股悲哀迅速在整个精灵群里掠过。在这强烈的情绪面前,勃拉克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是瘟疫夺去了所有年轻人的生命吗?他和他的巡逻队是不是正处在危险中?他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他所知的瘟疫里没有哪一个是夺取青壮年生命而留下老弱的。

  长老向簇拥在他身后的精灵们挥了一下手。“这就是你能找到的所有人了。我们的孩子已经背弃了我们,已经再也认不出我们。我们祈祷着,希望他们能回到我们身边,但这希望却越来越渺茫了。”

  龙人们并没有多少同情心。但无论如何,勃拉克发现要对精灵们的伤痛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就连沃格瑞姆看上去都有一阵悲哀。 头部的疼痛将队长带回了现实。他抓住自己的头,严厉的咒骂着。伊里亚关心的扶着他的肩膀。赛斯过来帮忙了。

  “你没事吧,队长?”

  “头象被锤子砸一样,没别的。今晚我们留在这里。看好这里,派哨兵,看守人质。”

  巡逻队的后面混乱起来。勃拉克努力站稳,但看不见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沃格瑞姆站的高一些,看到了这场混乱并且走向勃拉克。

  “你的一个手下好象病倒了。也许是筋疲力尽吧。我会去看看他的。”

  “队长……”

  勃拉克再一次转向咏者。“干什么,老头?” “你和你的手下需要食物和休息。来吧,你不用害怕我们。我们的人会好好照顾你的手下的。食物、住所——或任何他们想要的东西。”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赛斯跳了出来。“一个陷阱!他们会在食物里下毒的!”

  “不可能。必要的话我们可以挟持人质。他们不会在亲人有危险的情况下伤害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任何这么做的企图都将导致整个村子的毁灭。”勃拉克喊来了手下的两个战士。“你们俩跟我走。”他接着转向了精灵:“我就以住到你家里来报答你的盛情吧。”

  赛斯张开嘴想争论,但还是放弃了。他瞪了一眼精灵咏者,然后走开去做自己的工作。伊里亚尊敬地鞠了一躬,转过身去,对这突如其来的房客,他的脸上没有显现出任何憎恶。他的脚步非常缓慢,这也使得队长有时间在他们走开时看看其他的村民。 整体来看,这是一群悲伤的人。勃拉克想知道是什么能使精灵们如此沮丧。他们看上去并不害怕龙人,并且对他们毫无敌意。这里也没有瘟疫或毁灭的痕迹。这整个地方像一个迷。他们的孩子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咯咯笑了起来。是厌倦吧,也许。

  精灵们的住所更加阴沉凄凉。全由木头建造的屋子,并且一般都只有一个房间。与此相比,咏者的家就显得很奢华了。屋子依靠在一棵巨大的树的一面,离村庄只有几步远。和其他房子一样,这座也是木制的,但是大到能容下村子里的所有居民。勃拉克怀疑这房子同时也用作村里的会议厅,并且考虑着它将来可能派上的用场。 一位有着长而顺滑的、混着金叶的银色发辫的精灵妇女在门口迎接他们。她已经老了,但依然很美。尽管如此,勃拉克还是没法不把她当成一位祖母。

  “祝福你,我的客人。”

  伊里亚轻轻拥抱了她,然后转向龙人指挥官。“这是我的配偶,奥瑞拉·星叶(奥瑞拉 Starleaf)。等我领你的手下到他们的住所时,她会给你准备食物的。这样合你的意吗?”

  勃拉克眨了下眼睛。合你的意吗?这个问题使得他笑了起来。他开始喜欢这些人和他们做事的方法了。带着龙骑将般的炫耀,他表示了同意。咏者留在了原地,他的配偶走进了屋子。队长在跟她进屋之前犹豫了一下,并且转向了他的卫士。

  “看上去这里很清静。好好看着两个老家伙。赛斯会负责来接你们的班的。在那之前,我希望你们好好警戒。”

  他们敬了礼。勃拉克点点头,转过身,慢慢的向屋子走去,享受着每一寸征服者的快意。

  如果说屋子的外表已经给出了一个简单的提示的话,那屋子的内部则清楚地显示了一切。除了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以外,屋里的家具少的可怜。看着散布各处的枕头和毯子,勃拉克猜想精灵们肯定很少用这些东西。

  奥瑞拉走进了屋子,细瘦的手里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碗。她向桌子作了个手势。“请坐。我帮你做了些汤。相信你一定会喜欢的。”

  勃拉克故意的露出他那一长排用来撕咬的尖牙。比起植物和汤来,他更喜欢肉类。尤其是新鲜的生肉。精灵并未被这一举动吓到。她微笑着把汤放在桌上。龙人用嗅了嗅,闻起来的确不错。而且从气味来看,里面也有肉。他走到桌旁并坐在椅上。

  碗很小,里面的东西只够他吃三口。他抬起头来,舌头扫尽了最后一点汤汁。奥瑞拉已经站在旁边了,手里捧着第二碗汤。勃拉克满意的咕哝着,而她则象一个刚刚被自己最爱的孩子称赞过的母亲一样微笑着。勃拉克不禁对这幅奇怪的景象咯咯笑了起来。

  第二碗要吃的久一些。他的头疼一直困扰着他,现在休息成了最急迫的需要。他不耐烦的等着咏者回来。一只爪子握着已经空了的碗,碗在爪子里粉碎了。像一个信号一般,那位年老的精灵回来了。

  “我已经给你和你的手下准备了住处。你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住在这里。”

  “我就住这里。我的副手和法师想住这里也行。至于我的手下,他们住哪儿都会满足的。”这就是阶级的特权,队长在心里加了一句。

  门口突然骚动起来。听到龙人逐渐提高的愤怒声音,勃拉克拔出了他的剑。这是个陷阱!我真傻!他们想稳住我!他冲出了门口。

  沃格瑞姆在那里,看上去非常险恶并且迷惘。两个卫兵堵住了他的路。勃拉克狠狠的骂了一句。

  他并没对卫兵们说不让法师进来。但无疑地,唯一让沃格瑞姆还没有展开报复的原因是他相信卫兵只是在遵循上级的命令。巡逻队长把剑插回剑鞘,走上前去开始试图平息这个场面。

  “统统给我住手!怎么了,沃格瑞姆?为什么要来打搅我?”

  黑袍法师拉平了他的兜帽,怒视着两个卫兵。“我们可以私下谈谈吗?”

  勃拉克示意卫兵让开。“进来吧。”

  “我不会进去的。我不想被这些弱小生物的居所沾染。”

  “等我睡在这里面时我会记住你说的话的。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说过我想和你私下谈谈。让他们走开。”

  队长鼓起了双翼。“你在试探我的耐心,沃格瑞姆。很好。你们两个,去找找赛斯。告诉他给你们吃的。不管怎样,完事后立即回来。”

  卫兵们急切地离去了。勃拉克将注意力转向了法师。沃格瑞姆看向他的身后,皱起了眉头。勃拉克转过身去,发现咏者和他的妻子都站在门口。他们脸上带着关心的表情。

  “在屋里等我,进去!”

  他们不情愿的回到了屋里。勃拉克注视着沃格瑞姆,暗自祈祷着这次能知道法师为什么如此狂乱。每一秒的耽搁都在牺牲着他的睡眠。更雪上加霜的是,他的头嗡嗡作响的越来越厉害了。

  “给你三分钟,讲!”

  “我看过了那名倒下的队员,他叫塞拉(S'sira)。”

  “我知道他。安静而乏味的家伙。继续讲。”

  “他不是因为疲劳倒下的。他抱怨说头痛和头晕眼花,但这并不能归罪于缺乏休息。我说不清,但我想他可能是得了某种疾病。”

  队长抱起了肩膀。“你是说这和村民们有关吧。”

  “你自己看吧。他们的孩子哪里去了?他们的壮年人呢?这可以说明很多情况。”

  勃拉克刺耳的大笑起来。“这什么都说明不了!我早就想过了。有哪种疾病,请告诉我,能杀死年轻人和壮年人而让一个象咏者那样的老家伙安然无恙?疾病并不是什么新鲜事。要是你没法照顾塞拉的话,那就遵从黑暗之后的旨意好了。”

  “你是个傻瓜。象所有的战士一样,你自己的生命也可能有危险。”

  “说话小心点,法师!”勃拉克嘶嘶说道。沃格瑞姆转过身去,结束了这场交谈。巡逻队长抱住头,头晕已经开始影响他的思考了。他蹒跚走回咏者的房子,大声地喊着精灵。

  伊里亚已经在那里了。正处在恶劣心情里的勃拉克大骂着他。长老同情地微笑着,问他是否现在就要休息。龙人嘀咕着肯定了。

  卧房和咏者屋子的其他部分一样单调,可是这倒对勃拉克没什么影响。他只想能躺下来并忘记头部的疼痛。他想忘记黑袍法师,以及那些为了获得权力所做的奋斗。当伊里亚终于在一堆枕头和毯子前停下来时,队长几乎是直直的倒在上面。尽管这不是个最舒服的姿势,他的翅膀也被压的扎扎作响,但他全不在乎这些琐碎的小事。咏者准备离开,但是龙人叫住了他。

  “注意让我安安静静的睡觉,精灵。任何人,尤其是那个黑袍法师,都不准打扰我的休息。”

  伊里亚非常认真的俯视着他。“不会有人打扰你的,我的孩子。我们会注意的。”

  勃拉克笑了起来并看向别处,这一幕确实很古怪。

  象鸟儿一样翱翔着,翱翔在高高的天空里。在他的下面,一些被束缚在大地上的生物在崎岖的路上艰难跋涉着。他向他们飞临而下,他们被吓坏了,四散奔逃着,在恐怖中呼喊着他的名字。

  他并没有吓他们的意思。真的没有。很有趣的一群呢,这些细小的生物。矮人吧,也许。他温文的降落并召唤着他们,告诉他们他不想伤害他们,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哄他们从藏身之处出来花了很长时间。他们小心翼翼,三两成群的走了过来。他向他们笑着,好打消他们的顾虑。他们也微笑着回应。

  当他们足够接近时,他吐出了火焰。

  他们尖叫着,奔逃着。他不知道是不是烧到了每一个人。说真的,他只是想和他们玩耍而已。他被自己吓坏了。发出一声可怕的呼喊,他向天空直冲而去。云彩对他并不算高。他越飞越高,直向星辰和其后的存在飞去。他的呼声穿过了现实的构筑,一直传到诸神的耳中。

  他们就在那里,永远相对的神祗。黑暗之后和身着白金甲胄的光辉身影。他们都对他伸出了手。他听到无数的声音在呼唤着他,好象父母在呼喊着失去的孩子。他就快要和他们在一起了。

  但是,光芒吓坏了他。光辉扭曲着他,好象要把他变成另一个人。勃拉克转身逃开了,飞向黑暗之后安全而隐秘的怀抱。她欢迎他回来。

  一切都变黑了。那些声音为失去他而悲哀着,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勃拉克突然惊醒了。他在黑暗里大声喘息着,回忆着他的梦境。有人在旁边打着呼噜。龙人嗤了一声。赛斯,不会是别人了。显然沃格瑞姆决定了找个别的地方休息。

  赛斯在睡眠时喘息着,显然他也成了梦境的牺牲品。勃拉克站起来,搓着他的头。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头还有点晕,但已经轻的难以觉察了。梦魇被抛在脑后,不适感也一扫而光。勃拉克舒展着他的双翼,迅速的离开了他的临时住所。

  他轻轻的走过正在沉睡的精灵们的房间,来到了屋外。太阳还没升起。队长对自己说。他转向屋门处两个卫兵中的一个,踢了他一下。卫兵咒骂着抓住了他的脚。勃拉克平静的笑着,并且直接的警告了他们反应的如此缓慢的后果。这个战士迅速的立正。

  勃拉克直逼向他的脸。“去找追踪者,让他们向我报到。马上!”

  战士急急忙忙的跑开了。勃拉克转向剩下的卫兵,他已经笔直的站好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龙人指挥官走到他身前,直视着他的双眼。

  “黑袍在那里?你有没有看见他?还是你整晚都在睡觉?”

  “他和病人在一起,队长。就是塞拉。”

  “那是在哪里?”

  声音自渐渐淡去的夜色里传来。“不用去找我了,队长。我在这里。”

  勃拉克转过身去。即便是在黑夜里,他也能认出沃格瑞姆那燃烧的双眼。法师深深隐藏在黑色斗篷里,这斗篷看上去就如同他身体的扩展一般。他面上带着冷酷的表情。

  “很奇怪你会来找我,队长。我正想来和你谈谈呢。真有趣,对吧?告诉我,你的头疼好些了吗?”

  “你为什么会问这?”

  “等你回答我的问题后我会告诉你的。你的头疼好些了吗?”

  “好些了。现在只有一点头晕。我觉得很难睡着。”

  兜帽随着沃格瑞姆的点头上下抖动着。“我想也是。你也许想知道你手下的不少人都抱怨说头痛头晕吧。塞拉显然是唯一一个情况很坏的。他象个疯子一样胡言乱语,身体都因疼痛而扭曲了。”

  第一缕光芒穿过了黑暗。勃拉克露出了牙齿。“他以前没得过这病。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在巡逻队刚到这里之后。大多数患者都睡了一觉。等醒过来后,他们感觉就好多了。”

  这时,卫兵领着追踪者回来了。他们向勃拉克敬礼。勃拉克开始没注意他们,他正思考者上百种的可能性。最后,他下了决心。他转向刚来的手下。

  “你们有没有察看过周围的森林?”

  两个追踪者互相看着。勃拉克眯起了眼睛。“这是必要手续,对不对?”

  年长的那位回答了他。“队长,我们察看过了森林。但是我们没找到任何值得报告的事。您看看地图,几里之内除了树和草外什么都没有。”

  巡逻队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很好,你们解散吧。”

  追踪者们匆匆的离去了。勃拉克看着黑袍法师。“你从精灵那里什么也探测不到?”

  “和以前一样——只有想帮助照顾我们的愿望。我没更多的去注意他们。他们比溪谷矮人们还没用。溪谷矮人至少还懂得知足,这些精灵却只是一味的哀怜。”

  “那么,你觉得这种——这种病态的原因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有必要告诉你我的感觉并尽可能的警告你。”

  勃拉克哼了一声。“你已经警告过了。”

  沃格瑞姆嘶声回答。“我会去看看我还能为你的手下做些什么。虽然恐怕这还是远远不够的。”

  “我们可以帮忙吗?”

  精灵咏者和他的配偶站在他们身后。队长不知道他们已经在那里多久了,但他还是很高兴看到黑袍法师表现出的的震惊。他来回看着两个精灵。“你们能帮什么忙?”

  “我们的知识已经跨越了无数个世代。也许里面有些东西能帮上你生病的战士们。我们只希望能帮助你们。”

  勃拉克怀疑地盯着他们。“沃格瑞姆?”

  法师用仅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还是只能感觉到对我们的担心和在意。我真不明白,但事实如此。他们可能会帮上忙。可是,我只会信任他们这么多。”

  “要我派个卫兵帮你吗?”

  沃格瑞姆轻蔑的笑了。“我想我能安全应付两个上了年纪的精灵的。”

  龙人指挥官点着头。他答复了精灵,“很好。和法师一起去吧。我先警告你——他会看着你们的每一个动作的!如果我的战士死了,你们两个也会马上跟着死!”

  “我们知道,队长。我们会尽力的。”

  沃格瑞姆嘶嘶着,打手势要他们跟着他。他们照做了,与法师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勃拉克看着他们离去,用一只皮革般的手搓着下巴。

  “赛斯!”

  他的副手,看上去半死不活的,从咏者的屋子里跌跌撞撞的冲出来。队长给了他一小会去清醒一下自己。

  “队长?”

  “现在由你来负责。把巡逻队组织起来准备行动。我一会就回来。”

  “是的,队长!”

  勃拉克调整了他的剑带并独自向森林走去。偶尔的,他会从精灵的身边走过。他们全都避开他的注视。他轻轻的嘶着;他们的态度上有一点差别。他没法确定那是什么。他只知道有这一点。悲伤依然存在,但某些东西已经变了。

  他走了一会。森林取代了村庄。最后他停在了他认为离人群足够远的距离。全是山地;再走两个小时他就可以到达这地区山脉较少的地方。可是,这些山丘可以帮上他的忙。

  他选择了一座最高的,最参差不齐的斜坡。坡的另一面是峻峭的悬崖。轻柔的微风引诱着他。尽管他的翅膀对实际的飞行没什么用,他还是能轻松滑行一段距离。可是,这不是他来这的目的。

  正如他所猜的,这座山为附近的地形提供了一个极好的视角,包括村庄在内。西南方的远处可以看见新海的边缘。在其他每一边,巨大的山脉拔地而起,象巨大的城墙般保护着这个地区。群山围绕中的大地上全是森林。处女林。巨大的树木和青翠的原野。

  他的猜疑被证实了,勃拉克迅速的走下了山丘。他祈祷着赛斯遵从了他的命令并把巡逻队动员起来。如果这些完成了,那还有胜利的机会。至少,等精灵们开始行动时,龙人们并不是全无防备的。

  一个陷阱。就算是精灵也会留下比一个小小的村子更多的存在的迹象。勃拉克知道那些精细的自然的居所,知道那些由这个优雅的种族所创造的城市。一个种族,无论如何,也是需要食物的,而且勃拉克,作为一个经历过多次战争的老兵,知道就连精灵也要栽植食物并以自己的方式进行交易。可是,伊里亚和他的人民没有田地,没有果林,没有任何共存的同类城镇。

  简而言之,这个村庄的存在完全是为了巡逻队的利益。完全是引诱。不知为何,他们知道他的巡逻队一定会来。在此之后,就只需等待了。

  龙人咒骂着他的盲目。这一定和法术有关。这么巨大的判断错误是不可能发生的,至少对一个他这样的老兵来说是如此。就连沃格瑞姆都被困扰了。沃格瑞姆和他的力量,他的法术,他的读取人心的能力。黑袍法师唯一发现的只是他们要帮忙的愿望。

  但是还有一个没解开的谜。有很多机会,他们都可以杀掉他。他一定曾极度的粗心,自以为是一群和平精灵的有力征服者。他们本可以在他睡觉时杀了他。

  但他们什么都没干。

  他来到了村子的边界,半是渴望着战斗。到处都看不到精灵们。沃格瑞姆也不见了。但是赛斯和巡逻队正在等着他。他的副手跳出来立正。

  “听候命令,队长!”

  勃拉克审视着村庄,这个陷阱,嘶声说道:“烧平这个村庄!杀掉精灵,烧掉他们的尸体!从人质开始!这是你们的责任。准备战斗!这是个陷阱!我必须在无可挽回之前把黑袍找到!”

  赛斯在队长匆匆经过时咧嘴笑了。在他大声咆哮着命令时,他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生光。终于,他所等待的来临了。战斗来了。他在几个战士早先点燃的火堆里抽出一根燃烧的木棒,其他人纷纷仿效着。

  这是一场看谁首先开启地狱之门的竞赛。

  到达精灵们安置患病战士的房子时,勃拉克已经快要精疲力尽了。这里远离村子的其他部分。在他身后,可以听见他手下们的尖声叫喊。他希望他们不会在狂热中意外的把整个森林烧为平地。至少,在巡逻队平安离去前别这么干。

  他在小屋的门口碰见了沃格瑞姆。黑袍法师,象是被什么吸引着,用一种奇特的方式注视着他。

  “你都干了些什么,勃拉克?”

  “这是个陷阱,法师!就象你最初怀疑的那样!一个非常狡猾的陷阱!”

  黑袍法师继续盯着他。“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的巡逻队正在把这村子烧平!我已经下令在这些精灵的同族到来之前杀光他们!他们太狡猾了,沃格瑞姆!狡猾到能欺骗法师的感觉!”

  龙人法师慢慢的点着头。“没错。可是,一切都白费了。计划已经失败,我们一事无成。黑暗之后的法术要比我们想象的强大的多。”

  勃拉克发出了生气的嘶声。“我们?什么法术?你在说什么?那个精灵和他的配偶呢?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法师?你现在比平时还要奇怪!”

  沃格瑞姆闪到入口的一边。“你最好自己看看,队长。”

  从法师的旁边挤过,勃拉克冲进了小屋里。屋子里的黑暗使他开始时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一会之后,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

  龙人恐惧的向后退了一步,在他企图避免去看毯子上的那个东西时,对黑暗之后的誓言不由得脱口而出。那是塞拉——但又不是。那个形体在不断的改变,好象两种力量都企图夺取控制而又没法击败对方一样,指挥官这样想着。

  他厌恶的将剑拔出剑鞘,强迫自己站在那堆变幻的东西前。他一剑砍下了那本应该是头的部分。勃拉克拾起一大片衣服,试图擦干净他的武器。这块衣服是一度曾属于沃格瑞姆的黑袍的一部分。法师烧焦的身体蜷缩在角落里。

  “黑暗之后的控制太强大了。”法师的声音响起,但发话的形体却是精灵。接近的看着他,勃拉克觉得一阵毫无理由的恐惧蔓延到全身。那是伊里亚……然而又不是伊里亚。“我们本不应该相信她会遵守协定的。”

  “有些同伴不相信已经毫无希望,”精灵继续道。“我们决定去带回我们的孩子。如果黑暗之后能把他们变成可憎的畸形,我们也能将他们变回来。”

  龙人队长向前走去。“你是我的囚犯,老头!我已经识破了你的陷阱!现在,我的手下正在杀光你的村民,烧光这个该死的村子!”

  伊里亚悲伤的摇着头。“特别的,我对你抱着期望。当我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为我而来的。同样的果断,同样的力量。那个梦几乎抓住了你,就象几乎抓住了其他人一样。”一只手指着毯子上静止的形体。在微弱的光线里,精灵的手看上去如同皮革一般。

  伊里亚继续道。“我们没时间去准备一个真实的村子。必须使用魔法,好让你们去接受本不应该接受的。可是,这还不够。你们只有一个人真正的对我们的魔法作出了反应,尽管极其强烈。我几乎就要成功了,然而,他无法承受变形——我恨不能代替他——死亡或许是他更好的归宿。”

  “什么变形?”勃拉克后退着。这精灵并不象一个战俘,而且他的外貌开始改变了。面部开始扩大,带着爬虫类的特征。

  “你们就是下一代。我们的骄傲,我们的欢乐,我们亲爱的孩子。许久以前,黑暗之后和她的邪恶巨龙趁我们睡眠时偷走了我们的蛋,把它们当成人质,要挟我们发誓不干涉她征服世界的邪恶计划。她承诺不会损害龙蛋,但是她撒了谎。使用黑暗法术,她将它们变成了你这样的生物。我告诉了你这些,孩子,现在你知道我们做这些都是因为我们爱原本的你——如果不是因为那污秽的黑暗之后的原本的你。”

  翅膀有力的展开。所有精灵的特征都转变成一个高大灿烂的银色身形。龙人跌跌撞撞的后退,一手挥舞着剑,无力的试图保护自己。小屋的四壁,因为无法承受伸展的躯体,象纸一样爆裂了。勃拉克四处躲避着碎裂的屋顶。

  巨大的头颅俯视着,发出了一声深深的叹息。

  “原谅我们吧,这些辜负了你们的父母。”

  火焰席卷了一切。

  火焰吞没了整个村庄。他们对此很有把握。没有一个龙人逃脱,他们试图烧毁村庄的举动使的他们在那一刻到来时无一缺席。

  整整三天,父母们为此哀悼着。三天的悲痛,三天为被黑暗之后扭曲的孩子们的哀歌。当一切都结束后,那些巨龙,银色的、金色的、金银混杂的巨龙们腾空而起,和他们的同类一起加入了那场可怕的战争。

  留在他们身后的,只有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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砦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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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林间驿站 通用语研究所 风之诗

砦亘 发表于 2007-8-7 13:32:53 |显示全部楼层

龙枪系列 药剂师  原著:Mark Antony

在仲夏节刚过的一个美好、金色的早晨,药剂师来到了法克斯费尔(Faxfail)镇。

  他不太稳当地坐在一辆外观独特的马车的高凳上,驶过镇子上狭窄、扭曲的街道。那辆由一对极其相配的小型斑点马拉着的马车,是一个高高的,箱子般的车厢,整个都漆成了黑色,包裹在大量的木刻金色藤蔓的装饰里。在马车的一侧嵌板上,有一个用奇特而灿烂的紫色画就的瓶子;图画的下面,用石绿色的流畅字体写就的,是一行奇怪的字:摩斯温的奇迹万能药。这可实在是一个神秘的消息,并且的确震住了那些从早晨的工作和家务上抬起头来,好奇的看着马车嘎嘎驶过的市民。 药剂师自己看上去很年轻,有着新收麦秆一样颜色的头发和夏日晴空般的蓝眼睛。他穿着整洁的贵族服饰——虽然比大多数贵族的服饰还要鲜艳——他的黑色、红衬里的披风在清晨的和风中向后飘扬着。他向一路上经过的市民们挥着手,在他开朗、明亮的笑容前,连太阳都黯然失色了。

  一个矮小黝黑的人也坐在长木凳上,就在药剂师的旁边。他看上去不象他的伙伴那样兴高采烈,但这并不出奇。他是个矮人,人们常说矮人是非常坚强固执的,就和他们所喜爱的那些在大山深处锻造出来的金属一样。这个特别的矮人板着脸,眉头在铁灰色的眼睛上面紧皱着,显出一副愁容。他长长的粗糙黑色胡须挤在他宽大的皮带里,蓬松的头发编了条辫子,用皮带系在脑后。 “我说,你这副坏脾气的样子会把这些镇民们吓坏的,”药剂师迅速的从紧闭的牙齿里对矮人说,同时一直微笑着挥手。“如果他们都朝你看上一眼,然后跑回家里拴上门的话,我们是不会捞到什么好处的。至少,在赚够他们的钱之前就是如此。我不指望你会笑一笑改变气氛的,行吗?”

  “我正在笑,”矮人用粗哑的声音回答道。他暴躁的面庞并不完全像一大块风沙磨砺的花岗岩那样温暖友好,但也差不太多。 药剂师批评的看着矮人。“你也许不必如此卖力的去笑的,”他轻松的建议道,但这个笑话在阴着脸的矮人面前完全失效了。药剂师叹息着摇了摇头。他的名字叫贾斯通(Jastom),他已经和这个特别的矮人一起旅行了很久,知道有时争论和揶揄是没用的。矮人的名字叫阿格瑞姆拜尔德巴(Algrimmbeldebar),但这些年来贾斯通已经习惯于简单的叫他格瑞姆(Grimm)。这不但更好读,而且也更适合矮人的脾气。

  流言比麻雀还快的在镇子上狭窄的街道里传播着,当马车到达法克斯费尔的中心广场时,一大群好奇的镇民已经期待的聚集过来。这并不是贾斯通曾兜售过药剂的最大的场面,但也绝不是最小的。法克斯费尔是一个在索兰尼亚(Solamnia)南部,加奈(Garnet)山脉深处的市镇。最近的城镇——应该是考林(Kaolyn)——在西北方,三天的美好旅程。这边都是乡下人。所有的乡下人都要比城市人更容易信任别人。或者说更容易受骗,就看你怎么说了。

  “我想这意味着我将要配更多的药剂了,”格瑞姆喃喃抱怨着,看着不断增加的人群。矮人打开长凳后面的一块小嵌板,敏捷的消失在马车的里面。

  调和药水是格瑞姆的工作,贾斯通负责售卖。在他们从安塞隆(Ansalon)的一端到另一端的旅行过程中,这个组合已经被证明是十分赚钱的。几年前,在卡拉曼(Kalaman)的集市里,他们第一次相遇了。那时,他们都还没能让自己过上非常美好的日子。即使是贾斯通的明朗的笑容和正直的面貌也不够让人们对他那些试图和幸运护符混在一起的粗糙的小玩意感兴趣。而对矮人来说,他那阴郁、不悦的脸色往往会让可能的顾客从他售卖药水的货摊前退避三舍。一天晚上,他们两人在一家酒馆里共用一张桌子,并且在一大杯淡啤酒上哀悼着各自的不幸。两者都意识到对方具有自己所缺少的天分,于是,这个不太靠得住但获利良多的伙伴关系诞生了。

  马车在城镇广场的中心停住了,贾斯通表演杂技般的跳到广场的园石上。他深深的鞠了个躬,像一个宫廷术士般的挥舞着他巨大的披风,并且张大了双臂。 “到这里来,法克斯费尔的好朋友们啊,到这里来!”他高声说道。他的声音象号角般明亮,在多年叫卖的磨练下象最好的乐器一样的准确。“今天,奇迹在等待着你们,来吧,看吧!”

  不知从何而来的(或者,实际上,从他的袖中而来的)一个小小的紫色瓶子出现在贾斯通向上翻起的掌心。当无论年轻人还是老人都向前倾身凝视着这个古怪的小瓶子时,一阵惊讶的喘息在人群中掠过。清晨的阳光在紫色的玻璃上跳动着,照亮了里面粘稠的、不可思议的液体。 “真正的奇迹,”贾斯通继续说道,将声音降低成戏剧般的耳语,但是就连最远的旁观者都能听的清清楚楚。“只要小小一口,你所有的躁动与不安,所有的病痛与沉疴,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从未有过一样!这一切仅仅要十个钢币(coins of steel)!”——他做了一个无所谓的手势,使得这一细节看起来有着最为明显的意义——“这瓶摩斯温的奇迹万能药包治百病!”

  当然,最后一句并不完全正确,贾斯通知道这一点。他和格瑞姆是牛皮大王。冒牌货。骗子。紫色瓶子里的药剂连一只打喷嚏的兔子都治不好,更别提他提到的种种可怕疾病了。摩斯温甚至不是贾斯通的真名。他的真名是贾斯通·莫斯沃尔(Jastom Mosswallow)。不管怎样,在任何地方的居民意识到真相之前,贾斯通和格瑞姆早就跑掉,到下一个村镇或城市去从事他们的买卖去了。

  这买卖并不像Jatsom所估计的那样坏。他和格瑞姆努力赚到了整包的钱币,作为回报,被他们欺骗的居民们得到了精神上的寄托,虽然只是一小会。在如今的时代连一个短暂的希望都是很稀有珍贵的。

  六个月以前,在冬天快结束时,整个克莱恩(Krynn)都在巨龙冰冷锋锐的利爪下呻吟。随着春天的来临,长枪之战(The War of the Lance)结束了,但是战争留给大地——和人民——的创伤并不像冬天的雪一般容易消逝。安塞隆的人民渴望任何能令他们相信他们能够将那些黑暗的战乱之日抛诸脑后的东西,以便他们能抚平自己的创伤,重新过上完整的生活。这正是贾斯通和格瑞姆所给予他们的。 当然,自从战争以后,现在大陆上有真的牧师出现了。有些是女神米莎凯(Mishakal)的信徒——叫作光之使徒(Light Bringer)——他们能通过以手碰触来治疗。但就贾斯通所知的,真的牧师还是极为稀少的。不管怎样,他和格瑞姆尽量避开了那些传说有牧师存在的市镇。当身边有人拥有真正的治疗之力时,人们是不会愿意去买假的治疗药剂的。

  突然的,一个巨大、惊人的金属声响了起来!马车的一侧嵌板向下弹开,露出了一个磨光了的柜台,还有后面一排排满了闪耀的紫色瓶子的货架。格瑞姆怒气冲冲的眼睛刚好露出台面,但人群几乎没有看到沉默的矮人。所有人都盯着那些陈列出来的闪亮药剂。

  贾斯通向马车作了个夸张的手势。“实际上,我的挚友们啊,只要一瓶药剂,就可以解除你所有的病痛。这一切仅仅花掉你十个钢币。花一点点钱买一个奇迹,怎么样?”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人群一致的向前涌去,兴奋的叫喊着,手里是叮当作响的钱包。

  * * *

  一整个上午和一整个下午,镇民们都挤在黑漆的马车旁边,一边听着贾斯通对这药剂所具有的神奇性能的热情赞美,一边将他们冰冷的钱币掷在柜台上去换取那一个小小的紫色玻璃瓶。 其间只有一次小小的危机,那是在中午,药剂已经卖光的时候。格瑞姆忙碌的在狭窄的马车里穿梭着,称称这个,搅搅那个,匆忙的准备再做一批新的药剂。可是,一群粗壮的红脖子的农夫等的不耐烦了,开始摇晃马车。大大小小的瓶罐在马车里飞来飞去,东西全撒了出来,格瑞姆身上沾满了粘稠而且药味浓重的混合物。幸运的是,那时格瑞姆已经做好了一些药剂,贾斯通将这些药剂半价卖给了农夫们,以平息他们的怒气。 贾斯通并不在乎少赚些钱,但如果失去了马车——还有格瑞姆——那可就是一场灾难了。 在此之后,格瑞姆终于把空瓶里都装上了粘稠的,刺激性的药水,生意也格外顺利了。可是,矮人的眼睛依然象烧热的铁块一样炙热。

  “多好的谋生方式啊,”他一边向自己抱怨着,一边试图捏起粘在他浓密的黑胡子上的一块粘粘的药草。“我打赌总有一天我们会连自己的脑袋都骗掉的。”

  “那个阴沉的小家伙在说什么?”一个铁匠问道,迟疑着把他的十个钢币放到木头柜台上。“什么骗什么的?”

  贾斯通向格瑞姆投去杀人般一眼,然后对铁匠作出了他最为明亮的笑容。“请务必原谅我朋友的呓语吧,”他以一种阴谋般的耳语说道。“自从他被一匹小马踢中了头部后,他就有点不太一样了。” 铁匠带着理解的表情同情地点了点头。他离开马车时,手里攥着紫色的小玻璃瓶。贾斯通鼓鼓的钱包又添加了十枚钱币的重量。格瑞姆保持着沉默。

  * * *

  下午过去一半时,贾斯通卖出了最后一瓶药剂。买走它的那个肥胖的商人将紫色的小瓶子紧紧的握在他圆滚滚的手指里,匆忙的穿过街道,眼睛闪耀着光芒。他看起来并不想谈论他疾病的确切症状,但贾斯通怀疑这疾病和他人有关。也许是一个同样肥胖的年轻女孩,一边微笑着垂下眼睑,可怕地模仿着端庄,一边在附近的旅店里等着他的归来。贾斯通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突然,一声大叫传来!贾斯通转过身,看见一个老妇人丢下她弯曲的拐杖并且伴着笛手的欢快曲调跳起了活泼的快步舞。其他人也很快加入了舞蹈的行列,将刚刚还在困扰着他们的病痛忧郁全都抛到了一边。一个衣衫褴褛的家伙发现自己没有舞伴,于是就用一头不幸恰好在城镇广场上游荡的猪来代替了。当那人开始打着旋子时,那头猪发出了吃惊的尖叫。贾斯通忍不住大笑起来,这实在是值得一看。

  毫无疑问,这都是药水的功效。贾斯通并不完全清楚格瑞姆在那紫色的小瓶子里都放了些什么,但是他知道一个很重要的成分是一种叫做矮人烈酒(Dwarf Spirit)的东西。尽管矮人烈酒并不具备任何已知的治疗之力,但它确实有着强大的使人陶醉的功效。

  对矮人们是怎样酿造这东西的贾斯通一无所知。从他千方百计在格瑞姆那里探听出来的只言片语来看,这是极度机密的。秘方一代又一代的流传下来,并为古老的仪式和庄重的誓言所守护着。但是不管里面到底有什么,这东西的确有效。工人们扔下了铁铲,主妇们丢下了扫把,全都加入了这场迅速扩大的狂欢之中。受人尊敬的镇子长老在广场周围翻着斤斗,父母们和高声欢笑的孩子们手牵着手在稻草堆上跳跃玩耍。现在,所有对战争的思虑,所有对疾病的担忧,都在法克斯费尔镇完全消失了。

  但这并不会持久。

  “一旦明天矮人烈酒的效用过去,他们可不会觉得很舒服的。”格瑞姆阴沉的评论道。

  “但是今天他们感觉很好,等到明天我们就在别的地方了。”贾斯通说道,轻轻的拍着腰带上快要爆炸了的钱包。

  他砰地一声关上马车侧面的隔板,爬到了高凳上。格瑞姆跟在后面爬了上来。随着缰绳的一下轻抖,小马开始出发,马车慢慢的驶出了欢闹中的城镇广场。

  贾斯通并没有注意到有三个人——一个挎着一把剑,另外两个不顾暖和的天气而裹在密不透风的黑袍里——从一个阴暗的小巷里走出来,并且穿过自发庆祝的人群,开始跟踪在马车的后面。

  * * *

  贾斯通吹着欢快但却走了调的口哨,驾着马车在红土路上颠簸行进着,法克斯费尔已经被远远抛在后面了。

  道路蜿蜒穿过一条宽阔的溪谷。南方和北方矗立着两座灰白色的尖峰,仿佛是由消失已久的巨人们修建的远古城堡一般。天空如同蓝宝石般的清澈,和风带着山顶的气息拂过草原,荡起了绿色和金色的涟漪。向日葵象好脾气的老妇人一样互相点着头,云雀轻快的飞翔着,唱着她们婉转欢乐的曲子。

  “你看上去心情实在很好啊,考虑到……”格瑞姆以他隆隆的声音说道。 “考虑到什么,格瑞姆?”贾斯通快乐的问道,继续吹着他的口哨。

  “考虑到跟在我们后面路上的那团灰尘。”矮人回答说。

  贾斯通的口哨声突然停了下来。

  “什么?”

  他匆匆的扭回头看去。没错,一团厚厚的红色尘烟在后面半里的路上升起。贾斯通甚至能看见三个黑色的骑影在那团血色的烟云中显现出来。不…………是一个骑手和两个在两侧奔跑的身影。模糊而连续不断的蹄声隆隆传来,象远处的暴风雨一般。

  贾斯通大声诅咒着。“这不可能!”他不敢相信的说道。“镇民们不可能这么快就冷静下来。他们不可能揭穿我们的骗局,至少现在不能。” “是吗?”格瑞姆咕哝道。“喔,他们速度很快,不太可能是喝醉的人。”

  “也许他们不是冲着我们来的。”贾斯通厉声说道。但是一幅令人不快的他的脖子上吊着绞索的想象在他心头闪过。他重新咒骂着,抽打着缰绳,驱策小马开始慢跑。箱子般的马车很笨重,而且他们又正要驶上一座小山丘,这对小马没法更快。贾斯通粗野的回头看去,骑手已经追上刚才的距离的一半了。现在他看见了那两个人——在两侧奔跑的那两个——穿着厚重的黑袍。阳光在第三个骑手拔出的剑上模糊的闪耀着。

  贾斯通迅速否定了从马车上跳下来逃跑的想法。就算他们能毫发无伤的跳下来,追来的陌生人也能轻易的把他和矮人象一对不相配的杂草般砍翻在地。另外,马车里有着贾斯通和格瑞姆的全部家当。他们全部的生计都指望着这些东西了。不管在什么情况下,贾斯通都无法丢弃它。他更加用力的抽打着缰绳。小马们喷着粗气,更加努力的向前奔跑。 但这并不够。

  伴随着如同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一般的声音,那个骑手驶到了马车的一侧。一个黑袍人飞奔到小马的旁边。他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牢牢的扯住了身边的缰绳,双脚深深陷进了满是沙砾的路面里。人立而起的马匹发出了恐惧的嘶鸣,嘎然而止的马车微微晃动着。 “滚开,狗崽子!”格瑞姆狂怒的咆哮,手伸到座位下,摸索着他一直放在那里的巨斧。矮人从未好好练习过武器。轻易的近乎于喜剧一般,第二个黑袍人抓住了矮人短上衣的领子,将他从长凳上提了起来。吊在半空的矮人徒劳地手舞足蹈,脸因为愤怒和喘不过气而胀的通红。

  贾斯通没空去为忙乱的矮人担心了,他自己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剑直指向他的心脏。

  不管这三个人是谁,贾斯通确信他们不会是法克斯费尔的镇民,但这并不能使他感到安慰。他眼前的男人看起来是个战士。他身穿镶着青铜甲片的黑色皮甲,一袭浅蓝色的斗篷搭在坚实宽阔的肩上。 突然,贾斯通痛苦的意识到了他腰带上丰满的钱包。他小声的骂着自己。他本来就应该注意到这一点而不是大摇大摆的炫耀他新到手的财富。战争已经结束了,这段时间路上到处都是强盗和歹徒。他们大部分是索兰尼亚军队的逃兵,饥不择食的四处寻找象他这样愚蠢的旅行者下手。

  贾斯通拼命挤出了一个最完美的笑容。“日安,朋友,”他对用剑指着他前胸的人说道。

  那是个高大严肃的人。他的金色短发和鹰勾鼻都使得他的面貌更加的古板顽固。但是,最让人在意的还是他那双眼睛。和他的头发一样,那双眼睛呈现出一种无色的苍白,但是却象岩石一般坚强。无论如何,这是一双曾毫不在意的看着人们死去的眼睛。 他礼貌的点了下头,仿佛手里并没有持着剑一般。“我是多姆(Durm),蓝龙军的中尉,”他的声音犹如钢铁一般——精练、流畅、但无比冷酷。“我的上司,龙骑将沙扎克(Shaahzak),需要一个会治疗的人。”他用剑指了一下画在马车一侧的药瓶。“我注意到你是一个医师。”剑尖重新转回了贾斯通的方向。“你要跟我去照顾我的指挥官。”

  蓝龙军?贾斯通怀疑的想着。但是战争已经结束了!巨龙联军已经被白石议会所击败。至少,大家都是这么传说的。贾斯通迅速的瞟了一眼格瑞姆,矮人依旧悬挂在黑袍人的手上,正困难的尖声叫骂着。贾斯通随即将注意力挪回到面前这个自称为多姆的人。 “恐怕我要去赶下一个约定了,”贾斯通和蔼的说,嘴笑得更开了。他递出他沉重的皮革钱袋。“我相信,中尉,你一定能轻松找到另一个不这么忙的医——”贾斯通正想把话说完,但在此之前,多姆做了一个流畅的,几乎是漫不经心的手势,然后发动了攻击。

  一团白热的火焰在贾斯通的头部爆发开来。他重重的从马车长凳上摔落坚硬的地面,耳朵里满是涌现出的杂音。在那晕眩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几乎要呕吐起来。过了一会,那种跳动的疼痛慢慢减轻了。他眨着眼睛抬头看去。多姆已经下马站到身前,他的脸上和方才一样毫无表情。 “我奉劝你不要再对我说谎了,”多姆以一种礼貌而寒冷的音调说着,语气就好象一个主人正在劝告客人不要把酒洒在昂贵的地毯上一般。“知道了吗,医师?”

