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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k7543

死亡骑士 [复制链接]

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4-20 09:03:31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k7543 于 2009-4-20 14:05 编辑

死亡骑士番外篇 寄生翎



    初秋是卡那多斯大陆最美丽的季节。温菲尔德学院的中央大道两旁,高大的树干上已衬起金黄的云朵,地上飘着许多落叶,但并不密集,只是东一片西一片地点缀着绿色的草地,间距还特别匀称,远远望去,就好象是一匹天然的地毯。小雨之后,朝阳的轻抚下,落叶和青草都闪着细小的光泽,仿佛是一片珍珠细密地撒在地上,就象仙境一般令人留连忘返。

    今年是雷娜斯历三○○年,自雷娜斯联盟建立以来,已经过了整整三百年。在这段漫长的时间中,联盟曾经历过无数的磨难,但依靠着女神雷娜斯的力量,无论是什么样的危机也被一一化解。如今,这个由矮人,兽人和人类组成的集团已经成为了整个大陆最具有力量的势力。

    而温菲尔德学院,则处在这个强大势力的浪尖上——大部分著名法师都或多或少与这所学院有着联系。象征着魔法之理的七座高塔环绕成法阵的形状,高高矗立在学院的四方,并与圣都中央直入云霄的阿鲁迪亚之塔遥遥相望。那切割开金色阳光的身影,令所有仰望者都沉浸入一种无法抗拒的寂静与神秘之中。

    ※※※

    “所以啊,作为联盟力量的象征之一,我们学院在三百年国庆日一定要表现出最完美的一面~!”少女清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阿普里尔,女神的表情还有些僵硬。佩吉,让连身裙的下襟再柔和些。”

    负责雕塑的两名高阶巫师手忙脚乱,两人只得以最快的速度吟唱形变咒文,同时不停地在雕像旁绕圈,以求每一个细节都能令对方满意,而艾丽斯则在雷娜斯雕像旁缓慢的踱着步子。身为温菲尔德学生会管事,在离国庆仅剩一周的情况下是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时间可以休息的,但即使如此,女孩依然认为在广场中央塑起一尊惟妙惟肖的女神雕像,是相当艺术而浪漫的行为。

    此刻,柔和的朝阳为她秀丽的脸颊抹上一层淡淡的粉红,黑色的长发在晨风中轻柔的飞舞。当那美丽的身影就在身边时,即使是再怎么挑剔的要求,听上去也会比吟游诗人的歌声更悦耳。

    周围路过的法师们纷纷将火辣辣的目光投射了过来——当然他们所在意的绝非是女神的雕像,阿普里尔与佩吉在休息的间隙则千方百计的与艾丽斯套近乎。对于这些恭维,任何女性也不会试图拒绝的——包括艾丽斯在内。但一想到他们仅仅是因为自己的美貌以及父亲监察官的地位而亲近,女孩就不由的怒从心起。

    金钱,地位,欲望……能令你们感兴趣的就只有这些吗?那双优雅的眉毛不宜察觉的动了动。男人真是种讨厌的动物~!

    做出如此的结论后,艾丽斯打算不再理睬他们闭目养神一下,但在合上眼皮前,所有“讨厌的动物”中最令她讨厌的那只突然闯入了女法师的视线之中。

    死灵巫师理查德•巴雷斯。

    在刚识字的时候就开始学习咒文,十八岁成为高阶巫师,对死灵法术有很高的造诣,目前作为联盟军事大臣——同样身为死灵巫师的斯莱特——的助手,受到魔法协会的高度评价,被联盟喻为“天生能感受到魔力韵律的人”。

    不过,和他的头衔比较起来,劣迹更能勾勒出此人的形象。先不提他玩世不恭的态度,以及在学院中我行我素的作风。在过去的几个月中,理查德的许多毛骨悚然的实验,居然是使用活人当材料的~!原本艾丽斯并不在意他人对死灵法师的评价,她是少数几个与理查德有交往的人之一,但自对方不听劝告的进行那种毫无人性的实验之后,两人的关系就彻底决裂了。

    当对方接近的时候,女孩下意识的扭过了头去,但理查德却停下了脚步。

    “这尊雕像似乎离完美还有很大距离,塑造者不仅无法纯熟的运用塑能系法术,而且显然对于艺术的品位低劣不堪……我们的女神表情太过呆板,而且那身连衣裙看上去硬的象石头一样……”年轻的死灵法师毫不客气的品头论足,“如何……斯特莱夫小姐,要不要我帮忙?”