  贾斯通忙不迭的点头。这家伙能眼都不眨的空手杀掉我。贾斯通战栗的想。

  “好极了,”多姆说道。他伸出手——就是刚刚发动攻击的那只——帮贾斯通站立起来。多姆迅速作了一个手势,抓着格瑞姆的黑袍人松开了手。矮人重重掉回马车的长椅上,大口的喘着气。

  “如果你再跟我说谎,医师,”多姆平静的说道,“我会让我的手下去对付你。恐怕你会发现他们可不象我这么仁慈。” 多姆的黑袍随从们向后揭开了他们长袍上厚重的兜帽。

  他们不是人类。

  那两个人看起来更象是蜥蜴而非人类,但也并非全是蜥蜴。他们用一眨不眨的黄眼睛凝视着贾斯通和格瑞姆。暗淡的黑绿色鳞片——不是皮肤或毛发——覆盖在怪物的面部。他们有着象狗一样的鼻子。参差不平的短刺生长在他们扁平的额上,而他们的耳朵看起来只是鳞片上的小小凹痕。离贾斯通最近的那个怪物邪恶的笑了,露出一排排交错的黄牙,好象正在打着将贾斯通派上应有用场的主意。细长分岔的的舌头在那怪物的嘴里进进出出的舞动着。 龙人。贾斯通这辈子从没见过这样一个生物,但是他听过的许多关于长枪之战的故事里都描述了这种东西。龙人是龙骑将的部下,当邪恶巨龙从天而降时,龙人也踏遍了这块大地,将灾难和苦痛散布在整个克莱恩。

  “你干脆把我们交给蜥蜴好了,这样大家都省些事,”格瑞姆怒气冲冲的叫道。“我们只是——”

  贾斯通用胳膊肘重重的在矮人肋骨上捣了一下。

  “——医师学徒。我们是新手。才开始。”格瑞姆咕哝着,说着“脖子”之类的,但幸运的是只有贾斯通听见了他。

  贾斯通发挥了他所有的戏剧天分来扮回他的外表。“很好,我的中尉啊,我们会和你一起走的。”他说着,掀了一下帽子。好象我们没有其他的选择,他在心里偷偷补充道。 “好。”多姆简洁的说。

  中尉翻身上马并恶狠狠的鞭策着坐骑,马开始小跑起来。贾斯通知道他们除了跟上外别无选择。他爬上马车,驱策着小马。马车开始移动了。两个龙人分别跑在两侧,手充满恶意的放在马刀柄上。贾斯通瞅了格瑞姆一眼。矮人也在看着他的朋友,然后阴郁的摇了摇头。

  生平第一次的,贾斯通发现自己希望他们的药剂真的象他所宣称的一样神奇。

  * * *

  黎明在地平线上舒展开来,就像一朵暗淡的玫瑰张开花瓣一般。此时,马车也嘎嘎的驶入了龙军的营地。

  他们已经走了整整一夜,仅靠着深红之月努林塔瑞(Lunitari)的微光指引,在危险的山路上穿行。贾斯通不止一次的认为马车,小马,所有的一切都要直落到悬崖下的黑暗深渊里了。但是当车厢在弯曲的山路上左右倾斜时,贾斯通也不敢暂缓疾驰的马车。恐怕从悬崖上翻下去都要比面对多姆的怒火要好。

  现在,在黎明暗淡的银光里,他们终于将连绵的山峰抛在身后的黑暗里了。龙军的营地就坐落在一片丘陵边缘的山谷里。东面的远处是一片辽阔的暗绿色的平原,平滑的地平线上三三两两地点缀着白杨树的剪影。为了吸收水分,这些树的根扎得格外深。

  营地并不大——大约总共五十个帐篷,簇拥在一条小河的岸边。但是贾斯通并没想过在距离索兰尼亚这么近的这里,或是在其他地方,还有着任何龙军的存在。从那些故事里,他以为他们已经被彻底从克莱恩大陆上清除了。显然事实并非如此。

  营地里的大部分士兵都是人类,个个都双唇紧闭,眼神刚强。营地里也有不少龙人,穿着和人类战士类似的皮甲。龙人的背后长着短粗的有如蝙蝠一样的皮质翅膀,但从他们用赤着的脚爪大步走过来看,这翅膀并不能飞翔。

  “他们看上去可不象那些以前买过药剂的友好顾客,”当马车驶入营地的中心时,格瑞姆提醒道。

  贾斯通以前也遇到过危险的顾客。与神奇药水相比,那些毫无纪律的暴徒对敲断他人的骨头更感兴趣。但到最后还是他占了上风。

  贾斯通的蓝眼睛亮了起来。“可是他们还是顾客,对不对?”他轻声说道,对矮人的提醒很高兴。“我们不要忘记这一点,格瑞姆。他们以为我们是医师。只要他们还这么想,我们的脑袋就能在脖子上待的好好的。”向可怕的顾客们兜售只需紧记一条规则:

  永远不要显露惧意。

  贾斯通抚平了披风上的褶皱,并把帽子上的羽饰调整到一个合适的角度。“你好啊,”他对战士里的一个说道,并且易如反掌的作出了一个迷人的笑容。“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这里——”

  中尉迅速的拨转马头驶到马车的一侧。“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医师,问我好了。”多姆用如同裹在丝绸下的利剑一般的声音说道。

  “你——你的手下真不少嘛,”贾斯通吞了口口水,努力的使自己听起来就象是随口问问一样。“他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模糊的微笑在多姆的嘴角浮现,但这决不是什么高兴的表情。贾斯通拚命抑制着颤抖。“那些索兰尼亚骑士们是怎样说的?”多姆问道。“他们英勇的将巨龙军从克莱恩一扫而光?好吧,现在你们看到了,并非如此。我承认白石的军队——他们赢得了一场很重要的战争。但如果索兰尼亚骑士们以为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那他们一定象故事里说的一样蠢。”多姆骑在马上,指点着整个营地。一列编队行进,长剑出鞘的士兵当他们经过时向多姆敬着礼。

  “实际上,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前哨而已,”多姆继续道。“我们的大部分兵力都部署在东边。从这里到卡尔基斯特(Khalkist)山脉的所有土地都属于蓝龙军的龙骑将。另外一支龙军有着更大的地盘,就在东北方。黑暗女皇——我的首领和主人——已经制定了对骑士们的反击。这将是一场光荣的战斗。”第一次的,贾斯通觉得自己在多姆暗淡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光亮。

  “所以不要害怕,贾斯通·摩斯温, 你现在是属于龙骑将的,”多姆恢复了礼貌而冰冷的语气。“马上,整个安塞隆都会属于她。”

  贾斯通开始问另一个问题,但是多姆扬起头,保持着沉默。他们在一个极其巨大的帐篷前停了下来。一面旗帜在帐篷的顶端飘扬着,黑色的底色上绘着一只飞舞的蓝龙。两个士兵站在入口,手放在他们的剑柄上。

  一棵古老的白杨树在帐篷上伸展开巨大、粗糙的枝干。大约半打奇怪的东西悬挂在枝条上摇摆着。有些看上去和一个褴褛的大背包没什么两样,有些的形状还让贾斯通有着模糊的熟悉感。微风在绿叶间掠过,那些悬着的包裹也开始转动起来。几张苍白、浮肿的圆形跃入了眼帘。

  人的面庞。

  贾斯通飞快的转过眼,一手捂在嘴上制止翻肠倒肚的恶心。挂在树上的不是什么包裹。那是人。他们被乌鸦吃剩的黑洞洞的眼眶向下盯着贾斯通,仿佛在嘲笑他一般。

  “该死的!”矮人嘟囔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在你们之前的医师,”中尉平淡的说道。“第一个是我们自己的牧师,安卜瑞克(Umbreck)。似乎他对黑暗之后的信仰还不够坚定。她对他的祈祷充耳不闻。这些人都没能治好沙扎克指挥官。”

  贾斯通困难的咽下口水,恐惧的味道在他喉咙里翻腾着。但他还是努力的作出一个微笑。“没什么好怕的,中尉。”他大胆的说道,“我们不会失败的。记住,摩斯温的奇迹万能药能包治百病。”

  矮人被这句话噎了一下,但谢天谢地,他什么也没说。

  贾斯通和矮人从马车的高凳上爬下来,多姆领着他们进入了微暗的帐篷里。一种腐败的、令人作呕的浓厚气味在空气里凝滞着,几乎令贾斯通窒息。药草在铜火盆里噼噼啪啪的燃烧着,但也没法冲淡这腐朽的气息。

  帐篷里空荡荡的。一张散布着地图和羊皮纸卷的桌子,一个摆满各种武器——马刀、钉锤、长矛——看起来都漆黑而邪恶——的武器架。一张轻便小床摆在帐篷一角,上面躺着的并非人类,而是一个龙人。指挥官沙扎克。

  就算贾斯通不是真的医师,他也能看出指挥官正频临死亡。他身上的鳞片黯淡干瘪,紧紧贴在他的骨头上。他黄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模糊而狂热的光,爪子无力的扯着皱巴巴的床单。他的左肩包裹在厚厚的绷带里,但是渗出的黑色浓水还是浸湿了衣服。

  “沙扎克指挥官是两星期前受伤的,在和索兰尼亚骑士巡逻队的一场小冲突里。”多姆解释道。“开始伤口看起来并不可怕,但很快就化脓了。你要治好他,医师。否则你就会加入外面那些家伙了。”

  “我们……啊……我们必须准备好一份药剂,”贾斯通说道,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会颤抖。

  多姆古板的点了点头。“很好。你要是需要什么的话,只要说一声就行了。”中尉毫无暖意的笑了一笑,然后离开了他们。

  * * *

  当贾斯通和格瑞姆单独挤在马车狭小的车厢里时,矮人摇了摇头。

  “你已经疯透了吗,贾斯通?”他小声说道。“你明明知道我们在法克斯费尔卖掉了最后一瓶药剂,现在你以为我们可以凭空变出一瓶来给他们吗?”

  “不过,我实在是想不出别的话可说了,”贾斯通为自己辩护道。离开法克斯费尔后,他们原打算去考林买原料好让格瑞姆再酿造一批矮人烈酒的。

  “另外,”贾斯通继续道,“我们总可以做些什么。如果我们出去时没能拿着一瓶药剂的话,多姆马上就会拿我们去喂乌鸦的。”他开始翻找着散布在车厢里的瓶瓶罐罐。“等一下!”他激动的说道,“在这个桶底上还沾着些东西。”他将桶里的东西向一个紫色瓶子倒去。一股黑褐色的还混杂着沙粒的粘稠液体流了出来。

  “不能给指挥官喝这东西!”格瑞姆嘶哑的喊道,并试着把那个紫色瓶子夺走。

  “为什么?”贾斯通一边问,一边把瓶子举到矮人够不着的地方。

  格瑞姆双手掐腰,生气的瞪着他。“那纯粹是烂泥——我的祖父总是叫它妖怪稀粥(Goblin's Gruel)。那是蒸馏完矮人烈酒后所余下的渣滓。这东西和其他残渣混成了液体。啊,这东西会让他快乐——或者说会无比快乐一会儿——但是最后……”格瑞姆摇了摇头。

  “一会儿!我们正好用这时间逃走,”贾斯通孤注一掷的说道,塞上了瓶口。

  格瑞姆怀疑的摇着头。“我们会成为乌鸦的一顿大餐的。”

  * * *

  龙人指挥官沙扎克在发着高热的昏迷中痛苦呻吟着。贾斯通手里攥着装满妖怪稀粥的小瓶子,格瑞姆站在他身后。多姆来回看着他们俩和指挥官的床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贾斯通华丽的舞动着披风,高高举起那个紫色的瓶子。没必要减少这些戏剧化的表演。

  贾斯通向格瑞姆点了点头。矮人抓住龙人扭曲的头部并扶正,他有力的手扳开了怪物的嘴巴。贾斯通倒过瓶子,将那些粘稠的东西沿着龙人分叉的舌头倒进他的咽喉。格瑞姆放开了手,沙扎克的嘴巴迅即合上了。贾斯通挥舞着手,空了的瓶子看起来就像在空气里消失了一般。多姆冷冷的看着这一切,眼睛一眨不眨。

  贾斯通深深的吸了口气,准备找些什么话来说。但在他开口之前,一声令血液都为之凝结的尖叫搅碎了帐篷里恶臭的气息。

  那是沙扎克。

  龙人又发出了一声尖叫,在床上痛苦的翻滚。贾斯通和格瑞姆张口结舌的看着他。一瞬间,多姆已经拔出了剑,直指向贾斯通的胸前。

  “看起来你已经失败了,”多姆轻声说道,就像一个父亲斥责儿子一般,但是他的语气却是死一般的寒冷。

  突然的,龙人指挥官从床上坐起身来,拍开了多姆的剑。妖精稀粥在他的血液里奔驰着,燃起了他的生命。苍白在沙扎克的肉体上消失了,看上去伤口也不再让他痛苦。他的黄眼睛重又明亮了起来。

  “别发傻,多姆。”沙扎克说道。“如果你敢动一下这两位技艺高超的医师,我就揪下你的脑袋。”

  贾斯通觉得一阵眩晕。但是他可不会白白浪费这个大好机会,他摘下帽子,深深的鞠了一躬。“能看到大人如此健康,我等由衷欢喜,”他以一种被深深感动的语气说道。他偷偷的踢了格瑞姆一脚,矮人连忙笨拙的模仿着贾斯通优雅的姿势鞠下躬去。

  “你服侍的很好,医师,”沙扎克一边用他那干巴巴的爬虫嗓音回答,一边披上旁边的手下递上的深红长袍。

  “能为一位如此卓越超群的长官治疗,我真是欣喜若狂,”贾斯通说道。格瑞姆在胡子下面嘟囔着什么。

  “很好,”沙扎克嚷道。他突然疯狂的转过身,脸上露出凶残的笑容。“我还从来没觉得这么好过!”他令人头晕眼花的打着转,在快要摔倒时,多姆强壮的手臂扶住了他。

  毫无疑问,龙人指挥官一定是酩酊大醉了。

  “把你那恶心的爪子拿开!”沙扎克拍开中尉的搀扶。“你给我带来了一个接一个的医生,一个接一个的牧师,那些家伙扎我,刺我,在我上面祈祷着他们邪恶的神灵,但全都失败了。你让我忍受了这么久的痛苦,我应该好好打你一顿的。”沙扎克的表情在兴奋的狂喜和焦躁的暴怒之间摇摆着。这两种情绪在他身上合为一体了。

  多姆静静的看着,没有一丝表情。

  “不管怎样,你还是为我带来了这些最优秀的医师,”沙扎克说道,他开始哼唱起来。“因而我将大发慈悲。我甚至会给你奖赏,好让你看看我无尽的仁慈。”他伸出了他的左手。“准许你亲吻你主人的戒指,多姆中尉。”

  一颗镶嵌着拇指指甲那么大的红宝石的戒指戴在龙人爪子的中指上。贾斯通怀疑沙扎克有很多年没除下过这个戒指了。实际上,他觉得龙人根本没法拿下它。龙人那覆满鳞片的肉体在戒指的两边膨胀着。多姆毫不犹豫的在沙扎克伸出的手前跪了下来。

  他向前倾着身子,嘴唇碰上发着微光的红宝石。正当他亲吻时,沙扎克开始了殴打。多姆没表现出一丝畏缩。他慢慢站直身体。红宝石在他的面颊上划过,一道和宝石一样艳红的细细血流向他的下颌淌去。龙人笑了。

  “那么,中尉,”沙扎克用他爬虫类的混浊模糊的嗓音说道,“你的奖赏到此为止了。”

  多姆僵硬的鞠了一躬,同时施给贾斯通一个简短而难以理解的眼色。

  贾斯通拼命的想平静下来,可是心老是在嗓子眼跳着。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格瑞姆一眼。是时候离开这地方了。矮人用力的点头赞同。

  “唔,我想现在一切都恢复正常了,”贾斯通高兴地说,戴回了他的帽子。“那么我们也可以——”

  沙扎克打断了他。

  “我要宣布一件事!”龙人喊道。他胡乱在一个银杯里倒了一些酒,同时把更多的酒洒在长袍上。他在帐篷里醉醺醺的来回晃荡着,在箱子和家具上跌跌碰碰。一个部下跟在他后面,手里拿着羽毛笔和羊皮纸,记录着他说的每一个字。“特此通告,因为他们无比出色的服务,这两位医师将成为我的个人医师,从现在直到永远!”他以胜利的姿势大大的伸开双手。他手里攥着的银酒杯重重的敲在部下的头上,发出一声闷响。那个战士像石头一般倒在地上,纸笔在手里滑落。沙扎克什么都没注意。

  贾斯通和格瑞姆惊慌的对视着。“厄,非常抱歉,大人,”加斯通犹豫的问道,“您的意思是——”

  沙扎克疾步走到贾斯通面前,妖怪稀粥使他的眼睛熊熊燃烧着。“我是说多姆中尉会带你们去你们的新住处,”龙人说道,可怕的微笑着,露出满口参差的利齿。“你们要一直给我留在营地里。永远如此!现在,你们是我的医师了。”

  贾斯通觉得自己就象突然掉进冰水一样,他只有无声的点着头。不可思议的,这次的药水看起来是好过头了。

  * * *

  “外面有多少守卫?”贾斯通耳语道。

  “两个。”格瑞姆一边悄声回答,一边透过帐篷口间的隙缝朝外窥视。“两个都是龙人。”

  贾斯通在狭窄单调的帐篷里踱来踱去,烦恼的扯着自己的头发。地面上散布着腐烂的干草,空气里有股酸臭的霉味。唯一的光线来自于从帐篷顶的小洞里漏进的一缕阳光。

  “肯定有方法逃过他们,”贾斯通激动的说道,攥紧了双拳。

  “可惜没法让他们喝醉,”格瑞姆干巴巴的附和道。

  贾斯通生气的瞪了矮人一眼。“办法总是有的,格瑞姆。事情的余地肯定比我们知道的还要多。我们只是需要时间来找出答案而已。”

  格瑞姆摇着头,他浓密的眉毛也随着愁容耷拉着。“从现在起,妖怪稀粥会在沙扎克体内从里到外燃烧出来,就象他喝下了一团火焰一样。他明早就会死去。”矮人不祥的停了一下。“因此,我们也会。”

  贾斯通呻吟着,几乎忍不住要把阴着脸的矮人掐死的冲动。最好还是把力气省下来逃跑,他提醒着自己。等到他们逃出去,他有的是时间找矮人算账。

  贾斯通挫败的叹息了一声,重重跌坐在腐烂的麦秆上,双手托着下巴。格瑞姆的阴沉悲观也传染给了他。

  帐篷的入口打开了。两个龙人卫兵背向着午后明亮的阳光站在那里,他们分叉的舌头在参差不齐的黄牙后忽隐忽现。

  “进餐时间到了,”一个龙人说道,烦乱的黄色眼睛直盯着贾斯通。

  贾斯通震惊了一会儿,不知道龙人说的进餐时间是谁的:贾斯通还是它自己。使他感到安慰的是,他看到了龙人捧在爪子里的碗。龙人将两个陶碗放在地上,里面腐臭的东西从边上洒了出来。另一个龙人将一个油腻的酒袋丢在旁边。

  “指挥官命令要给你们营地里最好的食物,”另一个龙人发着牢骚,语气里满是羡慕。“沙扎克一定很尊敬你们,真的。你们真走运。”

  等两个龙人离开后,贾斯通警惕的看着盛满食物的碗。其中一个碗里结块的苍白液体开始晃动起来。一个大大的黑甲虫从灰白的糊糊里爬出来,越过碗沿。贾斯通发出了一声仿佛被人掐住脖子般的叫喊。甲虫迅速的飞进了稻草里。

  “呸!”格瑞姆挥着手,将腐臭的酒袋丢在一边。“这些家伙的酒是拿什么做的?烂洋葱吗?”

  贾斯通觉得自己的胃慢慢缩成一团,堵在他的喉咙里。“如果这是营地里能提供的最好食物,那真难以想象普通士兵们吃的是什么。”他小心的用脚尖把陶碗拨到一边,但中途停住了。一个想法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

  他迅速的搜索着身上的披风,在一个秘密的口袋里,他找到了刚才给沙扎克服药后藏起来的空瓶。他拔掉瓶塞跪在碗旁。他将碗倾斜过来,小心翼翼的避免溅到任何腐坏的汤汁,把瓶子装了半满。然后他拿过酒袋,将里面酸臭的酒倒进瓶子。他想了想,又在地面上刮起一撮污泥加了进去。他紧紧塞住瓶子,并且拼命摇动着,好把里面那前所未闻的混合物搅匀。

  “以李奥克斯(Reorx)之名,你在干什么,贾斯通?”格瑞姆问道,灰眼睛里闪耀着光彩。“你完全疯掉了吗?我早该想到这一切对你来说是太过刺激了。”

  “住嘴,格瑞姆,我可没疯,”贾斯通恼怒的说,自己却忍不住笑了,他把瓶子高高抛起又灵巧的接住。“让他们喝醉,就像你说的那样。” “但你从来都不听我的话,”格瑞姆抗议说。“而且我也不认为现在是时候开始!”

  “走着瞧吧。”贾斯通说。

  * * *

  黄昏的时候,两个龙人重又掀起帐篷,近来收走餐具。

  “多谢啊,朋友,”当两个龙人收拾起空碗和酒袋时,贾斯通快活的说道。“这可真是非凡的一餐啊。”实际上,他和格瑞姆在帐篷一角挖了个洞,把那些令人厌恶的食物全都埋在了里面,龙人并不知道这些。两个龙人瞪着贾斯通,爬虫类的眼睛里满是恶狠狠的嫉妒。

  “你说得对,贾斯通,”矮人盯着两个龙人,沉思着说道。“他们看上去的确有点不妙。” 第一个龙人怀疑的眯起了眼。“这个肮脏的矮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贾斯通点着头,他正直的面庞上满是严肃。“我也看到了,贾斯通。”他沉重的说道。“这只有一个可能。鳞腐病。”

  “‘鳞腐病’?”第二个龙人重复道。“你们在扯什么傻话?”

  贾斯通叹息着,好像很难以启齿一般。“我以前见过的,”他悲伤的摇着头,说道。“在遥远的南方,阿班尼西亚(Abanasinia),这种灾祸导致龙人大批大批的死亡。我本来以为它不可能越过新海传播的,但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是啊,我曾经见过一次得了鳞腐病的龙人,”格瑞姆沮丧的说道。“我们埋葬了一堆黑色海绵般的躯体。那个龙人甚至到最后还没咽气。我真不敢想象一个活人能发出那样痛苦的尖叫。” “我从没听说过这些!”第一个龙人吸了口气。

  贾斯通做出了最诚实的表情。就算是神祗也想不到他是在说谎。“你不必听我的,”他耸了耸肩,继续道。“自己判断吧。第一个症状非常轻微,要不是有心去找的话是很难发现的:眼睛周围灰色的水泡,牙根和爪子的轻微疼痛,还有……”贾斯通将最后一句话压低成模糊的低语。

  “你说什么?”第二个龙人咆哮道。

  “我是说,还有听力也会时好时坏,”贾斯通愉快的说道。龙人的眼睛猛然瞪大了,两个龙人恐惧的互相看了一眼。 “我们应该怎么办?”第一个问道。

  “你们是医生,你们一定要帮帮我们!”第二个匆忙补充道。

  贾斯通给了他们一个安心的笑容。“当然,当然。别害怕,朋友。我这里就有一瓶药剂。”他挥着手,那瓶装满可怕的混合物的紫色小瓶跳到他的掌心。龙人们贪婪的看着它。“摩斯温的灵药无所不能。包治鳞腐病。”“你忘了吗?”格瑞姆抱怨道。贾斯通的脸沉了下来。“我的天啊,”他担心的说道。“怎么了?”第一个龙人忍不住尖叫道,他紧紧握着爪子,双翅激动的拍打着。

  “恐怕这是我们的最后一瓶药剂了,”贾斯通说道,一副绝望的神情。“这些根本不够你们两个的。”他将瓶子放在地上,向后退去,以一种追悔莫及的姿态摊开了双手。“我万分的抱歉,但你们必须自己决定谁能得到它。” 两个龙人彼此怒视着,吞吐着长舌,眼睛发着恶狠狠的光。

  他们同时向瓶子猛扑过去。

  * * *

  “哈,看来他们已经发现了这种困境下唯一的公平解决方法了。”贾斯通冷冷的评论道。

  两个龙人倒在帐篷的地上,僵硬的纠缠在一起。他们旁边是已经粉碎的紫色瓶子的碎片。激烈而迅速的战斗结束了。两个龙人在药剂前争斗着,互相残忍的将匕首刺入对方的心脏。他们随即化成了暗灰色,重重的倒在地上。一旦死亡,就化为石头,这是魔法生物们的天性。 “李奥克斯的胡子!这真是值得一看!”格瑞姆小声道。就在他们俩的眼前,龙人的身体开始崩溃了。片刻间,地上就只剩下两副盔甲,一双匕首,还有一小堆灰尘。

  贾斯通蹲下身,将一把锋锐的匕首上的灰烬抹掉。他紧张的笑了。“我想我们找到逃走的方法了,格瑞姆。”

  片刻之后,贾斯通从帐篷后面的裂缝下爬了出来,小心的窥视着外面越来越深的暮色。他示意格瑞姆跟上他。矮人在穿过出口时笨拙的绊倒了,他咒骂着摔到了地上。贾斯通提着矮人的腰带把他拉了起来,用眼神警告矮人保持沉默。 他们俩小心的穿过黑暗的营地。每当听到靴子的声音,贾斯通都会僵立不动,不过他们还是逃出了卫兵的视线。东面的地平线上现出了一丝银色。索林那瑞(Solinari)就要升起了,明亮的轻纱般的光辉即将洒遍大地。他们必须要抓紧了。当明月当空时,他们在卫兵前面将无所遁形。

  他们刚转过一个大帐篷的拐角,却又猛然后退藏在帐篷后面。贾斯通谨慎的探出头望去。十多只插在地上的火把围成一圈,照亮了一大片空地。当贾斯通看清眼前的奇观时,他不由的瞪大了眼睛。

  “我会飞了!我会飞了!”一个模糊,嘶哑的嗓音兴奋的尖叫着。那是指挥官沙扎克。 沙扎克在半空中疯狂的摇摆着,一根绳索系在他的腋下,另一头绕过高处的树枝。两个龙人嘟囔着拉着绳子,好让指挥官升的更高。沙扎克高兴的大叫着,无力的拍打着他那无用的小小翅膀。他的眼睛里满是疯狂的光。

  “那是妖怪稀粥的原因,”格瑞姆轻声说道,“他的大脑被烧坏了。但他不会笑太久的,他的血液就要着火了。”

  一大群战士看着沙扎克在绳子末端疯狂的旋转着,但没有一个人敢对这个奇景笑出声来。突然的,贾斯通看到了多姆中尉站在火光的边缘,和别人隔开了一段距离。他的眼睛像坚硬而纯净的宝石般闪耀着。再一次的,他的唇边出现了一个模糊而忧郁的微笑,但贾斯通完全不知道这个笑容到底预示着什么。 贾斯通迅速的把头缩回到帐篷后面。“多姆在那里,”他嘶哑的低语道,“我想他没看见我。”

  “那我们就别再给他机会了,”格瑞姆埋怨道。贾斯通真心的点了点头。他们想另一个方向爬去,隐没在黑暗里。

  * * *

  清晨的阳光里,高高的马车嘎嘎作响的行驶在狭窄的山路上。小斑点马快活的小跑着,优雅的白杨和挺拔的枞树组成的小树林在两侧不停闪过。

  贾斯通和格瑞姆已经赶了一夜的路。他们沿着危险的小路直驶向加奈山脉的深处,只有索林那瑞苍白的微光在指引着他们。现在,黎明已经照亮了远处迷蒙的绿色山峰,贾斯通放慢了马车的速度。龙人营地已经被他们抛在身后十个里格远了。

  “啊,生存和自由的感觉真好,格瑞姆,”贾斯通说道,深深的吸了一口山间清新的空气。

  “是吗,我可觉得不太习惯,”矮人满面愁容地说。“看看后面吧。”

  贾斯通照矮人的话作了,他的心差点从嗓子里跳出来。他们身后一里远的路上,一团烟尘正在升起。

  “多姆中尉,”贾斯通喃喃道,感到口干舌燥。“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格瑞姆点着头。贾斯通打了个尖锐的呼哨,狠命的打着缰绳。小马跑了起来。

  崎岖狭窄的山路开始了一段陡峭的斜坡。风把贾斯通的披风向后打的笔直。格瑞姆紧紧吊在扶手上。他们差点就没能拐过一个急转弯,马车的速度太快了。他紧紧压着刹车。火花开始飞溅出来。突然,一声尖锐的碎裂声传了出来——刹车杆从贾斯通的手里飞了出去。

  “马车失控了!”贾斯通大喊道。

  “我自己能看得见!”格瑞姆吼了回去。

  马车磕在一条深深的车辙里,倾向了一边。驾车的小马恐惧的嘶鸣着,向前窜出。随着撕裂的声音,缰绳断开了,它们受惊的向一边的山坡上跑去。马车倒向了另外一边,悬崖的边缘。

  贾斯通只来得及尖叫一声,“跳啊!”

  马车在悬崖边翻倒了,贾斯通和矮人疯狂的跳下车来。贾斯通重重地摔在泥土上。他连忙爬起,正好看见马车消失在悬崖的边缘。好一会死寂后,一声巨响传了上来,随即一切重又归于了寂静。马车——还有贾斯通和格瑞姆的所有财产——消失了。他绝望的从悬崖边转过身来……

  多姆稳稳的骑在马上,立在他的面前。在他身后,六名战士骑在他们的坐骑上,阳光在他们的剑柄上闪耀着。贾斯通难以置信的摇晃着头。头晕眼花的他只能勉强站立着,保持着失败的沉默。格瑞姆站到了他的身边。

  “沙扎克指挥官死了,”多姆以冰冷的语调说道。“今天黎明时,他只剩下了一堆灰烬。”一丝奇特的光芒在他的眼里闪过。“很不幸的,作为他的个人医师,你们并没有安慰着他度过他的最后时刻。我费了好大劲才追上你们。在把你们应得的东西给你们之前,我是不会让你们走掉的,摩斯温。”

  贾斯通跌跪了下来。当所有伎俩都失败时,他知道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投降。他拉着矮人一并跪下。“求求您,大人,可怜可怜我们吧,”贾斯通乞求道,尽力装出一副令人同情的表情。在这个情况下,这并不困难。“我们已经尽了全力了。求求您,求求您,饶过我们吧。您看,我们不是医——”

  “住嘴!”多姆尖锐的命令道。贾斯通的呓语停止了。他觉得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多姆的容貌就像他脚下花岗岩的大山一样冷漠。

  “没能治好沙扎克的惩罚是死亡,”多姆继续道。他停了片刻,这一刻却像没有尽头般漫长。“但是现在,怎样惩罚你们是指挥官的权利。”多姆举起手,凸显出他戴在左手上的一枚指环——沙扎克的指环。那枚拇指指甲般大的红宝石在阳光里闪耀着,发出血一般的光辉。“摩斯温,因为你和你的药剂,我现在成了指挥官了。”多姆心不在焉的抚着被沙扎克殴打过的面颊。“那么,我会选择给你们怎样的惩罚。”

  多姆戴着黑手套的手摸上了腰带,滑向他的剑柄。贾斯通轻声抽噎着,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他发觉自己完全说不出话来。

  多姆从腰带里拉出一件东西,把它丢在贾斯通面前。仿佛被咬了一口似的,贾斯通向后畏缩着。但那只是一个皮钱袋而已。

  “我记得你的药剂一份是十个钢币吧,”多姆说道。

  贾斯通震惊的看着中尉。贾斯通第一次觉得自己懂得了多姆的意思。这只是一场消遣吗?

  “干得不错,医师。”多姆说道,难以捉摸的微笑又一次出现在他嘴角。然后,新的指挥官骑上了他那匹黑马,向来时的路飞驰而去。他的战士们紧跟在他后面。转眼间,他们就在拐弯处消失了。贾斯通和格瑞姆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他什么都知道,”贾斯通惊叹道。“他早知道我们是骗子。”

  “所以他才找上了我们,”格瑞姆说道,责备地摇动着胡须。“直接干掉自己的指挥官会被视为叛徒。但这么一来他却显得为沙扎克尽了力。谁也没法因此而怪罪他。”

  “我想我们正是他所要的高超的骗子,”贾斯通挖苦的说。他渴望的从马车消失的悬崖边向下望去。

  “那,至少我们还有这个,”格瑞姆捡起那只钱袋,粗声说道。

  贾斯通盯着矮人看了半晌,一抹微笑在他脸上绽了开来。他从格瑞姆手上接过钱袋,若有所思的掂量着。

  “格瑞姆,你可以拿十个钢币酿多少矮人烈酒?”

  一丝顽皮的光彩在矮人铁灰色的眼睛里亮了起来。“哦,十个钢币足够了,”当他们两个沿着弯曲的山路向有人烟的地方走去时,格瑞姆说道。“足够我们开始了,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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砦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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砦亘 发表于 2007-8-7 13:27:48 |显示全部楼层

龙枪系列 信仰之色  原著 :玛格丽特·魏丝、 崔西·西克曼

阿瑞.崔明走进他歇脚的“提蒙闹剧”的大厅,就立即注意到有几双眼睛盯着他。他穿着朴素的旅行装,在这个旅馆里,没有人可以认出他是个索兰尼亚骑士,但他们可以把他归入外乡人的行列。这就足以引起人注意了。而他不谨慎的决定-----把盔甲留在房间里,则是其他顾客假装东张西望,就是不看他的原因。

  他没有理睬其他人,迈步走向旅店老板,一个忙乱的大块头,名叫贝克。老板是唯一一个问候他的人,也许是觉得和这年轻的骑士间有某种血缘关系。贝克的爷爷提蒙的荒唐行为为这个旅店赢来了这个名字,也使得他们全家搬离索兰尼亚。提蒙以前曾是个圣剑骑士,就象崔明一样。

  崔明有他自己的看法,仅仅只有两代,提蒙的家族就已经变得柔弱了。

  “晚上好,崔明大人。”那人的声音好似从井里传出来的,现在所有的顾客都抬起了头。

  “贝克老板”,阿瑞.崔明的声音总是低沉的,只在此刻才带了一丝暗示的尖锐。“我已经说过不要提到我的头衔。”

  在伊斯塔大陆上,索兰尼亚骑士是一个稀有的景观,在同名的圣城中更是少见。阿瑞,来自他祖国偏远的西南方,从来未曾弄明白到底是为什么。骑士和教皇----伊斯塔的统治者----侍奉同一位神,光明和善良之神帕拉丁。他们以前曾经和睦相处,但如今,这两个仆人看来是再也不会和平共事了。传说是教会猜疑骑士的力量,而骑士则嫉妒教会的财富。崔明家族从没有人相信这些活生生的谣言。崔明家族可以过舒适的日子,但家族的荣誉感仍然极强。年轻的骑士三天前来到伊斯塔,寻求真理。

  “我很抱歉,崔明阁下。你想在这儿用餐吗?从你到这儿我们还没见到你在这里吃饭,我妻子和女儿都担心你是不是觉得她们的厨艺有问题。”

  阿瑞根本不想谈食物或旅店老板的家庭,尤其是和贝克老板的女儿有关系时。和大多数女人一样,她们被年轻骑士那冷漠而英俊的脸庞,还有高且匀称的体形所吸引。阿瑞并没有鼓励她们,事实上,他觉得把这种卑下的念头和他神圣的旅程混在一起是一种亵渎。

  “我来这里只是想问一些事情然后就回去了。”

  “这么早?天还没黑,阁下。”贝克觉得这骑士有点奇怪。很明显,老板要么是已经忘记了,要么就是他祖父压根就没告诉过他索兰尼亚骑士日常的仪式。

  阿瑞皱起眉头。他是想要一些答案,而不是一堆关于他个人习惯的问题。“我看见城里的卫兵逮捕了一个人,他只是站在他的大车旁卖水果而已。我前几天还从他那里买过。卫兵没有理由就抓了他,在我们的国家里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事。他被铁链锁住了,拖着走----”

  “肯定有理由的,崔明阁下。”贝克很快打断了他,他的笑脸突然间变得紧张了。“你要留在这里等着看庆典吗,阁下?据说这次有点特别,有人说教皇要亲自参加!”

  “我不相信这些所谓的庆典,而且我也看够了教皇。谢谢你。”在这个城市里,在这个有着高高的白塔和奢华的镀金庙堂的城市里,无论崔明溜达到哪里,都可以看到神圣君主慈悲的肖像俯视着他。那些一开始让崔明回想起他在温哥德要塞受训时光的宏伟旗帜,都有着让人厌烦的教皇的形象。死板的扑克脸,就象现在高高挂在贝克老板身后墙上的那幅一样,将冷冰冰的祝福播撒到骑士身上。

  最糟糕的还是那些雕像,尤其是那尊描绘教皇一手挽住一个微笑的人,一手抓住一条翻滚的多头蛇的。那蛇,根据某些艺术家的解释,是黑暗女神塔克西丝,帕拉丁永恒的敌人。阿瑞被激怒了,所有人都知道,是修玛,一个索兰尼亚骑士,击败了龙之皇后!修玛是从神---帕拉丁----那里得到帮助的,不是从教皇那里!

  至于帕拉丁,伊斯塔最早的缔造之神,也有描绘他的,不过没有牧师首领的多。事实上,大多数对帕拉丁的赞颂是让他和教皇肩并肩地站在一起,好像他们是平等的!

  “圣城伊斯塔似乎更关心有权势的仆人,而不是他的主人。”阿瑞厉声说。

  贝克脸色苍白,向坐在一边小隔间里的三个人投去飞快的一瞥。“如果你能原谅我的话,大人....崔明阁下,我--我得去帮我妻子了。”不等骑士回答,贝克就溜走了,看来两代人的懒惰并没有淡化速度这种特性。

  耸了耸肩,崔明转身走向通往他房间的楼梯,他得再多想想。圣城伊斯塔的朝圣之旅充满了失望,崔明希望他的晚祷能给他所要的答案。

  骑士走了没几步,从旁边一个小桌旁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可以占用您几分钟吗,骑士大人?”

  阿瑞本可拒绝,但他注意到了那三个人所穿的银白的长袍。

  他们是帕拉丁的传教牧师。阿瑞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礼貌地点点头,“晚上好,兄弟。”

  “愿教皇赐福与你,兄弟。”三个人中最瘦小的一个说。他的同伴一声不吭,只是点了点头。很明显坐在中间的是个头儿。“我没弄错吧?我们竟有如此荣幸,得到我们索兰尼亚兄弟的致意?”

  那两个侍僧----应该是----看起来更象是战士,而不是牧师。当然了,帕拉丁的传教者也要有战斗的能力,尽管他们不能用刀剑。他们使用钝器,例如钉头锤,就象这两个人放在桌上的一样。阿瑞怀疑这两人是第三个的贴身保镖,那人的言辞表现了他的权威与力量。

  不过他看起来根本就没那么强大,牧师很瘦,稍微有些驼背,他瘦长的脸让阿瑞想到了老鼠。不过,这个人仍然是神圣的兄弟。

  “我是阿瑞.崔明,圣剑骑士。”他礼貌地回答。

  “和我猜的一样,一个索兰尼亚勇士。”牧师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崔明注意到牧师戴着一双很紧的皮革手套,和他的袍子正相配。突出的手指拧在一起,看起来就象尖塔。骑士寻思着那人的手可能有什么毛病,他本应把它们藏在袍子里的。很明显天气也没冷到这种地步。“请原谅我没有自我介绍,”牧师说,“我是格瑞姆兄弟。”

  尽管在帕拉丁看来也许是一种罪过,崔明还是禁不住厌恶那人的腔调。格瑞姆有一双老鼠一样东张西望的眼睛。他的鼻子长而弯曲。看起来好像曾经断过而又没有完全治好,至少给人一点这种感觉,尤其是想到格瑞姆完全有能力治好自己。牧师几乎秃了,他稀疏的头发可怜巴巴地缩进僧侣的头冠下。

  格瑞姆瘦削的双颊上浮起一个扭曲的微笑,这让他更象这种啮齿动物。

  骑士意识到他们无礼的盯视,他最后终于想起回应牧师的介绍。“很荣幸认识您,如果您不介意,我要回房准备晚祷了。”

  格瑞姆理解地点点头,不过并不理睬骑士的道别。“非常高兴遇到一个热心于反抗黑暗女主的兄弟,非常高兴得知并不是所有骑士都迷失了你们的信仰。”

  阿瑞被激怒了,但他小心地保持冷静。“我们骑士忠实地遵循帕拉丁所定下的准则。我们的信仰所背离的是人的贪欲,不是神的谕示。”

  格瑞姆点点头,令人不快地微笑着。“是这样吗?”戴手套的双手分开了,掌心向下放在桌子上。“那么,我就不打扰你守夜了,骑士大人。我只是想说我很高兴您来伊斯塔。骑士们将会成为反抗邪恶奴仆的神圣工具,我祈祷那一天的到来。您的出现让我们深受鼓舞。”

  “看到您这样高兴,我也很高兴。兄弟。”崔明低了一下身,好让别人看不出他的轻蔑。骑士是教皇的工具?索兰尼亚骑士的信仰和神圣伊斯塔人的一样坚定。坚定而且中立.....就象帕拉丁所教导的,那时,他和其他的神-----哈巴库克和克瑞-坚尼------出现在骑士制度的奠基人魏那斯.索拉纽斯面前,并教导他脱离他那邪恶主人---厄果斯的皇帝。

  骑士制度要比教皇早得多。

  崔明向楼梯走去,格瑞姆兄弟在空中划了一个符号。“安详的去吧,骑士大人,愿教皇赐福与你。”

  阿瑞匆匆向后瞥了一眼。“也愿帕拉丁看顾你,兄弟。”

  从上楼梯到走进他的小天地,格瑞姆兄弟的鼠笑一直占据着阿瑞的脑海。只有在开始晚祷后,这一影象才慢慢淡了,也只有在他深深沉思时,格瑞姆兄弟那讨厌的样子才真正消失了。

  很不幸的,那个人的记忆,并非如此。

在圣城的第五天末,阿瑞已经看够了。他怀疑伊斯塔及其领导者的圣洁,伊斯塔并不是象他儿时所想象的那样是美好的象牙塔。这并不是奇迹之城。诚然,它的某些部分是美丽的,但是,也有部分是丑陋的,不幸的生灵生活在肮脏与贫穷中。然而,这糟糕的一部分被伊斯塔的大部分居民故意忽视了,他们似乎认为他们应该祈祷这些生物离开。 那天,阿瑞告诉贝克老板他明天就要离开了。

  晚上,阿瑞正在旅馆附近,忽然听见一声窒息的哭声和一声咕哝。出于战士的格斗经验,他很快意识到这是某个人被打倒或刺中时发出的。声音是从他右边的一个小巷子里传出的。

  这是神圣的伊斯塔,法律禁止携带武器,除非你是教士或城里卫兵中的一员。可以携带匕首,因为没有人愿意手无寸铁地穿过这座城市,不过匕首必须稳妥安全地绑在鞘中。

  阿瑞一边向那条小巷跑去,一边尽力把他的匕首抽出来。不过,不管是谁绑的这把匕首,都一定是个捆扎好手,最后他终于放弃了,决定依靠他其它的技能。

  索林那瑞闪闪发光。借着月光阿瑞可以看见三个人打成一团。或者说,是两个打一个。那两个打手都佩着剑,在身侧。

  等到一臂之遥了,骑士高叫道:“住手,站开!”

  那两个人放开了第三个-----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其中一个已经抽出了一把刀,第二个拿着一把阔剑。在阴影中,阿瑞看不清他们的的模样,不过可以猜出他们的类型:欺凌弱小者,他们依靠野兽般的力量以快速取胜,技巧并不重要。

  第一个猛力挥刀,然后又用拳头直击过来。崔明让刀从身旁擦过,挡开飞来的拳头,然后踢出一脚。

  坚硬的靴尖正中那人膝关节下,那人尖叫着,扑倒在街上,空着的手紧抓住腿。

  剑尖擦过阿瑞的前臂。崔明,并未象大多数人那样后退,而是在攻击者的剑尚未收回的时候,向前跨出一步。他的对手意识到了要发生什么事情,不过正当他试图把剑抽回来时,阿瑞击中了他的腰部。

  那两个人撞在墙上。剑士夹在墙和索兰尼亚骑士之间,咕哝着,丢下剑,试图从空气中抓住什么东西,那是刚才狠命的一击从他的身体里打出来的。

  崔明没有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将右手捏成拳,他狠狠地打在那人的胃部。

  蜷成一团,那人倒下了。

  阿瑞听见附近有移动的声音,朝那个方向一脚踢出。第一个对手向反方向的墙飞了出去。

  再没有反抗了。

  阿瑞只是呼吸有点急促,他低头寻找那个受害者。他没有找到人,这一点也不奇怪。那个倒霉的家伙可能已经使出吃奶的力气爬走了。阿瑞不能怪他,毕竟没有多少人的勇气与能力可与索兰尼亚骑士匹敌。

  当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很明显是城市的卫兵-----出现在巷口时,阿瑞正在伤脑筋该怎么处理这两个累赘。

  “这儿出了什么事?”一个人问,向前走来。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穿着牧师的长袍。

  “这两个人打别人,我让他们住手,他们反而攻击我。”

  士兵涌进小巷,有几个走过去,半拖着那两个头昏眼花的家伙一瘸一拐地走开了。同时,那个牧师要来了一支火把,好仔细察看现场,观察了那小巷和崔明的对手丢下的武器之后,牧师把注意力转移到等在一旁的骑士身上。在闪烁的火光中,牧师苍白的脸色和瘦削的面颊看起来活象是出了头七的僵尸。

  “你为什么不叫卫兵?”

  “他们赶不及,而那个人命在旦夕。”

  “那是你说的。”牧师怀疑地说。

  想到有人怀疑他的话,阿瑞怒火中烧,但他提醒自己,牧师不知道他是索兰尼亚骑士。

  “那把剑是你的武器吗?”牧师指着躺在地上的剑问。

  “我没有武器,那是他们的。”

  牧师吃了一惊:“你赤手空拳打倒了两个人?”

  崔明耸耸肩。“我是一个索兰尼亚骑士,圣剑骑士。我受过持械与空手搏斗训练,这两个人的动作基本上只是恐吓。”阿瑞耸耸肩。“新手手里的刀剑对他们自己的威胁更大一些。”

  城市卫兵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低声议论着。牧师示意安静。阿瑞注意到环绕在那人胸前的银色条纹,和他在格瑞姆兄弟及其他几个人身上看到的一样。他暂时的失了神,琢磨着这代表什么,但牧师再次引起他的注意。

  “你的名字,索兰尼亚人?”

  “阿瑞.崔明。”

  “阿瑞.崔明,我希望你随我来。”

  “对不起,兄弟。我想回去了。我还没有作晚祷。”

  牧师微笑了。“我赞赏你的奉献,不过事关正义。神圣而伟大的帕拉丁所定的律法遭到破坏,你肯定也会觉得这比一天不作晚祷要严重。”

  阿瑞犹豫了一会,然后点点头。牧师是对的。法律被破坏,而崔明是目击者。很可能他们要他指证那两个人。

  “那么,来吧,骑士大人。”牧师高兴地说。“和我一块走。并不是经常有索兰尼亚兄弟和我们一起的。”

  可以理解,崔明心想。等他明天离开伊斯塔,他是再也不会回来的了。

  城市卫兵突然围上来,粗鲁地推挤他。阿瑞为他们的无耻所激怒,伸手去拔剑,随即醒悟过来他不是囚犯,而且他的剑放在他的房间里了。
  出乎他意料,卫兵将他带到帕拉丁神庙。

  “我们为什么来这儿?”崔明问,“我觉得疑凶应该带到城市卫兵指挥部去。”

  那个瘦弱的牧师----他还没有作自我介绍----拿一种“你是老外,才会这样问”的眼神看了阿瑞一眼。“城市卫兵是维护正义的物理存在,解释与监督法律是帕拉丁之子的职责。”

  尽管这解释了现在的情形,但索兰尼亚人仍有疑问:“你还没有告诉我要我来这里干嘛,是作证人吗?”

  “这要由检察官决定。”

  检察官?阿瑞不喜欢这个词。

  神庙和伊斯塔其它的东西一样壮丽。宏伟的大理石柱子直冲云霄,错综复杂的中楣,墙以绘制着伊斯塔历史和帕拉丁荣光的壁画为装饰,雕塑和其他贵重的艺术品排列在大厅里。这座神庙在教皇之前很久就建好了,在他上任后所增添的部分显得显得华而不实且僭越。他的旗帜和脸谱到处都是,所造成的真正的奇迹是帕拉丁被他无所不在的仆人所淹没,好像一个陪衬。

  两扇高大的银门----真正的银门-----通向检察官断案的房间。骑士尽量压下他的不耐烦。

  门突然开了,两个高大的侍僧,手执坚实的钉头锤,推开了门,侍立在门边。其中一个向阿瑞的向导点点头。

  “进去!”

  卫兵推着阿瑞向前,好像他是个囚犯!他对他们怒目而视。

  房间只有一只火把照明,不过也足够让阿瑞打量四周的了。这间房间和神庙中的其它房间大不一样,似乎原来的建筑工人忘了把这间房筑完。当然,这里也有熟悉的纪念教皇的旗帜和脸谱,不过很少。仅有的几件家具是放在一个台子上的一张桌子和三把椅子。

  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了。

  从暗淡的光影下,骑士原先没有注意到的一扇门里,三个戴着头巾穿着长袍的人影走了进来。他们都穿着跟格瑞姆兄弟和骑士身边那个牧师一样的袍子,白色,胸前有银色条纹。崔明想他现在明白这表示什么了。这些特殊的牧师扮演着教皇之城执法者的角色。

  他们的头巾遮掩了所有的特征,这三个新进来的人在椅子上坐下,脸冲着这群人。中间的一个将手紧紧拧在一起,问:“这就是那个卷入争斗中的人吗,厄芬兄弟?”

  阿瑞的同行者穿过卫兵行列向前走了两三步,骑士想跟过去,但卫兵在他周围紧紧围住他,阿瑞皱起眉头,不过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也许这只是个礼仪问题。

  厄芬兄弟谦卑的弯腰行礼,回答:“就是那个人。”

  三巨头中的发话者向门道那儿示意,阿瑞震惊地看到被他打倒的那两个人自己走了进来,骑士是唯一被卫兵看守的人!

  “是这个人吗?”中间那人问。

  他们点点头。

  “你们可以下去了。”

  那两个人退了下去。戴头巾的牧师将注意集中到阿瑞身上,他正处于极度愤怒中,他拼命提醒自己正站在帕拉丁神庙里。

  “你是阿瑞.崔明,索兰尼亚骑士?”牧师问。

  “我是。”他骄傲的回答。

  中间那个牧师的手又绞在一起。“你懂法律,不是吗,骑士大人?”

  “我懂,为----”

  “那么你应该意识到自己已经违法了。”

  “我---”阿瑞僵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是清白无辜的,你为什么要说我违法?”

  又一个检察官开口了:“阿瑞.崔明,你被指控妨碍两名城市卫兵执行公务,并且,你攻击甚至打伤这两名卫兵。” “荒谬!”崔明反驳,“他们殴打一个手无寸铁而且昏迷不醒的人!当我喊他们住手,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职责,他们攻击我,我是自卫!”

  “那个人在哪里?”这个牧师问。

  “我...”崔明答不上来。他唯一的证人在格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怎么知道这两个人是卫兵?我是清白的!这太疯狂了!”

  “我们做的都很合情理,”中间的牧师拖腔拖调地说。第三个检察官,到现在都没有说话,点头表示赞同。发言者接着说,“你们这些人,所有的索兰尼亚骑士,都应该知道,罔顾法纪是不可饶恕的。想想看如果我们允许此类事情发生,世界会变得多么混乱。”

  对于阿瑞.崔明,世界崩溃了。唯一存在的是那三个人和他们难以置信的指控。到底怎么回事?

  意识到他此刻已经虚弱无力,他们把他架住了。两个卫兵抓住他的胳膊,扣住他,另外两个过来在他的手腕,脚踝和脖子上钉镣铐。阿瑞的骄傲不允许他反抗,这么多人,他的格斗技巧完全无用。只一会儿,骑士就被钉好了。 “阿瑞.崔明,”检察官说,“你被发现违反教皇和帕拉丁亲自制定的法律。违背这些法律也就是违背了你的信仰。”

  阿瑞什么也没说,他的脑子一团浆糊,正在努力去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你将被送到竞技场,在那里接受训练并为你可能的自由而战斗....如果帕拉丁认为你值得拯救的话。”

  竞技场?和其他事情一样,阿瑞的判决接近荒谬,难以置信。竞技场是死亡之地,那无情,血腥的战斗违反了帕拉丁的法规----誓言和价值观里所陈述的法规。

  “把他送到单人囚房,明天一早第一件事就是把他送走。”检察官下令。厄芬兄弟弯腰行礼。转向阿瑞,检察官说:“愿教皇看顾你的灵魂,骑士大人。”

  三个戴头巾的牧师站起来。阿瑞甩开向外走的卫兵的手,恨恨地瞪着检察官。他的注意力锁定在第三个检察官,一直沉默的那个。阿瑞想站住仔细看一会,但卫兵把他向门口推去。

  但是,崔明已经认出了第三个检察官---只是第三个---戴着一双紧绷绷的皮革手套。
  阿瑞.崔明站在竞技场的高墙外,厌恶地看着它。在他整个被误导的伊斯塔朝圣之旅中,他都认为竞技场是不正常的,是他所认识的圣城中的黑暗深渊。

  的确,他从未想过他自己会落到里面,被判决为他未犯的罪行战斗。现在他是一群面色阴沉的家伙中的一个,站在一辆停在这石头怪物外的四轮马车上。竞技场看起来大的能容下全伊斯塔的人。从他站的地方,可以看到斗士们为了取悦群众而自相残杀的一部分场地。

  在伊斯塔,最圣洁的圣地。

  “下车,下车!”一个丑陋,脸上有疤的矮人命令,显然是竞技场的主人。“我的名字叫阿拉克,这是拉格。”拉格是一只食人魔,淡黄色的皮肤,很高,甚至比高个的崔明还要高,脸上生了疣子,阿瑞怀疑是否会有母亲喜欢这张脸。这个食人魔是阿瑞在这里看过的最畸形的巨怪。

  骑士以他骄傲的气势,笔直的军姿站在五六个没精打采,邋遢的人中,大多数人都带着一种死刑犯的表情。阿瑞对其中的两个人颇感兴趣----一个男孩,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很明显还不知道将有什么事情降临在他身上;一个半精灵,一脸认命的样子。从单人牢房到这里这段短暂阴惨的旅程中阿瑞观察所得出的结论是,大多数人都活不到赢取自由的那一天。

  阿瑞.崔明瞟了一眼竞技场----装饰着教皇慈悲面容的竞技场,脸部扭曲了。格瑞姆兄弟立即出现在脑海里。

  格瑞姆兄弟,那个老鼠脸的牧师要对他被判决到此负责,阿瑞很确定这一点。在单人牢房黑暗漫长的一夜已足够索兰尼亚战士质疑判决他的法律和权威,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太巧了,仅仅前一天和他谈过话并且偷听到年轻的骑士对伊斯塔浅薄形象提出严厉批评的人,就是在那场突如其来的疯狂审讯中的检察官之一。

  大理石雕像环列在竞技场高墙周围,当君主精神上的孩子们在竞技之日走进来时,每一张亲切的脸都在俯视着他们。通过空旷的门道阿瑞可以看到装饰着内墙的脸谱,或许每一个继任君主的脸都会替代他前任的。阿瑞一点也不奇怪地看到这里对帕拉丁的赞颂少得可怜。

  再一次,崔明怀疑在伊斯塔--帕拉丁之城--的任何地方,他的子民已经完全忘了对他的供奉。

  “你,那边那个!”矮人走向他,作为一个丘陵居民,阿拉克瘦得惊人,像一只小猫。阿瑞知道阿拉克的实力,怀疑他是否是矮人的对手,在竞技场这种地方,没有两手的人是毫无威信的。“你是谁?”

  “阿瑞.崔明。”

  “那个骑士”。矮人打量着他,看到崔明那考究流畅的索兰尼亚小胡子时停了一下。“你的身体不错,我看你倒不象个战士,更象个奸商,看你圆的跟个盆子一样。”

  拉格大笑。阿瑞沉默着,明白矮人只是想激怒他好打一架。

  “我知道你打了两个城市卫兵。”阿拉克继续说。

  “我做我认为对的事,我并不知道他们是城市卫兵。”阿瑞坚定地回答。

  矮人喷了一下鼻子:“是啊,他们都是那么说的!”阿拉克指着骑士让其他的囚犯看:“看到这个人了吗?同两个城市卫兵格斗,把两个都打倒了.....而且,是空手!”

  索兰尼亚人周围起了一阵小骚动,仿佛和城市卫兵接触过的人是不洁的。

  “哪种武器你最拿手?”矮人问,纯粹商业目的的,眼里闪着算计的光芒。

  阿瑞不喜欢这种被人置于砧板上的感觉,“剑。”

  “就这样?‘剑’,”他说,“哪一种剑?”

  “阔剑,短剑。”崔明不想告诉他更多了。

  阿拉克摩挲着下巴,考虑着,“那么,你编到尼克那一组。”

  “我不会打的。我不参与这种野蛮的庆典!这个地方,竞技场,是一个.....”

  “你会到尼克那一组,最后你会去的!”讨论到此结束,阿拉克不想再说了。他离开骑士,走向半精灵,他正偷偷留意着索兰尼亚骑士。

  阿瑞.崔明知道再多说也是徒劳,他沉默着,想其他的事情。不知道贝克老板发现他没回去时会怎么想,或许旅店老板知道他出了什么事,会帮他也说不定。

  那场格斗....在旅店外....不,阿瑞不能相信这么怪异的事情,即使格瑞姆兄弟参与其中。骑士想起了他的东西.... 我的盔甲!阿瑞惊恐地想起他根本没记起来过的盔甲,他祖父传下来的盔甲。“阿拉克先生!”他喊道。

  矮人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事,骑士大人?”他冷笑着问。

  “我的盔甲!它怎么样了?”

  “卫兵会把它还给你,如果你能在竞技场上证明自己很值的话!现在,归队!”

  那么,是城市卫兵取走了他的东西,阿瑞最关心的是盔甲。那些看到他全副武装骑马来到伊斯塔的人或许会认为他是个高贵富有的骑士,不过事实是---虽然崔明,象他的许多堂兄弟姐妹一样,并不穷,但他仍被教会要朴素。很幸运,他祖父的盔甲很合他的身,只需做小小的改动便成,而且,年轻的崔明也很渴望成为这传统的一分子。在许多索兰尼亚家族里,盔甲,只要仍然可用,就是历代珍藏的传家之宝,直到有一个能穿上它为止。

  当然,如果这一套不合身的,那么就会有一套新的。有些骑士宁愿要新盔甲。阿瑞则觉得穿着贵族祖先留下的盔甲是一种光荣。

  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希望城市卫兵里面不要有人对他的盔甲感兴趣。

  拉格狡诈的脸逼近了他,食人魔腐臭的气息让骑士后退了一步。“骑士!”拉格咧嘴笑道,露出尖利的黄牙齿,“你过来。”

  “带上这两个,”阿拉克说,拿大拇指戳了戳半精灵和那个一脸困惑的男孩一下,男孩穿着宽松的花衣服,是伊斯塔西南方那遥远乡村农夫的打扮。阿瑞想起传闻中他们并没有很严格的宗教信仰,甚至有人说他们崇拜中立之神,虽然教皇已经努力去改变他们的思维了。阿瑞不知道这个男孩是因为什么罪行被带到这里来的,他只是个孩子,看起来还不到十四岁,在竞技场,这个笨拙的男孩只是个牺牲品。

  这个时代的竞技场包括两种娱乐:生存竞赛和格斗比赛,比以前的花样要多。两者之间的区别在于“生存”竞赛通常意味着“生”与死,格斗比赛则是角斗士之间独有技巧的较量---他们的身价太高了,不能让他们死---以一方被缴械而告终。囚犯是不会参与这种比赛的,阿瑞和他的同伴们被选来参加的游戏是真实的,非常,非常真实。
  拉格领他们穿过格斗场,走进训练场,两把武器相互撞击的清脆响声震耳欲聋。一群战士---很明显是经验丰富的角斗士----站成一圈,为两个战士喝彩。那声音挑起了阿瑞体内的某种东西,他抬起头去看。从武器交错的频率来看很明显这并不仅仅是速度的较量,还有技巧。

  尽管很吵,还是有人注意到了拉格的到来。一个人是很容易意识到自己无意中挡住了食人魔的路的,角斗士们为走过来的食人魔让道。阿瑞很快的打量他们,坚毅,但缺乏骑士的优雅与高贵,若不是在竞技场,这些人可能就会去当佣兵或强盗,有几个已经显得曾做过此类营生。

  拉格,一如既往,粗野地转向阿瑞,指着左边的斗者。

  “尼克。阿拉克说,你跟着尼克。”

  阿瑞瞠目结舌。

  尼克是个精灵。

  一个残疾的精灵。阿瑞不明白为何精灵会参与杀戮,他必定是个黯精灵,精灵世界的放逐者。

  崔明审视着尼克,他看起来和骑士曾见过的少得可怜的几个精灵没什么区别,除了唇边傲慢而优雅的弧形以外,似乎尼克---这绝不是他的真名----阅尽世间沧桑,却找不到心之寄托。他握着一个钉头锤,其技巧堪与索兰尼亚教官匹敌,那是必需的,因为精灵少了右臂的下半截,无法拿盾,他天生的优雅和敏捷弥补了身体的缺陷。

  尼克的对手是个人类,瘦削,棕色头发,看人与移动时都像一条蛇,拿着一把剑与尼克对战。阿瑞立刻就不喜欢这个蛇型人,吝于承认他的技巧。

  这是一场奇怪的对决,钉头锤对剑。两人都是高手,很明显是领队。阿瑞忘了他自己的烦恼,盯着这两个技艺高超的战士。虽然尼克只有一只胳膊,但他的钉头锤几乎有三英尺长。他移动的迅捷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他沉重的对手则以剑和盾来弥补速度的不足,就像骑士国度中的一些人一样。

  武器一次又一次的撞在一起,从没有停下来过,每次其中一个将要突破对方的防守时,都会被反击回去,恢复成对峙局面。

  这时,阿瑞看到那个人犯了个错误,胳膊幅度过大,身侧出现一个破绽,很小,但象尼克这样的老手是很容易抓住这样的机会的。

  尼克忽视了这一点,那人的防御缺口很快就补上了,再一次,两人旗鼓相当。

  “好了,斯韦林!”精灵后退,依然采取守势,他蜿蜒而行的对手也一样。两人互相致敬,冷笑着。尼克连气都不喘,他的人类对手看起来只是稍微运动了一下,阿瑞默默地赞赏他们的能力。

  转过来,尼克看着新来者,当他走向拉格带来的这帮人时,另一个角斗士消失了。“这是?”

  “阿拉克说的。”这就是食人魔的解释。

  “那么,是我的。”精灵审视着三个囚犯。他似乎很喜欢那个男孩,看见半精灵时,冷笑了。大多数精灵---甚至黯精灵---瞧不起混血儿,似乎出自两个不同的种族是他们的错。

  当尼克看到阿瑞时,他停住了:“我想,你是个战士。”

  “索兰尼亚。”拉格说。

  “啊,那个骑士。”斯韦林说,从后面走过来。

  两个角斗士都很感兴趣地打量着崔明。

  崔明笔直地站着,“我不会在你们的竞技中搏杀的。”

  “你不会吗?”尼克耸耸肩。“我们会看的,阿拉克把你给我了,这就够了。”

  “对我们真不错?”斯韦林发出一阵嘶嘶声,这个人连声音听起来都像一条毒蛇。

  “阿拉克等着。”拉格嘟哝道。

  直到尼克对这三个人表示满意了,拉格才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尼克注视着他离开,似乎在评价食人魔的每一个动作。

  “他仍然可以打败你,我的好朋友。”那个爬行类的人说道,“必要的时候,拉格的脑子很好使,更别说还有一身比盔甲还硬的皮了。”

  “我很清楚我和他的弱点,斯韦林。还是想想你自己吧,如果我们身陷死亡竞争,我会在你的最后一场表演中碾碎你的肋骨。”

  “你是指我留下的空门?那并不是,我的好友。” 斯韦林躬身,嘲笑地看了一眼阿瑞,向拉格离开的反方向走去。 “我知道不是,”精灵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声音大得可以让骑士听到,“我为什么会忽略?”精灵看着阿瑞,“至于你,你会战斗的,人类。你会战斗,因为一个简单的理由,就是---如果你不战斗,你就会死,你,还有其他人----因为你!”他的视线移开了,似乎是无意间看向半精灵和那个男孩。“我想,你们现在应该先去弄些东西吃,你们今天得保持体力,这是必需的,跟上他们。”

  他指着几个角斗士,他们斜视着这些新来者,粗鲁地说着“最后一餐”之类的话,阿瑞的心抽紧了,伸手到身侧摸索并不存在的剑。尼克笑了,漫步离开。

  半精灵倾向阿瑞,低声耳语道:“如果你找麻烦,他们现在就会杀死我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崔明不情愿的让步了,向前走去,半精灵的话打动了他,不过他怀疑根本就不会有机会来临,逃走似乎是不可能地,竞技场守卫森严,到处都是弓箭手和岗哨。

  半精灵倒抽一口凉气,引得阿瑞收回了目光,“怎么啦?”

  “高级检察官和竞技场的主人坐在看台上!”他嘀咕着,“祈祷他们不是因为我们到这儿来!否则,我们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顺着那个囚犯的视线,骑士盯住一个人,他刚才在看台上看尼克和斯韦林的对决。

  格瑞姆兄弟!

  阿瑞.崔明几乎倒下去,他盯着那个老鼠脸的牧师,阿瑞现在已经明白了一切,他所步入的这个可怕的梦魇全由这个戴手套的牧师一手操纵。

  这就是伊斯塔的真正面目吗?
  饭后,斯韦林领着阿瑞进了竞技场,递给他一把剑,阿瑞将这把剑扔在那人的脚下。斯韦林让他捡起来,阿瑞把他早些时候对精灵说的话又重申了一遍:“我不会打的。”骑士满心希望遭到殴打或折磨,斯韦林握紧拳头,似乎也在打同样的主意。

  “走开,”尼克以命令的口吻说。精灵让崔明站到一边,将那个半精灵和男孩加进来,形成另一个凄惨的混合组。斯韦林怒目而视,毫不掩饰他的失望。他服从了尼克的命令,不过,却以一种恶毒的眼神看着他,尼克看见了,不过并没在意。那把被扔掉的剑仍躺在骑士的脚边,似乎是某种挑战。阿瑞揣起手,在整个下午的剩余时间里一动不动。

  一天过完了,他再次希望受到惩罚。尼克命令阿瑞加入到其他人里去,就是这些,没有提到惩罚。斯韦林和尼克,两人看起来像连理枝,他们一起离开了,显然是一对好朋友。

  晚餐时,半精灵过来和阿瑞坐在一起,再没有人接近他们,其他人,无论是经验丰富的角斗士,还是新手,都不喜欢离这两个人太近----一个是与城市卫兵作对的索兰尼亚骑士,一个是存在即罪行的半精灵。唯一一个希望加入他们的是那个农家男孩,他也单独坐着,向这两个人投来一个羞怯不安的微笑,明显的在等待一个邀请。崔明想让他过来,但同伴摇了摇头。

  “我想和你单独谈一谈。我叫芬.山布拉德。”半精灵低声说。他肤色黝黑,混和的血缘造就他奇异的特征,一撮稀疏的胡子证明在他身上,人类一半的多少占点优势。“怎么称呼你?”

  崔明犹豫了,自从索兰尼亚在公平与正义的法则上建立起来开始,象芬.山布拉德这样的混血儿就不受欢迎。也许是骑士自己绝望的处境使他更能容忍,他发现自己回话了,“我是阿瑞,崔明。”

  “看来,我们俩被孤立了。”芬指着他们周围的一圈空椅子。“你怎么看也不应该在这种地方。索兰尼亚骑士,对吧?”

  “我是圣剑骑士。”

  “说到这个,”芬警惕地扫视四周,似乎期待着有人偷听他们的对话。“你不必告诉我这个,不过我很好奇你来这儿的原因。”

  “我是清白的。我帮一个被殴打的人,我并不知道打他的是城市卫兵。”

  半精灵酸溜溜地笑了一下,“根据法律,这个罪名足够把你送到这儿来的了,告诉我怎么回事。”

  崔明说了,毫无保留地。经过一天无人倾听的日子,找到一双同情的耳朵令他心满意足。芬.山布拉德听着听着,脸色暗下来,露出痛苦的神色。

  “我很幸运,我总是和那些激怒权贵的家伙结盟。”半精灵咬了一口他的食物,一脸苦相,但还是咽下去了,竞技场的食物只是为了提供角斗士们足够的卡路里,味道不予考虑。“你已经引起检察官的注意了,更糟糕的是你招来了格瑞姆兄弟个人对你的憎恨。”

  “我对他做了什么?”

  “你对他做了什么?什么都有可能。”芬拿手指戳了一下粥,手指抽出来后那个小洞仍在,没有被填满。“在竞技场,最糟糕的并不是死亡---是食物。”

  阿瑞没有笑。

  半精灵耸耸肩,“有一些事是你必须明白的,崔明。在伊斯塔,牧师就是法律;牧师中,检察官就是正义。他们解释教皇的发言,掌控对市民造成的影响。”

  “对他们来说,帕拉丁的教诲还不如教皇的语录。”阿瑞严厉地说。

  芬张大了眼睛,然后理解的点点头,“你们骑士坚定的信仰是对帕拉丁的,而不是对教皇。在过去的几天里你说过这样的话,是吗?”

  “什么意思?我有权....”

  “在索兰尼亚,你有你的权利,但是在这儿....”芬摇摇头。“伊斯塔是另一回事,一个索兰尼亚骑士,传说中代表正义与善良的勇士,来到圣城,发现这里并不那么圣洁,你会招来格瑞姆兄弟的愤怒是意料之中的,对他来说,你是个会破坏次序的潜在威胁。”

  “因为我说出来了?”阿瑞意识到他的嗓门提高了。他环顾四周,周围的人都装作没听见,“我是独自一个人!我能造成什么威胁?”

  半精灵哼了一声,又开始吃粥。吞下一口后,他咕哝道:“你到了一个你的同胞很少涉足的地方,并且很快对教会的行事方式表示怀疑,而伊斯塔的统治者一直视索兰尼亚为嫉妒教会财富和权利的对手。”

  崔明想起了格瑞姆兄弟在旅店的话。骑士们将会成为反抗邪恶奴仆的神圣工具,我祈祷那一天的到来...

  “格瑞姆兄弟也许已经设计要用你们破坏圣者的威信,这就够让你被判决的了。”半精灵又加了一句。

  这是个太荒谬的念头,骑士没法接受。他决定换个话题。“那你呢,芬.山布拉德?你做了什么会被判到竞技场?”

  他希望能听到偷窃之类的罪名,但半精灵耸了耸肩,道,“我是个特殊的‘种类’,一个杂种。”

  “这很难构成罪名。”

  半精灵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那难以下咽的粥上。“欢迎来到伊斯塔,骑士大人。”
  新的一天开始了,阿瑞拒不接受斯韦林递到他手里的剑,任凭斯韦林嘲讽,奚落还是辱骂,就是不理他。

  尼克悄无声息地走过来。

  斯韦林猛推了骑士几把,不过没伤着他。崔明琢磨着尼克的计划。直接处死骑士要简单的多,不过某个在场的人想要的更多,某人希望阿瑞在竞技场上厮杀。他想他明白这一切,如果他屈服,那么对于逮捕他的人来说,就是个了不起的胜利,就像在那场格斗中杀死他一样,同时也意味着格瑞姆已经打败了骑士,证明了他的软弱。

  阿瑞不想向高级检察官的阴谋屈服。

  终于,尼克让斯韦林去教一些角斗士剑术技巧。那个蛇型人正教他们如何欺骗对手以击倒对手,那些老练的角斗士并不想在锦标赛中身亡或不慎杀死自己的同伴;而那些囚犯,他们别无选择,他们只能希望活得够久,可以等到争取自由的那一天,或者成为锦标赛中的一员。

  “这对你有好处,索兰尼亚人。”尼克说,瞥了一眼剑。

  “我不会打的,如果你想这样,我很抱歉,不过我不会为了取悦别人而违背骑士誓言和规章。”

  尼克笑了,“他们在骑士教程里教会你如此傲慢自大吗,或你出生就这样?”阿瑞闭嘴不答。 精灵走近了,他的声音放低了,“你会在竞技场作战的,骑士!听我说!我希望你别这样逼我,但我希望你知道---”

  “尼克!”斯韦林喊道,“观众席!”他用刀向右边示意了一下。

  格瑞姆兄弟又出现在那个看台上,兜帽盖住他那张不好看的脸,不过阿瑞已经学会去找那双手套。格瑞姆兄弟向尼克打手势。

  残疾的精灵久久地,激愤地看着骑士,“你也许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机会,愚蠢的人类!”

  尼克和斯韦林过去和格瑞姆兄弟谈话,他们俩刚走,芬.山布拉德和那个男孩---正在几乎可武装重骑兵的武器下艰苦奋战----就来到骑士身边。那个男孩紧张地对骑士笑了一下,骑士点头回礼。

  “那个被诅咒的家伙要你干吗?”芬问。

  阿瑞眉头拧了起来:“被诅咒的家伙?”

  “你不知道在精灵语里,‘尼克’是什么意思,是吧?没关系,他威胁你说要打你吗?”

  “他没有说这个,不过我想很快就要有什么事了。”

  半精灵摇摇头,“而你会让这事发生在你身上!你会受罚....或者,如果他们觉得你不值了,处死....相信我,崔明,格瑞姆兄弟已经让你活得够久了,对他的受害者,他有一个好名声----草菅人命。”

  “他真有那么坏吗?”那个男孩羞怯地问。这是阿瑞第一次听见他说话。“可他是一个牧师呀!”

  “是的,他是。”山布拉德低吼。“怎样?”

  “不要吓唬他,没必要。”骑士警告。

  “你过去,杂种!”斯韦林手下一个角斗士在芬的头侧打了一下,“卫兵不喜欢安静的谈话!过去。在让你回到储藏室前,阿拉克会过来数剑!”

  芬.山布拉德在这一重殴下摇晃着,痛苦地走远了,他那个年轻的小同伴努力跟上。崔明想着半精灵的警告,但依然没有动摇。他可以,也应该坚持,不管是尼克或----更有可能是----斯韦林决心给予他惩罚。

  阿瑞盯着牧师,希望可以让牧师注意到他的视线。可是,格瑞姆根本不看他,检察官知道骑士正盯着他,故意不理他。阿瑞觉得怒火渐渐上涨,牧师在引诱他,而且,很有效。

  角斗士和牧师之间的谈话很短,也许是好事,也许是坏事。尼克和斯韦林回到训练场。格瑞姆兄弟,在他那两个高大的影子的陪同下,离开了竞技场。尼克面无表情,斯韦林给了阿瑞一个蜿蜒的笑容。

  在这一天,尼克再没有同阿瑞说什么,再没有人和阿瑞说话或让他捡起那把剑。很明显,已经做出了决定,角斗士只是在找恰当的时机把这个公布出来。

  那天晚上,阿瑞.崔明平静地向帕拉丁献祷,他已经不准备活过明天了。
  当队伍重新编排时,阿瑞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命运。半精灵,男孩,还有大部分有经验的角斗士被带到另一头,开始一系列的实战练习。尼克,阿瑞,和一支小队---人少,但与那一支截然不同---站在竞技场,骑士那天所站的地方。尼克在教那一队人使用钉头锤对付剑,看起来全神贯注。崔明猜测有远比这个重要的事情占据了精灵的脑海。

  尼克不理阿瑞,除了告诉他应该站哪儿。凭借地势之便,骑士可以清楚地看见旁边精美的教皇包厢。芬已经告诉他教皇很少来竞技场,不过,其他的高阶牧师经常会坐在那里。

  所以,当他看见格瑞姆兄弟和他那两个侍僧走进包厢时,他并不很惊讶,尽管这天的训练只有几个小时。

  高级检察官坐在包厢的正中间,并且,关注地看着角斗士的练习,看起来并不是因为无聊。他的兜帽翻在脑后,和前一天一样,他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阿瑞。牧师专心地看着斯韦林那一组。

  尼克让一个下属接手,他目光闪动,看一眼格瑞姆兄弟,然后是阿瑞。这个残疾的精灵,手中仍然握着钉头锤,慢慢走向骑士----他正鄙夷地冷眼看着精灵。

  “我尽力了,我警告过你,”尼克低声说,“他知道拿你自己的生命作为威胁是没有用的,不过他很喜欢他自己的游戏,就象他在竞技场上亲手做的一样。”

  “你什么意思?”崔明皱起眉,深信这是个骗局。

  “用某种方式,他会让你去做他希望的事情,不管会牺牲多少条生命。”他瞟向斯韦林那边。

  阿瑞明白了,恐惧攫住他,他盯着训练场那一头的人群,角斗士们聚成一堆,看着躺在地上的一个躯体。

  “有时,”尼克仍在说,“有一些人是不必参与比赛的。”

  那个男孩!这是阿瑞的第一个念头。

  “帕拉丁!”他想跑过去,但精灵伸脚绊倒了他。

  阿瑞想爬起来,但带钩子和锯齿的锤头压住了他的脖子。

  “已经太晚了,骑士大人。在我和你谈话时就已经晚了。”尼克退后,让阿瑞起来。几个斯韦林组里的角斗士向他们走去,拿着一个柔软的东西。

  “看来又出了一起训练事故。”斯韦林愉快地叫道。

  那个牺牲者并不象阿瑞所想的是那个男孩。

  “芬.山布拉德,”他低语,半精灵的部分身躯被一块污迹斑斑的旧牛皮盖住了,但血仍在往外渗。阿瑞想他是当场身亡。

  尼克喊道:“出了什么事?”

  “能经常‘发生’什么事?”一个角斗士领队回答,头发斑白,壮实得像头熊一样,脸上胳膊上到处都是伤疤,“他自己和刀子来了一场‘公平对撞’!已经警告过他这种移动方式了,但他没有听进去!”想了想,这个大块头补充道,“斯韦林收不住,把他给扎透了。”

  斯韦林!

  尼克的钉头锤垂下来,仿佛是无意的,垂在阿瑞的身边。骑士接到这个暗示,从看到角斗士打训练场搬走尸体的无力感中回过神来,崔明转头看向高级检察官的座位,第一次,格瑞姆兄弟看着他。

  “意外随时都可能发生,”尼克不在意地说,“尤其是对那些不熟悉武器的人来说,比如说,那个男孩...”

  骑士急剧转身:“你不能!”

  “他能,”精灵回答,指着格瑞姆兄弟,“难道你要继续坚持下去,让别人因你的倔强而死?”

  骑士誓言和规章说不能。让其他人因自己而死等于懦弱。

  “那个男孩是可以救回来的,”尼克柔声说,“格瑞姆兄弟要的是你,不是他。”

  证明一个牧师可以让一个索兰尼亚骑士屈从于他的淫威,让一个骑士顺从牧师的要求。格瑞姆兄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的眼睛泄漏了一切。如果阿瑞拒绝他的要求,高级检察官会下令处死那个男孩。

  阿瑞转身,面对着尼克,“那个男孩会怎样?”骑士问。

  “一场混战。他会被派去清理神庙地板一个月以赎罪,会发生的事是,”尼克耸耸肩,“有时会造成误会,有时不会。”

  神圣的伊斯塔!阿瑞悲痛地想。别无选择,誓言和规章要求他保护无辜者免受伤害。“我同意,如果你能担保那男孩的安全。”

  “可以保证。你不用担心这位检察官的怪癖,他会很高兴地放这男孩一条生路,以证明他也可以是很仁慈的。”

  尼克眼里的痛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奇怪的东西,骑士注意到了。精灵挪开钉头锤,倒拿着,将锤头砸向尘土。

  这是个信号,阿瑞战败的信号。锤头触地的同时,检察官站起身,离开了竞技场。没有回头,没有逗留。格瑞姆兄弟已经看到了对手的臣服----这也是其他所有牧师想看到的----现在。

  残疾的精灵微笑了:“拾起你的剑,跟我们一起,我想看看你能做些什么。”

  崔明跪下,拾起那把他每天都握过的剑。他们会看到他能做些什么,他暗暗发誓。他被迫做出这个决定,现在,屏障被破坏了,他再没有什么要坚持的了。角斗士们将会看到,面对一个真正的骑士是何种情形。

  格瑞姆兄弟会看到,索兰尼亚骑士的真正含义。
  当城市卫兵来带走那男孩时,尼克结结实实地送了阿瑞一份礼。卫兵向愤怒的竞技场主人解释这个错误时很花了一点时间,矮人明显的不喜欢犯错,他抓住那个倒霉的卫兵指挥,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崔明可以感觉到阿拉克的愤怒是真实的,骑士知道,一会那个男孩会受到较轻的处罚。

  “我有话和你说。”尼克说。

  同一天,那个男孩被赦免後没多久,剑术大师向骑士发出挑战。

  斯韦林看着这个决斗者,带着渴望与嫉妒的神情。他没有动,只是很耐心地站着。终于,尼克要求暂停:“你要干什么,斯韦林?”

  蛇行人的剑尖指着骑士:“我是为他来的,我想看看他是否已经准备好参加竞技了。”

  阿瑞,仍沉浸在半精灵死亡的惨剧中,向前走去。尼克飞奔过来,插在两人之间。

  “他会准备好的,我会监督他。”

  “你?”斯韦林皱起眉,“你错了,尼克老友,这是我的事。”

  “是你弄错了,斯韦林老友。”

  斯韦林扫了一眼机警的骑士,“真遗憾,”他说,耸了耸肩,“我还很希望我们两人能大战一场。现在看来,没这么幸运,在我得到机会之前,你就会死。”

  阿瑞想回答,但尼克更快,他挥舞着钉头锤划了一圈,将剑术大师的刀推开,“永远别想入非非,斯韦林,神有这种习惯,回来照顾他的子民。”

  那蛇一般的斗士笑了,嘲笑地对骑士鞠了一躬,什么也没说,走了。阿瑞好不容易压抑住满腔的冲动。

  “他已经把你纳入他自己的游戏中,这会改变一切。”

  崔明研究着精灵的表情,当他看到同伴那黑暗的脸色时,一种不祥的预感向他袭来,“你是什么意思?”

  “斯韦林从来不管我挑的对手,不过你,骑士,对他具有特别的意义,他憎恨你们,一直如此。他的动作很快,可以杀死任何一个骑士。有人说他是被你们驱逐的,谁知道呢?除了你,我是他最想与之战斗的人了,但他不能这样,斯韦林从来不违背格瑞姆兄弟的意愿。”

  阿瑞凝视着他,“我要和你在竞技场中作战吗?”

  “你必须和我作战,人类!”尼克停下来,然后很快地耳语道,“我无法救半精灵,但我也许可以救你,索兰尼亚骑士!”

  一开始,阿瑞以为他听错了。

  尼克几乎不为人察觉地点点头:“我可以把你从竞技场里救出来,阿瑞.崔明,就象我救其他人一样,你并不是第一个。”

  崔明已经受够了欺骗,他把精灵推开:“我不会落入任何格瑞姆兄弟所设下的圈套了!把斯韦林让给我,他不能就这样没事了!他还欠芬.山布拉德一条性命!”

  “这不是圈套!我曾救过其他人,而且,如果是经我手,我甚至可以救半精灵一命!听着!我们可能没多少时间讨论这个问题了!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离开竞技场,离开伊斯塔,不过前提条件是你必须完全信任我!”

  “为什么?”阿瑞冷笑。

  尼克放下了钉头锤,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骑士的剑,抓住锋利的剑刃。

  “你疯啦?”阿瑞夺回剑,但血已经从精灵受伤的手掌淌下。

  “看,”尼克说,他闭上眼,低声呢喃着什么,阿瑞听见空中有叮叮声传来。

  精灵的伤口开始愈合!先是很慢,然后越来越快,深深的伤口合上了,伤口成了一道疤,不过很快,呼吸之间,刀口所留下的痕迹就是一道细细的疤,不过仍没有完,那道疤开始缩小,直到最后,自我伤害的证明只剩下精灵手上的血迹。

  尼克在衬衫袖子上擦擦手。“你是米沙凯的牧师!”阿瑞喘着气说。

  “我侍奉神明。”

  “可是....你的胳膊....”

  “我自愿的,我不治愈自己,好隐瞒神仍眷顾拥有真正信仰的人这一事实。格瑞姆兄弟也祈祷过同样的奇迹,你看他有没有治愈自己。你会发现检察官的信仰似乎有些不够坚定,或者是他的神对他信心不足。”精灵看着他的同伴,“你现在想听我说吗?你相信我了吗?”

  崔明垂下剑,“如果考虑到对我的判决,我仍然会怀疑你,不过在伊斯塔没有正义。”他摇摇头,“而且其他人的信仰也不如你的。我要做些什么?”

  尼克点点头:“斯韦林很想和你比剑,不过我已经争取到了在竞技场上面对你的权利。当公开竞技开始,我们必须确保斯韦林不会插一脚,这场战斗必须是我的钉头锤对你的剑。”尼克摇摇头,“以前我总是相信我的技艺,从不和我要营救的人谈及我的计划,怕他们临阵退缩,把两人都出卖了!不过,涉及到斯韦林,还有你杰出的能力,这种改变是必要的,我发现我得信任你,骑士!”

  “那斯韦林怎么办?他必须为他曾做过的事受到惩罚!”

  “剑术大师就交给我了,我和他面对面的时间就快到了。他可以叫我朋友,但我和他之间没有友爱存在。我们正在计算日子。你也许希望他现在就死掉,骑士,不过我有更重要,更紧迫的理由。现在对我们来说,重要的是确保在竞技场上只有我们两人对战,其他人都不能参与我们的竞技。”

  阿瑞仍对把斯韦林留给精灵不满,不过尼克是个牧师----真正的牧师。“我遵守你的决定,不过告诉我,为什么要冒这样的风险呢,为什么要这么做?”

  精灵考虑了好一会,才回答骑士:“为了维持平衡....而且伊斯塔向错误的方向走的太远了。”

  “好的,那么,现在,告诉我你的计划。我们开打后,会发生什么事?”

  尼克用锤头点点阿瑞的胸膛:“在观众和格瑞姆兄弟观赏竞技时,我会杀了你,骑士大人。”
  渴盼鲜血!!

  竞技的日子很快就来了,不过还不算太快。阿瑞站在兴奋的角斗士队列里,扫视着塞的满满的竞技场。今天的伊斯塔似乎极度渴望看到鲜血飞溅。崔明听到谣言说他是今天的重头戏,谣传说这批战士中有一个索兰尼亚骑士。虽然他的盔甲仍然是城市卫兵的战利品,但他毫不怀疑,大多数的观众已经把他认出来了。

  他的对面,站着尼克....还有斯韦林。

  教皇的包厢也是满满的,不过神圣的君主照例缺席。今天那个包厢里的是一群穿着银白长袍的人,在中间坐着一个人---惟有他戴着手套,格瑞姆兄弟。阿瑞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他猜想高级检察官一定面带微笑。对格瑞姆来说,世界如此美妙,真是万事如意,今天是他赢得另一个胜利的日子。

  阿瑞很想把那个虚伪的牧师拖下来,告诉他事实真相。

  比赛已经开始了,表演结束了,所剩下的是最终群斗,一种自由战斗,在其中人们只能祈求可以在时间限制里存活下来。阿瑞听到一些囚犯拼命往后缩,好离开其他的斗士。当阿拉克告诫说退缩救不了任何人时,他们的如意算盘彻底被打破了。墙上的弓箭手受命射杀任何一个胆敢临阵脱逃的角斗士,囚犯们只能战斗。只要尽力战斗,还有一线生机。阿拉克强调这个结果,囚犯们似乎看到了希望。

  阿瑞可以告诉他们事实,他们的命运早已注定。大多数都是没有经验的,即便是经过训练。他们所学的砍杀动作已经够多了,但和有经验的战士比起来还差得很远。竞技场的主人可不想他精挑细选的角斗士被杀死。

  阿瑞知道结果,尼克事先已经警告过他。囚犯中有经验的战士已经被老练的角斗士内定了,两个,或者三个。当其他角斗士挑选囚犯时,这几个角斗士会聚过来,站在队伍的头上。这样看起来好像两边是平等的,但角斗士的经验和残忍的技巧很快会使局势倒向一边。群众开始为他们的偶像将要取得的胜利而欢呼,没有一个人在意那些即将死去的人,毕竟,他们是罪证确凿的罪犯。

  斯韦林志得意满地咧嘴而笑,尼克几乎是漫不经心地看着阿瑞,他拿着一把看起来极为邪恶地钉头锤,带着球和铁链,可及范围比他以前那把武器多了几乎一半。阿瑞看到这一变化,稍微有点吃惊,尽量不去想待会会有什么样的意外痛苦降临到他头上,他所有的保护装备就是一把锈盾,他的剑,还有他的技巧。

  号角吹响了,死亡丧钟敲响了,角斗士们带走他们挑好的对手,他们都绕开了骑士,知道他是专门留给尼克的。

  所有人,除了斯韦林,他紧跟在尼克后面,崔明叫了一声。

  精灵猛然回头,斯韦林跳过他,剑已出鞘---“你是我的,骑士!”斯韦林嘶嘶作响。

  崔明转向他。

  尼克跑过来,站在他的朋友身边,似乎他现在打算和斯韦林一起对付阿瑞。精灵锤上一个带钉的球向后荡开,然后荡向前,一个邪恶的单摆,擦过斯韦林的腿。

  剑士疼得大叫起来,倒在竞技场鲜血淋漓的地上。

  “这是神祝福过的。”尼克说,对着阿瑞微笑着。尼克从他的头上,以钉头锤舞出一道致命的弧线。独臂的精灵动作比索兰尼亚骑士所预想的要快得多,精灵移动着,以要命的技艺同他格斗着。如果不是已经绝对信任尼克,阿瑞真会怀疑此刻精灵是真的要杀死他!

  阿瑞收回剑,猛刺出去,将尼克逼入死角,就像他们计划好的那样,尼克点点头,背对着人群,对阿瑞眨眨眼。两人转着圈,假装格斗。但是,在那些远远的旁观者来看,他们都是很有经验的,不会落入对方的圈套,群众开始欢呼。 突然,斯韦林冒了出来,举着剑,他的目标是尼克,预备将剑刺入尼克的后背。

  阿瑞没时间呼喊示警,如果他喊,尼克也来不及。骑士向前猛刺,尼克向旁边闪去,躲过这一剑,仍然没有意识到真正的危险,斯韦林的剑刺中精灵的肩膀,但尼克的闪躲将角斗士的整个正面暴露在崔明面前。

  骑士的刀没入斯韦林的腹部,只剩刀把露在外面。阿瑞猛然抽出剑,斯韦林顺着刀锋滑在地上。

  阿瑞听见身后传来卡达声,本能地想回头,旋即又强迫自己静立不动,这是尼克的计划。

  一根粗铁链缠上他的脖子,阿瑞假意挣扎,然后骤然意识到尼克并不是要假装杀了他!

  人群静下来,屏住了呼吸。

  “斯韦林是我的!”尼克大吼,扭动链条,铁链收紧了。

  又一次,阿瑞想,我的信仰被背叛了....并且,这次,是永远。

  他想举剑刺向精灵,但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剑从他无力的指间滑落。他想说话,想咒骂尼克,想辩解。一切,变成他唇边的悲喘。

  垂死的骑士看见穿着银白长袍的高级检察官如愿以偿地站起来。

  铁链压碎了阿瑞的气管,骨头发出碎裂的嘎拉声。

  痛苦的感觉越来越恐怖,他挣扎着呼吸,但他自己的血令他窒息了,他摇晃着,要倒下去,但那条残酷的铁链拉着他。他看见看台,天空,然后向下倒去。烈焰燃烧着他的眼睛,他的头,他的肺,当火焰消失,随之而来的是,黑暗。 “相信我。”一个声音低语....然后,大笑。

  当阿瑞醒来,他意识到两件事。

  第一,尽管他知道自己已死,但他并没有死。

  第二,他正仰卧在地上,一定离竞技场很远,因为他既没听见人声,也没看见高墙。

  头昏眼花,困惑不解,他的手本能地抚着咽喉,阿瑞站起来,他很好,浑身没有任何伤痕,就像精灵手上的刀痕.... 阿瑞环顾四周,看见尼克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上,在他手里,牵着阿瑞自己那匹坐骑的缰绳,盔甲---他祖父的盔甲,整整齐齐地叠着,捆在一匹驼马的背上---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死亡的恐怖对你的影响一定比我带回的其他人要强得多,我都怀疑你醒不过来了。”

  带回!骑士站着,怒视那个开心的精灵:“你什么意思,带回?你杀了我!”

  “没错,然后把你带回,让你复活。这是我作为一个真正牧师所具有的能力。”

  “你不是米沙凯的牧师!”骑士想起了他的最后一个念头,“你告诉我你是神明的牧师!”

  “啊,”尼克狡猾地说,“你从来没有问我是哪一位神!”