    “理查德,你不是要忙着做‘那种’实验吗?”艾丽斯冷淡的回答,“怎么会有时间来塑造雕像?”

    “姑且就当是还那一次欠你的情好了。”理查德说着开始念颂咒文,在那抑扬顿挫的声音中,女神坚硬的表情逐渐融化,而全身的衣衫也仿佛化为了真正的纱衣般,给人以随风飘舞的错觉。

    “这样的话就可以了吧?”对方的口吻中带着一丝炫耀。

    “很不错。”即使是标准挑剔的学生会管事也不得不承认,死灵法师已经让雕像变成了一件真正的艺术品。但并非人人都对这个结果感到满意,两名青年法师以愤怒的目光盯着理查德,不过他们并没有发出抗议的声音——死灵法师受到大部分人的排挤,然而他们却在联盟中拥有很高的地位,一想到这些,暂时一条心的阿普里尔与佩吉就不得不忍气吞声。

    若是你能把自己的才能用在创造的方面,而非那些可怕的实验上,不是更好吗?艾丽斯的嘴唇动了动,但说出口的却是完全不同的话:“总之,谢谢你的帮助,如此一来,学生会就可以将精力花在其他的地方了。”

    “不客气,这是我的荣幸。”对方同样彬彬有理的回答。

    然而,在他远去之前,女孩并没有注意到死灵法师眼中掠过的失望。

    ※※※

    这个法术将会确定死灵法师在联盟中的地位~!当沉寂的高塔映入理查德的瞳孔时,他不由的想起了前几天导师斯莱特对他说的话。事实上,圣都屈指可数的死灵法师都是依靠着力量上的认同才得到各大势力的尊重的,几乎每个人都有一套自己专门研究出来的强大法术,军事大臣斯莱特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这一次的法术,巫师却的确有些担心。处于控制以内的力量,即使是邪恶也一定会受到遏止,所以每次理查德总能放心的咏唱咒语。但若是脱离人类可以掌控的范围……无论那样的力量冠以什么样的名称,最终也只会带来灾难吧?

    要与扭曲虚空的恶魔做接触……不赌上自己的性命是不行的。死灵法师深吸了一口气,如临大敌般推开了沉重的青铜大门。

    与其他六塔不同,这一座高塔只对死灵法师开放,若是没有专用的骷髅护符,是无法通过大门的结界的。今天整座塔里只有自己与导师斯莱特两人在,周围的气氛显得阴森而恐怖,就好象是童话中的鬼屋一般,而环绕在周身的黑暗气息则特别的真实,简直就好象是有质量的影子般,压抑的人透不过气。

    理查德刻意忽略了这种气氛,并将思维集中在即将进行的法术上。很快,法师就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实验室的门口,雕花的檀木门就在眼前。

    按照惯例,这扇门上应当布置了四道防御结界,以避免来自外部的影响造成可能的意外。但现在,理查德不仅没有感受到任何魔法的波动,而且那扇门甚至没有锁上。

    导师是绝对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的……青年法师的眉头纠结在了一起,不祥的预兆掠过了他的心头。理查德迅速的在身边布置好两层护壁,并小心翼翼的推开了虚掩的木门,刺鼻的血腥味立即扑面而来。

    当满地的红色映入死灵法师的双眸时,理查德发现自己的双手无法抑制的颤抖了起来。巨大痛苦的挤压下,军事大臣那张原本威严的脸庞显得扭曲变形,他的肚子整个裂了开来,脏器以及纠结的肠子散落在房间的各处,散发出恶臭的血液就好象是怪物的触手一般,在地板上画出一副诡异的图象。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理查德用手捂住嘴,竭力克制着想要呕吐的冲动,并将视线尽快移开。下一瞬间,当已被红色血液抹去大半的法阵一角映照入他的瞳孔时,法师立刻明白了过来——法术已经被启动了。

    “该死的~!”一向冷静的理查德终于咆哮了起来,他不顾一切的踢开挡在面前的器皿,冲向了房间一侧,那张放着大堆卷轴的书桌。

    ※※※

    在温菲尔德学院中,移送方阵是禁止使用的法术之一,因为这很有可能造成各种头疼的问题。但现在,艾丽斯无法置信的发现,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拉克罗尔院长的办公室内,居然有人胆敢使用这个法术~!涌动的光芒过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又是理查德•巴雷斯~!