  阿瑞伸手取剑,立刻就发现不在他身边。

  尼克手里拿着剑--在剑鞘里,“是你要把我当作善神的追随者的,不是我。没错,我不是米沙凯的牧师,我是肯特拉斯的仆人,你们称他沙根拿斯。”

  沙根拿斯,黑暗之后塔克西丝女王的丈夫!

  “为什么要把我带回来?”阿瑞疑虑地问,“你有什么目的?”

  尼克考虑着这个问题,“我在竞技场和你说的是真的,骑士。要维持平衡。虽然说,我得承认黑暗之后更喜欢看到天平向她所希望的那边倾斜,我尽力去帮助那些我想可能对此有所帮助的人。我救助他们,他们感谢我---虽然没几个人意识到,是感谢我的主人。”

  “你想要我感谢你吗?”阿瑞尖刻地问。

  “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发现这很有趣---想想看,一个索兰尼亚骑士,被人依据帕拉丁的律法关起来,然后欠他的‘永恒敌神’的仆人一条命。”

  崔明不能否认他的话,不过他已决定,无论是沙根拿斯还是塔克西丝都不能占有他的灵魂,他可以死...再一次。“我不是你的奴隶,黯精灵!把我的剑还给我,我会战斗。这次,是公平决斗。”

  “我会还的,骑士大人。还有你其他的东西,要弄到它们还真有点费力。至于决斗,那是你我之间未来的事,不是现在,我不会同你打的。我想其实你也不想同我打。”尼克把剑抛给骑士。

  崔明接过带鞘的剑,不过并没有拔剑。

  “如果这能让你的心里好受些,我得说我没有威胁你。你可以继续走你的路,自由自在的。不过以后,你也许会对这个世界懂得更多。”尼克微笑着,“你懂我的意思。”

  “现在怎样,我在哪里?”阿瑞粗声问,他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回到教皇的光辉下,好重新拾回自己的信仰。这个世界曾经是黑与白的,现在变复杂了,成了灰色。

  “我们在伊斯塔西北方,骑马约半天路程。一个安全的地方,不过我们也不能久留。你必须上路了,而且我也必须回去----”

  “你要回伊斯塔?回竞技场?”

  “当然。我借口送斯韦林回家才出来的,”尼克冷冷的说,“他一家人都是走狗,他们留恋失去的一切。你替了我作了件好事,骑士,斯韦林发现了我的秘密,威胁说要告发。他死了,我也安全了--暂时的。只有你知道我是个牧师,不过我想你是不会去告诉格瑞姆兄弟的,是吧?”

  崔明没有回答。

  尼克点点头。“我想不会。也许有一天,格瑞姆兄弟或者阿拉克或是谁会发现我以前救的人,不过,在那之前,我仍会服侍我的神。会有很多象你这样的人的,检察官是个大忙人。”精灵笑了,在那一刻,他看起来很象斯韦林。“如果你的身体好得差不多,可以骑马了的话,我建议如此。最好别碰运气。”他将战马和驼马的缰绳扔给困惑的骑士。 “我不会感谢你。”

  “我做我必须做的事。”尼克等到阿瑞在马上坐好了,才说:“如果你可以现在先不穿盔甲,等到远离伊斯塔时再说的话,我建议如此。”

  “我....明白。”

  尼克满怀感情地合起双手:“愿沙根拿斯和琪丝娜保佑你,阿瑞.崔明。”

  索兰尼亚骑士听到后一个名字时,看向精灵。琪丝娜一位是宠爱精灵族的中立之神,森林中的自然与生命女神。

  尼克凝视他的眼睛:“是的,我不否认我的血统,尽管已经是黑暗的了。我的血统也要求生命天平保持平衡。”

  拨转马头,尼克准备上路了。可是,阿瑞觉得他需要什么牢固的东西可以依靠,什么东西可以解释这些无法说明的一切。

  “尼克,等等。我想知道...芬告诉我...尼克不是你的真名,是吗?”

  “不是,骑士大人。”精灵的话里弥漫着苦涩,他拉住马。“当我被驱逐时,他们这么叫我。这不是直接从我们的语言翻译过来的,不过原意是‘没有信仰的,信仰不足的’。对我们族的人来说,这个名字是他们给我的最严厉的惩罚。”

  “他们怎能---”

  “依照他们的信仰,我是个叛教者,即使我仍追随着神。我没有追随精灵传统上的正神。对此,我的族人表现得更象伊斯塔的牧师---尽管他们不承认。”精灵举起那只完好的手臂道别...并祝福:“愿你的信仰更坚定,圣剑骑士。但不要让它蒙蔽了你的双眼,使你看不见真理。”

  阿瑞.崔明立在原地,看着精灵的背影消失在附近的一个小山后。骑士仍然若有所失,关于精灵,他所具有的和没有的特性,并不象阿瑞想象中的黑暗之后的追随者。

  奇怪的是,无论他发现神圣之城有多么腐败,多么疯狂,他的信仰依然很坚定...是黯精灵的功劳,虽然阿瑞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也许永远也不会明白,不过尼克是对的。从此以后,阿瑞会紧随自己的信仰,并反抗他所看到的一切不平之事----无论在哪里。

  “愿帕拉丁保佑你,永远。尼克。”他坐在马上,说。“你是对的,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

  他已经决定了,总有一天,会回到伊斯塔,神圣的伊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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砦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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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林间驿站 通用语研究所 风之诗

砦亘 发表于 2007-8-7 13:18:18 |显示全部楼层

龙枪系列  父亲的心愿  作者:Harold Bakst

在大灾变后的那个乱世中,惊魂未定的人们纷纷逃离沙克沙罗斯,这个他们曾经热爱的家园--现在却成了废墟一片。在这群被迫流落异乡的人中,有一个半精灵,他叫阿瑞尔.威瑟温。当其他人都拖家带眷寻找安身之处时,他全部的行囊却只是背负在他那弯曲脊背上的一本书,一大本黑色的书,一根皮革带子把它牢牢地绑在了肩膀上。

  但即使没有这件古怪的行李,作为一个半精灵,阿瑞尔.威瑟温也算得上是个怪人了。他的身材匀称优雅,有着一头金发,肤色苍白,湛蓝的双眸透露出他的和蔼。但他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仪表,事实上,有点邋遢:鞋带经常散开着,上衣松松垮垮地荡在裤子外面,头发纠结在一起;好象也不修边幅,因为他的双颌被浓密的金发覆盖,看上去就象是一只毛戎戎的动物。此外,这个半精灵还戴着一副厚厚的金边眼镜。

  对于这一切,阿瑞尔.威瑟温有他的充分的理由:照他的意思,他应该是个学者--或更准确地说,是许许多多‘追寻者’中的一员,这种新职业刚刚诞生在大灾变不久后的克莱恩世界。

  “大灾变夺走了我们辉煌的过去。”对于每一个听众,他总要用他那文雅又略带狂热的语调说,“如果和平愿意再次降临克莱恩,那在我们被全部毁灭前,应该了解一些有关于我们的传统。”

  “但现在不是时候!”一些路过的难民不客气地回应,这些人中有的赶着四轮或双轮的马车,车上载着妻儿老小及一切家当,还有的则把行囊背在背上。

  “哈,我要说,这正是时候,”阿瑞尔.威瑟温总会反驳道,“在你们浑浑噩噩忘掉一切之前。”

  “那只能祝你好运了!”人们纷纷散去。

  可阿瑞尔.威瑟温仍不厌其烦地往来于乡间,他的足迹遍及那些幽静的山谷、阳光普照的原野、还有昏暗的森林。他会在那些灾变后仅存的客栈小憩,或穿越流浪者营地,甚至跟随军队走上一阵。总之他无时无刻不在向所能遇到的任何人--不管是老是幼是男是女--打听闲闻佚事,好把这些一并写入他那本大黑书中。

  很快,阿瑞尔便发现他总能在那些‘老家伙’身上撞好运,千真万确--且越老越好。那些白发老人不仅记得一两个故事,他们也乐意向人诉说,也许是他们想停下来歇歇脚,再顺便回忆一下往事,也可能他们对未来不抱奢望,只想回味于美妙的过去。

  但无论如何,阿瑞尔.威瑟温都要把眼光盯住老人们了。他的大黑书也渐渐要被那些故事填慢,那些发生在大灾变之前的故事,阿瑞尔常常想,那可真是个黄金年代啊。

  他给每一个故事配上一个朗朗上口的标题,为了表达对口述者的尊敬,他还会在文末添加上:“由亨里克.黑伦达尔,一个矮人面包师口述......凡瑞尔.斯达贵什,一个精灵牧羊人......福里克.阿什费尔,伐木工...”等诸如此类的句子。

  人们常问阿瑞尔他最喜欢哪个故事,但本着一个学者应有的客观,他总回答说,“我全都喜欢。”

  但说真的,他的确有一个最喜欢的故事深藏于心,那故事出自一个索兰尼亚骑士之口,他叫巴伦.沃雷科思。

  话说那是个格外美妙的春日,美妙得就好象自然万物抛开了纷乱的世事纵情欢乐,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无忧无虑,阿瑞尔就在这天游历至一个山谷,那儿缀满了鲜花绿草,在一段墙垣脚下一个骑士正跪在那儿,这让阿瑞尔倍感“幸运”--那是个‘老家伙’。

  “妙不可言!”半精灵喃喃道,便开始大步向骑士走去,可跨出没几步他就停住了。

  起先,老骑士好像并未意识到旁边有了个看客,他仍旧跪在那儿,头埋得很深,似乎在冥思苦想,或是在向刚被人们背弃克莱恩诸神祈祷。他身后的一块低矮突兀的岩石--差不多就是一个山洞,临时充当了这位老者的庀护所,看哪,这就是索兰尼亚骑士,被大灾变击垮,身败名裂,仅存的成员也各奔东西,随风飘零。

  按照阿瑞尔的观察,眼前的这个老家伙显然是为什么事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也许就是这次打击使他看来如此显老,他有张长而憔悴的脸;头发虽很浓密,却已然灰白;一双扭曲的手紧紧地握在胸前,看来是患了关节炎。

  阿瑞尔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能感受到老者所散发出的庄严气概。骑士穿了件全身铠甲,一把巨剑挂在一侧,在一块平坦的岩石上放着一个卸了面罩的头盔和一块盾。他四肢修长,即使跪着,看起来依旧很高。但最让阿瑞尔.威瑟温惊讶的是骑士那堪称"茂盛"的长胡须,当他下跪时,垂下的胡须尖差不多碰到了地面。

  这胡须一定满含了骑士的骄傲与尊严,阿瑞尔.威瑟温若有所思地想。他仍然在耐心地等待老者完成他自己才知道的仪式。

  此时此刻,我们的追寻者完全沉浸在对骑士的观察上,却忽略了自己可能也被对方观察的事实,因此当骑士略微活动一下筋骨抬起头时,竟把半精灵吓了一跳。骑士用低沉、疲惫的嗓音开口道:

  “你在这儿做什么?”

  “哦,请别误会,”阿瑞尔.威瑟温猫着腰走上前去,他的样子有点卑微,但其实是因为那本大书实在太重,压得他不得不弯着腰走。“我绝无打挠您的意思,呃..我是说,如果您愿意,我想跟您聊聊。”

  “我正在沉思。”

  “我看得出,但如果您肯劳驾抽出点儿时间的话...我不会打搅您太久的。”阿瑞尔提议道。

  老骑士深深地叹了口气,“其实你也没怎么打搅,”他放松了紧绷的姿势道:“我很久都没这么集中精力了。”

  “那现在我们可以谈谈喽?”

  骑士缓缓站了起来,显得很费劲,“瞧瞧,”他说,“我都快分不清这到底是我的盔甲还是我的一把老骨头在响。”

  “我相信这次是您的盔甲,”阿瑞尔微笑着说。

  在骑士完全站立起来后,他绝对称得上是个高大的人,如果阿瑞尔没带着那本重书的话,才能和他一比。但当老者正对他后,阿瑞尔不由得一震,在骑士那失去光泽的护胸上镌刻着一朵褪了色的玫瑰,这正是一个骑士团体的著名标致。

  “换句话说,此刻我并不想说什么,”他从半精灵右侧走过,坐到他刚才倚靠的那块岩石上,抬头阴沉地看着墙垣衬托着的蓝天白云,骑士怏怏地说,“我不尚空谈。”

  “对此我很明白。”阿瑞尔接口道,“但此时此刻,你我应该...呃...事实上,我是个追寻者。”

  “阁下可是阿瑞尔.威瑟温。”

  “对,正是在下,您听说过我?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骑士睨视着眼前这个背了本大书的金发半精灵道,“你可真是个怪人。”

  “人人都这么说,”阿瑞尔.威瑟温面带微笑说,“但无论如何,您知道我来的用意。”

  “我不想谈什么。”

  “哦,请您务必谈点儿什么,一个象您这样的骑士肯定有着一打激动人心的故事,为什么不呢?您的机会不多了,在世人忘掉您的团体之前不如让它流芳百世。”

  骑士本来打算要离开了,但听了这番话后,他捻着长胡须陷入了沉思,“也许,”他慢慢地开口,“也许,我可以说说...”

  “但说无妨!”阿瑞尔坐在一块小石头上急切地催促着,一双瘦骨磷洵的膝盖不住地抖动。他把大黑书摊开在腿上,从小口袋中掏出羽毛笔和墨水,再把墨水放到地上后准备记载。

  “真是个粗鲁的家伙。”骑士双眉紧锁。

  “这年头,我们就做这个,”阿瑞尔说,“好,现在,您的姓名?”

  “沃雷科思。”骑士的语气略带自豪,他又补充道,“巴伦.沃雷科思。”

  “沃...雷...,是一个‘r’,还是两个?”

  “两个。”

  “好,现在我所要知道的是,嗯,一些传奇,我打赌您会讲述那些史诗般的战役,那些过去的城堡...反正都是英雄事迹...”

  “不。”骑士又一次捻着胡须若有所思道,“不然。”

  “不是?啊,那我猜是关于凶残的牛头怪或食人魔的故事吧...”

  “不不,虽然那些事我也都经历过,但你没猜对。”

  “那么,您一定是打算把以上那些事统统讲出来咯!总有一天人们会对骑士的冒险故事赶兴趣的...”

  “哦,行行好!”巴伦.沃雷科思打断了追寻者的滔滔不绝,一丝怒气闪过他双眼。“我想我是受够了,你到底要不要听?!”

  “当然,当然要听。”阿瑞尔忏悔似地闭起眼睛说,“请宽恕我,您说吧。”

  “对一个索兰尼亚骑士--至少对我这样一个老家伙来说,有一样东西之重要甚于忠诚、勇气和荣誉。”

  “这么重要?老天,是什么?”

  “爱。”

  “一个关于爱的传说?嗯,听起来也不错。”阿瑞尔.威瑟温点点头,随即蘸了蘸墨水,起笔开写,“骑士精神之传奇...”

  “我可没说是‘骑士精神’,”巴伦.沃雷科思吼道。

  “请原谅,我只是作个假设...”

  “你能不能不作假设?很久以前,在我还是个孩子时就听到了这个传说,那时我甚至还没想过要做一名骑士。虽然这些年来我历尽沧桑,但她却一直萦绕在我心中,真的,她可能永远都是我心头的痛了。”

  阿瑞尔潦草地做着记录,他嘴里还嘟囔着:“永...远...”

  巴伦.沃雷科思又坐了下来,他说,“那是关于威莱斯森林中两棵盘绕在一起的树...”

  “盘绕在一起的树?”阿瑞尔打断道,他抬起头,用食指顶住不断下滑的眼镜,“我听说过!难道你知道那个故事?”

  “是的。”沃雷科思答道,他努力想要使自己平静下来,“我的确知道,啰唆的小朋友,如果你足够安静,我倒是打算讲给你听了。”

  “请原谅,请原谅,能找到这样激动人心的故事一直是我的心愿,对,对,‘缠绕双树’,请继续,我不会再说一个字了。”

  骑士怀疑地看着阿瑞尔.威瑟温,但确定无疑,半精灵遵守承诺一言不发,他手握羽毛笔,弯腰伏在书上,看来已准备就绪。

  巴伦.沃雷科思这才满意地放松下来,他的头微微向后仰。然后骑士似乎变得有点古怪,他双眼望着远方,似乎在注视着很久以前发生的事,他的双耳竖起,又好象在聆听许久以前发出的声音。当他开口说话时,那音调就象发自过去,发自很久很久以前....

  在骑士的脑海中,整个世界变年轻了,一座盖特威郊外的小屋立然浮现于眼前,茅草屋顶的房子用石块砌成。屋的主人是一个靠编织维生的鳏夫,他叫阿隆.杜伟伯。他有个女儿,叫佩秀,姑娘即使称不上最漂亮,她的美貌在方圆几百里中也挑不出第二个了。佩秀的身材玲珑苗条,颈项修长优雅,有一双褐色的大眼睛,一头长长的金发一直垂到那纤细的腰间。

  转眼间,佩修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她开始发现在她家门前总有些单身汉。那些家伙在篱笆前徘徊,有时他们自称是在闲逛,或偶尔路过,如果看到姑娘正在院子里修剪花草,他们就会利用这些‘偶尔’的机会与佩修搭讪。

  比如,他们会说,“能告诉我为什么你手中的玫瑰是如此迷人?”

  能够受到如此的倾睬,姑娘自然而然地感到高兴,每当听到这些恭维话时,佩秀会忍不住走上前与他们攀谈一会儿,这也总能令那些单身汉心花怒放。

  但现在,阿隆,虽然他曾是最最和蔼的父亲,满心欢喜地看着佩秀一天天成长,而今却变得有些阴郁,他不再笑容满面,并开始牢骚满腹,他变得,一句话,有点嫉妒。

  其实,对于这种情形,阿隆最初也强作欢笑,毕竟漂亮的女儿招人注目是因为她的确到了适婚年龄,这不见得是什么坏事,因此他装作自己已经习以为常。

  但这对他实在太困难,每当某一个佩秀的‘候选者’在院门口向他打招呼时,阿隆最多只是背对着咕哝一声,他常常对那些人不理不睬径直回到小屋中。

  邻居们对他说,“看,阿隆,女儿大了总是要嫁的,这是上天定的规律。”

  阿隆倒也虚心接受,但这多半是因为那些邻居也是他的主顾,得罪不起。说真的,他无意诅咒上天,他只是无法忍受那些乡野情郎夺走他至爱的女儿。在他心目中,佩秀永远都是在父亲膝头又蹦又笑的小女孩。

  “都去见鬼吧”,他咒骂道,“我可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我决不容许有这样的事发生!”一旦有追求者靠近,阿隆就毫不留情地操起织布机旁的拐杖追打他们。“全都滚开!”他会叫嚷着一直追到篱笆前,此刻那些情郎都被吓坏了,他们扔下佩秀一溜烟地消失在门后,阿隆在后面继续吼道,“告诉你们那些粗野的同伙,没门儿!”

  佩秀总是窘困地看着眼前发生的景象,她嘱着泪水问,“父亲,为什么不让我们交往?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因为,”阿隆回答,他气得面红耳赤,指关节因紧紧抓住拐杖而泛白,“因为...只是因为...”他吼叫着回到小屋。

  当然,仅仅一个‘因为’无法让姑娘满意,她继续和追求者们约会,对于那些‘蜜蜂’来说,这朵芬芳绚丽的鲜花实在是一大诱惑--虽然他们还是不敢越过大门一步。

  坐在那台精巧的,布满各式杠杆、踏板的织布机旁,阿隆可以清楚地监督他女儿在院子里的一举一动。他也看到了追求者们起了变化,变得更肆无忌惮,其中一些甚至敢冒风险打开大门。显然,一根拐杖已奈何不了他们了,当然,这种情况自阿隆不再追赶他们(其实是追不动)起就开始了。所以,这位父亲最后决定:带着女儿离开盖特威。

  他真这么做了,他把织布机及一家一当装上车,让佩秀坐在他旁边,赶着一头借来的老牛就上路了,姑娘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挥手向追求者们告别,情郎们分列小屋两侧,目送爱人离去。远远地,他们还在后面挥手,各各心事重重。

  父女俩走了很远。荆棘丛生的道路越来越难行进,最后竟把他们引到了威莱斯森林前。那座茂盛的森林枝丫遍布,阿隆的四轮马车根本无法通过,无奈之中他准备走几次来回分批运完所有的家当,现在他只得抛下其中大部分,挑了几件,就挽着佩秀纤细的手,步入那阴森凄凉的森林。

  当他走得足够远--准确地说,是再也走不动时,阿隆放下了行装环顾四周,“看,看哪”,他指着灌木丛旁的一块空地说,“我们可以在这儿安家啊!”于是他用枝丫、茅草在那儿又盖了一座小屋,他为佩秀预备了一个小房间,一间稍大的留给了自己,还有一间更大的则做炊事起居之用,他在那儿摆放了桌子、椅子,当然,还有织布机,这是用那头老牛驮来的,阿隆暗想,在还掉它前,不如让它多做点事。

  现在,他确定那些年轻人再也找不到他女儿了,至少不会上这儿来找,阿隆又安心地开始了他的编织。对他来说,在这样一个著名的魔法森林里工作会造成一些不便,今后他必须长途跋涉去盖特威拜访老主顾,但能换来宁静的生活还是值得的,更重要的是,没人再会从他身边夺走心爱的女儿。

  对于佩秀,姑娘成天哭哭泣泣。她一心想回到盖特威,回到恋人的身边。

  但阿隆说,“慢慢会习惯的,乖女儿,你可以象过去一样地生活,当然我不是指那群傻瓜。”

  佩秀照做了,她不再哭泣,但也不再象过去那般无忧无虑了,现在她孤孤单单,事实上生活早已改变。

  有一天,当一脸闷闷不乐的佩秀心不在焉地把一把香松木针撒落在地时,阿隆终于忍不住发火了,“到底怎么啦?”,他坐在织布机旁吼道,“这些年来我可一直都是你的好父亲!”

  “哦。父亲,”佩秀答道,双眼湿润的她放下手头的活,“作为我的父亲,我深深地爱着您。但现在我也该爱爱别人了,比如我的丈夫。”

  “胡扯!”阿隆挥舞着双手喊道,“我归西后,你爱怎样就怎样!”

  “请别那样说!”佩秀走向她父亲,拾起地上的针。

  阿隆转过身背对着女儿继续干活儿,“没什么,总会有那么一天,到时你想和谁交往没人来管你!”

  这样的争吵早已伤透佩秀的心,总之最后,她干脆不再管撒落一地的针,虽然那是阿隆想要的。

  日子一天天步入正轨。阿隆有条不紊地在织布机前工作,佩秀则里里外外操持家务。她很少说话,看起来依然神情阴郁。而阿隆即使走出了森林,也还是心神不宁。

  他总在担心,如果有一个求爱者一路循来,那该怎么办?如果在他回去时看到有一队求爱者等在门前,那该怎么办?

  或者情况更糟:佩秀是否背着他偷偷摸摸做点什么...?

  最后这个猜测深深缠扰着阿隆。他开始把女儿盯的紧紧的,丝毫不在乎编织时出现的乱线。即使佩秀离开视线一小会或是听不到她的声音了,阿隆也会神经兮兮从织布机前跳起敲着椅子大喊大叫,“佩秀,快过来!”

  “怎么了,父亲。”姑娘会一边回应,一边跑进屋来,手里提着一篮子蘑菇。

  阿隆默不作声,但看见女儿总能令他略感宽慰,他搬了张椅子继续编织。

  晚上睡觉时同样不能让阿隆安省。朦胧之中,他也会睁睁眼,或竖耳聆听女儿的动静。即使极细微的声响也会把他惊醒,他会认为佩秀悄悄溜走了,这样,阿隆就爬起来到女儿的房间去查看,见到的却是佩秀蜷缩在毯子中熟睡。

  然而,在一个炎热的夏日午夜,阿隆照例去查看女儿,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佩秀!”他回到外间撕声力竭地喊道,“佩秀!”

  没有回答。

  阿隆跑到被黑暗笼罩的森林中,只有点点银白的月光透过苍穹零星洒在漆黑一片的土地上,就如佩秀撒落的松木针一样泛着光芒。

  “秀秀!”

  除了隐藏于黑暗中猫头鹰的凄惨叫声,一切都如死一般寂静。

  那夜,阿隆在黑暗的森林中发狂地寻找女儿,他攀枝折杆,被那些看不见的低矮植物弄的全身青一块紫一块。

  及至早晨,当第一缕阳光穿过浓雾密布的森林,当鸟儿在枝头齐声欢唱时,阿隆却差不多精疲力尽了,他心灰意冷,如果必要,他想,回盖特威找回女儿!他步履蹒跚地回到小屋要去拿拐杖。

  但当他到家时,却发现一个人蜷缩在他女儿的床上熟睡,象一只小兔子那样天真无邪,是佩秀!除了她还有谁!

  阿隆使劲揉了揉肿胀的双眼,心里盘算着,莫非是我晚上看走了眼?屋中一切照旧--除了,阿隆注意到有一串湿露露的带点尘土的脚印通往佩秀的床。挺奇怪,但阿隆没有多想,此刻他完全沉浸女儿失而复得的欢乐中。他暗暗告诫自己,从今往后要对她更好些,他想,以前的粗暴态度真是伤透女儿的心了。

  那天早晨,当女儿醒后发现坐在餐桌后的父亲变得爽朗了。佩秀有点吃惊,但也打心眼里高兴。

  “瞧,”阿隆啜口茶说,“和睦相处,这多容易!”

  “的确,父亲,”佩秀边小口尝着松饼,边说,“请原谅我的任性。”

  “不不,请求原谅的是我,我太粗暴了,就象个食人魔。”

  “那只是出于您的爱,现在我已经明白了。”

  阿隆伸手抚摸着女儿柔软的金发,却感到蹊跷--她的头发有点湿,不过阿隆还是把这一切抛到脑后。那天余下的时间,他坐在织布机前愉快地吹着口哨,佩秀则在院子里哼着小曲浇灌花草,虽然那些植物在这儿总也长不大。

  然而无论如何,表面上开开心心的阿隆一到了夜晚,却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明明记得昨天晚上女儿的确是不见了,那串脚印也重现于脑海,让他迷惑不解。

  躺着也不是办法,阿隆从床上跳起来,思量着再去看看。他怕女儿生他的气,就蹑手蹑脚地来到她房间。

  佩秀不在了!

  阿隆歇斯底里地冲出屋外,他正要呼喊女儿的名字,却看见这样一幅景象:佩秀站在两棵硕大的郁金香树之间,穿着那件光滑的白色睡衣,月光穿过树丛倾泄在她全身,然后,佩秀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树后。

  阿隆想再次呼喊女儿,但他终没有那样做。他一个劲地思索,她是要与什么人相会?什么人,他一定得要知道!他这么想着便决定在那一刻跟上去抓住佩秀,他一阵风似地跑回屋子,抓了拐杖又奔出来想要赶上女儿。

  他通过那两棵郁金香树,赫然发现脚下出现了一条小径,他以前从未注意到它的存在。小径很窄,地面完全被蕨类植物覆盖,但夜空的月光却透过树枝的空隙射了进来,才使得阿隆能清晰地看到它。

  阿隆没见到女儿,但他满有把握地认为只要沿着弯曲的小径一直走迟早会赶上佩秀。他拄着拐杖迅速前行,同时又小心翼翼地不弄出一点声响。在他两侧--也就是一步之遥的地方便是黑压压的森林,只有那些最靠近小径的枝丫才能被零星月光照亮,那些黑色、灰色的枝干不断挡住阿隆的去路,枝干的后面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中。我们的父亲继续赶路,四周一片黑暗。

  很快他便来到一个蛙鸣四起的沼泽,沼泽中央是一块池塘。岸边,在靠近一个废弃的河狸巢穴处,佩秀站在那儿,长长的白色睡衣沐浴在夜空那森然的银色月光中。有那么一会儿,她站着一动不动,目光凝视着乌黑的池塘。水面上躺着好些睡莲,白色的花朵在月光中盛开。

  然后她轻声呼唤道,“我的爱,我的爱,带我去你那儿。”

  说完,一些睡莲动了起来,仿佛水下有什么在推撞它们。佩秀褪去睡衣步入池塘。只见她一路贴近那些睡莲渉水向正中走去,这时,水面竟开始慢慢升高,它先漫过了佩秀纤美的双腿,然后是她柔弱的细腰,她继续前进,水面也不断升高。

  对于眼前的景象,阿隆茫然不知所措。直到看见水面快浸没女儿的修长的颈项,她的金发在水中飘舞时,他冲了出来。

  但太迟了,水面已经没过了佩秀全身,最后只有她的长发在水面漂浮了一阵,很快也消失不见。

  “佩秀,这是怎么回事?”阿隆哭喊着,“佩秀!”他在岸边来回奔跑寻找着女儿,但除了高悬夜空的圆月,以及他那拉长的黑色阴影注视着自己外,别无所有。最后,阿隆跳入水中。

  在冰凉的黑水中,他看不见任何东西。他试图浮出水面透透气,结果却使他沉得更深,他盲目地扑打双臂,胡乱抓着睡莲的根茎,扰得鱼儿们惊慌失措。就在他精疲力竭快要淹死时,阿隆终于还是拼着最后一口气游回岸边,他爬上来,几近崩溃。一会儿,便睡着了,他的四肢交叉着就象还在水中挣扎一样,直到第二天早晨,当阳光照耀大地,百雀争鸣时,他才醒来。

  此刻,阿隆确信佩秀已淹死,归途中,他绝望地想,没了女儿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他回到小屋推开门,却赫然发现有人蜷缩着躺在床上,佩秀!她静静地睡着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

  阿隆使劲摇晃自己的脑袋,他差不多就开始相信昨晚的遭遇只是一场梦魇,但除了,他注意到地上有一串泥泞的痕迹通往女儿的卧床。

  能看到心肝宝贝平安无事,阿隆自然欣喜若狂,但一想到昨晚的事他又很快由喜转怒。他打算摇醒女儿要她作出解释,不,他转念一想,还是让她主动坦白吧,或许这样更好。

  但要她坦白什么呢,阿隆又思量,昨晚上池塘游泳?没准她就会这样说,反正她是不会承认有人在池塘边同她约会--事实也的确如此。

  总之,在威莱斯这样一个怪地方,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还会有什么样的怪事在等着你。

  那天,阿隆指望着女儿能向他坦白,坐在织布机前,他死死盯着女儿,但佩秀除了高高兴兴地做家务外并没向父亲透露什么。

  好啊!阿隆碰了个软钉子。让她晓得胆敢耍弄我这个老头的后果!他愤愤地盘算,看我不今晚当场抓住你!

  那天余下的时间,阿隆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他笑容满面,在整个下午,都和女儿谈笑风生,表现得就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事实上,在织布机前他正忙于编织一个计谋。

  然后,象往常一样,吃完晚餐,他早早地说,“我累了,该去睡了。”

  佩秀正在炉火旁的一张摇椅上织补衣物,她说,“好的,父亲。我会熄掉炉火的。”

  阿隆假装打着哈欠走回房间。其实他毫无睡意,他蜷缩在窗户旁凝视着夜色,静静等待女儿行动。

  过了很长时间,有一小会儿,他甚至打起了盹。当他振作精神跑去佩秀的房间查看时,女儿已经不在了。错失了机会,阿隆几近狂暴,他抓起拐杖,提了火把,带着一张网就赶紧向小池塘出发。

  到达池塘时,佩秀已经站在岸边,向着河狸巢的方向呼唤,“我的爱,我的爱,带我去你那儿。”说完,她就褪去睡衣步入水中。

  阿隆等待着,他想在那一刻把连同佩秀和引诱她的东西一起抓住。当池水漫过佩秀的颈项,她的金发在不断飘舞时,阿隆冲了出去朝着水面撒开大网。但佩秀沉得太快,他只抓到了一只乌龟、两只青蛙。他提着火把照亮水面,向水下望去,却见到了让他大为惊骇的景象。

  水面下,佩秀沉得越来越深,阿隆只能看清她的轮廓,她与一个什么东西手牵着手,黑色的池水让阿隆分辨不清那东西的形体。他往下看,不知不觉鼻子和火把都碰到了水面,随着一阵嘶嘶声,火把熄灭了,水下两个轮廓也随之消逝。

  阿隆退回来坐在岸边,他抓着女儿的睡衣,心如刀铰,但此刻他仍尽力保持平静。他真心盼望佩秀能回到他身边。他会等着她。

  唉,他叹了口气,沼泽一片安宁,除了四周的蛙鸣,万籁俱静。他慢慢进入了梦乡。

  早晨,当阿隆醒来时,手中的睡衣已经不见了。他径直跑回小屋发现,毫无疑问地,跟以前一样,佩秀绻缩在床上,地上有一串泥泞的痕迹。

  “看她熟睡的样子是多么天真无邪,”阿隆睨视着女儿喃喃自语,“就象从前我那个乖女孩儿,嗯?但瞧瞧这儿,这串该死的脚印抹去了一切!好吧,好好睡吧,我的乖女儿,从今往后你可再也骗不了你老爹了。”

  他走了出去,正如以前做过的那样,其后的时间里,阿隆仍然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甚至仍旧在织布机前欢快地吹着口哨,他所做的这一切无非是想掩佩秀的耳目。

  到了夜幕降临,佩秀上床睡觉后,阿隆立刻开始行动,他悄悄地用木桩顶住女儿卧房的门窗好不让她出来。随后提着火把,拄着拐杖匆匆赶到池塘。

  一到了那儿,他便靠近河狸巢,高声喊道,“我的爱,我的爱,带我去你那儿。”他点燃火把,蹲伏在池塘边等侯那个怪物浮出水面。

  它并没有出现,可能是惧怕火光,也可能它知道呼唤它的根本不是佩秀。

  阿隆想,没关系,他站起来说,“不管愿不愿意,你都应该现现身嘛。”说完,他双手抓着拐棍试图拨开河狸巢。

  他一次次地戳着巢穴,拨出树干、枝丫、污泥,当巢中的水不断往外溢时,他一个劲儿朝里面窥探。但这时,池塘却慢慢变得干涸,渐渐露出了宽阔的池底,睡莲和植物根茎东倒西歪地躺在淤泥上。褪去的池水也露出了好些蛙穴,几只青蛙无奈地跳出原本舒适的藏身之处钻进淤泥中,大眼睛闪了几下便消失不见。

  阿隆的心砰砰直跳,他一边埋头苦干,一边朝逐渐褪去的池水叫唤,“来啊,快来啊!别害羞,露出你的鬼脸让我开开眼!”他丟下拐杖,提着火把热切地瞪着水面。

  辛勤的‘工作’很快就换来了回报。他看见浑浊的水下,在一大群争夺着仅有生存空间的鱼中,有一只硕大的人形活物--不,是两只!

  有那么一刻,在发现其中一个的轮廓很象佩秀时,阿隆不得不提醒自己此刻女儿正被他关在屋里,虽然有点担心,忍不住想回去看看,但水面已经很低了,很快他就能看清一切。

  最后,池水差不多只剩下一巴掌大,鱼儿们在淤泥堆积的池底翻腾着互相挤撞,很多都被挤到了岸上。那两个活物混进了蛙群钻入淤泥之中。

  “站住!你要上哪儿?”阿隆叫喊着,只见他深一步浅一步吃力地向前走去。

  池塘很快就变成了个泥潭,仅存的几滴水在睡莲的叶片上迂回流淌。翻滚的鱼儿和晕头转向的乌龟愚蠢地挤作一团,不知所措。在混乱不堪的泥潭正中,两个活物越钻越深,它们在逃避什么?火把?空气?还是阿隆自己?

  终于,一切挣扎都停止了,四周寂静无声。鱼儿精疲力竭地躺着,鳃无精打采地一开一合。虽然阿隆感觉有点受骗上当--他并没有见着佩秀呼唤的那个怪物,但现在他心满意足--一切都结束了。

  不过,那第二个活物呢?

  他匆匆赶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佩秀的房间查看,没错,她确实在那儿,蜷曲在她的床上熟睡。阿隆这才放心,那晚他睡得特别踏实香甜,好久都没这样了。

  第二天一早,阿隆起床后就去织布,他坐在织布机前等着女儿起来为他做早餐。但佩秀那天睡到很晚也没有动静,直到阿隆的肚子咕咕叫,他喊到,“佩秀,起床了,你的老爹快饿昏啦。”

  没有回答。

  也许昨晚的事被她知道了,故意不理我。阿隆想,“起床啦,乖女儿。”他又喊。

  还是没有回答。

  他到女儿的房间看见她仍睡在那儿,蜷缩着。自然这一次,再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脚印了。这让阿隆洋洋得意。

  “快,起来,小姑娘!”他嚷着,粗鲁地掀掉她的被子。

  刹那间,他双目圆睁,脑中嗡嗡作响。这压根不是佩秀!只是几个枕头摆放出的人形。

  阿隆呆呆地站着,哑口无言。紧接着,他冲出房间,抓起一把佩秀常用的园艺铲子直奔早已干涸的池塘。

  在池塘边,他看到一样昨晚没有注意的东西,他的心在往下沉,那是一件邹巴巴的睡衣--佩秀的。他急忙向池塘中心走去,路越来越难走,淤泥差不多盖过了他的膝盖,阿隆举步维艰。但他咬紧牙关,满脑子想的都是心爱的女儿--她可能已葬身泥潭。

  接近中央,在阿隆行将挖掘的地方,他注意到那儿有些奇特的东西,是一株翠绿的幼苗--好象是两株,相互优雅地缠绕在一起。当阿隆靠近观察时,那两株幼苗竟在他眼皮底下茁壮生长起来。

  一会儿工夫,它们就变成了秀丽挺拔的树苗,但仍然紧紧缠绕。

  双树迎着阳光继续生长,树干也愈加粗壮,它们添细枝加嫩叶、还结出了红通通的果实。正如开始那样,他们彼此缠绕,互不分离。

  很快,刚才还是细嫩的幼苗,转眼已变成两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他们粗壮的枝丫紧紧缠绕在一起,深深埋入泥潭的根部,占据着整座池塘。双树那繁茂绚烂的树冠,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阿隆退至一边,头顶茂密的树叶遮盖了阳光,他凝望着双树,“佩秀,”他抽泣着,“宽恕我吧。我以为给予的爱已足够了。”

  就在那儿,在双树的庀护下,阿隆.杜伟伯坐着哭泣。当夕阳西下、明月当空,银色的月光透过双树的树冠洒在他身上时,阿隆心碎地死去,一片片小小的嫩叶将他轻轻覆盖......

  以上这就巴伦.沃雷科思的故事。

  阿瑞尔.威瑟温抬头望着老骑士,他察觉到老人的眼中闪着苦涩的泪光。半精灵自己也唉声叹气,一边连忙擦去滴落在书上的泪珠,“啊,说实话,我真没料到这故事竟出自一个骑士之口。”他说。

  巴伦.沃雷科思震了一下,恢复了原本的神态,再一次用他那低沉疲惫的嗓音开口道,“我要警告你,”他说,“这故事深藏于我内心。”他缓缓迈出脚步,盔甲和‘老骨头’呯呯作响。

  “现在,它同样深藏于我的书中了,”半精灵说,他擦干了书页上的泪痕,也把自己刚才的悲伤一扫而光。“但是,我该取什么题目好呢?”,“‘永恒之爱的传说’?--哦,不不,太俗气了。嗯,‘双爱传’怎么样?你瞧,这是关于两种不同的爱,不是吗?”

  巴伦.沃雷科思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那块摆放着头盔及盾牌的平坦岩石上,他才不在乎半精灵取个什么标题呢。

  “反正我说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半精灵握着羽毛笔敲着他那柔软的下巴,继续道,“忘了说,有一点很重要:我该把这故事看成是真人真事呢,还是传说?”

  骑士戴上头盔,他的长胡须在风中优雅地飘舞,“我认为,她是真实的。”

  “嗯,我倒不认为,”阿瑞尔戴着眼镜睨视着书页,“听起来太不可思议--即使发生在威莱斯,你难道亲眼见到过缠绕双树,如果是这样,那倒...”

  这句话起了点作用,巴伦.沃雷科思俯下身,举着盾牌道,“我的朋友,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也有个漂亮女儿,她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而我,表现得不比阿隆.杜伟伯好多少!”

  “哦,我...真抱歉,”面对这样的坦白,阿瑞尔.威瑟温无言以对,“厄,我自己没有小孩...”

  老骑士背上盾牌,弯着腰(就好象背着大黑书的半精灵),低下头凑近点缀在脚下的鲜花绿草,胡蝶从他耳旁掠过,似乎在安抚着他。“许多年前,我女儿跟着她的心上人离我而去。”

  阿瑞尔坐在岩石上,竖耳聆听眼前这个猜不透的老家伙,他翻开一页准备记录。

  “现在,老骑士要去完成此生最后一件任务了,”沃雷科思道,他已走远,声音也变的模糊,“那就是找到我的女儿和她的一家...”

  “...还有...,”阿瑞尔听着骑士最后的言语,重复念叨,并抄在书上,“...带给他们...我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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砦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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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林间驿站 通用语研究所 风之诗

砦亘 发表于 2007-8-7 13:16:19 |显示全部楼层

龙枪系列  白银与钢铁  作者:Kevin D.Randle

终于到了决战的时候。整个夏天的战争见证了对黑暗之后的攻势,直到她残存的军队聚集在她周围,在一座厚重的黑曜石方尖塔下。数千名衣衫褴褛的战士和他们疲倦、脏乱的家人等待着吾后在最后的攻击之前能做些什么。

  修玛的军队在俯瞰黑塔的山坡上展开,他骑在银龙背上研究身下的战场,寻找那个他认为应该存在的圈套。黑暗之后撤退的路线太直了,好像是有意的这样做的。

  他扫了一眼右翼,看见他的部队在移动,马背上的骑士,前面是枪兵,中间是弓箭手,在坡顶稍下一些的地方列队。又长又直的战线被各色旗帜标志出来。脚步和马蹄的移动激起尘土,产生令人窒息的烟尘,像厚重的晨雾把他们吞没。慢慢地,在铁器互相碰撞的声音中,他们排成了完整的阵形。他们是一个沉默的集体,兴奋而紧张,等待着修玛发出进攻的命令。

  战场的左翼看起来和右边一样。战士们在向前移动。他们手中的武器在午后的阳光下闪耀着光芒。妇女和孩子留在战线后面,正在扎营,准备绷带和夹板——他们将在战斗过后打扫战场。

  补给车辆,牛车和马车,还有支持人员——那些制造武器的工匠、盼望成为骑士的侍从、男仆和车夫们——站在后面,在太阳下淌着汗看着这一切,希望他们能帮得上忙。

  他们旁边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乐队。号角、战鼓和长笛用声音鼓舞战士,让他们发挥更大的力量。他们被嗓子眼里的灰尘呛到了。他们在等待着,不时擦去脸上的汗水。他们等着修玛的前进命令。

  修玛骑的银龙突然消失了,一位高大苗条的少女出现在他身旁,有着一头银色的长发。她穿着合身的绿色胸甲,短皮裙,以及和绿色胸甲相衬的胫甲。她的右手——纤细的手掌,手指修长——握着镶嵌宝石的阔剑,剑尖插在脚边的地上。她的脸上的表情显示她做出了残酷的决定(这句话很拗口,意思是她的决定对她和修玛来说是很残酷的),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刻的意义。她知道战斗的结果会是怎样,知道她和修玛将付出怎样的代价。

  她转身看着修玛,那个有着火红胡须的巨人,他的黑色长发披在肩上,身上穿着银质的盔甲,头上带着插了根深红色羽毛的头盔,手上拿着近十二尺长的屠龙枪。枪头由纯银制成,枪杆是打磨过的木杆。这是一件特殊的武器,由来自卡拉斯(Kharas)的矮人制造。这是能够消灭黑暗之后和她的军队的武器,可能也是世界上唯一能做到这一点的武器。

  修玛朝右边走了几步,碰到那个少女的肩膀,好像想确定她不时敌人制造的幻像,而是有血有肉的存在着。她伸出手握住修玛的手,转过脸来,对着他微笑。

  “现在我们已经到了这里,”少女说,声音平静。

  “是的,”修玛说。“现在黑暗之后无处可躲,但是……”他还没说完,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方尖塔好像散发出邪恶的气息……好像黑暗之后把他们带到了死亡之地。

  “很快就会结束的,”她说,声音低得像对自己说。“一切的结束。”她看着修玛,心脏激烈地跳动。然后伸出手用指尖抚摸着修玛的脸颊。

  “不会太快,”他大声地回答。然而,他心中感到一丝空虚,因为他知道战争结束对他们意味着什么:几年的快乐时光,然后是永久的分离,可是这是他们消灭黑暗之后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你还没有忘记我们的决定吧?”她轻声地问。

  “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刻,我一想到我们的决定,就感到伤心。但有比我们自己更重要的事,我们也没办法。”他把脸转过来向着她,陶醉在她的美丽之中,那是一种健康善良的美,从幻想中产生,值得永远保存的幻想——只要他们付得起代价。但是他们不能。

  她点点头,没有说话。害怕声音会带出悲伤。她转过身看着疲惫的军队,这些人已经感觉到很接近终点了。这些疲劳的人从来没有怀疑过修玛能够带领他们取得胜利。他们知道修玛不会背叛他们,坚信这一点(出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的人今天将看到这场可怕战争的结束。

  “我希望……”她开口,发现无法表达出她的想法。她能说什么呢?最开始她就知道规则。她知道她带给修玛的是什么,也知道她的最终代价是什么。就算是这样,她还是没有意识到这个代价是多么的巨大,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修玛拿起她的手,握在手中;紧紧地握着,让她不能离开他。他有千百件事想对她说,但不知如何开口。在他心里,他知道他们的决定是对的,可这并不会让他更轻松。他没有告诉她,虽然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多么短暂,但是已经他值得付出这样的代价,因为他知道她了解他,这就足够了。有些话是不用说出来的。

  山谷和周围的山头一片寂静。随风而动的灰尘丝毫没有降低午后的热度。可怕的宁静扩散开来,好像所有人同时屏住呼吸,等待着命令。修玛把少女拉近,但隔着厚重的盔甲,感觉不到她身体的接触。热汗从他脸上流下,滴到地上,这一瞬间他有一丝不安;他不喜欢黑暗之后逃到方尖塔的方式,好像她是想在它的阴影中寻求保护。这里面有陷阱的味道,让他担心,他可不希望是这样。

  有一段时间,所有的一切都停了下来,双方之间隔着一百码,中间是干燥、平整的开阔地。没有人移动,只能听见骑士矛尖上短旗挂风的声音和金属装备的轻声碰撞声。

  少女忽然消失了——他旁边一阵闪光,好像热气从地上升起,然后少女就不见了。修玛骑上了身旁出现的银龙,左手拿着龙枪,枪柄靠在腿上。他看见他的指挥官、枪兵的队长、弓箭手、骑士们都在看着他,等待他的命令。他看着黑暗之后和她的军队,知道漫长的等待终于结束了。

  他的身体向前倾,嘴靠近银龙的耳朵,说:“是时候了。”

  硕大的龙头点了一下,一滴眼泪从左眼中滑落。

  修玛把龙枪举过头顶,然后猛地一挥。在他的命令下,战士发出一阵战斗的叫喊,弓箭手们拉开了弓弦,然后同时射出羽箭,一片死亡的黑云划着抛物线朝黑暗之后的人飞去,猛地冲进他们的队列。弓箭手的第二次齐射之后,枪兵们向敌人缓慢推进,盾牌举在身前,矛尖指着敌人。

  双方的军队发出怒吼,吼声好像从千万个嗓子里发出的。黑暗之后,一个穿着黑色的盔甲,骑着黑马的女子,指挥她的人前进。他们向前,越过无人地带的枯草,带起一片尘土,遮蔽了他们自己和身后的黑曜石方尖塔。

  两军的冲撞好像海浪撞击海岸的声音,夹杂着金属互击的叮当声和双方努力战斗的哼声。修玛的军队在对方沉重的冲击下后退,但最后稳定下来。

  修玛骑着银龙在山上观看战斗。他的部队进入对峙,他们手上的剑挥舞着砍向敌人。有的人受伤倒下,因为痛苦和恐惧而尖叫。另一些人在倒地之前就已经失去了生命。还有人受伤跑开,但是没有人注意他们。即使从他所在的远离战场的地方,还是能看见血在地上流动。在尸体下面积聚,形成河。人们脚下的泥土一下子就被血浸湿了。

  修玛的军队迫使黑暗之后的人后退。当他们的阵线崩溃、人员伤亡时,新的战士就冲到第一线。一些挥舞着钉头锤,想敲碎敌人的脑袋。另外一些人使用短矛和长枪,刺向修玛的战士,杀戮着。

  战斗的景象几乎让修玛忍受不了。在杀人和被杀中,这场战斗成为他见过的最血腥、最残酷的战斗。修玛把目光移开,不看战场,但他还是能听见战斗的声音。他能听见战斗的呼喝声,金属武器互相撞击的叮当声,伤口疼痛发出的尖叫声,临死前痛苦的喊叫声。他认识到战争中没有荣耀,只有战士们血腥残酷的死亡。

  修玛不能放弃领导的责任。他痛恨呆在安全的山坡上,看着他的战士在下面的平原上战斗和死亡。但只有在现在的位置,他才能看清全局,根据黑暗之后的布置做出对策。他能够看清自己的强项和弱点,也能发现黑暗之后的,然后加以利用。他的两翼是骑士,他的中坚力量,等待着进攻的命令。

  这本来是一场简单而迅速的胜利。黑暗之后的残余力量从军队的角度来说太少了。整个夏天修玛都在追击她,在她失去兵力的时候,修玛不断地集中兵力。他一直保持攻势,越过干燥的平原,直到她背靠黑曜石方尖塔为止。在每一次的交锋中她都损失了人手,比修玛多得多。

  随着失败,她的支持者背弃了她。有时,通过她或者是黑暗法师的魔法产生幻象来吓修玛的人。一度,因为相信他们被一群高大、黑发、不知害怕为何物的女战士袭击,他们转身逃走,只剩下修玛和他的银龙。

  修玛冲上去,头低着就象在大风中一样,龙枪放下来指向前方。他冲进敌群,毫发不伤地穿过虚幻的箭和长剑。他略过这些,攻击后面黑暗法师的序列,冲散了一些,把其他都杀了。他砍倒那些人,让他们再也不能把力量用在邪恶上。当施法者逃走或死亡后,他们制造的幻象也消失了。

  后来他的军队停止逃跑,转身看着空旷的平原。少数被恐惧或战友的践踏杀死的尸体躺在地上。修玛和一个一头银发的少女孤单地站着,黑暗之后和她的军队已经藉着幻象逃过了进攻。

现在,修玛站在军队后方,看着他们攻打黑暗之后,大量地杀伤敌人,把他们砍成碎片,把敌人赶向黑曜石方尖塔和黑暗之后。 空中传来隐隐的雷声。云团在头顶上翻滚,在清澈的蓝天中聚合起来,先是变成黄色和桔色,然后变成深红,深褐,最后是黑色。伴随着雷声的是一道道闪电。闪电的分支打在黑曜石的塔尖上,使塔尖发出明亮的黄光,大量的火花随风飘散,洒落在方尖塔周围,掉在黑暗军团的衣服、盔甲和短旗上。隆隆声越来越大,直到听起来好像巨鼓发出的声音。大地震动,传来开裂的声音。

  忽然,一队士兵在方尖塔底部出现。每个人都穿着和黑暗之后同一式样的黑色盔甲,手里拿着银剑。他们杀进修玛的军队,无视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杀死一队队士兵,强迫他们后退。

  在他们周围,早先被杀死的黑暗之后的士兵好像重新获得了生命。那些淌着血的,缺胳膊少腿的,都爬起来,举起武器,再次战斗。他们的脚下是血淋淋的恐怖杀场,嘴里发出野蛮的叫声,手中的武器在头上挥舞。他们攻击着,挥砍着,杀戮着。

  修玛发出一声绝望的叫喊,放低了手中的龙枪,他骑的银龙跃起展开双翼,向前俯冲。骑士们发出愤怒的吼声,催马向前冲。骑士的队列有一百码宽,冲过自己的战友,进攻从方尖塔和塔周围的地面下出来的生力军。

  在战斗最激烈的地方,修玛跳下地面,落在他的部下中间。他把枪柄插到地上,决心不从这一点退后半步。他拔出长剑,剑尖指向前方,剑身在云团缝隙中透出的阳光中闪光;他等着黑暗战士的到来。

  在他身边,银龙在一阵闪光中消失。那个银发的少女出现在他右边,头转了一下,银发在肩上飘动。她也拔出武器指向天空,右脚向前踏了一步,等着敌人。她的嘴边带着一丝微笑,好像她知道一些其他人忘记的事情。

  修玛涌现出一阵突如奇来的爱意。她一直站在他身边——经历过敌人看起来马上就要赢的糟糕时刻,也经历了他好像能轻松获胜的时刻。黑暗的夜晚她总在身边,在他为给千百个家庭带去悲哀而自责时鼓励他。和他一起分享庆祝战斗胜利和黑暗之后被赶走的盛会。

  他想把这些都告诉她,因为对他们来说时间太短暂了。黑暗之后剩余的力量太强大了,众多的士兵和强大的魔法,而他拥有的力量太少了。在这个恐怖的时刻他意识到再也没有机会告诉银发少女任何事。

  有一段时间没有一个人移动。在天色变化时战斗放慢并最终停止。双方都重新编队。现在,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暗黑战士向前推进,起先很慢,他们的武器举在身前,形成致命的钢铁丛林。修玛把对爱人的思念赶出脑袋,轻蔑地看着敌人,他的部下围着他展开,等待着。

  有个人跳起来落到修玛的正前方,长剑划出一道弧线,想砍下修玛的头。修玛转换重心,挥剑格挡。挡住这一剑后,修玛翻手把敌人的剑刃压向地面,当剑尖着地后,伸脚重重踩在上面,长剑象玻璃一样裂成碎片。然后他长剑向上挥,轻易插入敌人的胸甲,在一阵撕裂的声音中砍到下面柔软的身体。

  那人丢掉长剑捂住胃部,痛苦地尖叫,试图不让他的内脏滑到地上。他跪下来,眼睛看着修玛,手上捧着内脏,徒劳地试图把它们放回伤口内。然后惨呼一声,两眼一翻,倒在冒热气的内脏上

  这个战士的惨死标志着新的战斗的开始,黑暗战士们奋勇向前,挑战修玛的军队。钢铁碰撞的叮当声再次响起,当然还有战士们的呼喝声、喊叫声和咒骂声。这些声音不断升高,直到淹没了所有其他的声音。

  修玛向前进攻,挥舞着武器攻击敌人。他横砍竖劈,不断前进,银发少女跟在他身边。一个身材魁梧的战士,他的黑色胸甲上沾满了别人的鲜血,举剑刺向修玛。修玛挥剑挡住了这一击,然后向后跳了一步,等着。战士上前一步,用力地挥动长剑。修玛蹲下,躲过了横扫,双手握剑向上挑。

  对手跳到右边闪过挑击,回了修玛一下同样的。修玛也避过了剑锋,接着跟进一步,挥肘打碎了战士的下颌,牙齿也打掉了。血溅到那人盔甲上,不过他并不在乎,挣扎着保持平衡。修玛接下来的一剑齐肩砍断了他一只手,手上的武器掉到地上。大量的血淌到地上。疼痛、恐惧和愤怒让他大吼,不过他的另一只手还抓着武器。

  修玛看着他的眼睛,从他眼中看到了恐惧的阴云。他想背叛但做不到。相反,他用最大的声音发誓,带着新生的愤怒攻击。不过这次进攻是短暂的,因为大量失血变得虚弱,他几乎被自己绊倒了。

  修玛向右躲,几乎撞上身边的少女。敌人滑倒,摔在他身边,痛苦地惨叫。战士松开了剑柄。用他仅有的手抓着泥泞的血土。翻滚中头盔掉到一边。修玛被这张年轻的脸惊呆了。他的对手年轻得甚至连胡子都没长出来;而且现在看来也活不到长出胡子的那天了。他的皮肤苍白,脸色很差,剩下的血不停地流到地面。血红的嘴唇吐出最后一声惨叫,这个年轻人死了。

  修玛身边战斗还在激烈进行。人们被打倒在地,敲碎了脑袋或砍断了手脚。叫喊、惨叫、战斗。即使黑暗之后从方尖塔召唤的援军也不够挽救她的失败,她的军队动摇了。

  但是,天空又一次暗下来,云翻滚着,天空释放着愤怒。新的军队从原来的尸体中出现,他们和筋疲力尽的修玛的战士战斗。一打,两打,一百甚至更多的士兵从满是死尸的地上爬起来。黑暗之后能够不停地召唤这支军队,直到修玛的人死光。

  新的战士以不可阻挡的狂暴前进。他们的头无力地挂在身体上…(lopping heads from bodies and crushing skulls with the detachment of men clearing vines from a forest trail),冲开了枪兵的队列。地上淌满了血和脑浆。

  修玛眼睁睁看着周围的士兵被分割包围。他的盔甲上粘呼呼的都是敌人的鲜血。夹杂着灰色的脑浆。汗水浸湿了盔甲下的衣服。脚也在死者流出的齐踝深的鲜血中湿透了。

  但是不能后退。如果黑暗之后获胜,she won for good because too much had happened.死了这么多人,他们的尸体都倒在修玛身边。那些是信任他的人。

  黑暗之后的士兵带着新生的仇恨攻击他们,修玛和他们战斗,坚守阵地。但慢慢地随着他的战士的伤亡,被迫后退,在黑暗之后的士兵付出高昂的代价后让出了阵地。

  这之后他就退到了龙枪那边,背靠着它。他无路可走了,也没有地方撤退。是时候做最后的反击了,因为再退就是对支持他的人的背叛。他无力地挥舞着长剑,在绝境中抵抗敌人的进攻。

  两个敌人上来攻击他,一个假装向左,实际移动到了他的右边,进攻正忙着和别的敌人格斗的少女。修玛察觉到了这一点,冲到他们中间。敌人的刀锋砍在修玛肩膀的盔甲上,轻松劈开。修玛感到半边身体一阵剧痛,血涌了出来。

  修玛以超人的毅力握着长剑,挥剑砍中了那人的侧面。敌人的盔甲裂开发出嘎吱的声音。修玛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剑拔出来,这股力量使他踉跄了一下,膝盖一软,向前倒去。他伸手撑住自己,从眼角的余光中看见他的对手举起了剑,正对着他的头。修玛不能等利刃落下;他朝右边滚动,正好撞到受伤的肩膀,疼的大叫。在滚动的同时,他举剑刺入了敌人的腹部。

  那人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一步,松手把剑掉在身后。他双手抓住刺入腹部的长剑,血慢慢地从嘴角滴下来。他张开嘴,牙齿都被血染红了,口中喃喃地念着什么,倒了下去。

  修玛感到一双手抱着他翻过身。少女挨着他蹲着,穿着盔甲,银发上沾满了血迹。头盔已经脱下,修玛能够看清她的脸。她没说什么,把修玛扶了起来。修玛摇晃着后退了一步,伸出手抓住龙枪稳住脚步。他靠在上面,靠它支撑着。

  他周围是部下残缺的尸体。他们相信他的判断,而他却把他们带向死亡。他们盲目地跟随他,而他带领他们走向灭亡。面对眼前的惨烈景象,他感到很难过,但他无力改变这些。也没有能力制止屠杀。他靠在龙枪上看着战场。看着那些躺在地上的尸体和依旧战斗着的士兵。太阳快要接近地平线了,血红的夕阳照在平原上,看起来和平原的颜色很相称。

  方尖塔周围还有一些小规模的战斗,不过很明显黑暗之后占了上风。修玛的周围只剩下阵亡的战士,残肢断臂的,头被砍掉的,还有被砍成两段的,尸体的下面是厚厚一层浸满鲜血的泥土。

  随着修玛的士兵不断死亡,战斗的喧闹声渐渐停止。他能听见骑士们的叫喊声,一个接一个个高呼骑士的荣誉被敌人砍成碎片。在这场快要失败的战争中,他们英勇作战直到死去;除非全部战死,否则决不放弃;他们一直坚信修玛会带领他们获胜。他们相信他们的失败都是因为自己的过错——没有为赢得战斗或战争奉献出足够多的东西。他们相信献出的还不够多,所以他们注定失败。

  挫折和愤怒围绕着修玛。他失败了。如果他够聪明够强壮的话,他们本来能够胜利。如果他们失败了,那全是他的错,他的部下已经付出了所有的努力。他直挺挺地站着,几乎忘记了肩膀和胸部的伤痛。他怒视着方尖塔,那个四十尺高的黑色邪恶建筑,它的顶部发出金黄邪恶的光芒。在底部,黑暗之后,那个他见过的第二美丽的女人,骑在马上看着修玛的灭亡。她脱下的头盔夹在肋下,正在研究战役的进展。她看着修玛掉入圈套,开心地笑着。

  修玛再也不能忍受失败的痛苦。愤怒象着火的森林在他心中燃烧,他不能再做什么了。这场战役失败了,整个战争也失败了。他的手下死得毫无价值。绝望中他从地上拔出屠龙枪,对准了方尖塔,向黑暗做出最后的挑战。他再也不能打败黑暗之后了,她把他引入战斗,摧毁了他的军队,赢得了这场战役,接下来,是整个战争。

  用尽剩下的所有力气,修玛把龙枪投向方尖塔。这个动作的反冲使他跪下来,一阵疼痛穿过全身。当他抬起头时,看见龙枪插在黑暗之后头上的黑曜石中。龙枪,从矮人的炉火中炼出来,经过卡拉斯神锤的锤炼,它不是一件普通的武器。它有自己的力量——用来杀死巨龙的内在力量,现在这股力量直接对着方尖塔。那是能够杀死最强大生物的力量,比黑暗之后的力量还要强大。

  修玛看到塔顶的光芒暗淡下去。地面传来一阵震动,好像塔想把龙枪抖下来,如同动物对扎在腰上的箭一样。在一片冰凉的蓝光中,黑曜石从龙枪插入的那点开始出现了裂缝,并沿着方尖塔的表面扩散开来。象风吹过树林一样的霹雳声中裂缝一直延伸到方尖塔的顶部和底部。

  黑暗之后转过身,看着方尖塔损坏,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的力量之源,她那意外胜利的起点(source,翻译成原因会不会更好),正在被摧毁。她大叫,“不,太迟了!”(什么意思?)

  就在她大叫的同时,裂缝变得更宽,大块的黑曜石松动,慢慢地掉下来。当更大的石块掉到地上时,一阵雷鸣般的隆隆声穿过双方的军队。随着一声巨响,方尖塔从顶端向内崩塌了。

  修玛简直不敢相信他所做的事情。他努力站起来,头有点晕,胃很难过,想着自己就要昏倒了。他全身的伤口很痛,血从身体里涌出来,滴在地上。但是这些都可以不顾,他要看着方尖塔在面前死去。

  黑暗之后踢着马的腹部,让马从塔下跳出来,接着掉过头,挥手指挥军队,大声喊叫。她的声音被方尖塔毁坏的轰鸣声掩盖了。塔里传出耀眼的闪光,刺入上空翻滚的云层。

  一个炽热的火球出现在她面前,往外溅着火花。然后火球朝龙枪飞去,在它旁边炸开。有一段时间她以为已经催毁了龙枪,她的力量回来了。但火光散去后,龙枪还在那儿,深深地插在黑曜石中,象插在战士心窝的羽箭。插在她力量的心脏上的一只箭。

  黑暗之后拨马来到方尖塔脚下,试图抓住龙枪,但她的手够不着。她小心的抬起脚,站在马背上,但这样还是够不到。她满怀挫折和愤怒地跳了起来。有一刹那,她的手指握住了枪柄。突然,她痛苦地尖叫,摔在摇晃的地面上。

  她掉下来的时候,她的马从她身边跑开,踏着尸体逃离了战场。黑暗之后站起来,握着手,好像手灼伤得很厉害。她转身看着逐渐低沉的夜色,敌意象海上灯塔的灯光直射修玛。她退后直到背靠着黑曜石光滑的表面,想从上面获得力量。

  风围绕着方尖塔旋转,塔内的轰鸣引起大地的共振(the internal rumbling of it built until the ground vibrated)。一段时间内,什么也没发生,好像塔已经治愈了自己。一些裂缝消失了,笼罩塔的冰冷蓝光淡了下去。

  奇怪而突然地,隆隆声又响起了。裂缝重新出现并且更宽了。黑曜石向里收缩,好像很害怕地抖动着。在一阵突然爆发的耀眼蓝色闪光中,方尖塔爆炸了,裂成碎片。

  冲击波传到修玛和他的战友的脚上。小块的黑曜石雨点般打在他们身上,远处的山脉激起的灰尘象干旱的夏日里的第一场雨。修玛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他站在那里看着头上的云慢慢散去,天空逐渐清晰,直到黑色的空中突然出现千亿星辰。

  黑暗之后,就象方尖塔一样,消失了。平原上到处散落着方尖塔的碎片,而黑暗之后什么都没剩下。当方尖塔在火光中爆炸的时候她也被驱逐了。

  在银发少女的帮助下修玛坐起来。他前面原来是方尖塔的地方现在只有一个冒烟的深坑。周围是他手下战士的尸体,但是黑暗之后的士兵,无论死的活的,都消失了,在消灭方尖塔和黑暗之后的邪恶力量的光与火中被净化(超度)了。

  那些还活着的修玛士兵慢慢站起来。这些疲惫不堪、浑身血污的战士都看着深坑。其中一两个开始缓慢前进,好像不能相信看到的事实,他们不能相信方尖塔为了躲避龙枪而摧毁了自己。

  修玛发现他不能移动。他的手脚冰凉,好像在冬天的户外过了一整天。呼吸的动作也会刺痛他,他的肺疼痛的时候就屏住呼吸,只有疼痛难以忍受时才吸气。

  少女把他的头抱在怀里,眼中噙满泪水。

  “我们胜利了。”他对她说,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高兴。

  “是的,”她回答,声音很安静。“最后是你挽救了我们(it was you who saved the day)。”她想微笑但失败了。“你就象你的人一直知道的那样挽救了战役。”

  他试着点头,发现这个动作让他很难受,使他晕眩。他的目光垂下去,不再肯定周围发生的一切。他尽力微笑着问,“发生了什么事?”

  “龙枪,”她说,眨了一下眼。她抬头,视线离开了他苍白的脸颊,补充道,“是龙枪刺中了黑暗之后力量的核心并摧毁了它。同时她和她的军队也被消灭了。”

  “我不知道,”修玛说。

  “你没有办法,”她告诉他。

  “我的人呢?他们怎么样了?”

  她看着周围的战场。妇女们已经在周围的山上点起了火堆。她们在寻找自己的丈夫、兄弟、儿子,从死者中寻找。

  “你的人都很好,”她骗他。“多数活了下来。”——多数的士兵都牺牲了,在方尖塔被毁掉之前就死了,但她没有告诉他。

  这些话使他安心了,他放松下来。“很好,”他对她说。“太好了。现在结束了,我要睡一觉,我累极了。”

  她想要对他大喊,告诉他不要这么轻易地向死亡屈服,但是,她知道这没有用。在昏暗的火光里,他看起来很安宁。自从认识他以来第一次显得这么安逸,战争结束了,黑暗之后被打败了。

  她感觉到怀中的身体一震,知道他已经走了。她把他轻轻地放下,走到深坑边缘寻找龙枪。她需要它作为他的墓碑。很长一段时间她站在那里看着他,默默地回忆着他们所做的牺牲。

  他们本来可以象普通夫妻一样过上几年快乐的生活,但整个世界会付出很大的代价。他们商量的结果是放弃这些快乐,让其他人能够得到幸福。

  泪水又一次充满了她的眼睛,她意识到他们被欺骗了。她本来希望胜利后能够有更多的时间和他在一起,但这些时间被残酷的夺走了。

  她不再回想这些事情,身体开始发光。

  当修玛幸存的士兵找到他时,他躺在一只银龙脚下。这个生物站在他身边,保护他的遗体直到他被隆重地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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砦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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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林间驿站 通用语研究所 风之诗

砦亘 发表于 2007-8-7 13:06:05 |显示全部楼层

龙枪系列  追寻信念  作者:玛丽·克屈佛

营地里,部落燃烧泥炭的篝火温暖了我衰老的双手,经过一天的辛苦,我的双手已经麻木得失去了知觉。我,拉加特·鲁格,冰原部落的牧师,忍受了长时间的寒冷后,刚刚完成了铸造另一柄霜掠斧的任务。满意地叹着气,我用力咀嚼着新鲜的生鱼肉,同时把脚伸得离火堆更近了些。

  太阳一点点地沉入了冰山海湾,营地里的其他人也开始聚集到篝火旁取暖。

  “再给我们将一次那些陌生人吧!”门朵恳求道,他的眼睛闪烁着热切的光芒。

  雷娜,一个有着一头好像融化了的海象油发色的漂亮女孩,也加入了进来。“对,告诉我们那个漂亮的精灵女士和她的同伴们是怎么迷住了一头冰熊,怎样和那个邪恶的龙骑将作战——”

  “等等!是谁在讲这个故事?”我笑着打断了她。

  虽然我已经很累了,我还是不能抵挡讲述我最喜爱故事的机会的诱惑,关于我成为一个真正的牧师的时光。把沾满油脂的双手在绑腿上擦了擦,我倾身向前开始讲述这个故事,把时间从现在带回到从前,就象刚刚在昨天似的,当……

  

  那九个陌生人是从北边来的,他们叫做塔西斯的地方。营地的守卫在很远的距离就发现了他们,他们那色彩艳丽的袍子和薄薄的皮衣让他们在这白色的冰川上象是春天里的花朵一样醒目。

  我不想加入被派出去和这些入侵者会面的队伍。四处流传着有关米诺陶斯人(紫晶注:牛头人)小队的传闻,我正加班加点地赶造冰原部落人最喜爱的武器——霜掠斧,即便如此,也要花费很多天才能做出一柄来。作为一名冰原人牧师,我独自工作着,因为我是全克莱恩唯一一名知道如何利用大块厚密的冰来制作独特的战斗用斧的人,这是我的家族世代相传的技艺。我希望能在太阳落山前完成我手头正在做的这把,所以当部落头领找人前去对抗那些陌生人时,我低着头希望不被注意到。但这没用。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伟大的哈拉德命令我加入队伍。

  我一边低声抱怨着,一边抓过我的法杖和装着治疗用品的背包,向着港口走去。纯粹是下意识地,我将我正在做的霜掠斧也插进了背包。我不知道我为何这样做,因为我的力量并不足以使用它。我已经看过六十个冬天了,我的肌肉也不再象从前那么有力了。而且,我的工作只是去和陌生人交涉,不是去和他们战斗。虽然我曾经是冰原部落里知识最丰富的向导,但随着岁月的流逝,我也越来越少离开营地了。

  当我爬上靠在厚实的积雪上的梯子,向着码头里的船只走去的时候,我的老骨头彼此挤压得吱呀做响。不久之后,我们孤独的冰船,就象掠过冰冻荒地的云朵,载着十二个冰原人向着那个标志着陌生人的颜色小点逼近过去。

  “他们有九个人,”威玛,哈拉德位于船左首的了望员叫道。

  “还有一只极地冰熊,好兆头!(紫晶注:冰原地区是在克莱恩世界的南边,所以可不是北极熊哦)”哈拉德宣称道。“快划!”由于羡慕它们的力量和忍受力,极地冰熊一贯受到冰原人的崇拜。

  冰船划了一个大大的优美弧线,停在那群旅行者前面一百多呎的地方。哈拉德手一挥,命令我们向着陌生人前进。

  哈拉德,摇晃着他那巨大的身躯,走到了我们前面二十呎的地方。“我是哈拉德·哈阿坎,冰原人的酋长,你们正侵入土地的主人。快回到你们来自的地方,我们就不会伤害你们的。”

  “伤害我们?”一个年轻的重装武士皱着眉头。他的胡子轻蔑地翘了起来。“我德瑞克·克朗加,皇冠骑士,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命令!”

  我看见怒气渐渐填满了哈拉德七尺高的身躯。他会马上命令我们攻击的。

  突然,一个年轻的、苗条的精灵少女代替骑士走到了陌生人的前面。我不得不承认,她的魅力让我屏住了呼吸。她洁净的奶油色皮肤一点儿都不象营地里妇女被煤灰弄胀了的肤色。她看起来象冰柱般脆弱,然而她眼睛里闪耀着霜掠斧的力量。

  “我是罗拉娜,奎灵那斯提精灵的公主。”她开始讲话,她的声音轻盈,象音乐般迷人。她介绍着队伍里的其他人。虽然我被她的声音深深迷住,不太想注意他们的名字,但我知道哈拉德也许会征求我的意见,所以我强迫自己去听她说话的内容。

  他们之中还有一个精灵,一个安静的、英俊的年轻精灵,罗拉娜介绍说是她哥哥。他的话很少,但他的眼睛却在他每次看着他妹妹时都闪烁着爱的光芒。

  还有其他三个人穿着德瑞克一样的盔甲,显然也同样是骑士,不过他们也就这点相同了。一个叫亚兰,高高的个子,红色的头发,看起来很容易相处也很和蔼,不过这只是表面现象——毕竟对于我们的相遇可没什么可笑的。另外一个安静的人叫布莱恩,散发着一股微妙的力量感。

  第四位骑士比其他人更有趣,主要因为他的心思并不容易捉摸。罗拉娜叫他史东。一些不确定的、神秘的事情围绕着这个留着两撮胡子的骑士。他充满自豪地高高站立着,眼睛里反射着诚实的光芒。虽然四周都是人,他却给人一种古怪的孤独的感觉。

  “我们对你们没有恶意,”罗拉娜继续说道,“我们从塔西斯来,要到冰墙城堡去完成一项对克莱恩的安全生死攸关的任务。”

  哈拉德的怒气渐渐平息了下去,但他仍然保持着警觉。“你不会把这只熊从塔西斯带来的。”他咆哮着。

  少女平息着哈拉德责难的语调。“不,他被米诺陶斯人折磨,所以我们解救了他,”她有点儿慌张地解释说,“我们给了他自由,但是——”

  “他爱上罗拉娜啦!”一个小小的、象小孩子似的留着长长马尾巴的身影快乐地跳上前来。

  一点儿都没被哈拉德吓着,这个小身影走向前来,张开了双手,“你好,我叫泰索何夫·柏伏特……”

  “回来,你这个笨蛋,”一个壮实的矮人吼道,一把抓住了激动的坎德人的手臂,“不然我要亲手把你拿去喂米诺陶斯人!”

  罗拉娜局促不安地瞟了一眼那头巨大的白熊。“他看起来确实对我有些好感。”

  象哈拉德一样,我也发现这只冰熊的在场非常有趣。从他蹒跚的步伐来看,这只熊的岁数应该还不大。我在冰川上见过不少这种笨拙的生物,但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一只会愿意为人类或是其他生物服务的。一只铁环套在熊粗壮的脖子上,他白色的皮毛上有着深深的红色鞭痕,这些都无言地见证着精灵女士关于这只熊被米诺陶斯人折磨的故事。

  但是哈拉德的兴趣已经转移到米诺陶斯人的话题上去了。“有多少牛头人?你们杀了他们吗?”

  我看得出来精灵女士正努力评估着哈拉德的反应,也许这些冰原人是米诺陶斯人的朋友。“有七个——是的,”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赌一把,直直地看着哈拉德——“我们把他们全杀了。后来我们就再没见过其他的了。”

  虽然哈拉德宽阔的脸上慢慢绽开了一丝笑容,我还是能看出来他并不相信这些陌生人。“牛头人一直是我们的麻烦。我们欠你们一个人情。来我们的营地休息一下。你们继续旅程之前,我们会好好招待你们吃一顿,把你们的衣服换成更适合在冰川地区旅行。”

  这并不只是礼貌。我知道哈拉德想进一步盘问这些陌生人,而在他自己的地盘上他会感到更自在。而且,如果他不喜欢他们的回答……他们就不会活着离开我们的村庄了。

  一脸酸味的矮人踏步向前,“啊哈,我当然会好好利用利用热气腾腾的食物和暖和的衣服,”他喃喃地说,“这个野鹅般到处乱跑的坎德人把我们拉来找什么我们一无所知的愚蠢的龙珠,简直能把我们的骨头都冻起来了。”

  那个骑士,德瑞克,再也不能控制自己了。“我们不能浪费时间休息了!而且,我们怎么知道能不能信任这些野蛮人?我说我们还是马上离开吧!”德瑞克说着抓住了罗拉娜的手,也许是想迫使她看着他的眼睛以强调他的话。

  但这没起作用。

  那只巨大的白熊一直安静地站在罗拉娜旁边。当德瑞克抓住精灵女士时,白熊愤怒地狂啸,突然用两条后腿人立起来。他站起来的巨大身躯就是哈拉德再加上那个矮人也比不上,他威胁地逼近骑士,吼叫着象是威胁骑士别再动一下。德瑞克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他赶紧放开了精灵少女的手臂。我周围的冰原人都悄悄地向后退了退,大家都知道冰熊尖锐有力的爪子能一下子就撕开德瑞克的喉咙。寒冷的空气更加重了紧张的气氛,周围只有德瑞克粗粗的呼吸声。

  “停—停—停下来,熊熊,”精灵少女终于能结结巴巴地开口了。但这只巨兽的爪子仍然停在德瑞克的头上。罗拉娜意识到只有她有劝说的能力,于是她勇敢地伸出一只纤细的小手安慰地拍着巨兽。“停!”她更坚决地命令道。冰熊迟疑了一小会儿,然后不情愿地重新放下了巨爪,四肢着地,盯着德瑞克发出了最后一声咆哮。虽然明显地认识到巨熊不再威胁他了,德瑞克的脸还是因为羞愧而烧成了红色。

  那么这就是为何这位苗条的年轻女士是这群大男人首领的原因了,我想着。白熊选择了她。我看得出来哈拉德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就在此时,一个我没注意到的留着胡须的男子小心翼翼地从白熊旁边走上前来。我觉得他比他的同伴岁数都要大,但比我要小些。他用一种既坚定又温和的声调对精灵少女说着,从精灵少女尊敬的态度来看,我敢说他充当她的顾问很长时间了。“德瑞克在有一点上是对的,罗拉娜我亲爱的:我们没有时间浪费了。坦尼斯也许已经在圣奎斯特等着我们了。”

  “我并没有忘记,伊力斯坦,”罗拉娜轻柔地说道,一种奇怪的,几乎是渴望的眼神充斥在她的眼睛里。 她慢慢地转向哈拉德。“我们真的很抱歉拒绝你好客的邀请,”她开口说道,“我的……那是……朋友在等着我们。”她咳着清了清喉咙,语调中带着一丝痛苦。“而且我们在和他们会面之前还有非常重要的任务必须要完成。”她解释说。

  “我恐怕你是误解我的意思了,公主,”哈拉德说道,语气里友好的意思已经烟消云散了。“这并不是一个邀请,而是命令。你瞧,我们冰原人正处于战争之中——我们可担不起轻信旁人的风险。”他抿紧嘴唇又笑了一下。“你们同我们一起回去。”哈拉德习惯于他说的话被遵守,于是他说完便转过了身准备离开。因此他没有看见德瑞克拔出了剑,而罗拉娜按住了骑士的手,迫使他将剑收回到剑鞘。

  “我怎么才能让你相信我们对你们没有威胁,我们不是间谍呢?”她要求哈拉德回来。“我们的任务非常紧迫——不能等!”

  哈拉德慢慢地转过身,愤怒将他的脸变得比平常更红了。他不喜欢事情变复杂——而这位少女很固执。突然,象是想出了一个点子似的,他的表情一下子开朗了。

  “那么你就去完成你的这个‘任务’,”他说,“但你得留下几个同伴作为——”

  “作为人质?”罗拉娜沉着地替他说完。

  “不,我宁愿把他们当作良好信念的标志。”哈拉德轻轻地笑了笑。“也当作我们良好信念的标志,我发誓会在你回来之前留他们七天的命,只要这期间我们没遇到任何麻烦。这样很公平,我想?”

  “我当然希望你留下你的战士,”他继续说道,他的眼睛转向全副武装的骑士,“和这只熊,作为幸运的标志。”

  罗拉娜愤怒地抿紧了嘴。她纤细的身躯在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时候摇摇晃晃。“没有冰川的知识,我们不可能知道要多久才能从冰墙城堡回来。而且没有了战士,我们怎么可能有机会找到我们所寻找的东西?”

  哈拉德耸了耸肩。“我又没说我要留下你全部的战士。这两个就可以了,”他指着亚兰和布莱恩。“这个叫佛林特的和那个叫吉尔赛那斯的也要留下。想必对于你的哥哥和你的朋友,你更会愿意回来的。”他看着德瑞克,“你可以留着这个阴沉的家伙。”

  “这是种侮辱!”德瑞克吼道,又将手放到了他的剑柄上。“他们只有十二个人。我说我们还是抓住机会——”

  但是罗拉娜打断了他的话,她清楚地说道,“当到了找回龙珠的时候,我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如果你坚持战斗,德瑞克,那么你就独自战斗吧。”那个叫做史东的骑士靠近罗拉娜,点点头表示同意。“我建议你命令你的人和哈拉德走,”罗拉娜继续说道,她的声音痛苦,“因为我也将这样劝说我的朋友和我的哥哥。”

  那个矮人愤怒地看着这一切。“不行,罗拉娜,”他顽固地说着,“如果我不在你身边,我才不许你在这个冰冻的荒地上奔波去找什么李奥克斯才知道的鬼玩艺儿!太危险了!”意识到他的声调提高了,佛林特警觉地看着白熊降低了声调。“坦尼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的!”

  “我们的父亲也不会,”罗拉娜的哥哥严厉地加了一句。“我宁愿忘掉龙珠回去也不愿意让你没有保护地独自前去。”

  罗拉娜悲伤地笑了笑,把手放在他们身上。“你们俩都知道找回龙珠也许是克莱恩最后的希望了,每一个人的生命都依靠我们。而且,我也不是单独一个人——史东,伊力斯坦,还有德瑞克会和我一起的。如果还有其他的办法,”她继续说道,“我一定会采用的。但我们看起来除了接受他们的条件别无他法了。不要在这些麻烦上再给我制造新的麻烦了。”

  佛林特看着她的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很好,”他粗声粗气地说,“另外,你也不想要一个脾气暴躁的老矮人拖慢你的行程。”

  吉尔赛那斯慢慢地点了点头,但我可以看出来他并不高兴。他开始争论,但罗拉娜持续地看着他,恳求着,直到他恼怒地耸了耸肩,“我会留下来的,如果你想这样的话,”他说。

  罗拉娜叹了口气转向哈拉德。

  “那么,你将怎样向我们保证你会遵守誓言不会伤害他们呢?”她问。

  哈拉德抓着胡子拉茬的下巴想了一会儿。我靠着我的法杖心不在焉地看着罗拉娜身边的那个叫伊力斯坦的老人。

  就在那时我注意到了那个老人脖子上的徽章。我一下子停住了呼吸,但这一次是恐惧——模糊的冬日阳光将这个金徽章照耀出了一条白金龙的形状,真神帕拉丁的标记。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很久以前,还是在大灾变之前了,所有真神的牧师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我自己的曾—曾—曾祖父就在其中。随着他们的消失,遵循真神的愿望,使用医疗和其他法术的能力也消失了。很多人说这是因为真神已经放弃了克莱恩,但我的家族从来都不相信这个。从那天开始,我们家族的每一个人都发誓一直等待真神回归的迹象。但没有一个人活着看到了那一天。我紧张地用拳头揉了揉眼睛,希望消除眼前的景象。

  但当我再看的时候,那个徽章仍然挂在伊力斯坦的脖子上。我突然觉得一阵反胃。我一直祈求能发现真正的牧师——一个能行使奇迹的牧师——以便证实真神的回归。但在我的内心深处,我从不相信我能做到这点。脸对脸地看着这个象征使者的发现,我硬是不能——无法——相信!他一定是个骗子,而我只想远远地逃离这些想愚弄我们的家伙。

  “你很善于订立契约,精灵女士,”哈拉德最后终于对罗拉娜说道,“我喜欢你——虽然我还是不完全相信你——但我喜欢你。”他的笑声回响在冻结的冰川上。“作为我们良好的信念,而且为了能帮助你们在七天之内及时回来,我们将派一个向导给你们。”他拍拍我的后背。“我们的牧师是我们中最好的了。他将陪同你们去城堡。”

  哈拉德的话语在我头痛欲裂的脑袋中回想,在整个冰川上回响。命运难道真的如此残酷?我听对了吗?哈拉德按在我肩头结实的手证实着这是真的。我自己的话在我耳中听起来就象是其他人说的一样。 “我不能——我是说,我不想当他们的向导。”我咕哝着,避开哈拉德的眼睛。“我不相信他们。”

  哈拉德的大脸一下子变得像他的头发一样红。“正是如此!”他吼道,“没有了战士他们不会攻击我们的,而有同伴在我们手中,他们也不会伤害你的。”他将脸凑近我,他带鱼味的呼吸喷到了我的脸上,“你质疑我的判断吗?”

  当我挣扎着从喉咙里挤出字来时我的脸颊变得苍白。“不——不。只不过是——”我能告诉他我的忧虑吗?

  “快说,”哈拉德不耐烦地叫道。“你吞吞吐吐的时候人都要冻僵了!”我咽了口唾沫,“那个人,伊力斯坦——他戴着真神帕拉丁的标记!他是一个骗子!”

  哈拉德从愤怒变成了被弄糊涂了的表情。“但是,拉加特,你和你那一支的人不是一直在祈求遇见一个这样的人吗!”他说,“这是你的机会!”

  哈拉德简单的逻辑将我的恐惧变成了固执,“这正是我怀疑的!”我低声说道,“这么一个重要的人就这么巧在今天来到了冰川上?”

  我眯起了眼睛,“还有这个龙珠是什么东西?如果它如此重要,谁会把它保存在一个冰冻了的、被遗弃的、处于冰川边缘的城堡里?一定有人想隐瞒什么东西!”

  哈拉德坚决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是神明神秘地移了来!”他轻轻地摇晃着我。“但他不论他是一个真正的牧师还是一个敌人派来测定我们力量的侦察员,我们都需要我们最好的向导监视他们。这人就是你。”我,拉加特·鲁格,冰原人的牧师,看着我的酋长冰蓝色的眼睛,终于知道了只有死亡才能让我从带领这些陌生人去冰墙城堡的路上解脱出来。

  

  我们正准备出发,这时,那个一直站在罗拉娜旁边、不住不耐烦地交换着双脚的坎德人高兴地说道,“那么,哪一边要我?”

  “他们!”两边全都叫了出来,指着对方。

  看起来好像空气中又要充满火药味了,德瑞克拒绝带着泰索何夫,而那个矮人坚持坎德人应该立即被带往冰墙城堡。最后还是得哈拉德来决定泰索何夫的命运。

  “坎德人离开!”他坚定地说道。

  我想甚至是罗拉娜对这个决定也稍觉失望。

  冰熊也很难对付。他拒绝,我得说是十分激烈地拒绝离开罗拉娜,直至她解释安慰了很久。我不确定他到底听懂了多少;但我想她的语调说服了他。白熊加入了哈拉德,我注意到我们的首领在带领大家回到冰船的路上十分注意保持和这只生气的白熊间的距离。

  最后我终于和这些同伴开始了寻找龙珠或是管它到底是什么玩艺儿的路程。开始我几乎全靠着法杖来支持我的这把老骨头,但我逐渐适应了穿越冰川的艰苦旅行,我享受着寒冷的感觉,冰风吹过我坚韧的脸颊,将积雪吹起,成为一个个的风雪漩涡。我已经缩在我的小屋里制造霜掠斧太久了。

  记起了我的遭遇,我转头看看我的同伴,很庆幸哈拉德坚持要我们带上夜间在开阔的冰川上宿营需要的泥碳块,同时也很庆幸我们一行人全都穿着冰原人用熊皮和海獭皮制成的厚厚衣服。这些穿着借来的毛皮衣服的陌生人比穿着他们原来那色彩丰富的衣服,在雪白的背景上,来得不是那么醒目了。

  我不太介意面临的危险。我们营地中每个人的生命都处于危险之中。而且,我已经活了一大把年纪了,对于可能的死亡也不是那么恐惧了。然而我还是不想把命丢在一群打着真神旗号的骗子手中!情势的讽刺性几乎让我咯咯笑出声来;命运真有着一种扭曲的幽默感。不幸的是,德瑞克并无这种感觉。不论我做什么他总是不满意。我走得太慢了。我走得太快了。天太冷了。毛皮衣服让他太热了。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骑士,但我知道回答他的抱怨只会更加刺激他。我保持着沉默,当我选择着通往冰墙城堡的路时我低着头抵御着狂旋的风雪。

  克莱恩的太阳升起又落下,我们已经忍受了三个冷天来穿越冰雪荒原了。每一天,五个来自温暖地区的旅行者都跟随我在刺骨的寒风和吞噬人的冰缝中搏斗。

  坎德人就象任何一个村庄里十多岁大的孩子。我不止一次从眼角看见他溜下了我选定的道路。有一次我刚好赶在他脚底的雪陷落之前抓住了他,使他避免落入冰缝。

  “哇,你怎么看到的?”他大为惊奇,“我在想那下面不知有什么?也许我可以画一张这条裂隙的地图——也许会是一条通往克莱恩另一边的捷径!”泰索何夫说着伸手进包包开始找纸。

  “别傻了,”德瑞克吼道,努力踏着及膝深的雪走了过来,“如果真能通向一个更暖和的地方,我一定第一个掉下去了!”

  泰索何夫的脸只稍稍变了变。“我也这么想。”他咕哝着。

  虽然我发誓要守口如瓶,只服从命令给他们带路,我还是忍不住打量着其他人。毕竟,我有充足的时间好好观察他们。

  我对史东·布莱特布雷德的第一印象并没有改变;他确实是个孤独的人。不知什么原因,那个年龄大点儿的骑士,德瑞克,看起来想打乱年轻骑士的愿望,然而史东从没有动摇过对罗拉娜的忠诚。即使是足以激怒十个人的挑拨,史东也从来没有对德瑞克提高过嗓门。某些阴暗的秘密象只黑暗的野兽一样栖息在史东的肩上,但我没能发现那到底是什么秘密。

  虽然伊力斯坦绝大多数时候都保持着沉默,并不开口抱怨——也许因为那事儿——我还是不能相信他。当他扫视着荒凉的地平线时,他总是不时地不知什么原因对自己独自笑笑。他不可能喜欢这次旅行,我推测。他是在笑我吗,嘲笑如此容易地欺骗我这个一心等待着真神回归的老笨蛋吗?这样想着我不禁走得更快了,好尽量离他远点儿。

  让我不得不承认的是,尽管我做出了极大的努力,但只要想到离开罗拉娜的时刻正步步来临,我就不由得意兴索然。最初看见罗拉娜时,我很奇怪这样一位柔弱的年轻女士是怎么统领八个大男人的,更别提其中还有四个骑士了。后来我又和德瑞克一样,相信她领导的力量是来自那只白熊。

  “我的任务是找回那颗龙珠,” 一天晚上,那个骑士又和罗拉娜争辩输了之后说,“帮你战斗的那只熊现在可不在了。”

  德瑞克的威胁给我的感觉是既愚蠢又空洞,这让我第一次认识到我被罗拉娜深深地迷住了,当然不是在罗曼蒂克的意义上。

  每天晚上,当我们停下来点燃篝火,吃我们那点儿可怜的定量食物时,伊力斯坦总坐在罗拉娜身边她窃窃私语地给她忠告,也给她继续下去的精神力量。这种景象总是让我满怀嫉妒。我很想成为那个她寻求忠告的人,以得到她感激的微笑。在她美貌的外表之下隐藏的力量让我心甘情愿地跟随她,即便没有那只白熊。

  当第四天的清晨来临之时,我们大家全都谢天谢地,因为太阳就从冰墙城堡的侧影中升了起来,照耀着参差不齐的冰墙。这座石头建成的城堡在大灾变前坐落于塔西斯南边海中的一座岩石小岛上。但大灾变将海水变成了冰雪世界,覆盖了小岛,形成了冰墙。我们无言地加快了步伐,每一个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再过一会儿我就能摆脱这些陌生人了……

  几小时后,我们站在了冰墙底下。在我们右边大约四十步的地方,一座楼梯的残余部分在冰雪下弯弯曲曲地一直向上蜿蜒到了悬崖上看不到的地方。冰墙的顶端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冰墙城堡。

  “那就是啦——雄伟的冰墙城堡?”坎德人高亢的嗓音撕裂了寒冷的空气。我惊恐万分地想去捂住他的嘴,但已经太迟了。“嗯~~,只不过是一大块冰嘛,一点儿都不象我见过的其他城堡那么有趣!”他叫道。

  正如我所担心的,低沉的咆哮声震撼着冰墙,伴随着雷鸣般的声音,一场大雪崩铺天盖地向我们卷来。

  “快跑!”我尖叫着以最快的速度在厚厚的雪地里开始狂奔,我只希望其他人能跟上来。当冰墙最终安静下来后,只有坎德人兴高采烈地被雪埋到了脖子。

  “欧,是我干的吗?”史东抓着他的双肩把他拔出来时他一脸无辜地问道。“看!”他突然气喘吁吁地叫道,“雪崩在冰墙上开了一个洞什么的!”他向上指着冰墙半中间一处黑暗的小点。“一定是道通往城堡的捷径——我肯定!而且是我发现的!”他自豪地宣布。

  德瑞克发出一声冷笑,“那正是我们要避免的。不管怎么说,爬向一个天知道是不是洞穴的黑点都够笨的——更别提它是否通往城堡了。”当他威胁地靠向坎德人时,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就算那确实是个入口——那你说是谁造的?”

  “我很肯定我不知道,”坎德人说着耸了耸肩。他的眼睛放着光,“但去发现这个问题的答案一定很有趣。”

  德瑞克哼了一声,“‘有趣’可不是我想用来形容不管是什么,比如龙珠这种的,被守护的物品!”

  罗拉娜紧锁眉头思索着。“我还没想到过这个!”她气恼地说,“我还以为坐落于冰川上,冰墙城堡早就荒废了。但也许德瑞克是对的。拉加特,你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熟悉这个地区。你怎么想?城堡里有什么人或东西吗?”

  想到我所想到的东西,我犹豫了一会儿。我不想地警告她有些没些的东西,但她应该知道事实。

  “有报告说看见过一条白龙从城堡里飞进飞出的,”我犹犹豫豫地说道,“任何其他的生物也有住在里面的可能——你已经遇见过米诺陶斯人了。”

  “我真不知道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她叹道,然后斜睨着冰崖,“我们要走哪条路线?”

  我跟随着她的目光。“我相信坎德人是对的——那个洞穴也许是个通往城堡的入口。虽然我们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在等着我们,但如果我们爬上冰崖顶端也同样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何况到洞穴去毕竟会减小一半攀爬过程中的危险。不管你怎么决定,如果我们彼此用绳子绑在一起,攀爬起来都会安全些。”

  “这个野蛮人老头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德瑞克轻蔑地说,“虽然他关于绳子的主意听起来还可以。我们别浪费时间了——那颗珠子在上面等着我们呢!”他将一根长绳子系在腰间,将另外一头递给史东,“来,布莱特布雷德,把你和我连起来,我们来找那个梯子的底部!”

  史东挑起眉毛问道,“罗拉娜?”

  “拉加特是我们的向导,”她满怀信心地说,“我们要爬向那个洞口。”

  突然她的表情变得惊恐万分。就象一道幕布拉了下来,我们全被吞入到了阴影之中。我震惊地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在那边高高的冰墙上,我看见一头白龙巨大的下腹部正从城堡的围栏上飞起掠过。

  “趴下!”我嘶嘶嘘声说道。谢天谢地,每一个人,连同坎德人在内,都没问任何问题就贴在了冰原上。他们和我一样很清楚,如果那条龙发现了我们会发生什么事。想到这一点我不禁瑟瑟发抖,同时祈求我们浅色的毛皮外衣能将我们隐藏于冰雪之中。

  白龙根本没有向身后看一眼,径直飞向了我们来的方向,在地上投下了一道长长的阴影。突然一个可怕的想法让我觉得胃一阵绞痛。当白龙变成了遥远地平线上的一个小点后,我站了起来,转过身,开始出发。

  “等等,拉加特!你要去哪儿?”罗拉娜叫道,跌跌撞撞地跟在我身后抓住了我的手臂。

  “现在我们知道有关龙的报告是真的了。从它飞去的方向来看,我怕它是向着我的村庄去了。我必须马上回去!”

  罗拉娜同情地看着我,但她摇了摇头。“我们不能放弃对龙珠的搜索,特别是在我们如此靠近的时候。”她说。

  “这个龙珠是什么东西?难道它比我族人的生命还宝贵吗?”我问道。

  “我理解你的感受,”罗拉娜说,“但单单一条龙几乎不可能攻击一整个村庄的。如果它真打算这么干,那么它早就干了。想想,拉加特,”她抓住我的肩膀命令道,“就算我们立即出发,我们也会在它之后三天才能到达,迟得不会有任何帮助的。那样我们就既救不了你的村庄也拿不回龙珠了。”

  “那么我们自己的生命呢?难道它们也一文不值吗?”我叫道。“这条龙的存在令我确信一点——冰墙城堡远比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人所想象的还要危险。”就算是在我自己的耳朵里听来,我的声音也象个吓坏了的老人。这让我更加愤怒了。“我不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懦夫,但我也不是一个年轻的笨蛋!”

  “你当然不是的!”罗拉娜的眼睛明亮地闪烁着。“我们寻找的龙珠具有控制龙的威力。虽然你也许不理解也不相信我,拉加特,如果我们不在怀有邪恶用心的人找到龙珠之前找到它,就会有更多人受苦的。”

  罗拉娜抓住了我的手。“我知道哈拉德叫你监视我们——我是说给我们带路,但如果你选择脱离我们回去我也不会责备你的!”她的声调突然加高了,“但是,拉加特,如果我们打算拯救我们的朋友——拯救克莱恩的话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我需要你的帮助。你会和我们一起来吗?”

  德瑞克令人厌烦地哼哼着,开始在冰崖表面找寻落脚点。

  我一瞬间感到无所适从。虽然她的话打动了我,但我巨大的恐惧仍然没有消除,我还在犹豫着。最后,我因为三个原因决定继续和他们一起:不论是好是坏,我要知道伊力斯坦的真面目;罗拉娜要我去;以及德瑞克不想要我去。

  

  我一点儿都不喜欢我的生命竟然是依靠德瑞克的想法,但讽刺的是,事情恰恰如此。我的后面是罗拉娜,然后是伊力斯坦、泰斯,史东在最后。虽然德瑞克一路上不停地抱怨,但他不遗余力地帮助筋疲力尽的我们攀爬冰墙,并且深以自豪。他救了我们大家不止一次两次。每当我踉踉跄跄或是失足的时候,德瑞克总是能及时伸手把我拉到安全的地方。

  比起开阔的冰原,陡峭的悬崖更为危险。我们不得不抬头紧贴着冰面寻找立足点,脸颊因此被呼啸的寒风冻得干裂不堪。我的手臂因劳累而痛楚不堪,手指也因为过度用力和寒冷而难以伸直。每一次伸脚出去够立足点时,我的脚趾都在剧烈地颤动。甚至是我的牙齿和下颌也因为老是咬紧牙关而通彻心肺。

  但是虽然我感觉很不好,起码我渐渐适应了严寒。我知道其他人一定感受到起码是我十倍的痛苦。在我后面,罗拉娜强忍着疼痛的呻吟。在她下面,伊力斯坦剧烈的喘气声让人禁不住怀疑他的肺快要烧起来了。

  “我不是想抱怨的啦,”我听见坎德人疲倦地说道,“但还有人觉得累了吗?我一辈子都在冒险,我也知道我们必须找到龙珠,但我自从那次猛犸巨象的经历后还从来没有这么累过。我告诉过你们那次的经历的,是吗?”

  “是,是,我们都听过了,”这就是史东耐心的回答。“现在你还是省点儿劲往上爬吧。”

  “我倒是很肯定拉加特一定没听过,”泰斯有点儿不高兴地说,“但也许你是对的,”他停下来喘着粗气说道。

  这几个小时就象几天一样漫长,我们慢慢地在如同玻璃般陡峭的冰崖上攀登着。伊力斯坦在后面大声叹息着。虽然我还是很怀疑他,但他看起来挺友好的,从不开玩笑或玩弄小把戏。我——我们鲁格家族几代人——到底在期盼什么呢?既然我很少离开村子,更别说冰原地区了,那么如果神的信息不在冰原地区的话,我又怎么能发现它呢?

  “我们快到了吗?”泰斯终于说出了每一个人都早就想问的问题。“我感觉我们在冰崖上爬上爬下好几次啦!”

  “太阳确实快落山了,”罗拉娜提醒我们。“也许我们该停下来了。”

  我也同样注意到了我们投在悬崖面上长长的倒影。再过不久月亮就要升起来了。

  “如果我们不能很快爬到洞口,”史东对我们叫道,“我说我们应该找一个平台休息过夜。”

  “这一次我同意布莱特布雷德,”德瑞克终于也向劳累屈服了。他停止攀登,抬手擦了擦眉毛,指望着其他人也跟着停下来。

  我们已经在穿越冰原的路上用光了所有的泥碳块。一想到要吊在冰崖半空中过夜,忍受比哈拉德的鼾声更响的寒风呼啸,我就不寒而栗。我越过德瑞克的头顶往上看着冰墙。虽然黄昏已经令每一块冰突都变暗下来,不远处还是有一块暗影比其他地方都来得大,也更黑些。

  我清了清喉咙,因为自我们从早上开始攀登以来我还没有说过一句话。“我想我们已经快到跟前了。看,”我说着指向那块我认为是洞口的地方。

  “你这么说只不过是因为我建议停下来!”德瑞克看都不看就吼了起来,筋疲力尽让他的脾气更坏了。

  “你知道,德瑞克,”泰索何夫尖锐的声音说道,“如果你能象罗拉娜或是史东一样有礼貌,人们会更乐意听你的——”

  “别说了,”史东低沉地警告着坎德人。

  “我很肯定德瑞克听到这些一定很感激的,”泰索何夫继续泰然自若地说道。“佛林特有一次叫我作小偷。那是关于一只手镯,当然,是一个大误会。不管怎么说,他向我解释说人们也许会误解我的动机,你知道的,当我实际上是在保护他们的利益时把我当作一个贼。现在我知道别当真。德瑞克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坎德人充满信心地说完。

  “够了,泰斯!”史东嘘道,看着德瑞克紫涨的脸,注意到他的拳头已经握得紧紧的了。

  “嗯……唔……”罗拉娜不自然地咳嗽着,大概是在忍住笑。“如果我们还要继续爬的话我们要赶快了。”

  德瑞克的手慢慢松开来,他正渐渐控制住自己。狠狠地盯了一眼一脸无辜相的坎德人,他转过身斜视着黑暗,然后开始继续往上爬去,死命地把我们向上拉去。

  幸运的是,我们这次没走多远。

  “唔,你是怎么知道的?”德瑞克在我前面深呼了一口气。翻过一块突出的嶙峋岩石,他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了。我一边皱着眉头一边勉力移动着我酸痛的身体。当我爬到我最后看见他的地方,我停下来喘着气。我们找到了洞穴。

  出现在眼前的景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四周的墙壁、天花板、地板全是光滑如镜的冰块。虽然洞穴应该是漆黑一团的,这个洞窟却不然,镜面一样的冰块表面之下闪耀着色彩绚烂的光芒。我在不是雪白就是漆黑的冰原地区过了一辈子,从来没见过冰块会有这种颜色。我不禁呆住了。

  “拉加特,怎么了?”罗拉娜推开我爬上了洞口的平台。“欧,天哪!”她气喘吁吁地呻吟着,“真美!”

  “也很奇妙,”我们帮助伊力斯坦爬上平台后他说道。泰斯和史东跟在后面。“是黑袍法师,我相信。”

  “什么意思?”坎德人问道。

  “恐怕我们在这里有伴儿了。”史东冷冷地说道,“某个拥有强大力量——邪恶的力量——的法师创造了这里。”

  “我认识不少能力强大的法术师,”泰斯马上接腔,“有雷斯林——你听说过他吗?”他问我,但不等我回答就继续说道。“还有费资本,虽然他的力量并不是很强的啦,”坎德人皱了皱眉,“起码就这件事来说。”

  德瑞克把泰斯当成一只烦人的苍蝇似地瞪了一眼。“那么,我们可没时间在这儿休息了,”他的口气不容置疑,“从我们知道的情况看来,这儿很可能就是那只龙的窝!”

  “我不这么想,德瑞克,这个洞穴太小了。另外,我们也全都累坏了!”罗拉娜疲倦地说道,“当情势真正需要时,我们却因为太累了而无法保护自己,这样又有什么好处呢?”

  但我根本一点儿也不在意他们的争论。在我的大脑深处,一个疑问正越来越大声地吵嚷着。伊力斯坦从没说过他能使用魔法。

  虽然我猜得出答案,我还是不得不大声问出我的问题。

  “他怎么知道这是魔法的效果?”我指着那个老人问道。

  罗拉娜一点儿也不在意地耸耸肩,“伊力斯坦是真神帕拉丁的牧师。他的神告诉他这是用魔法建造的。”她转向伊力斯坦。“你认为我们在这儿休息一小会儿安全吗?”

  我直直地盯着那张自称是真正牧师的人的疲倦的脸。我看得出他对罗拉娜的爱——对所有人的爱——我开始有点儿相信他了。

  “我认为只一小会儿的话应该是安全的,但我想我们应该加紧,就象德瑞克建议的那样。”伊力斯坦很技巧地回答道。

  德瑞克对他自己观点的局部胜利哼了一声。拒绝了我递过去的海象肉之后,他开始在洞穴里四处走动。另一边,罗拉娜静静地躺在一块毛皮上,看上去就象过去那些美好的日子里,一只裹成团打盹的小猫。

  我将剩下海象肉在其他三个人和我之间平分。史东独自站着,心不在焉地一边嚼着一边看着德瑞克的步伐。

  伊力斯坦找了一个远端的角落,摆出冥想的姿势。他是在向帕拉丁祈祷吗——还是其他什么胡编乱造的神呢?我一直期望探知别人在想什么的能力。如果帕拉丁确实存在,而且伊力斯坦是他真正的牧师,那么为什么他不给我哪怕是一点点的神示呢?

  “如果你不介意我这么说的话,”泰索荷夫打断了我的思绪,“这东西真可怕。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我是真的很感激你把你自己的食物分给我们——但你们那些人真的一年到头全吃这些东西吗?”

  “不,”我咧嘴笑了笑,“有时我们吃生鱼!”

  坎德人厌恶地将皱纹堆满了脸颊。“真的吗?没有调料的马铃薯,也没有矮灵酒?”他的身子发着抖,“那我想在食物上你不会有什么可以帮助我们的了——我很高兴我生为一个坎德人,而不是一个冰原人!”

  我没有告诉他的是,我也同样的高兴。

  

  德瑞克持续不断地在洞里走来走去,直到他再也等不下去了。“现在我们可以继续寻找龙珠了吗?”他象是嘲弄般地非常有礼貌。罗拉娜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什么?”她困倦地咕哝着。“我睡了多久了?”她咬牙勉力站了起来。

  “不算久,”史东嘀咕着,生气地扫了德瑞克一眼。

  罗拉娜缩起身子揉了揉背后僵硬的肌肉,“没关系,”她尽力将声调显得精力充沛,“让我们来看看这个洞穴是不是真的通向哪里吧。”

  “最好是的,”德瑞克尖锐地说道,向着洞穴深处走去之前又盯了我一眼,“快来,布莱特布雷德。”

  史东挤出了一丝笑容,在我背上拍了拍以示鼓励,随后便跟着那个不耐烦的骑士走去。伊力斯坦还是那付不动声色的老样子,跟在了罗拉娜的后面。

  谢天谢地,这个洞穴确实连着一条地道,大家都在猜测这条地道到底通往何处。

  我们不久之后就会知道答案了。

  “我说,我觉得我们忽视了什么东西。”泰索何夫咕哝着跳到我们中间,把脸贴在冰冷、玻璃般的墙上。“就象起鸡皮疙瘩的感觉,我们正被监视着。”

  “你呀,”史东说道,轻柔地拖着泰斯的马尾巴,“到我这边来。”

  泰索何夫皱起了眉头,“想笑你就尽管笑吧,史东,但是我叔叔崔普史普林格曾经说过——”

  史东用手掩住耳朵,“不要崔普史普林格叔叔的故事!”

  德瑞克猛地转过头来,“安静!”他吼道。突然他脸上的表情变成了极度的惊讶。“哇!”一条又深又黑的裂缝突然横亘于地道前面!德瑞克一只脚已经踩空了,他狂乱地挥着手想缩回来。

  罗拉娜完全出于本能地去抓德瑞克的手,史东马上也抓住了她。两人合力把挣扎的骑士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德瑞克喘着粗气几乎瘫在了地上。然后他立刻记起了自己的身份,挣扎着站了起来,挣脱众人帮助的手臂。

  “太棒了!现在我们该往哪里走呢?”他质问道。

  罗拉娜皱起了眉头,“我看没有办法越过这条裂缝了。裂缝那边除了一座冰墙什么也没有。我想我们最终还是不得不退回去继续往崖顶爬了。”她疲倦地说道。

  “没那必要!”泰索何夫欢快地说道,我不得不承认我都已经忘了他了。他跪在地上,用指节轻轻敲着左边的墙壁。突然他仰起头看着伊力斯坦,伸手去够牧师挂在腰间的锤子。“我可以借用一下吗?”他很有礼貌地说道。说完还不等牧师回答,他就一把抓过锤子,狠狠地敲向冰墙。一时间地道里冰屑飞扬。

  “泰索何夫,你到底在干什么呀?”罗拉娜质问道,一边伸手阻止他的第二击。然而她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坎德人的敲击在墙上敲出了一个通向别处的大洞。她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泰索何夫就跳进了参差不齐的洞中。

  “泰斯,等等!”她叫道,赶紧跟在他后面也跳了进去。

  “哦,不!”史东呻吟着,看起来他对这一幕景象并不陌生。调整了一下铠甲和盾牌,他赶紧跟着金发的精灵跳了下去。我们其他人也匆匆跟着。

  从出口出来,我发现大家正置身于一间用粗砾岩石搭成的宽大房间中。房间的一角堆着一堆用来燃烧的泥炭块。另一角整齐地堆放着一排排巨大的木桶。墙上的架子上吊着各种武器与工具。正面的墙上,一扇只剩一个铰链的门正来回摆动着。我们象是在某间储藏室中——但是谁的呢?我不禁觉得头皮传来一股寒意。

  

  “我就说嘛,我们一定漏掉了什么!”泰索何夫喊道,兴奋地在房间里四下乱跑。

  伊力斯坦大步走向坎德人,伸出手掌,“不错,你确实……我的锤子,请。”他提醒泰斯。

  “哦,这个?”泰斯问道,把锤子从他的袋子里抽了出来,很显然他已经妥为保存了。“是的,我说的是别的事情,听!”

  坎德人的声音安静了下来,房间里变得令人不安的奇怪地安静。泰索何夫蹑手蹑脚地走向房子中间,脑袋慢慢地左右倾听着。我们都象冻住了似的站在那儿看着他。“你听见了吗,史东?”他轻声问道。“听起来象……象是嘀嗒声,或是擦刮声。拉加特?”

  所有的眼睛都转向了我,好像我应该知道这种奇怪声音的来源似的。我拉下毛皮兜帽以便听得更清楚。突然德瑞克狂怒地大喊一声,猛地拔出闪光的宝剑。我们大家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房间里就已经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尖叫声。米诺陶斯人,牛头人身的怪物,和萨诺伊人,另一种海象和人的奇怪混合生物,已经撞碎了门冲到了两个骑士和坎德人面前。

  震惊的史东几乎没有时间把武器从毛皮外衣下拔出来。他冲向德瑞克,努力把这些面目可憎的生物推回到门那边去。但那些渴望入侵者鲜血的萨诺伊人已经疯狂了。他们野蛮地挥舞着斧头和大棒,逼迫两个骑士退回到房子中间。

  当罗拉娜拔出刀冲向前加入战团时,我只来得及瞟见她飞扬的金色头发。这些勇猛的战士使我意识到我帮不上任何忙。但我——一个疲倦的老人——能做什么呢?

  我为我的优柔寡断痛苦不堪,这时我看见坎德人消失在一排排的木桶中。从如此激动人心的事件中抽身藏起来可一点儿都不象坎德人。我不禁琢磨着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突然,一声渴望鲜血的嚎叫充斥着我的耳膜。我猛地回过头来,看见一个米诺陶斯人挤过了战士,冲向伊力斯坦和我。但这个生物的脸上的喜悦突然变成了惊诧的神情,不知什么原因,他跌跌绊绊地摔落在我脚下。但原因马上就明白了,我听见木桶之间传来了一阵小孩子似的咯咯的笑声。“快!”坎德人叫道,我猜他这是在同我说话,我突然明白我该干什么了。

  首先,我举起了我的法杖,用尽全力向着那个米诺陶斯人的脑袋狠狠地打了下去。然后我冲向第一排木桶,用力拖着其中一个沉重木桶的边沿,直到桶里的东西溅了出来,使木桶晃得更厉害了。

  “伊力斯坦,帮帮我!”我冲着牧师叫道,他正站在木桶旁边,喃喃地祈祷着。听见我的叫声,他将笼在袖中的双手抽了出来,开始和我一起用力推着木桶的边缘,直到一声巨响,木桶侧翻到地板上。我们默契地走到桶后面,用力将圆滚滚的木桶当作滚石向着那个倒在地上的米诺陶斯人推了过去。

  那个米诺陶斯人正因为跌倒和我的痛击而昏昏然,抬头只来得及看见一只巨大的木桶正向着他的牛角滚了过来。然后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被巨大的木桶压成了肉酱。

  但我的胜利并不持久,因为我马上就发现了我的错误。那个木桶直直地向着罗拉娜、史东、德瑞克滚了过去。还和萨诺伊人和米诺陶斯人在房子中间纠缠的他们根本没有看见危险。我惊慌失措地向着他们之中唯一一个面向我的人大喊。

  “史东!”

  骑士溅满鲜血的脸仰了起来,睁大双眼。他抓住机会给了面前的萨诺伊人一剑,间不容发地躲过滚过来的木桶,跳向左边的罗拉娜。木桶把剩下的萨诺伊人和米诺陶斯人撞到地板上,把所经之路上的东西全部压得粉碎,然后停了下来。

  不幸的是,这里面也包括了德瑞克的脚。这个坚定的骑士被史东推了一把,正努力恢复平衡时正好踏到一滩鲜血,滑倒在地,他的脚正好被木桶碾过。虽然明显处于极度痛苦之中,骑士还是狠狠地剁着一个被压在木桶底下的萨诺伊人摸索着的手。

  罗拉娜举起了剑,走上前去结果这些还在垂死挣扎的生物。这时史东抬起木桶,抽出了德瑞克被压住的脚。

  “这是你的错,布莱特布雷德,”德瑞克咆哮着,甩开史东帮助的手。他挣扎着独自站起来,但看得出很费力。他马上就又倒向地板,幸亏史东及时抓住了他的肩膀。

  作为部落中的牧师,尽我所能地医治受伤的族民是我的责任。我冲到德瑞克身旁检查他的脚。虽然隔着他的靴子,我还是能看出他的脚扭成了不自然的角度。脱下毛皮手套,我轻轻地触碰着参差不奇的骨头边缘。鲜血从肿成暗紫色的伤口下面而出。我强吞下一口冷气,努力思索着该怎么办。但我想不出来。凭我的能力根本没法儿治疗这个人。

  谢天谢地的是德瑞克已经被创伤痛昏了过去。我轻柔地将骨头接回原位,然后把德瑞克的脚放在冰冷的地上。我突然抬起来来,看见史东正看着我。

  “干得太好了,拉加特。”他说着露出了温暖的笑容,“你那个木桶的把戏真是个绝妙的主意。”

  我惊奇地张着嘴。他怎么能这样说呢?这样我不但压碎了德瑞克的脚,还让德瑞克更加怀恨史东。德瑞克永远也不会因为我的错而原谅史东的!我再也不能忍受这种羞惭了。我转过身来想溜开,但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肩膀。

  “别责怪自己,拉加特。”伊力斯坦抚慰的声音包围了我。“史东是对的。你的急智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包括德瑞克的。”他在昏迷的骑士身边跪了下来,伸出一只手放在他的额头上。

  虽然他的话让我安心了不少,但他们却更增加了我的羞愧。我耷拉着头走开去,脸烧得通红。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知道我欠考虑的,虽然动机是好的行为导致了德瑞克的受伤。不仅是我造成的,我还不能治疗他!我算是什么牧师啊!

  “罗拉娜,史东!”坎德人尖声叫道。我又把他给全忘了。“我想我已经知道龙珠在哪儿了!”

  “泰索何夫·柏伏特,你跑到哪里去了?”罗拉娜严厉地问道。“你没有一个人跑去探险吧,嗯?”

  “呃,也不是这样的啦。”坎德人看起来有点儿害羞。“我想我看见了一个长得象海象的家伙跑出门去,于是我想我还是应该去看看他到底想搞什么鬼。当我跟丢他的时候,我发现我正在一个图书馆里——在这个冰冻的城堡里!”他的脸因为难以抑制的兴奋而红通通的。虽然我什么也没说,我注意到他的包包又鼓起了一大块。

  “那就是了,”罗拉娜沉稳地说,“我们在这里的战斗可能会引来更多的注意。我们快走吧。”她抬手拂开一缕垂落到脸上的头发,“德瑞克还能走吗,还是我们必须照顾着他?”

  “我能照顾自己!”德瑞克吼道。令我惊奇的是,他居然推开伊力斯坦自己站了起来。“从来没有人能说德瑞克·克朗加拖了别人的后腿!”

  “永远没人会那样说你的,”罗拉娜嘀咕着,只不过这话德瑞克并没有听见。“我们去找泰斯说的那个图书馆吧!”

  德瑞克小心翼翼地将体重落到他的脚上。我等着他象松软的雪堆一样瘫倒在地。但当他向着门口走过去的时候,只有一点点跛能揭示出他刚伤了脚。检查过他伤势的我不由得呆住了!难道信念的力量竟能让德瑞克用那么一只残脚走路吗?更令我惊奇的是其他人没有一个惊奇的。当伊力斯坦看着我的时候我刚好能发出疑问。他心照不宣地冲我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一丝平静的笑容。我的思虑在唯一的一个可能性面前呆住了。难道是真的吗?……伊力斯坦……?

  “快来,拉加特!”泰索何夫高亢的声音戳醒了我。我摇摇头,发现我已经是最后一个留在储藏室里和那些米诺陶斯人和萨诺伊人尸体为伍的人了。所有人都在房间那头的门边等着我。我还是待会儿再想伊力斯坦和德瑞克的脚吧,我一边匆匆走过去加入他们一边告诉自己。

  史东把头探出门外,搜索着生命的迹象。他猛地缩回头,示意我们跟着他走向前面的地带。

  我们走进的是一度一定非常美丽的城堡中庭。五扇或更多的门倾倒在我们半圆形的右手边,曲线形的左边则是三四扇门。中庭很空,除了一座吐水的龙形喷泉别无它物。喷泉立即让我非常奇怪——它为什么没有结冰?

  “魔法!”伊力斯坦突然说道,象是读懂了我的思绪似的,“水里有药品的痕迹!”

  我的脑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没怎么觉得惊奇,因此伊力斯坦的话让我明白了。有个非常强大的魔法师或是有什么含有强大魔力的东西在这个冰墙城堡里发挥着魔力。

  “图书馆就在这儿!”泰索何夫提高声音说道,溜进了我们左边的一间房间里。“门上有一个陷阱,”他自豪地说道,他的手正放在门把手上,“但我已经解除了。”他说着消失在门后面,不过马上又探出头来。

  “顺便说一下,”他指向地板上的一个地方,“别踩上那块偏平的大石头。”

  “坎德人!”德瑞克咕哝着,但我注意到他在进入房间之前也避开了那块石头。史东和罗拉娜跟着他,紧接着是伊力斯坦和我。

  几支几乎烧到了尽头的蜡烛照亮了这间小小的屋子,屋里满是堆满书籍、卷轴、纸张的台子和架子。泰索何夫立刻跑开来,在桌子底下和书架之间乱钻。

  “你怎么知道龙珠就在这儿,坎德人?”德瑞克问道,“我们不该停留太久。不然我们很可能被堵在这儿。我几乎不能转身,更别提战斗了。”

  “德瑞克是对的,泰斯,”罗拉娜说道,“我们快搜一搜,然后立刻到外面去吧。”德瑞克惊奇地瞟了罗拉娜一眼,没料到她会支持他。“拉加特,注意着点儿中庭。”我接受罗拉娜的指示走回门口,看着两边。

  “我又没说龙珠在这儿,”泰斯防备地说,“我只是说可能。不管是谁拥有这个图书馆,他都一定读了很多书,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有时间的……当然,在这么一个冰天雪地的鬼地方,除了读书也没有别的事好干了——拉加特,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我笑了笑让他放心。坦白地说,我有时也觉得冰原比较无聊。但当我看见几本书的书脊时我的笑容消失了——那是法术书,我的忧虑开始增加。

  “我从没感到过如此邪恶的感觉——自从帕克·塔卡斯那次以来。”伊力斯坦发着抖,虽然我并不明白他提到的地方。“我想我们很接近龙珠了,但我不认为它在这个房间里。”

  罗拉娜突然停下了把书从书架上拉出来的行动。她的脸非常坚定,她冷静地说道,“那么我们就一间一间地搜遍这座冰冻城堡里的每一间房间,直到我们找到为止。”

  “我就知道不该相信一个坎德人。”德瑞克嘲笑着向着门口走去。

  “你是我遇到的唯一坚持回到塔西斯的人。”泰索何夫指出来,他小小的下巴向前伸着。

  “对于这个我已经道过不只一次歉了。”德瑞克嘀咕着。

  “那么我想你也不想知道藏在这堵墙后的房间了?”坎德人问道。

  德瑞克的脸沉了下来。

  罗拉娜走到他俩中间。“什么房间,泰斯?”她甜美的声音问道。

  泰索何夫胜利地瞟了德瑞克一眼,然后冲着罗拉娜激动地笑笑。“我想这个书架后面还有一个房间。”他说着走向房间最短的一堵墙,正对着我所在的门。泰斯在书架正中间敲了两次。整堵墙转开来,几乎撞到了坎德人的脚。“看见了吧?”

  “看见了,”德瑞克说着推开坎德人,看进后面的房间。“我看见了另一间空旷的,没有龙珠的房间!”

  德瑞克走了几步进入房间,从我的眼前消失了。“哇——这是——?”他突然喘着气。“嗨!”这是挫败的尖叫,而不是痛苦的声音。每一个人都挤向前去。虽然我知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也应该留在门口,我还是不能抵挡看一眼的诱惑。

  那儿,在一间和这个图书馆一样大的卧室里,德瑞克站立着,他的手冻在他身边。我一点儿都不明白怎么回事儿,直到我看见一个修长的精灵的身影,他穿着锁链甲和黑色的长袍,一把黑色的长剑在他手中闪闪发光。他戴着一顶上面有角的奇怪的头盔。我当时还不知道,那是我头一次看见一个龙骑将。

  “他是一个黑精灵巫师,德瑞克已经中了他的法术了!”伊力斯坦叫道,“别让他施法术!”

  在任何人来得及够到那个黑精灵之前,他用剑柄对着德瑞克的脸狠狠一击。骑士瘫倒在地,我希望他只是昏过去了而已。

  罗拉娜和史东立即跑进房里,他们的到来使黑精灵巫师从无助的索兰尼亚骑士身边移开。龙骑将开始攻击他们,但当他看见罗拉娜的时候愣了一下。

  “一个精灵,还是一个女的,竟然胆敢侵入白翼龙骑将费尔—萨斯的城堡?”巫师咆哮着突然拿剑冲着罗拉娜一阵乱砍。

  罗拉娜躲闪着他的攻击,失足摔倒了,头撞在了一张木桌上。她有那么一会儿不能移动,抱着头蜷缩在地板上。费尔—萨斯看到了机会,高举起剑。

  “就是你这样的高等精灵放逐了我!”费尔—萨斯喊道,“你将为此付出代价!”但在他对罗拉娜鲜血的狂热渴望中,他忘了史东。

  骑士跳上前击向黑精灵手中的剑。但凭着一种不为绝大多数人所知的速度和能力,龙骑将看出了史东的用意,旋转着砍中了史东持剑的手。史东痛苦地握着流血的手腕。这一瞬间的虚弱让他受到了苦头。就在一闪念之间,费尔—萨斯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匕首,朝着骑士猛地掷了过去。史东抓住喉咙尖声叫着,鲜血从他的毛皮外套下汹涌而出。他倒下了。

  “史东!”罗拉娜看着她跌倒的朋友叫道。当她转向费尔—萨斯时,她美丽的脸庞因为愤怒而扭曲着。带着冷酷的决心,罗拉娜擦开流到眼前的鲜血,朝她的敌人扑了过去,虽然很容易看出来她砍击的力量越来越小。费尔—萨斯象是在和她玩似的享受着,看起来躲避她的攻击很有趣似的而不作回击。

  伊力斯坦,直到刚才为止一直没有加入战局,现在也忍不住了。看见罗拉娜落了单,他向着巫师冲了过去,不断挥舞着手中的锤子。虽然伊力斯坦的攻击并没有妨碍到他,费尔—萨斯还是用魔法将牧师象只苍蝇似的打飞了出去。一只巨大的、虚幻的手出现在空中,抓起牧师,将他扔到了一边。伊力斯坦撞向那头的墙壁,无声无息地摔到了地板上。

  只有我还站在地板上了,象个对矮人来说的门把手一样毫无用处。我的任务——我的目的——是什么呢?我根本没有注意我们身后了。我该干什么呢?我记起了坎德人——他在哪里?他曾经帮助我绊倒了那个米诺陶斯人。但现在他也不见了。这里也没有任何的木桶可以拯救我一文不值的生命。

  我绝望地看着罗拉娜,她在这么久的奋斗后已经耗尽了体力,一只腿已经跪在了地上。她徒劳地想重新站起来,但费尔—萨斯倾向前,从她满是血污、疼痛的手上夺走了剑。眼中充满了愤怒的泪水,她开始绝望地用拳头打着他。黑精灵抓住了她的手腕放声大笑。

  “真遗憾,”他喃喃说道,他的声音中充满了胜利的自以为是。他将罗拉娜自己的剑指向她喉咙处跳动的血管。“你看起来象是一个有教养的精灵——也不是完全没有吸引力。如果给我一个好的理由,我也许会饶你一命。”他提出来。

  罗拉娜沉重地喘着气,看了看史东喉咙上的匕首和他被鲜血浸湿的胸膛,然后看着龙骑将。她喘了口气,“你在建议我加入你们龙骑将吗?”她用一种我永远也没想到她会用的卖弄风情的声音诱惑地说道。

  我震惊了。当她的朋友正倒在她脚下濒死时,她怎么还能和这个邪恶的龙骑将调笑呢?突然,我看见了她手上因为愤怒地紧握而变白了的关节,我知道了她一定是在拖延时间,好重新积蓄力量。

  “我所建议的和龙骑将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巫师说道。被她投怀送抱的想法所鼓舞,同时也深信她没有再战斗的力量,还有显然完全忽略了我,巫师垂下了剑。“如果我们从你这儿得点儿好处,你也许还值得。”

  他笑着看了看床,开始脱丝制的靴子。

  我想我的喉咙里充满了怒气,就象我很久以前掐死一个邪恶生物时一样。突然,我记起了我的霜掠斧!(我现在知道这想法一定来自帕拉丁本人。)但我没有象个战士一样使用它的力量了。我看着那个充满勇气的女战士。罗拉娜能不能……?除了冰原人,没有其他人被允许使用霜掠斧。但这些和我一起旅行的人是多么不同寻常啊。信念于是战胜了传统。

  我静悄悄地将这柄斧头一样的武器从我的背包中取了出来,蹑手蹑脚向前去。时间象是停止了似的。巫师还一边走向床一边笑着,他想对精灵少女做的污秽的事燃烧着我的心。

  我踮起脚尖轻轻走到罗拉娜身后,把闪光的霜掠斧滑进了奎灵那斯提精灵公主的手中,祈祷着帕拉丁赐予她我所没有的力量。

  罗拉娜的手指紧紧抓住冰斧的把柄。高举过头,她象一只狼似的向着巫师猛劈了过去,巫师正转过头来等待着回答。当我耗费心血做成的霜掠斧的锋利刃缘砍进费尔—萨斯的喉咙时,烛光一下子全部闪灭了。巫师在克莱恩世界上的最后一声尖叫撕裂了空气。房间的地板很快被死去龙骑将的血液给染红了。

  罗拉娜冲过去跪在史东身边,发出无助、绝望的呜咽。我下意识地走过去,将霜掠斧从她颤动的手中拿开。她笨拙地将手放在骑士满是鲜血的胸前,不知该怎么办好。她咬紧嘴唇,强迫自己用右手抓住了骑士喉咙上的匕首柄上。一阵令人心碎的呻吟从她唇边传出来,象是带走了她所有的力量和勇气似的,她拔出了匕首。鲜血从伤口突突地冒了出来;她害怕地将一小块布盖了上去,却毫无用处。我的喉咙因为眼泪而变得干涩,因为我能看出来生命正从她朋友身上急速流走。

  然而我还是听到了房间里的其他响动。德瑞克慢慢地动了动,然后翻过身来。

  “小心,罗拉娜!”他无意识地叫道,然后象是被一根绳子牵着似的跳了起来,举起剑。“他是一个魔法师!”念完这句话,这个索兰尼亚骑士被眼前的景象弄呆了。他的眼睛从龙骑将的尸体转到跪在史东旁边的罗拉娜,然后眼中露出了恍然大悟和钦佩的神情。他向着濒死的骑士敬佩地低下了头。

  突然,从伊力斯坦背后的墙上传来了一声闷响,让失去知觉的牧师坐了起来。他摇摇头努力清醒过来,然后慢慢地站起来从墙边走过来。

  哦,不!我想。巫师那一伙的家伙!我们死定了。

  德瑞克皱起眉头举起了剑,此时一条小裂缝在墙上形成了一扇门的形状。

  突然,坎德人从门里钻了出来!

  “谁锁上了门?”他恼怒地问道,“我敲了又敲,难道你们忙得没有一个人知道该注意什么吗!”此时他看见了罗拉娜满是泪水的脸,和地板上的那洼鲜血。他的眼睛不敢置信地张得大大的。

  “史东!”他叫着跳到罗拉娜身边。“史东,醒醒!如果我在佛林特不在的时候让你出了什么事,那他永远也不会原谅我的!”坎德人哽咽着,“你知道当他想到这次又是我把事情搞砸了的时候他会有多么不高兴!哦,史东!”坎德人的声音渐渐变成了啜泣。

  我无助的双手已经汗湿透了,我努力拼凑着安慰他们的词句。比起德瑞克的脚被压碎的那时候来,我更加觉得无助了。

  然后,“伊力斯坦!”罗拉娜叫着转向牧师。

  我看见了她眼中的悲伤。现在我们能知道伊力斯坦是不是假冒的了。我希望,因为她的原因,伊力斯坦确实是他所宣称的什么牧师。

  伊力斯坦跪在濒死的骑士身边时毛皮衣服拖在地上沙沙作响,但他的脸上充满平静。

  “我们将要寻求帕拉丁的帮助,但也许这个人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也一定要感谢他能象他希望的那样,为保卫他热爱的人们而死去。”

  伊力斯坦抽出了挂在衣服下面的金色徽章,紧握着它开始喃喃念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语。过了一阵子,但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充满希望地屏息等待着,但一点儿也不敢相信。我盯着史东。伊力斯坦继续祷告着,他的声音积聚着动力和强度。

  突然,从史东喉咙里喷出的鲜血停住了。恐惧抓住了我。结束了吗?骑士的心已经放弃了吗?

  然后奇迹发生了。直到今天,当我闭上双眼时,眼前也能重新出现我在冰墙城堡里看见的那一幕场景。史东的脸颊慢慢恢复了血色。慢慢地,是如此之慢以至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伤口愈合了。史东呻吟着,生命重新回到他的身上。

  “他会活下来的。”伊力斯坦显然已经筋疲力尽了,他沉重地说道。泪水从我眼中喷涌而出,我低下头跪倒在帕拉丁的牧师面前。

  但是伊力斯坦把我拉了起来。“不要崇拜我。我只是帕拉丁在克莱恩的使者,你不久之后也会成为的。”

  我象做梦似的听见这句允诺的话,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嗨,我差点儿忘了!”泰斯打着嗝说道,他的眼泪已经快干了。“我发现了!”

  “发现什么了?”罗拉娜问道,思绪还停留在史东身上。

  就要忍不住了的神情出现在坎德人脸上。“我们跑来找什么的?龙珠,就是那个!我不得不说,它看起来一点儿也不象我在大图书馆的书里图片上看到的。哦,它园园的,雕满了花纹,但是小得惊人。看起来里面象是有什么红颜色的东西——我想敲碎看看到底是什么!”

  “你敢!”德瑞克叫着冲向了坎德人刚刚进来的那扇小门。不一会儿他就拿着一个小小的水晶球回来了,小球变幻着白色到蓝色的辉光。

  对我来说这算不上什么,但几乎是立刻地,爆发了争夺。罗拉娜想拿着它,因为她极想把它带给她的精灵子民。德瑞克也想把它带回骑士评议会。他们无法达成一致,最后只好同意由我,一个代表第三方的人,带着它直到我们回到冰原人的营地,在那儿他们可以和他们的朋友重新汇合。

  籍着帕拉丁的帮助,史东慢慢从死亡手中逃了回来。我们在费尔—萨斯的图书馆里度过了夜晚剩下的时间,火光温暖了我们,也保护我们免受米诺陶斯人和萨诺斯人的攻击。我们没有受到攻击。直到我们把龙骑将的尸体埋在中庭,他的部下都没来打扰我们。我想他们已经逃跑了。我不能责怪他们,因为费尔—萨斯并不象个仁慈的主人。

  也许是他们能感受到,在隔壁的房间里,当一个勇敢的精灵少女,一个早熟的坎德人和两个一点儿都不相同的骑士熟睡时,善良已经沉重地打击了邪恶。伊力斯坦和我讨论着这些,我们祈祷、交谈了整个晚上。当夜空中的两个月亮在早晨让位给太阳的时候,我,拉加特,冰原部落的牧师,已经成为了渴望已久的一名真神帕拉丁的牧师。

  

  我从火堆前稍稍退开些,我的声音因为这个长故事的讲叙而有些沙哑。虽然很疲倦了,我还是不想马上离开火堆,也不想立刻从回忆中退回来。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着。

  “伟大的哈拉德遵守了不伤害罗拉娜朋友的誓言了吗?”雷娜问道,虽然她从以前的讲述中已经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遵守了,但当我们在冰墙城堡里和米诺陶斯人与萨诺伊人作战时,他们种族里的另外一些人攻击了我们的村庄,这就是冰区之战。很多我们的人都被杀了,骑士亚兰和布莱恩也死了。他们死于勇敢的战斗中。”

  “罗拉娜和史东还有其他人呢?”门朵问道,“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我的眼睛睁开了。这是一个新问题。“那个迷住过一只冰熊的女人……”我最后终于说道,“我只希望罗拉娜最后遇到了她的坦尼斯,我刚好想起他来。”

  “德瑞克和史东……他们俩都被某种阴暗的秘密驱使着,”我眯起眼睛咕哝着,“虽然我相信史东能战胜他的秘密,我恐怕德瑞克的秘密那时就已经膨胀得太强大了。”

  我抓着下巴,“我不能肯定,”我继续慢慢地继续着,“但我猜佛林特在某颗大树的荫影下面安度晚年,快乐地埋怨着。”

  “坎德人?”我咯咯地笑着,“没人能弄懂一个坎德人。但在我们在冰墙城堡的冒险结束以前,泰斯在城堡里还发现了一个秘密——龙枪。当然,泰斯告诉了我比他想的多得多的东西。但我不得不承认我已经忘掉那些细节了……”

  我靠向火堆。“伊力斯坦一定把他的余生都花在了帕拉丁的工作上,”我肯定地继续说着,“如果他还没有离开克莱恩回到真神那里,那一天也快来了。”

  说完这句话,我,拉加特·鲁格,真神帕拉丁的牧师,站起身来。看着天空中的星座,我充满渴望地期待着我也要去帕拉丁那里的那一天。我挺直了酸痛的背,离开火堆回我的小屋就寝。明天,我将开始铸造一把新的霜掠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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砦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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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林间驿站 通用语研究所 风之诗

砦亘 发表于 2007-8-7 13:04:49 |显示全部楼层

龙枪系列  扔出的石头  原著:Roger E. Moore

美哥斯的老巢盘踞在全克莱恩最荒凉的冰峰顶端,上面浮动着的黑色雷暴云砧,在周围布下了一道道霹雳电网。紧附在岩石上的细微生命痕迹与沙尘经受着冻风无尽的鞭挞。已经有三个世纪没有人能活着走进冰峰的视界了。无论是既定旅程还是好奇心都被沸腾的风暴吹得无影无踪。领主和国王们都故意忽略它的存在,其他大法师也不会来研究这么危险的课题。

  当终于有一天城堡的主人得知竟有一个人闯入了城堡时,他感到困惑与愤怒,而且异常执著于此事。他命令他的傀儡仆人把入侵者带到他的研究室进行审问后,就先一步回到了研究室静候消息。虽然闯入者非常善于躲藏,担逮到他也只是举手之劳,时间不大,两个傀儡人就把他悬空架到了研究室。美哥斯仔细的端详着他,而闯入者看见美哥斯后也不再作无地面跑步了。他仅有四尺高,身材瘦小,棕色的眼睛十分明亮,从脸上看不会超过十岁。细长的尖耳朵紧贴头发向上竖着,浅棕色的头发则被束成了一条马尾巴。美哥斯认出他是个坎德人——一个到处分享别人东西的烦人的小种族。

  美哥斯认为自己从这个小俘虏的脸上明确地洞察到了危险的存在。不过他却没看见坎德人那一副张着嘴,吃惊而又好奇的表情。那入侵者现在正象一个拿着大蛋糕,手又褪不出蛋糕盒儿的小孩儿那样笑着。

  “嗨,”入侵者说:“你就是那种死人…哦不…死灵师?奇妙…哦不…奇术士?星座…哦不…星相家?”他伸长脖子,四下打量着,仿佛这里是朋友的起居室:“这地方不错。”

  美哥斯有些困扰地点点头:“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拜访者了。今天,你既然进入了我的城堡,为了礼貌起见,在向我提供解释之前,先将名字告诉我。”

  小入侵者又挣扎了一会儿,看见两个八英尺高的蛋糕盒儿毫无反应。只好顺从地招出了一切。

  “我的名字叫泰索和夫·帕伏特,”回答清脆而响亮,他差点儿就接着说:“你可以叫我泰斯,我的朋友都这么叫。”但为了减少麻烦,他只是说:“你的卫兵能把我放下来吗?我的胳膊都疼了。”

  美哥斯没有理会他的要求:“泰索和夫,一个不熟悉的名字,帕伏特在坎德人中倒是很常用。你是如何进入城堡的?”

  泰索和夫一脸无辜的微笑,他感到胳膊肯定已经受伤了:“我不知道啊,我想溜达溜达就来到这里,然后我想进来看看你们在干什么…”

  美哥斯象蛇一样嘶嘶叫着一步步地走过来。泰斯的声音有点儿变小:“这样不好,是吗?”

  “倒霉鬼!”美哥斯残酷地说,他骷髅一样的脸因为生气而变成了死白色:“我是在浪费时间,快说实话!”

  虽然坎德人长于惹人生气,但他们一般还是知道分寸的。“别生气,别生气,”泰索和夫开口道:“我不知道是如何进来的。我只是,嗯…戴上了这个戒指。”他冲他的左手扬扬头:“我一下子就进来了,我还没想好要干什么,就进来了。”

  屋子中出现了一片短暂的沉寂,“就是这个戒指?”美哥斯审视着泰斯中指上精雕细刻、嵌有一块巨大祖母绿的戒指。

  “是的,”泰索和夫叹了口气,说道:“我上个礼拜刚找到它,它那时看起来很有趣。我只戴过它一次。”觉得有点儿发窘,坎德人温和地笑了笑:“它想干什么我可管不了。”一段时间内泰索和夫认为美哥斯并不相信他。

  “你戴上它就进来了,就是说这戒指能传送携带者。”美哥斯看来正在考虑这个问题。

  泰索和夫耸耸肩:“这样有好也有坏,表面上…”

  “脱下来,”美哥斯说。

  “脱下来?”泰索和夫虚弱地问道,他的笑容消失了:“呃,好吧,要是你的大朋友能放开我的话我想我可以试一试。”

  美哥斯打了个手势,傀儡放开手,泰斯掉在了地板上。我们的小犯人站起身来,揉了揉胳膊,叹了口气,紧紧地抓住戒指,又是拽又是褪,脸色憋得通红,戒指却没什么变化。

  “让我来。”美哥斯说。

  泰索和夫本能地把手被在身后。虽然他并不怕美哥斯,但也不想让美哥斯靠近。

  美哥斯说了几个词,空气仿佛突然被能量所充斥。美哥斯伸向泰索和夫的右手出现了一圈光轮。

  “显出真相,”美哥斯说。

  泰索和夫不情愿地握着手,希望那法术不要把他的胳膊轰掉。

  美哥斯缓缓伸出的手触及戒指的一刹那,一片灼目的绿色光芒充满了整间屋子,接着是砰然一声巨响。泰索和夫惊讶地抽了一下手,但他并没有受伤。随着视力的逐渐恢复,泰索和夫发现美哥斯正在屋子另一角的一个高台上蠕动。在闪光中美哥斯象一跟棍子一样被抛走了。

  “唔!”坎德人大睁着双眼:“是这戒指干的吗?我不是有意的…”

  美哥斯的唇边传来一阵嘶嘶声。泰索和夫马上就不说话了。大约有一分钟的时间美哥斯什么也没说,然后他拂掉袍子上的土,对傀儡低声说道:“带走他。”那声音在泰索和夫听来象是坟墓大门关闭的吱呀声。

  “好啊,”泰索和夫听着自己在牢房里弄出的回声,“我猜以前我一定遇到过更糟糕的情况。”不幸的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有什么时候他觉得比现在更让人沮丧。他甚至觉得克莱恩诸神已经对他生气了,要惩罚他至今以来犯下的所有罪行。他摇摇脑袋,想晃出些东西以作忏悔,晃了一会儿,除了有些借过的东西没还以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别人都把这称之为偷窃,泰斯可不这么想,这些只是借来的或偶然间掉在自己手里的,和偷确实不一样。这里的差别泰斯虽然弄不太清,但他相信一定是有的,泰斯只是觉得费心思想清楚这件事很无聊而已。他翻了个身坐起来,傀儡们把他从美哥斯的房间带到这个只点着一支小蜡烛的牢房。看着墙角凌乱的蜘蛛网,泰斯无精打采的拍着地板,戒指在地板上敲出一阵单调的节奏。

  我应该听妈妈的话去接下那份抄写员的工作的,他想到,但旅行和绘制地图总是比分类账啊,分户总账啊,底账之类的有意思呀。还是孩子的时候,他就在房间里装满了地图,并记住了那上面所有的名字。这使他的故事总是很新鲜,他的朋友们听了也很高兴。

  泰索和夫一直想绘制自己的地图,虽然他对精细的绘画总是显得很没耐心。他认为自己是个探索者,要画的是重要而简明的提纲性草图,象确定地图方向这种细枝末节的事应该由绘图人员完成。所以对于作为第一个进入这里的人而不能画一张这里的地图,他感到很是耿耿于怀。

  多年来,他已经记录了这个世界的很多地方,无论是巨大的还是渺小的。在一个高峻的灰色山峰顶端,他看见金色的凯米尔(狮头、羊身、蛇尾的吐火怪物)和血色獠牙的蛮逖寇(人头、狮身、龙尾(或蝎尾)的怪兽)在殊死搏斗;在奎灵那斯提,他穿着丝绸和银丝编成的衣服同高阶精灵们一起见证了精灵王子的加冕礼;他同十几个国家的旅行者们聊过天,结交过所有文明种族,还有一些不那么文明的种族。有时他会去拜访一下老朋友,向他们展示一下自己新绘的草图,讲一讲他的新故事,然后坐在那里等着听众微笑。拿着一张地图边比划边说是他的一大享受。

  绘制地图不是他的唯一嗜好,有时候泰斯对手边一些好玩儿的小东西更感兴趣。如果没人注意它们,他就会拿过来看看,当他看完的时候,它们原来的主人却往往怎么也找不到了。这时泰斯总是叹口气,把它们放进自己为数众多的小口袋里——东西总不能随便丢掉啊。事情就是这样的,小泰斯从没想过要偷东西。

  这个戒指就是一个星期前来到他手上的。泰斯蹭蹭鼻子回想了起来:那时他正在家乡索拉斯——一个农业小镇,他早早起来去面包店买热馅儿饼。在等着面包店开门的时候,他听见两个人正在山谷里进行大喊比赛。喊声越来越大,交织在一起,突然一声力拔头筹的喊叫吓得泰斯跳了起来。他急忙跟几个人跑过去看热闹,才发现原来不是比赛,甚至好像是一起凶杀案。那个驴脸杀人犯差点儿就没跑成,他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在他挥舞双手保持平衡的时候,一个闪亮的小东西飞了出去。视力好得像喜鹊一样的泰斯马上就发现了它,但那个杀人犯虽然脸象驴,视力可就跟一般人没什么两样了,所以他只看得见后面追来的人,骂了几句什么之后,他只好逃跑了。等人都跑光后,泰斯捡起那个小东西,发现它是一枚令人欢欣鼓舞的戒指:通体的纯金上嵌着一枚成色极高的祖母绿。看来用这枚戒指即使是一套大公馆连同里面的仆人,再加上后面的喷泉花园都能轻易的买下来。他把戒指戴在手上,欣赏起来,当他想换一个手指戴戴时,就发现它无法被脱下来,他用了肥皂、牛油、橄榄油,甚至少吃了一顿饭以希望饿瘦一些,结果很不令人满意。当泰斯最终放弃努力时,他身周围突然充满了天鹅绒般的绿色光芒。接着就被传送到了几百英里外的海水中,这太出人意料了,以至于他差点在想起游泳前被淹死。他奋力游着,但力越奋越少,一个大浪打来,他呛水了。万幸又是绿光一闪,他被扔到了一片满是石南的灌木林中。几天来这种情况一直持续着,每过几个小时他就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当出现生命危险的时候,戒指就会把他带到别处。泰斯白戒指被诅咒了,他必须在戒指把他扔进火山口之前想到解决办法。不过这几天他唯一的收获就是游泳水平提高了。很快他发现情况有所改善,现在他每次被传送的距离已经不超过一英里,虽然间隔的时间更短了。通过对精神路标的搜索(详见《龙枪传奇》之《试炼之卷》),他发现戒指所引导的路线是笔直的,它不是无目的的,这可能是一次精彩的冒险!

  这个想法带来的兴奋在那个巨大的雷暴云出现在地平线上的时候一下子烟消云散了。闪电直击在一座爬伏在巨大、荒凉的山峰顶端的黑石城堡上,那就是他的终点么?泰索和夫嘟囔了一个他从愤怒的野蛮人那里学来的词,他确实喜爱冒险,但也要有个限度呀。

  正如同他担心的那样,戒指带着他离山峰越来越近。坎德人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但也知道什么是坏东西。像雷暴云、大荒山、黑城堡这么多的坏东西堆在一起,就连泰斯也不得不大声叫着,拼命想逃离这次冒险。绿光又闪了一次,现在他离黑石头墙只有五十尺了。

  “停,停,停下来!”他大声喊着,用一块拳头大小的卵石砸着戒指:“让我回到海里去,我不想……”

  一阵绿光打断了泰斯的回忆,一只挂在黑暗的天花板上注视着泰斯的蜘蛛惊慌得蜷起了腿,它现在是牢房里最大的生物了。最初泰斯以为自己被传送到了一个洞里,即使在眩目的绿光消失之后,他眼前还是一片黑暗。用手摸索着,泰斯判断出他是在一个方形的坑道内,坑道只有三尺高。他随便找了个方向慢慢爬了起来,双手小心的搜索着机关和深坑(但看起来好像没有)。很快他发现了前面一点暗淡的光芒,便急急地向那里爬去。

  他看见右边开了一个带隔栅的小窗,他小心的爬了过去,看见一座精心装饰的大堂,长宽都有一百尺,高有五十尺,小窗大约开在三十尺高的地方。逻辑告诉泰斯塔现在是在一个通风口里,所以这里才有一股他原来没太在意的风不停的向一个方向吹拂着。大厅里,火焰在几十个围成了一个大圈的壶里摇曳着,精细的花纹在火光的闪烁下显得非常阴险。泰斯知道这是一个魔法阵,就象魔法师在召唤异界生灵时摆的那样。

  不经意间,泰斯发现大厅里已经有了一个人——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安静地迈向魔法阵。那一定是美哥斯,泰斯想到要躲起来,但这不是他的好奇心想要的,慢慢的,他反而离隔阑更近了。美哥斯向火圈里走了十尺,走进一个白垩粉堆成的小圈里。一时间,他凝视着那些火焰,红色的闪光在他绷紧的、幽灵般的脸上跳跃,而他的眼睛象两个漆黑的洞,没有任何反光。接着,他缓慢地举起双手,口中诵讲着一种泰斯从没听过的语言。一瞬间,那些火焰迸裂着跃起,之后又暗淡、低沉下去,几乎泯灭。空气冷了下来,泰斯打起哆嗦,并搓了搓胳膊。

  泰斯的注意力突然被吸引到火圈正中央,那里裂开了一个红色的十字纹,裂口越来越大,撑满了整个火圈,裂口下面仿佛是涌动的熔岩。一片阴霾充斥着大厅,但火焰更加明亮。一阵象巨浪撞击峭壁般的咆哮充满了整个房间,哮声越来越响,最后变成可使岩石变色的雷鸣。泰斯紧抓住栏杆,寻思着这个巫师是不是在实验进行一场地震。

  美哥斯连续喊出三个词,每个词都在火圈中心激起明亮的火蛇与闪光,泰斯觉得眼睛都快瞎了,但就是不能忍心不看 。黄色的岩浆爆裂出灼热的光芒,使周围的火圈黯然失色。高热灼烤着泰斯,就连他毛皮里的身躯也不能幸免,而美哥斯却好像全无反应。

  最后,美哥斯拚尽全力喊出了一个名字,当泰斯听到并想起这名字的意思时连心脏都停跳了。一起停下来的还有那雷霆般的嚎叫,大厅里在心跳六下的时间里出现了怪诞的寂静。随着一声尖啸,裂口中的岩浆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的条纹和一只射出紫光的眼睛。就像黑夜中的天际裂开一道口子。当一个有着泰坦般身躯的生灵从那深渊中出现时,泰斯已经觉得精疲力竭了。

  泰索和夫听到过有关这个生灵的传说,但至今为止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个传说。那东西有三个人那么高,在本该是臂膀的地方只有两条巨大的触手在来回晃动。在脖子上有两个长着黑色鬃毛的头颅。身上布满鳞片,在火光中小坎德人看见他用来支撑身体的是两只猛禽的爪子。他身上流下的粘液落在石头地板上‘嗞嗞’地冒着青烟。

  那两个头向下盯着美哥斯。非人的嘴讲着话,划过玻璃的碎裂声从两个头颅里交替传出:“又一次,你从深渊叫出我来羞辱我的能力。我被召唤到这个世界只因为你那渺小的愿望,这勾起了我无尽的愤怒。我要给你新生来报复这世界,你的灵魂之于我就象水之于干渴的人,你这恶魔王子的玩具。”

  “我召唤你不是来听唠叨的,”美哥斯的嗓音嘶哑:“在这个法阵的限制里,你要听我的。”

  泰索和夫尖叫着向后跳去并捂住眼睛。那两个头击向美哥斯,又被一种不可见的力量弹了回去,激起刺眼的闪电。他的两条触手在空中翻腾、抽打着,仿佛泰坦的鞭子。

  “啊!!!!混蛋!竟如此的对我!只要这屏障一消失,我就要诅咒你一万次!把你绞烂一万次!直到你那黑色的灵魂也随之烂掉!”几分钟之内,那恶魔就这样宣泄着他的狂暴。美哥斯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那怪物终于停止了嚎叫,他的呼吸变成了缓慢而又粗重的雷声。“说吧,”两个头充满了狠毒。

  “有个探险者在我的城堡里,”美哥斯开口道:“他带着一个绿石戒指,那戒指无法被脱下,就连魔法也无可奈何。它把那个冒险者强行传送进我的城堡。那是什么戒指?怎样才能拿下它?它拥有什么力量?”

  怪物扭曲着他的脖子:“你召唤我来就为鉴定一个戒指?”

  “是的,”美哥斯等待着。

  那两个头伸向美哥斯:“说说那个戒指子。”

  “是个有我拇指那么大的祖母绿,被雕成六层,完美无瑕,面上有无数个六角形从大到小一一套叠。”

  房间里安静下来,甚至那摆动的触手也静止了。停了一会儿,怪物站了起来,脑袋转向两边,当其中的一个向泰斯这边转来的时候,他急忙缩进坑道里。那头在看见透气孔的时候停了下来,眼睛中射出的红色火焰顿时击穿了泰斯。

  没有什么能让泰索和夫·帕伏特害怕,即便是能让神经坚强的人颤抖的目光也不行。当那双眼睛盯住他时,他立刻呼吸停滞,颤抖不已,灵魂中充满了一种异样的感觉。那头颅裂了一下嘴角,就慢慢转开了。

  “美哥斯,”怪物说道:“放弃那戒指,去关心一下别的事吧。你触及了操纵这世界命运的未知层面。今天太阳落山之前无论是戒指还是那个戴戒指的人都不是你所应当过问的。”

  一段时间里巫师和怪物谁也没说话。

  “这不是我所问的,”美哥斯说。

  怪物停了一下,然后嗬嗬的笑了起来,声音震动屋宇:“我已经回答了。”接着便消失在紫色的光影之中,仿佛他本来就是一片影子。

  美哥斯在圈中长时间的站着,低着头静静的思考。就在泰斯觉得再摒住气就要憋死了的时候,他转身走进了一道暗门,消失了。

  泰斯浑身是汗的靠在墙上,如果美哥斯现在逮到他,他就死定了。他看着那枚戒指,想着在美哥斯发现他之前还可以藏多久。

  二十分钟后,泰斯来到另一个有隔阑的窗户,这里是一个发霉的图书馆,只有桌上有一支蜡烛在发着光。泰斯挤过隔阑,掉到一个书架上,爬了下来。泰斯拍拍手上的灰,向四周看了看。烛光在石头墙面上跳跃,大书架上排满了书卷,棕色封皮充满了异国情调,外面围以遍布纹路的封条。当他看着那些卷册时,好奇心又占据了统治地位。他小心地从桌上的一摞书中拽出一册。从封面上的文字看他大概读不懂这书,实际上这书很可能是用魔法写的。他打开书,古老的书页在烛光下发出飒飒的响声。一转眼泰斯就关上了那本书,又把眼光转向了另一本。希望这本书里不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图示了,如他所愿,第二本书是用大陆通用语写的,而且完全没有绘图。“有关从黑暗世界召唤生物的魔法保护与巫术铭文大纲”他大声念着。这书看来很有用,一个念头出现在他脑海中,他一页页浏览着,寻找着他刚才看过的那个怪物的名字。书最后的附录中有可召唤怪物的名单,那个怪物就在其中。他仔细地阅读着那名字下面的说明,手变得又湿又冷。之后,他合起书,小心翼翼的把书堆整理成原先那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好了,”他拍拍手,大声说道。虽然被四周弄得有些紧张,但他的信心还是回来了:“召唤比我想的要更危险些。要是巫师出了一点儿错,他可就要永远倒霉了,恶魔可不是好说话的……”他眼睛发亮地想了一下各种可能性,终于还是抛弃了从巫师这个行业中多学点儿东西的想法。这些最好留给那些人,象……

  他听见一声门响,连忙藏在书架里,四脚着地的爬开。

  地板‘吱嘎’作响,然后是袍子摩擦地面的‘悉窣’声,接着一切又沉静下来。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那么久,突然间——

  “泰索和夫,”声音在空气中颤动着。

  没有回答。

  “你这个可怜鬼,你躲不开我的。”门轴“嘎嘎”地响了起来,然后“咣”的一声,门被关上了。“当我和恶魔之主说话时你就在旁边,我知道你在那里。出来,你藏不住的,泰索和夫。”袍子的‘悉窣’声来的一个书架前,他的眼睛放出光来。泰斯按住了书架的一条腿。

  “你就在书架的后面。”颤抖的嗓音更为严厉了:“出来。”

  一条长长的黑影从书架后闪出来,映在对面的墙上。

  “泰索和夫。”美哥斯举起手,伸出一个手指。

  绿光照亮了整个屋子。泰索和夫重新掉回到地板上,仿佛屋子在眨眼间消失了,然后又重新出现一般。现在他又回到了召唤室,他跑到那个窗口下幻想能爬上去,发现不可能之后,他又跑向秘门的所在地,想找到那个出口。美哥斯从门中出现。泰斯忙伏下身,希望在法师做动作时能及时跳开。

  “欢迎你的加入,”美哥斯说:“我一定是弄错了,我不懂为什么那戒指要这样传送你。它在保护你,把你带离我的控制,让你安全。它一定是这样一天天的守护着你,一直把你带到我的城堡。我不懂它为什么要这样,而且我知道我不喜欢这样。”

  泰索和夫象鹰一样看着对手:“我也不是来玩儿的,现在我更愿意呆在家里。”

  “我不怀疑这一点,”美哥斯在坎德人面前慢慢地踱着步。巫师边说话边用骨质的手指刮着面颊:“大体上来说,当然,另外的表达可能会好一些,我想现在就结束一切,在日落之前。你是第一个进入我城堡的人,值得接受一个特殊的命运。”

  “你不会和我交朋友并送我回家吧。”泰斯小声地问。

  美哥斯笑了,虽然他脸上的皮肤象干纸一样:“不。”

  泰斯飞速地向门口窜去,美哥斯打了个手势,泰斯一下就拍在了合起的门板上。奇怪的是他的鼻子并没破,虽然酸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光线从他身后射来,泰索和夫转过身,发现魔法阵中又生起了火焰。一个黑影举起双手,大厅中回荡着一阵低沉的嗓音。

  泰斯拼命在口袋里寻找着救命稻草,那里有一根六尺长的细绳,一个穿洞的银币,一个小圆面包,一个水晶扣子,什么人的火绒盒,一根蓝鸟羽毛和一个两寸大的鹅卵石,没有找到奇迹……

  他对门又砸又踢,直到觉得疼为止。雷声让他牙齿打颤,寒流和热风交替侵袭着他。当他听到美哥斯喊出那个名字时,终于放弃了。他靠门坐下,看着异象的发生。要是逃不掉,他就要保持一个探索者的尊严,作为一个抄写员他可能会活得更长一些,但这样更好,抄写员的人生太枯燥了。当他看见那鳞甲的身躯从深渊中伴随着紫色的光与影出现时,这个想法带给他安慰。

  怪物的眼中发出光和热,一个头盯住了泰索和夫,另一个则面对着美哥斯。“一天之内连续两次?”怪物发出咝咝声:“你有了个同伴,你是在向他展示我吗?”

  “听我说!”巫师喊道:“这里有你的祭品,一个能满足你食欲的灵魂!我用咒语和魅惑的力量束缚你,冒着在地狱中承受永恒折磨的危险召你而来——带这个坎德人到深渊中去,带走他!”

  泰斯的脑中一片空白。他的手在口袋里碰到那颗光滑的小石头,便想也不想的拿了出来,把他掷了出去。

  那石头碰到美哥斯后脑的时候,他喘着气踉跄起来。手抱着头,美哥斯拖着脚步蹭出了白垩粉的界限,地板上明亮的符咒和花纹象熄灭的烛光一样暗淡下去。一只泛着黑光的触手安静而轻松地缠住了他的脚,美哥斯尖声嚎叫起来。

  “几千年前,”怪物说道,他的声音因为一种奇特的情绪而颤抖:“我得知要防备那些滥用作为恶魔王子的我的人,那些把我当作放置他们傲慢的脚凳的人。我需要在某一天发生的一些事作为契机,它终于发生了。”

  触手把美哥斯高高举起,怪物象欣赏一只被捏着尾巴的老鼠一样慢慢转动着触手:“我为此设计了很多计划,现在我最感骄傲的就是你手上戴的那枚戒指,坎德人。”

  泰索和夫看了一眼那枚戒指,上面的祖母绿正发着微光。

  “那戒指,”怪物继续说道:“只有在我需要时才会起作用,它可以使佩戴者免于死亡,不过并不能免于痛苦。它会把他传送到我身边。没有手段能把他摘下来,除非佩戴者给我带来好处。你对我来说是不自觉的工具,但你为完成我的心愿提供了最好的服务。”

  泰索和夫看着那怪物,为自己所作的一切而感到嘴里发干。

  “脱下戒指,”怪物的声音还是那么刺耳:“你就能被传送回家。我不再需要你了。”

  泰索和夫小心地把戒指从左手摘下来。戒指闪耀出辉煌的、火焰般的绿光。同时,泰索和夫消失了,戒指掉在了地上。

  怪物狂笑着,美哥斯尖叫着,还有……

  泰索和夫又喝完一杯,把杯子扔在一边。桌子旁边,一男一女两位老朋友,因为故事突然中断而眨着眼。

  “这故事,”奇蒂拉摇着头说道:“是我从你口中听到的最不可信的故事。”她咧嘴一笑:“你还是没改掉你的坏习惯。”

  坎德人抽抽鼻子,失望之情溢于颜表:“我没想过你会相信我。”

  “这是真的吗?”史东望着泰索和夫。眼中显出逗弄的神色:“你真的见到了一个恶魔王子,帮他打败了一个巫师,找到又失去了一个魔法戒指,跨越了半个世界?”

  坎德人点点头,一个顽皮的笑容映在他脸上。

  几秒钟里,听众们毫无反应。男人和女人互相望了望,又望向坎德人。

  “诸神怜悯泰索和夫,”那女人吐了口气,倒向椅背:“你能让小妖精相信石头是值钱的。”她站起身来,在桌面上扔了几个硬币,向坎德人和战士挥挥手:“我在睡觉前是不会想到别的东西了。”

  史东感到有些尴尬,坎德人的故事确实很棒,但也不能因此就相信它是真的。他转向泰索和夫,报以一个不自觉的抱歉的微笑,什么也没说。

  泰斯以一种奇怪的、渴望的眼光盯着奇蒂拉。他的左手放在桌上那支燃烧了一半的蜡烛旁。一圈灰色的痕迹围绕着他的中指,远比大多数的戒指要宽。痕迹两边的手指都有擦伤并褪了皮。

  泰斯转向史东,收起凝视的目光,耸耸肩。“好吧,”他说:“也许这并不只是个故事。但不管怎么说,现在该睡觉了。”他笑着放回椅子:“明天见。”

  史东轻轻地摇着手。坎德人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静静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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砦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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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林间驿站 通用语研究所 风之诗

砦亘 发表于 2007-8-7 13:03:02 |显示全部楼层

龙枪系列  血海之怪  原著:Barbara Siegel and Scott Siege

简介:大家看出传说中把什么当作血海之怪了吗?身躯巨大,满面鳞甲,鲜血四溢,流出黑色浓汁,搅动海水形成漩涡,蒸发水气导致暴雨,明显是巨型海底火山群吗!(当然,实际上不是这样的)

  当心中的希望已和肺中的空气一样稀薄的时候,我跑过了潮湿的沙滩,寻找一个地方躲藏。刚从那场风暴的牙缝儿里钻出来,脚下的软泥滩就象是铺着一层厚垃圾的滚筒。但想停下来歇歇显然是不可能的,面包师粗脖子尼克正跟在我后面,想把我变成真正的垃圾。

  我一个冲刺躲进两个房子的夹缝儿里,向外窥视,好像粗脖子尼克真的被我甩掉了。他肯定知道我是从这条路逃跑的,所以眼下还算不上安全,直到我找到了我的救星——海岸边的那排渔船。抓住衣服里的那块面包,我又回头确认了一下。粗脖子尼克还没到海滩。我一头扎进离我最近的一艘渔船中,把自己用厚渔网盖上,深深的吸了口气後,就尽量无声的呼吸起来。但我想如果粗脖子尼克足够靠近的话,他肯定还是会听到我缺氧的呼吸声的。

  我并没有晕过去,但当一个人被恐惧、窒息、雨水浸没到下巴、裹在厚重的麻绳渔网里等事件肆意折磨,换句话说,就是象一条刚被捞上来的沙丁鱼的时候,他把一秒钟当一年过是很正常的,所以我并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不过我的心脏可是在直到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时才停跳的。我蜷缩在船底,连嘴都没进了积水里,只用鼻子呼吸,当然,这样我就不那么象条鱼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受不了了,我从水中把嘴拿出来,深深的呼吸着,当时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酝酿一点儿在尼克打我的时候能进行公平交易的胃酸了。所以虽然我的嘴里很干,我还是大嚼起面包来。

  脚步声更近了,他看到船上鱼儿在网中的扭动了吗?他听到他亲爱的面包在我嘴里的挣扎了吗?他听到我可爱的空气在我喉咙里的跑动了吗?我在咽下第一口面包之前,就又咬下一口,然后又是一口,又是一口,直到把我的双颊撑得像是正在鼓气吐火的巨龙。可能事实上没有那么夸张,但我手中的面包确实只剩一小半儿了。脚步声停在船边,我闭上眼睛,这时可爱的面包和空气却发生了争抢道路的现象——我噎住了。正在我指挥交通的时候,渔网偏偏滑了下去,把鱼儿露了出来,我急忙用胳膊挡住脸,希望藉此阻挡粗脖子的左钩拳,但等了一会儿,我的右颊并没有什么异样,当然,左颊也没有。在大块的面包从嘴里喷涌而出的时候,我从臂缝儿里向外瞥了一眼。

  “那是什么?”一个迷迷忽忽的老人问道:“一个年轻的精灵,就一个?”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只有一张嘴,还得吐面包呢。老人只好有点儿恼怒地帮我拍背。

  面包终于吐完了,我同时也发现老人背后的海滩是空的,粗脖子尼克已经走了。

  “有麻烦了,精灵?”老人发现了我偷偷摸摸的眼光。

  我点了点头,尽量燃起老人心中的同情:“粗脖子尼克不喜欢我。”

  “粗脖子尼克不喜欢任何人。”老人赞同的叹了口气,接着他又露出了一个狡猾的微笑:“他尤其不喜欢一个总是偷它面包的精灵。”

  我脸红了。

  “你叫什么?精灵。”他问道。

  “杜德尔,”我说。

  “就这样?杜德尔?“

  “就这样,”我答道,然后改变了话题:“你呢?”

  “人们叫我六指福斯克。”

  我的目光马上停在他的手上。

  “别想看见什么,精灵,”老人粗野的笑道:“给我接生的家伙喝醉了,是他看见我手上有六个指头,我妈妈又数不清。这外号儿就是这么来的,明白了吗?”

  我傻傻的点着头。

  毫无先兆的,老人把我拎起来放到泥滩上。

  “你是个有趣的小家伙,“他说:“这儿可没有那么多精灵,不过你也不能待在我船上,我要出海了。”

  “你要去捕鱼?”我困惑的问道:“在风暴中?每个人都停在港里。”我指着海面:“而且再过几个小时天就要黑了。”

  “大雨後的鱼爱上钩儿,”六指福斯克答到:“而且,”他神秘的说:“我不一定非要捕鱼,我的时间也快用光了。”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不关心是真是假。我只想别被粗脖子看见,这可不象说的那么简单。“带上我吧,”我显出一副主动的样子:“即使你马上去血海,回来时天也肯定全黑了,我可能夜视,带上我可不吃亏。”

  老人笑道:“在血海里我可不用帮忙,没你的时候我就在这里打鱼了。”

  在精灵里,我虽然只是个青春期的问题少年,也有六十二岁了,六指福斯克顶多比我大十五岁,我要另外找路说服他带上我了。

  “如果你打了那么久的鱼,”我尽量显得很诚实:“你可不会显得这么年轻。”不象其他精灵,我不到饭熟是不揭锅盖的:“但如果你有你说的那样老的话,福斯克先生,我将荣幸地为你划船并只收取捕获量的十分之一作为报酬。““你很聪明,精灵,”老人显得有些看得起我了。

  “请叫我杜德尔。”

  “很好,杜德尔。虽然你的建议不值一提,而且黑夜里有你在估计我也合不上眼了,但如果你真是想同我去的话,你要知道我这次要抓的可是血海之怪。”

  我不小心笑出了声儿来。

  “那你就属于那些认为它不存在的人喽?”他平静地说。

  “我也听过那些故事,”我承认:“但那只是故事,这谁都知道,连坎德人都知道。”

  “好了!”老人显得很顽固:“我就是要去抓红海之怪。你还要一起来吗?”

  我的目的可是逃跑呀。于是我从新调整了舌头的状态:“是的,我还是要去。”

  他还没开口,我已经在向浪谷里推他那可怜的小渔船了。

  突然,他喊道:“杜德尔?”

  “什么?”

  “你只能得到百分之二,不还价。”

  我窃笑着,要去打鱼啦!

  在海岸线离开视线之后我开始划桨。情况发展得很不顺利, 海洋还在暴风中震荡。小船在海浪间上上下下,弄得我很不舒服。六指儿可能看到我快不行了,但交易就是交易,他也没让我停下来,只是在哪儿说:“别担心,到了黄昏水就静了,事情总是这样的。”

  他是对的,太阳落山时,无数的红色光带在平静的水偏上迸发、舞动。大海寻到了平静,也分了一点儿给我的胃。再没什么令人沮丧的了。

  我忽然发现六指儿没下钓线。“你要是不下钓线的话,这次出海除了冻成一根儿棍儿以外也不会有什么好处。”

  “这你该管吗?”老人咆哮道:“我是老讨海了,怪物不在这儿。”

  我的胃又不平静了,急需大海再提供点儿生鱼。“要是我用你的渔线钓上点儿什么,你不会在意把?有收获的话我可是只有百分之二呀。”

  “随你便,”他耸耸肩,粗声说道:“把桨给我。”看起来他正注意着远方收束的霞光。

  渔线被抛进水里,在船尾拖曳,我们逐渐进入深海。我闭上眼睛,享受着老人划船时平缓的节拍。只有在看着别人划船的时候,你才能享受到其中深沉的优美,再想到晚饭几乎已在船尾准备好了,这世界顿时就美妙起来。我是很有上进心的,此时,我的脑海里就出现了一副新的情景:我拥有了一个捕鱼船队,几十个老讨海每天驾着它们捕回大量的鱼,然后我就慷慨的分给他们捕获的百分之十,不,百分之二。我微笑着叹了口气以表达我的满足感。血海船队的首领——杜德尔,我将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其他的精灵都会嫉妒我。他们会后悔将我粗暴地赶出家园,只是因为我年轻而引起的一时冲动,就逼我一个人去闯世界,弄得我生不如死。当他们需要我的鱼,我的钱,我的力量和影响……他们只能来到我面前,谦恭的向我讨好:“杜德尔·巴斯拉尔特,原谅我们吧,回家吧。”我就会大笑着告诉他们……

  “嗷!”渔线差点儿从我手中蹦出去,我急忙抓紧渔线,睁开眼睛,美梦是完了,不过晚餐就要开始了。

  “你好像抓住大家伙了,”老人看我向上拽着渔线。

  “我说过你是不会吃亏的,”我边说边耸着鼻子:“这鱼能卖大钱,别忘了我的百分之二。”

  “忘不了。”

  我一把一把将猎物捣上来时,一直没把该得多少钱算清楚,不过东西出水后就很清楚了——那是个死人。

  “我一点儿也不奇怪,”六指儿帮我把那个淹死的海员拖到船舷上。

  “不奇怪!?你每天钓上几个死人?”

  他那给时间刻了很多道儿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有个老故事,讲的是这里的每个风暴都代表有一艘船被吞进了血海中心的大漩涡里。”

  我打了个冷战,记起了在我流浪的旅途中见过的无数肆虐于浪尖上的风暴。“我们的打鱼远征就这样结束实在是很可惜,”想到我们就载着这样一个死沉的尸体回到岸边,我感到有些难过。

  “别傻了。”老人割断了渔线,让尸首重新落回到水里。

  “你在干什么?”我惊诧万分。

  “在水里生,在水里死”老人还是那副死面孔:“再说,这里有一条鱼我已经追了一辈子了。也许今夜我们就能见面了。”

  就在尸体漂走的时候,我看见了老讨海心中的绝望。他累了,知道自己再没多少机会能捉住他那传说的血海之怪。

  尸体在他背后慢慢下沉时,六指没回头看过一眼。

  改由我开始划桨後不久,船只的残骸就一片片飘来。碎木片在海上到处都是,我还看见了一节船首,上面写着:THE PERECHON。转眼间它就消失了。

  这是艘大船吗?死了很多人吗?我永远也不会知道。那只是一只再也看不到岸的船,一群再也见不到阳光的人,一些永远也回不到家的灵魂……就象我一样。

  每一天我都离家更远一点。我坐在一条小船上,远离大陆,在这死亡之夜驶向血海的黑暗。更糟糕的事,我旁边还有个老疯子一心想着去捉个幻想中的怪物。我并不是生来就这倒霉,但跟着六指儿恐怕是难免要出事的。一边划船,我问道:“血海之怪长的什么样?”

  “不知道,”老人答道:“没人在见过它以后还活着。”

  “那你怎么知道它在这儿?”我笑得有点儿傻。(只是样子傻,而不是笑得太厉害,变傻了——杜德尔注)

  “它就在这儿,”他坚持道:“我肯定它在这儿。虽然没人真正见过,好几百个故事里都提到了巨大的血海之怪。”他不再看我,而是盯着水面:“有的说它大过一支上千艘渔船的船队,也有的说那大过千船舰队的根本不是它的身体,只是它的牙齿或爪子,但没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个人声称在镜子里见过它一眼,他说那东西脸上遍布鳞片,鲜血四溢,还不断流出黑色的脓汁。不论它是个什么,我也要捉住它!”

  “为什么?”

  他的眼光变得锐利,声音中传来粗重的气息。但惹他生气的不是我,而是他的猎物:“它杀死了我的父亲,也杀死了他的父亲,还有我唯一的兄弟,我的儿子们,侄子们——我们这些渔夫,都因为它而葬身在这血海之底。最后,我的妻子也……算了,反正就只剩我一个人,没有家人,没有伙伴。一个心中除了复仇以外空无一物的老人。”他的双眼向天空喷着火光:“我一定要复仇!”它向黑暗中吼叫:“我发誓!”

  如果六指儿再这样吼下去,他就要把鱼都吓跑了,他已经快把我吓跑了。不过当他递给我一块麦饼时,我马上就原谅了他。看见我竟能如此快的吃完一块麦饼,老人就又从包里拿出一块果子饼给我。“你为什么不吃?”我连忙掩饰对主人的失礼(也希望他别再想那怪物了)。

  “我已经没有你那种胃口了,”他叹了口气:“近来我出海时只能吃掉我所带食物的一半,另一半常常被我仍进海里喂鱼。不能总是索取,而不回赠点儿什么。鱼长得好,渔夫也好过。”

  这想法不错,但眼下我希望他不要把食物乱扔,当然我嘴里除外。

  他一定会读心术,只拿了一块甜蛋糕,就把袋子抛给我:“想吃什么就吃吧。”

  我就把除了袋子以外的东西都吃了。

  我吃完东西时已是月上中天了,老人也终于把钓线抛进水里。

  我们感受着海浪的上下摇曳,谁也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还有多长时间老人会疲劳放弃,也不知道回到岸上后要干些什么。去另一个城市,找另一个面包师碰碰运气?但我希望生命中能有些比面包渣更重要的东西。我无休止的渴望着……经历。那就我为什么会偷精灵首领的小盒。我本以为那盒子里有秘密的咒文,会给予我智慧与力量。实际上它只给了我悲伤。家乡因为我的偷窃而将我驱逐,我变成了一个黯精灵,一个背叛者。哪里将是我的归宿?

  夜色里的小船摇动着我的思绪,我喜欢这样的大海——在这里时间好像也变得无边无际。老人注视着他的钓绳,我则注视着我的梦。突然,水中溅起一片浪花。

  “有东西!”六指喊道。

  钓线绷紧,船头前倾。一定有什么在咬着钩向下疾冲。

  不会是血海之怪吧……

  老人熟练的稍稍放松钓线,在猎物上浮时又将钓线拼命拉紧,耐心地、一点点地把它拽了上来。不过我还是看出六指已经脱力了,不管钓线那头是什么,它的力量都足以让它经得起任何恶战。

  六指终于挺住了,当那生物破水而出时,我看着他在月光中投下的巨大阴影,惊呼道:“好大呀!”

  老人只是更加愤怒,因为这并不是他想要的。最后他还是钓起了那条鱼,我帮忙用网把它捞上来。我把它扔进船底,发现它是拜拉——一种稀有、易怒的鱼。这种鱼我只听说过,但没见过,因为渔夫们逮着它们後总是把它们又扔回海里,拜拉鱼难吃极了,没有人会买它们。杀死它们只能带来坏运气——它们是少有的几种能和陆地生物交流的鱼。这条鱼肆无忌惮地叫嚷着:“钩子太难受!拿走从我嘴里!”我马上跪下来小心地启出钩子。

  “谢谢,”鱼说:“介意把我放回水里吗?”

  我立刻把手探金鱼身体下面。这时老人拍开了我的手腕:“放下,它将是个好诱饵。”

  听到老人的话,拜拉在船底来回蹦跳,拼命想翻过船舷,但毫无用处。“求求你,”它哀叫道:“放了我吧!”

  我呆在那里,无法相信眼前这个残酷的老人刚才还把自己的口粮都给了我。

  “放了它,要是不马上回到水里,它必死无疑。”

  “那就去死吧,”六指冷冷的说:“它会有一个活命的机会,只有一个。告诉我血海之怪在哪儿。”

  拜拉看看我,又看看老人:“你们不会想知道的。”

  “我就是想知道,”六指的口气仍是那样冰冷:“如果你想活命,那你就要说出来,而且马上就要说。”

  “如果你想活命,你最好马上就回到干地上去。”那鱼丝毫不口软。

  听见拜拉的话,我瞪大了双眼:“你的意思是,那个怪物是真的?”

  “千真万确,”拜拉答道:“而且我要告诉你,我们一听到它的声音,唯一能干的事就是马上逃命。”

  “为什么?”

  拜拉眨眨眼:“你不知道?”

  “不。”

  看样子那条鱼是想笑,但它实在是太虚弱了,它低声说道:“没有人能活着看到血海之怪。它周围永远是一片黑暗,在黑暗中只有冰冷、空寂……死亡。”

  “我不太明白,”我确实不太明白。

  “你们再这么干下去,除了明白之外,就什么也不会有了。”它答道:“听我的劝吧,别……”

  “够了!”爆炸般的话语打断了拜拉,老人提起它,一字一句地说:“那怪物在哪里?你要是不说,我这就吃了你。”

  “我都是为了你好,”它的腮无力地歙动着:“你一定想死的话,我就告诉你。”

  “大点儿声,”老人的耳朵都快贴到鱼嘴上了。

  “它就在附近,在血海中心那儿。那个吞噬船只的巨大漩涡,就是它那不断摇摆的尾巴造成的,它背上升腾的蒸汽形成了血海中心那永不停息的暴风雨。”

  我记起那节船首上的铭文:THE PERECHON,颤抖了一下。

  六指福斯克看来满意了,他一点儿也不象我那样害怕,只是感到多年来所寻觅的仇敌终于落入了自己的掌握之中。他把拜拉扔回大海,兴奋的拿起桨,直向充满死亡的血海中心划去。

  拜拉从水中露出头:“你们犯了大错。回来!不要去!”看见老人并不理它,它把头转向了我:“你是个好人,知道我是好心的。听我说,跳下船游走吧,至少你能留下一条命!”

  我和海之精灵确实有亲缘关系,但那也不代表我可以象一条鱼一样待在水里。我们离岸已经有好几里了,跳到这样的深海里看样子同样能要我的命。害怕归害怕,但就这么坐着可能还能活长一点儿。不知道算不算幸运,老人那坚定的信念、凶猛的怒火触动了我体内的某根神经,我也觉得有点儿热血沸腾了。要是老人真的捉到了那个怪物,作为第一见证人的我将看到多么壮丽的画面呀。六指福斯克将会出名,我也会,我将迈进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冒险者之列;我将因擒获血海之怪而成为世界上最有名的精灵。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老人的气息粗重起来。“让我来吧,”我伸出手:“你需要留着力气等那怪物咬钩。”

  “不错,”六指点头道:“很高兴你能一起来。”

  他的称赞让我兴奋起来,我把桨插入水里,卖力地划着。

  不久月亮和星星就被螺旋状的云层覆盖,我们已经接近血海中心的风暴边缘了,冰冷的风刮在皮肤上有如刀割,浪也大了起来。我们正在靠近大漩涡……那个妖怪。

  “把桨收起来,”老人命令道:“我要放线了。”

  疲倦的我很高兴地接受了命令。我揉着酸痛的胳膊看着老人把渔线下在深红色的海水里。我凝视着摆动的渔线,想象着即将到来的战斗。但不久我的眼睛就和胳膊一样酸痛了,我蜷缩在船底,用渔网御寒,感到既舒服,又安全。兴奋过去之后,疲劳把我带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我睁开眼睛时,看见老人边咳嗽边嘟囔。我觉得很不好意思,连忙在潮湿、冰冷的夜色中坐起身来,为鼓舞他的斗志而战,让他对在死前能捕到如此伟大的鱼有所憧憬。当然,这个憧憬恐怕不大能实现了,夜幕已渐渐退去,而至今却没有任何东西咬钩。

  没有任何东西咬钩!?

  我的呼吸停滞在喉咙里。都这么长时间了,钩上的饵不可能什么也没有碰到,除非是这片水死了……

  一阵深深的恐惧抓紧了我,我想让老人拉起渔线。还没等我开口,老人喊道:“咬钩了!”

  渔线瞬间绷的笔直,尽管老人拼命放线,他的动作还是不够快。小船被拖着穿行在水中。开始我们缓慢的穿过乱流,紧接着小船的速度越来越快,就象一条飞行着的龙,我们很快就开始掠过浪尖。老人知道光手抓住这条绳子是不可能的,他很聪明地把绳子缠在一根桨上。但他还不够聪明,渔线因为磨擦过热而着起火来。看着即将放完的渔线,老人孤注一掷地把鱼线末端缠在了自己身上。我也跳过去帮他死命的往后拽绳子,荣誉可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啊。

  六指福克斯根本没注意到我的努力,他向空中长声呼叫:“我抓到它了,我抓到它了,我不会让它跑掉的!”

  我顺着它的目光望向天穹,那里只有充满恶意的厚重乌云。更可恶的是,那妖怪正笔直地把我们拖向大漩涡!如果我们不马上改变方向,就会在血海海底被碾得粉碎。

  “我们必须再使点儿劲儿!”我喊道:“看看它正把我们拖向哪儿!”

  老人领会了我的意思,它深吸了口气,从它那衰老的血脉中榨出最后一丝力气。和我一起拼命地拉着绳子。绳子突然松了下来,我们的努力起作用了!

  “看到了吗?”六指福克斯兴奋的喊道:“我们赢了!它累了,它放弃了,它失败了!”

  老人急促地喘着气,很是虚弱,但他还是挺着胸膛,把那怪物一把把地拉近小船。我倒在船上,愉快的看着老人的动作,我们真的做到了。老人会成为传奇,当我们回到岸上,把这怪物摆到前边,六指福克斯站在左边,我站在右边,不,还是我站在左边好一点,左边的脸更能显出阳刚之气,人们会说:“看呐,杜德尔·巴斯拉尔特——原来的那个黯精灵窃贼,看看他做了什么,他帮那个老渔夫逮住了血海之怪。”

  猎物快到船边了,我急忙靠过去看个究竟。毕竟那里有我的百分之二啊,回去时我一定要提醒他,即使是百分之二也着实是笔财富呢!

  我把头探向水面,看见一堆堆冒起的泡沫,还有一种咆哮声从水下一阵阵传来,水面好像沸腾的越来越厉害了。

  “出什么事了?”我叫道。

  老人什么也没说,他不再拉绳子了,只是一脸敬畏的坐在那儿。

  海水在我们下方形成了一个充满乱流的漩涡,我终于明白并不是老人逮住了血海之怪,而是发生了另外的什么。

  “割断绳子!”我尖叫道:“放他走!”

  老人看来对于要复仇还是要保命很犹豫。大海变的狂暴,浪头拼命拍打着船身,但老人始终下不了决心。他在想什么?他的父老兄弟?他可爱的儿子、侄子?还是他那可怜的倒霉老伴儿?但无论他在想什么,我知道如果他在多想一会儿,我们就要和他们团聚了。咆哮声越来越大,水汽形成了浓重的云幕,象裹尸布一样把我们包了起来。

  那怪物的嚎叫和白色的裹尸布终于唤起了老人的良知。他拿起小刀,想要割断绳子,只是因为手太抖,把小刀掉到船底去了。

  同时,海面迸开了一个大口子,伴随着水流的强力冲击,耸立起一个巨大、丑陋的东西。红色的湍流在它身上形成一道道瀑布,使我无法看清它的样子,巨大翅膀的挥舞让我无法呼吸,混乱中最显眼的就是那个嵌在两个巨齿间的大铁钩。没有小刀,老人割不断绳子,唯一的希望就是把铁钩弄松,所以他拼命地甩动着绳子。为了躲避那怪物愤怒的嚎叫,我双手抱头,蜷缩在船底 。

  我身边响起“喀啦”一声,但我太害怕了,没敢去看(我很庆幸没那么作)。在怪物如雷般的吼叫声中,我听出了一件惨不忍睹的事——老人疯了。他向它打招呼,好像他们认识。六指福克斯笑了起来,不过是一种充满恨意的笑。“只有傻瓜才会在时候到来前寻找你,我就是那个傻瓜!”他嘶吼着。接着语气又平静下来,好像在回答什么只有他才能听得见的问题:“是呀,我本应知道是你在寻找我,而不是我在寻找你。”然后他突然叫道:“那光!”

  四周仍然很黑,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实际上我除了自己的一条小命儿以外什么都注意不到了,而且我觉得很快就没条件注意它了。

  “你还没到时候,”一个刺耳的声音在我脑海深处隆隆回响,仿佛是从万年古墓中发出来的一样。之后,我听见了一片震耳的溅水声,一个巨大的海浪带着小船直飞起来。我抓紧木板,害怕海浪回把我拍到海里去。小船被海浪带出不知有多远,一切都平息后,我才敢睁开眼睛。

  那老人不见了,消失了。

  我又害怕又糊涂,但还是搜索了小船周围,希望找到六指福克斯的踪迹。天还是很黑,而且只剩我一个人了。“我还没到时候。”我喃喃道。那个巨大怪物的声音始终在我的脑子里回荡着。

  有个尖利的东西一下子划破了我的拇指。我哆嗦了一下,伤口被割得更深了。我急忙把手放到嘴里嘬了起来。一个破裂的巨大牙齿在我的脚边放着,我的伤口大概就是它造成的。我用桨把它拨到船的另一头,长着这种牙的巨大口腔想想就让人发抖。那时我只想离开这被诅咒地血海和这可怕的夜。天还是很黑,不过从星星可以看出来马上就要天亮了。阳光快来温暖我的灵魂吧,不然我就要死了。

  我为六指福克斯感到伤心,真的!它临死前说的那些话也让人感到奇怪。但眼下还是保命要紧,用星星确定了方向之后,我向岸边划去。离那个可爱的小渔村越近,就有越多的快乐与感激之情从我的内心生出,终于活下来了。我不禁想到,我看到了一切,我,杜德尔·巴斯拉尔特,是唯一一个见到血海之怪并活下来的人。矮人、牛头人、坎德人和其他各种各样的人会从世界各地云集到我的身边来听我讲我是如何勇敢的与血海之怪面对的;我如何用绳子把疾行中的血海之怪硬给拉住;我如何及时呼叫老渔夫割断绳子。我还要讲述那邪恶、可怕的生灵巨大的翼和隆隆的嗓音。我要说出它对我讲的话,因为我的勇气而不得不避开我。这就是我要说的,有谁能不相信?对了,我不是有那怪物的牙吗。这世界上还有谁的牙能长到这么大?我有这次奇迹般冒险的充分证据,我的前途有保障了,哪里是有保障,简直是一片光明!这血海之怪的牙可是千万不能丢。没了它我可就什么也不是了,我急忙把它抱在怀里,一点儿也不再害怕了。最后我用剩下的渔线把它挂在脖子上,它太长了,一直垂到我的腰间。没有什么能从我这里夺走我的战利品,没有!

  我感到极度的兴奋,船越划越快,即将到来的黎明代表着我生命中新的一页。想想我就要得到的礼品,那精美的食物。它们会后悔对我的驱逐,把我变成了黯精灵。他们一定会的,我的名字会被众口传送,我将成为克莱恩最受嫉妒的精灵!

  天渐渐亮了,黎明就要到来了。地平线上出现了黑蒙蒙的陆地影子。我越划越快,心中燃起了熊熊烈火。就在此时,海水出现了波动,冒起一阵阵泡沫,小船开始不受控制的颤动。

  不!陆地就在眼前了!

  一支桨滑落到船边的深水中,我必须回到岸上,我需要那支桨。我从船边探出身,看见血海之怪在我面前风暴般突然出现。

  “现在,你的时间到了!”我听见脑中低响着同样刺耳的声音。我看见了它的脸——我的脸!那脸迅速的变化着,年轻——衰老——被时间毁坏直至只剩粼粼的白骨和一堆黑眼窝。那仍然是我,一直是我。

  我想争辩,想战斗,想逃跑。但那声音在我脑中一直响着:“有些人死于老年,满足于它们的智慧。有些人死于青年,带着他们愚蠢的梦。我要面对所有的人。”

  我抓住了那牙齿;它将改变我的一生,它做到了。我向船外探的太远,船在浪尖上颠簸了一下,沉重的牙齿把我拖入水中。

  这时我看到了光——如此眩目的光。

  现在我看到了所有,和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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砦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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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林间驿站 通用语研究所 风之诗

砦亘 发表于 2007-8-7 12:59:42 |显示全部楼层

龙枪系列  龙的复仇  作者:Noah Li

两名旅人骑马奔行在狭窄的山路上。静静的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穿着白色的束腰外衣和皮质长裤的男人。一把造型优雅的长剑绑在他的马鞍旁。他面容粗旷,却修饰得很干净。脸上洋溢着一种你很少能在男人脸上看到的欢乐。他的旅伴是一个年轻女人。穿着皮质的背心和长裤,肩膀上罩着一件绿色的斗蓬,右手上带着一只式样简单的戒指。她不时抬起头,用满怀着爱情与敬意的目光看着她身边的男人,而他,则还她以同样温暖而甜蜜的目光。他的右手上,同样的戒指在闪闪发光。

  爬上了山顶,整个伊斯塔城展现在他们面前。在城市中央,是帕拉丁塔。五座以纯净白色大理石建造的高塔巍然矗立,代表着人们对伟大神灵的崇拜与敬畏。高塔旁的建筑群,则是整个伊斯塔城和伊斯塔王国的行政中心。而在那周围则是居民的住宅区。无数朝圣者,索兰尼亚骑士,以及来自王国各地的贵族们,混在汹涌的人潮中,涌过城门。 “看那里,我亲爱的!伊斯塔城!”他挥手示意她注意眼前的那座城市,“我们将会在明天到达,然后举行婚礼,甚至可以得到教皇的祝福!”

  “是呀,还有那些朋友!”她说,“我们有太多值得庆祝的东西了。”

  “我简直等不及要跟他们交换冒险经历!从上一次见面到现在已经过了多久了!”

  两个人又继续下山的路,蜿蜒曲折的小径,将他们带出了我们的视野。

戴蒙顺着阴暗潮湿的地道向前走去,凯瑟琳跟在他后面。尽管会使行动不便,他们仍把剑握在手上。戴蒙的目光被地面上的什么所吸引,他跪下来,在一块被压扁了的污泥上,有三条大概五英寸长的平行印记,中间的一条比两边的稍长一点。凯瑟琳走近一点,好让手上的火把照亮地面。爪印指向他们来的方向。

  “那家伙不到半个小时前才出去。一定是出去猎食了。”达蒙低声说。

  “那我们快走吧!”

  “等一下!”戴蒙举手示意凯瑟琳停步,他向前走了半步,然后停下来,目光从地面,墙壁,一直爬到天花板上。然后他屏住呼吸,用一把小匕首轻戳地面。一道灼人的白色光芒瞬间爆发。戴蒙的手上一阵刺痛,他连忙甩开匕首,退后一步,伸手护住眼睛。那白色光芒又在一瞬间消失。他睁开眼睛,才发现刚才丢下的匕首已经变成了一团溶化的金属。“天哪!”戴蒙嘟哝了一句。

  “幸好你发现了这个陷阱,不然现在你已经烧焦了。”凯瑟琳握住戴蒙的手,“让我看看,严重吗?”

  “没什么。”戴蒙耸耸肩,“不过是轻微的烧伤罢了。”

  “让我包扎一下,只要几分钟。”凯瑟琳松开包裹,并拿出一条干净的绷带裹在达蒙手上。

  “谢谢。”戴蒙挥了挥手,“我们得在龙回来之前结束这一切。”

  “走吧。”

  静静地,两个人继续朝山洞深处走去。

  看着眼前巨大的地下岩穴,戴蒙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奔跑在大厅地板上的耗子。岩穴大概有四百英尺见方,两百英尺高。一打直径两英尺左右的光球漂浮在空中,发出淡淡的,带着绿色调的白色光芒,照亮了整个岩穴。他无法想象什么样的龙需要有这么大的窝。几乎一半的地面都被一层及膝高的金币,珠宝,贵重的武器盔甲,以及数不清的宝箱所覆盖。戴蒙废了很大劲才从那一切中找到他们此行的目的。在岩穴的尽头,有一个小小的凹陷。戴蒙叫凯瑟琳把火把熄掉。

  “看那边,看到那个凹陷了吗?蛋一定在里面。”他小声地说,尽管龙并不在这里,但是残存的邪恶气息仿佛伸手可及,以至于他们都不自觉的微微颤抖。“来吧,小声点,不要碰任何财宝,可能有机关。”

  “快点吧,我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看着我们。”

  “不要过虑,龙已经走了!”

  两个人走到凹穴的边缘,被皮毛和羽毛包裹着的五个蛋,静静的躺在里面。还有火红色的鳞片散布其中。

  “你肯定我们要这样做吗?”凯瑟琳犹豫了一下,“这些蛋,它们看起来很可爱,并没有损害谁。”

  “是的,可是不要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蛋孵化之后,会变得和他们的母亲一样可怕。那条红龙已经毁了数十个村庄,以至于骑士们一致决定要猎杀她。想一想那些会因此而得救的人们。”

  “也许你说得对…”

  “我们必须快点了。”戴蒙跳进坑里打破了所有的龙蛋,然后,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片红色的鳞片。

  “你这是干什么?”凯瑟琳轻声说,“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只是个小小的纪念品!”他把鳞片举到光下看了看。

  “快点,那条龙不会一去不回的!”凯瑟琳稍微提高了音量,那声音在四壁间回响着,然后慢慢沉寂。

  戴蒙弯下腰最后确认一下所有的龙蛋都被打破了,然后爬上地面。两个人跑回了他们来时的隧道。他们拼命跑向龙穴的出口。火把在一阵噼啪声中熄灭了。但洞口微弱的光芒足以指引他们走完剩下的路。

  刚出洞口,戴蒙就感到一阵劲风袭来,他快速停下来拉住凯瑟琳。他们瞥见洞口的平台上一个巨大的阴影,“快跑!”他嘶吼着。没有警告的必要,凯瑟琳紧跟着戴蒙冲向树林深处,在一个掩体后躲了起来。龙盘旋而下,灵巧地落在平台上,深红色的身影在阳光下闪耀,它环视四周。在龙威的作用下,戴蒙和凯瑟琳无助地看着她慢慢地走向他们的藏身之处,分叉的舌头舔尝着空气的味道。帕拉丁保佑他们,龙在千钧一发之际转身离去。龙威在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洞穴之中后,又持续了一段时间才消失。这一刻恍如隔世。 在恢复意识之后,他们没命地向树林深处跑去---那有他们的马。就在两人骑上马准备逃走时,一声怒吼从背后响起。地动山摇!红龙飞出洞穴,愤怒地寻找破坏龙蛋的贼。龙威扩散开来,马倒在地上。戴蒙和凯瑟琳无能为力,只有祈求着他们的马能转移龙的注意力,以争取足够的时间逃跑。 但龙并不笨,她知道,那些贼一定躲在马附近的某个地方。她俯冲向下,在树林里着陆,用粗壮的双腿和尾巴拍打着地面。他们看见了她邪恶的双眼,心中充满恐惧,却又被深深地吸引。龙慢慢地逼近。最终,求生的本能战胜了恐惧,他们冲出掩体。红龙顺着声音,发现了匆忙逃命的戴蒙和凯瑟琳。

  “卑贱的人类!你们不得好死!”她咆哮着追逐。戴蒙眼前一花,被一块露出地面的树根绊倒了。龙渐渐逼近,终于来到戴蒙面前,她用后腿站了起来,尖利的爪子指着他,怒吼“你就是打破龙蛋的贼?我向你保证,你会得到这世上最惨烈的死法!”戴蒙蜷缩在地上,双手无力地挡在身前。龙大吼一声,他知道命已不保,只能暗暗祈祷着凯瑟琳平安无事。他紧闭双眼,希望这一切快点过去。令他惊奇的是,龙竟然因为痛苦而发出嚎叫。他把手移开,看见龙左翼上插着一支箭------是凯瑟琳的箭!鲜血不断地从伤口涌出“你竟敢攻击我?我要把你这个可怜虫压成肉饼!”龙嘶嘶叫道。另一支箭准确无误地射入了她的左眼,“啊”她转过身,后退了几步,护住受伤的左眼“听着,无知的人类!我,帕拉斯---克莱恩最强的龙,以吾后之名诅咒你们!你们逃不了的,会为此付出代价的…”龙渐渐远去。

  “不…不要!”戴蒙无助地喊着,却只能看到红龙的血盆大口。

  “不…!”他惊坐起来,噩梦就象活生生一般。戴蒙粗重地喘着气,看看身边的凯瑟琳,她脸上充满祥和。‘不过是个梦而已’他想,重新躺下,没有惊动凯瑟琳。 最终,又沉沉睡去。
戴蒙很早就起来。阳光有些刺眼,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啊哈…”

  当凯瑟琳醒来时,戴蒙早已在昨晚的余烬上生起了火,还烤了一些肉。

  “亲爱的,你脸色不好!”凯瑟琳边说着坐起身“你昨晚没睡好?”

  “我很好,只不过作了个梦,没什么特别的。”戴蒙说着把架上的肉翻了一个个儿。

  “那个梦!”凯瑟琳同情地说“已经三周了,忘了它吧,那条龙不可能找到我们的。”

  “你是对的,我不会再让它烦我了,来一块?”

  “谢谢。”

  两人很快解决了早餐,收拾好行李继续他们的旅行。

  “我们多久能到?”凯瑟琳心不在焉地问。

  “大概中午吧,我们很快就能走上大路。”

  “真想再快点,我等不及去见我们的朋…”

  “嘘…不要动!”.

  “什么?你看见什么了吗…”

  “那儿,在树后面,看到了吧?”

  “看到了!”

  “下马,轻一点,趁它还没发现我们。”

  “我们干脆快速冲过去干掉它!”

  “等等,食人魔决不会单独行动的,它们没有大脑,但并不缺乏一般的判断力。”戴蒙缓缓地下马,手放在了剑柄上“慢慢地靠近那些灌木,保持警惕,我会绕到它身后。”

  “没问题,我会小心的。”凯瑟琳边说边蹑手蹑脚地藏起来,搭好了一支箭。

  一阵微风吹得枝叶摆动,影子也随之跳动起来,戴蒙一时间失去了目标,打他很快潜行到了那个食人魔身后。 当他发现那个食人魔只不过是一个木偶时,已经太晚了。他恐慌地试图找到其他食人魔隐藏的迹象,‘它们不会这么聪明的’他侥幸地想。一声尖叫穿透了他狂乱的思维“不,凯瑟琳!”他没命地跑出树林,以至于竟然没注意到近在咫尺的一条树枝,正好击中了他的头部。戴蒙像一袋面一样倒了下去。

  他昏迷了一段时间,当他醒来时,头痛得好像李奥克斯正在他脑袋里锻造世界。他试着抬了一下头,但双眼被血糊住了,什么也看不到;他试图用手揩走这些,却只发现自己被绑住了。他拼命的摇着头,突然间想起了什么。

  “凯瑟琳,你还好吗?”他吼着“你在哪?”

  “我在这儿!”凯瑟琳的声音好像快要窒息。

  戴蒙循着声音,发现凯瑟琳被两个食人魔扼住。他甚至能闻到它们身上散发出的恶臭,极力地抑制住想要呕吐的感觉。 “放她走,否则我活剥了你们!”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口气像是食人魔被绑住了一样。

  “你现在的状况可不能命令我,亲爱的朋友。”

  “食人魔法师!我早该猜到!”他自言自语“食人魔是造不出那么漂亮的陷阱的!”

  “啊,我的朋友,你真聪明…”

  “你想要什么?只要你放她走,我可以给你任何东西!”

  “我很遗憾,我们只想要她,”法师说“你知道,我们受人所托。她的名字,好像是叫…提雅娜·红石…没错。但那不是重点,”法师是如此地贴近戴蒙,以至于他可以看清它脸上的每一条皱纹,每一个瘤子和每一根汗毛,它的呼吸充满了恶臭和能量。

  “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提雅娜·红石’!”戴蒙一口痰吐向法师,却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了下来。

  “非常有趣,”法师笑道“但我必须告诉你全部。提雅娜·红石让我告诉你,你曾经夺走了她最重要的东西,相对地,她很乐意看到你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样子。”法师转过身,对那两个食人魔打了个手势,它们快速地点头回应,把凯瑟琳拖入树林。法师转过脸“消息送到了…”随着法师拳头的挥舞,戴蒙失去了意识。

  戴蒙渐渐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趴在冰冷的硬地上。索林那瑞高挂在西方的天空,努林塔瑞正从东方升起,在空中某个地方当然也有努塔利---只有在黑暗之后塔克西斯庇护下的生物才能看见。在索林那瑞银色的光辉下,戴蒙颤抖着站起来,颇费了一番力气才保持住平衡。打量一下四周,他发现了自己的剑和包裹。但凯瑟琳呢?他匆匆收拾了一下,心情郁闷地找寻凯瑟琳的身影。

  他是在树林边发现她的:躺在血泊中,被毁了容---让人不敢相信那就是他的未婚妻凯瑟琳,血淋淋的双臂紧护住胸前破碎的衣服,脖子上一道长长的刀痕,全身都被刀剑乱刮过。

  不争气的眼泪爬上了戴蒙的脸颊。他扔掉宝剑,拼命地刨地。他花了整整一个晚上挖了一个坑,安葬了凯瑟琳。

  在早晨第一缕阳光照耀下,戴蒙跪在凯瑟琳的墓前,宝剑平放在身前“我以我家族的荣誉和帕拉丁的名义起誓,我一定会报仇的!”

  他收剑入鞘,转身走向伊斯塔。

  “戴蒙,你没按时到,真担心死我了!”一个壮汉从只有他一人做的长桌旁走向戴蒙,他展开双臂“哈…不管怎么说,再见到你非常的高兴!”他以他特有的怪力紧紧地抱住戴蒙,直到他感到什么事有些不对“你还好吧?你脸色惨白!”他拉着戴蒙坐下“来吧,给我们讲讲你的冒险吧!小子,我有一个非常有趣的故事,但你得先将你的故事讲给我!喂,伙计,给我朋友也来上一份儿。来,坐这儿,戴蒙,这儿靠近火炉。”看到戴蒙严肃的表情,他停下来“你没事吧?你看起来像僵尸…等等,凯瑟琳呢?她在哪儿?你们不是要结婚了吗?”

  “她死了。”戴蒙轻轻地说。

  “什么?”

  “死了,她死了你这头蠢驴!她死了!”他抓住壮汉的领子咆哮。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太激动了…但…”他崩溃了,像小孩一样倒在大汉的臂膀里痛哭“全怪我!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离开她的…我真该死!!!”

  “别太难过,”大汉轻拍着戴蒙。一股暖流涌上他心头‘我还有这么好的朋友’。“告诉我,是谁干的,他会为此付出代价的!在不要想了,你现在需要休息。”壮汉把戴蒙架到楼上的卧室,他轻轻地关上门,返回客厅。 已经深夜,几乎所有的客人都已休息。诺大一个酒馆里,只剩下壮汉和他的朋友们围坐在一张大桌子周围。

  “诺曼,你怎么想?”一位中年女士说,从她的褐色长袍可以推断出她是一名牧师。

  “我答应帮他。”那名叫诺曼的壮汉说“纳兰,我知道自己很鲁莽,可是…”

  “嘿,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们当然得帮他!我们不是朋友吗?”一个孩子气的身影活泼地出现了。虽然还没有人类的小孩高,但他脸上已布满了皱纹;尖尖的耳朵长(chang)过头顶,使他总给人留下小鬼似的印象;褐色的长发被一根发带束了起来;棕色的大眼睛里闪耀着光芒。他跳上桌子“我们一定要找到那个害死凯瑟琳的坏蛋,为她报仇------想一想都兴奋!”他高兴地挥舞着胡帕克杖,刺向阴影,然后灵巧地躲开假想的一击。

  “罗福德,你最好在有人受伤前停下!”纳兰大声叫道。

  “哦,对不起,我有些忘形了。”坎德人受伤地说,‘乖乖’地坐下。很不幸地,碰到了一杯麦酒,洒了一地。“我会擦干净的,”他说着试图从他那为数众多的袋子里找到一块抹布。

  看见他忙着找东西,纳兰悄声问诺曼“我会尽全力的,但你想莉杰拉会乐意吗?”

  “我不敢肯定,明天再问问她吧。”诺曼轻声回答,感到很不习惯。

  “晚安!”纳兰对所有人说。

  然后他们都回房睡觉了。
  
  每个人一大早就聚集在客厅,静静地吃着早餐。甚至以开朗活泼(这又是一种说法)而著称的坎德人,也被这压抑的气氛弄得不敢说话。

  这天,大伙都感到焦虑不安。越来越多的人进进出出,客厅又挤又吵。已过了中午,可莉杰拉还没到。

  她留着红色的短发,差不多刚到肩膀;如果不是残了一只左眼,她完全是个美女;黄金镶着红宝石的项链装饰着她的脖子。她默默地走过人群,人们不自觉地给她让出一条宽敞的路:在这个年代,没人信任法师---况且,她还是黑袍。

  罗福德最先看见了她,大声地问好“嗨!你好,莉杰拉!”

  “谢谢,还好。”她简略地回答。坎德人继续收拾他的包包。诺曼和纳兰向莉杰拉点头致意,等她入座。

  “你们怎么了?一脸严肃?很抱歉我迟到了,早上遇到了一点点小麻烦…”

  “戴蒙昨天才到,带来了噩耗。他和他的未婚妻在半路被袭击了,她死了。我们还不知道细节,他现在该醒了,让他自己说吧。”纳兰道。

  戴蒙慢慢从楼梯上走下。

  人们各自聚成一团,他的朋友们坐在一张长桌子周围,抿着麦酒。其他客人正围在一位年轻的吟游诗人身旁倾听他的吟唱。

  人群并没有引起戴蒙的注意,他径直走到那桌子旁,要了一些烤鹿肉和炸马铃薯,静静地吃着。他的朋友们耐心地等他吃完。

  莉杰拉首先打破了沉默“我为你失去的感到非常遗憾。”

  戴蒙头也没抬“没什么,那些食人魔会付出代价的,特别是那个幕后主使。”

  “我很理解,”莉杰拉接着说“也许你能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我们才能帮你。”

  “好吧。 我们当时…”戴蒙猛地抬起头,盯着莉杰拉“你是谁?我从没见过你!”

  “我叫…”

  “她是莉杰拉,一名法师,”坎德人突然插到他们中间,以他特有的尖锐嗓音说“当然,你看到她的袍子也大概猜到了吧?不管怎么说,我们来这儿都是为了探险,那才是正事儿!那才有趣!我们遭遇了一整队的大地精,诺曼还挑赢了他们的头儿!然后,当我们回到伊斯塔时,就遇见了她。她当时正和一只吃人脑浆的怪兽拼命!她伤得很重,左眼也被弄瞎了…”

  “我的左眼是试炼时不小心瞎的!”莉杰拉愤怒地说。

  “啊…抱歉!无论怎样,尽管她是一个很厉害的法师,她还是受了重伤。我们帮她打跑了那怪物,她于是就决定跟我们走。多么可笑啊---一名法师跟着我们!她没准会把我们变成青蛙还是老鼠!”

  “如果你再喋喋不休,她会先变你的!”纳兰提醒他。

  “好好…我不说了。但那难道不有趣吗?我---一只小鸟在天上飞!”

  “罗福德,你能不能先停一下,让戴蒙把话说完?”莉杰拉警告坎德人。

  “好吧。”不知为什么,他好像‘怕’这个法师似的。

  “那开始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戴蒙身上,当然,坎德人是个例外。

  与戴蒙同时,诗人也开始了吟唱!

  “我们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我们仔细地检查过了,那些邪恶的龙蛋一个不漏地被全部打破了。正当我们离开时,龙回来了。我想我们这回死定了,但却奇迹般的逃了出来。是凯瑟琳救了我,她射伤了龙的翅膀和左眼。”

  在没人注意时,莉杰拉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左眼,好像记起了旧伤。

  人群声音很大,但罗福德还是听到了诗人的吟唱:

  曾经,有一只红龙非常地强大她已厌倦杀戮却嗜酒如命几乎喝光所有矮人烈酒

  “龙的故事,太棒了!好像很有趣…”罗福德咯咯笑道“我要听!”他跑向诗人,又跑回来,试图在同一时间听两个故事。最后,他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站在中间,给每个故事留一只耳朵。

  “她受伤后就飞走了。我们继续旅程。将近一个月都风平浪静,我们没有遇到任何麻烦。打那太不寻常了!我应该更警惕才对!只差一天,只差一天我们就能到…可我太傻了。我们被一伙食人魔袭击,它们的头儿是一个法师---食人魔法师!它制造了一个陷阱,我就掉进去了,我真该死!然后,我们就被抓起来了…那法师告诉我,是一个叫做‘提雅娜·红石’的让它这么做的…”戴蒙停了一下,注视着每一个人,最后,目光停留在莉杰拉身上。她投入地听着,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异常。他继续下去“在它打昏我之前,留给我一个口信:我夺走了提雅娜·红石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而我,要付出相等的代价……它们杀了她。”他暂停下来,调整了一下激动的情绪。

  罗福德又把注意力转向吟游诗人:

  她没想到人类如此地大胆英俊的小伙美丽的姑娘他们不是经验老道的猎人却计划着破坏龙蛋

  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他们准备逃离 千钧一发之际龙出现了他们侥幸逃脱 与龙结下梁子

  “折是上喇来隔龙!”一个醉汉插嘴道。

  “等你见到龙,早就小命呜呼了!”他旁边一个人说。

  “给沃一陶笼,乔…瞧我坎…坎了塔!”醉汉说着胡话,旁人让他安静下来。

  龙诅咒他们 付出相应的代价 复仇的火焰燃烧起来 她跟踪他们 杀死了那个姑娘

  罗福德又把注意力转向戴蒙:

  “……我在树林边发现了她的尸体。我安葬了她,然后就来到了这儿。”他注视着火焰,再没说什么。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坎德人看了看莉杰拉---她缩进黑袍。没人注意他,罗福德混入人群,把人们不小心掉在地上的首饰,珠宝甚至盘子都收进他的包包里,还一边纳闷人们怎么这么不小心?

  没人认得出龙的伪装他的朋友全被杀害一个接着一个

  复仇之火随之熄灭龙默默地离开没人知道她的踪迹

  “龙总是会赢的……”人们发着牢骚,渐渐散去。罗福德隐隐感到什么事有些不对劲,却说不上为什么。

  “这是你的,表演很精彩。”旅店老板随手扔给诗人几枚钢币。

  看到人群散开,坎德人也回到伙伴们身旁坐下。他无聊地看了看四周,目光突然停留在莉杰拉身后的墙上---没有影子!‘也许我喝得太多了’他想。他使劲摇了摇头,突然间想通了:那个诗人!他的故事!几乎就是戴蒙的翻版!如果他的预言……想到这儿,他拍了拍戴蒙的肩膀“你注意到那个诗人了吗?他的故事真棒!我是说,几乎和你的一样!他忘了讲食人魔…不过,龙蛋的那块儿讲得还真精彩……!”

  “他在哪儿?那个吟游诗人?”戴蒙抓着坎德人“他到哪去了?”

  “我…我不知道,我只看见他和一些人从门口出去了……”

  戴蒙站起身来,几步就跨到门口,他转向掌柜的“那个人呢?”

  “别急,我是说,如果你想问什么的话……”他敲着竹杠。

  “我是说,刚才那个吟游诗人在哪?”

  “哦,他呀,我听说在另一家旅店。”

  “哪儿?”

  “我不知道!”

  “说!”戴蒙已经把剑拔了出来。

  “我真的不知道…”

  “你是在找我吗?”

  “你是…?”

  “吟游诗人,不记得了吗?”

  “我要问你几个问题!”

  “我的诗能告诉你一切,你要听哪一段?下次再说吧。”说完,诗人再度从门口消失。

  戴蒙追了一个晚上,一直紧跟着那个诗人,穿过无数街街巷巷。最后,诗人终于在一个死角停了下来。

  “我不为难你,你只须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故事的?”

  “啊,好吧,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故事的?”

  “不要跟我玩捉迷藏,伙计!我快没耐心了。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说出来!”

  “我比你想象的知道的还多,戴蒙。”诗人优雅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诗人没有回答。戴蒙只听见一声巨响从诗人的位置爆出,震得他快要散架。诗人的身体慢慢变大,直到肌肉撑破衣服;脸则越来越长,渐渐变成了爬行动物似的尖脸;背上肿出两大块,直到长出两只巨大的红色翅膀;皮肤越来越暗,先变成暗紫色,最终变成了深红;闪闪发光的鳞片代替了皮肤;身体占满了街区;双手变成尖利的爪子,指甲是深黑色的;一条和身体差不多长的尾巴出现在他的身后。

  在衣服的残片中,呈现出红龙巨大的身影。

  “还记得我吗?”龙嘶嘶叫道。

  “你…你?”戴蒙颤抖着说,在龙威的影响下,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你是怎…怎么找到我的?”

  “我一向言出必践。”帕拉斯慢慢走近戴蒙,巨大的龙头伸到戴蒙面前,左眼空洞,鼻孔喷出浓浓的黑烟“我为复仇而来,你赢不了---我就是那个‘提雅娜·红石’。”

  戴蒙全身抽搐,无法说话。

  帕拉斯用一根手指就把他推翻在地,利爪在他胸前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一”她数道。

  红龙后腿一蹬,腾空飞起。戴蒙试这站起来,却被龙翅造成的劲风一次次地吹倒。
  
  他跌跌撞撞地回到旅店,朋友们还在等着他。

  “我们会帮你的。”纳兰简短地说,诺曼和罗福德点头表示同意。

  “我也一样。”莉杰拉沙哑的声音。

  “我们得赶快走,”戴蒙紧张地说“我刚才看见帕拉斯了---原来她就是食人魔的幕后主使!她向西飞去,我们也朝西走,一定能找到她。”

  一行人迅速收拾好了行李和干粮,踏上了复仇之路。

  几天过去了,没有任何红龙和食人魔的踪迹。他们到了戴蒙和凯瑟琳曾经受到攻击的地方,莉杰拉无法推测出食人魔的动向。幸运地,诺曼发现了一些它们留下的痕迹:一棵断裂的小树和一片被践踏蹂躏过的灌木丛。他们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刚走几个小时,顶多半天。”诺曼颇为专业地分析道。

  “你怎么能肯定就是那些家伙?”纳兰问道。

  “看到那些脚印了吗?和戴蒙所说的相吻合:那些家伙显然是跟在某个家伙的后面,它还穿着鞋!据我所知,食人魔法师通常体型要比其他食人魔小---脚印也更浅;再说,自从教皇下禁令,这一带就已基本上没有食人魔了。所以,一定是它们,不会错的!”诺曼自信地分析道。

  “天快黑了,我们就在这儿过夜吧。别生火,我们要策划一下怎么对付食人魔,”戴蒙说“莉杰拉,你的魔法能帮助我们吗?”

  “可以”

  “好的。它们也要扎营过夜,咱们在太阳升起前就出发,慢慢的接近。万一和它们遭遇,莉杰拉和纳兰就用魔法,我和诺曼上前攻击,先把那个法师干掉。罗福德,你设法转移它们的注意力。”

  “你在说什么?”罗福德气愤地抗议道“我不比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差多少!瞧见了吗?”他说着在空中乱挥着胡帕克杖,险些打到纳兰的头“我要和食人魔单挑!别忘了,凯瑟琳也是我的朋友!”

  “听着,罗福德,这次可不能再胡闹了!”戴蒙严肃的说。

  有一段时间,坎德人看起来非常沮丧,但很快的,又恢复了本性“那我总可以侦察敌情吧?说不定我还能立功呢!”

  “好吧好吧,但警惕些!”戴蒙无奈的说“好了,大伙先休息吧。我先守夜。”

  天亮前两小时,罗福德就叫醒了每个人“昨天我发现它们了,大概三小时就能赶上。”

  “干得好!”戴蒙拍拍坎德人的肩膀“我们出发。”

  食人魔的营扎在林中一块空地上。它们昏昏沉沉地正准备起床,用食人魔的语言不知道正说着些什么。法师也在其中。 戴蒙打了个手势,莉杰拉开始吟诵咒语,在空中划着未知的符号;纳兰则双手合十,向战神——奇力·乔里斯祈祷。

  随着一声巨响,食人魔法师被吞噬在烈焰之中。其他食人魔则乱成一团,恐慌得不知所措:它们看见沙暴从平地上卷起,无数的冰刺往它们身上招呼,一些直接被穿胸而过。 火焰渐渐熄灭,法师焦黑的身影显露出来,它还没死。透过沙暴,它发现了莉杰拉和纳兰的藏身之处,向她们施展了冷冻术。她们都被击中了,由于没有任何防护性魔法的保护,纳兰眨眼间就死了;冻住莉杰拉的冰裂成了碎片,她受了重伤,但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莉杰拉从袍子里掏出一些动物羽毛和碎玻璃渣,念着咒语把它们搓在一块儿。一条闪电从她手中生出,径直射向食人魔法师,电击穿透了法师的身体,它在一阵咯咯声中倒下。莉杰拉随后也疲惫倒地,失去了意识。

  与此同时,戴蒙和诺曼也展开了他们的攻击。在它能做出任何反应之前,戴蒙的利刃已穿过一只食人魔的胸膛;诺曼也给了另一个一计狼牙棒。余下的食人魔重新列好了阵势,向戴蒙和诺曼发起了攻击。但群龙无首,很快的就又被击败了。

  就在他们准备审问时,一阵劲风吹过,帕拉斯出现了。

  “我们又见面了,戴蒙”帕拉斯的声音如同打雷一般“这次,把你的朋友们也带来送死了?”

  她看看四周“干得好,食人魔,帮我省了不少麻烦。 我们的事还没结束呢,戴蒙”红龙走向戴蒙。

  在他来得及阻止前,诺曼冲向帕拉斯。她轻挥利爪,在诺曼胸前撕开三道深深的伤口,他倒在地上,眼见活不成了。帕拉斯停在戴蒙面前,伸出利爪,在戴蒙前胸又划了两道血痕。“二,三”她数着,展开双翅,乘风飞去。

  罗福德跳着走向戴蒙“哇,你看见了吗?太壮观了!一条活生生的红龙耶!我做梦都没想过会见到…嘿,诺曼怎么了?”坎德人光记着看龙了,根本没注意到刚才的战斗。

  “谁来帮帮他?”罗福德拼命地用他包包里的毛巾试图帮诺曼止血。“等等…纳兰!也许你可以治好他!”坎德人说着跑向纳兰和莉杰拉施法的地方。

  冷冻术的效果早已消失殆尽,融化的水淹没了地面。几分钟后,罗福德搀扶着莉杰拉回到戴蒙身边。

  “纳兰呢?”戴蒙问道。

  “她死了。”莉杰拉边说边咳出了几口鲜血。

  “你先坐下再说。”

  “谢谢。 那法师放了一个冰弹。在我能阻止之前,她已经死了。”莉杰拉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说。

  “这一切会结束的。莉杰拉,你先休息一下,我和罗福德会安葬他们。”

  “当然。”

   安葬完同伴后,戴蒙和罗福德回到空地,莉杰拉正在读着她的法术书。

  “我们得抓紧时间,我知道龙穴在哪,我们去那儿找她。”

  “那就走吧。”莉杰拉说着收起法术书。

  他们在离龙穴很近的地方露宿。每人都想着各自的心事,戴蒙不断地做着同伴被杀的噩梦。三人黎明起程,坚定地走向龙穴。

  戴蒙回忆起和凯瑟琳第一次来到洞穴的情景-----“小心有陷阱,凯瑟琳。”他小心地移动着“红龙都非常狡猾。”-----“嘿,你在想些什么有趣的事?”罗福德听到戴蒙的呓语不解地问“戴蒙?”

  “他说得对。 安静点,坎德人!”莉杰拉紧紧地掐住罗福德的肩膀,坎德人痛得哇哇大叫。

  “李奥克斯的胡子!你手劲真大!”坎德人抱怨道。

  “你再不闭嘴的话,会更疼的。”莉杰拉威胁到。 就算仅仅一瞬间,莉杰拉的眼神让坎德人“真”的感到了恐惧!他马上恢复了,灵巧地逃脱了莉杰拉的双手。

  “啊,我的天!”罗福德的尖叫把戴蒙从往事中拉回。他快速跑向坎德人,发现罗福德一动不动,莉杰拉站在他身。

  “怎么回事?”

  “我动不了了,我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脚!这感觉是从地上突然窜上来的,真有趣…啊!腿也没感觉了!”

  戴蒙走近一些仔细察看“帕拉丁!”他停下来,看着罗福德“你正在慢慢的变成石头!”

  “能帮上忙吗?”罗福德的视线转向莉杰拉。她耸耸肩“抱歉。”

  “什么叫‘抱歉’?”戴蒙吼道“你难道不会逆转的法术吗?”

  “手也没知觉了!”坎德人哭喊着。

  “只有白袍法师才能施展那样的法术。”

  戴蒙转向罗福德“抱歉…”

  “不,着不一定是坏事儿,”坎德人愉快的说,试图改变沮丧的心情“我的意思是,这还真棒,我是说,变成石头的感觉!我老妈常说‘最有趣的冒险往往是最后的一次’,我想她是对的。我死后会见到什么?我的包包还会在吗?真遗憾我见不到龙穴的样子。想想吧!我(才)见过一次龙,但那足以够我向其他坎德人炫耀半年!我帮不上你了,抱歉,戴蒙------哦,脖子也没感觉了------我想我要到天堂里去玩了,再会,祝你好运…”罗福德完全的变成了石头。 戴蒙挺直身子,脸上充满了坚决“我们走。”他沉重的向龙穴走去,剑始终提在手里。

  莉杰拉注视了一会儿已石化的坎德人,然后跟上了戴蒙。

  “帕拉斯!现身吧!”戴蒙在龙穴尽头怒吼“你死期到了!”

  “你胆子可真大,这么大声,龙会发怒的。”莉杰拉说着也走进洞穴。戴蒙没注意她,继续大吼。他袒露前胸,猛力地捶打。

  “我在这儿…”帕拉斯的声音。 戴蒙转过身,却只见到莉杰拉“愚蠢的玩笑,不是吗?”他大笑,干涸的笑声,几近歇斯底里。

  “也许吧。难道没人教过你不要乱闯别人家吗?”莉杰拉说。 她的身体慢慢变大,翅膀从背后生出,脖子也变长了,胳膊和腿变得又粗又壮,背后出现了一条尾巴。黑色的眼罩绷断了,掉在地上,露出一个黑洞“不过,愚蠢的好像是你!”

  愤怒战胜了恐惧,龙威失去了作用。 攻击快得出乎意料,帕拉斯来不及躲开。 “完美的一击。”她嘲笑着,一口火焰喷向戴蒙。他险险闪开,身后的岩石已化成灰烬!但紧接着,帕拉斯的尾巴击中了目标。他倒在地上,呼吸微薄。听见龙渐渐地逼近,他本能地滚向旁边。身边的石头紧跟着被抓成粉末。 戴蒙重新站起身来,在龙爪下划出一道道弧光。帕拉斯也受了伤。她怒吼“贱人!我保证你决看不到明天的太阳!”爪子重重地击在戴蒙背上。 戴蒙尽力地保持住平衡,后腿几步,看准她的破绽,宝剑做长枪用,冲刺向前。 戴蒙很快,但龙更快。她轻巧地闪过,龙爪向他扫去。戴蒙笨拙地用剑格挡。在一阵铿锵声中,宝剑在年代同样久远的龙爪的威力下‘啪’的一声折断了。龙爪的余势击中戴蒙,他五脏六腑像要撕裂一般,重重地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龙慢慢地走近,“最后,”她笑道“我们的事该了结了!”她翻过戴蒙,在他胸前划出一道血痕“四”她数道。

  “现在,第五条!”帕拉斯说着又划了一道血痕,穿过另外四道,而且,这一条格外地深。

  戴蒙感到胸前一阵灼烧。 然后,黑暗吞噬了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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