    “你居然……理查德你究竟……”女孩无法想象,即使理查德再怎么玩世不恭,也不至于达到蓄意在院长面前破坏校规的程度吧?

    “理查德•巴雷斯同学,请问你究竟有什么事,以至于要使用这种非常规的方式来见我?”拉克罗尔板起了脸,严肃的看着面无血色的死灵法师。

    高阶巫师拉克罗尔•费拉姆斯是个身材发胖的中年人,样子只能算是其貌不扬。不过,正是依靠着他的存在,最初的温菲尔德学院才得以在势力错综复杂的圣都占有一席之地。

    死灵法师在联盟的高层有着他人无法忽略的地位。因此,精明的院长相信,能使得一名死灵法师如此反常行动的,一定是某件重大的意外。也许在今天的实验中,理查德的导师,那位在联盟中颇有建树的军事大臣遇到了什么特殊问题,所以才差遣自己的助手前来寻求自己的帮助?

    “拉克罗尔院长,请原谅我的冒昧,”理查德鞠了一躬,“但现在事态非常紧急,无论如何,请先和我去死灵塔一次。在这里实在是一言难尽。”

    果然不出所料,拉克罗尔迅速开始在脑中构思各种可能性,同时站起了身:“那么好吧,看样子似乎是你的导师遇到了什么麻烦吧?斯特莱夫小姐,不介意的话,你能否先向其他人说明一下目前得到的结论?”

    “但是,拉克罗尔院长,这个人……”一旁艾丽斯的反驳随即被打断了。

    “斯特莱夫小姐,也请你一起过来。”理查德彬彬有理的说道,同时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不过最好先做好心理准备,以避免不协调的生理反应。”

    法师说完,再度咏唱起了咒文,一个新的移送方阵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来吧,我们过去。”拉克罗尔对艾丽斯笑了笑以掩饰内心的迷惑:军事大臣找这样一个小女孩掺合进来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谢谢。”艾丽斯同样彬彬有理的对院长点了点头,但却完全无视对方伸出来的手,径自走进了法阵之中,只留下高阶法师的尴尬笑脸在外面。

    “保持镇定,不要慌乱,不要迷惑。”死灵法师轻声的自言自语着,看着两人的背影在法阵中逐渐的消失,“否则,死亡就会迅速的到来……”

    ※※※

    斯莱特惨不忍睹的尸体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两人的眼前,艾丽斯的脸色在瞬间变的惨白,随后她尖叫了起来,并害怕的退到离那具尸体最远的角落。而拉克罗尔则试着忽略掉从胃部翻涌上来的呕吐感,他紧握着手中的法杖,并打算咏唱防御咒文。

    “现在使用防御结界的话,没有任何用处。”理查德的声音轻轻的响了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想做什么,理查德~!?”失去冷静的院长猛的一个转身,防卫般的将法杖挡在自己身前。

    “别紧张,”巫师耸了耸肩膀,血腥的景象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我只是想用事实说明一切而已,毕竟,若是在你的办公室解释的话,会浪费很多时间。”

    “斯莱特大臣他……怎么会这样……”女孩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无法置信的喃喃自语着。

    “这是法术意外。我的导师斯莱特在条件尚不全面的情况下,擅自启动了法阵,这种不理智的行为导致了他的死亡。”理查德简短的回答。

    “那么,你是要我来做善后处理的吗?但你完全没有必要这样……”

    “关于斯莱特的善后并不重要,”理查德打断了拉克罗尔,毫不在意对方一副铁青着脸的模样,“现在我们唯一需要知道的是,这个法术的危害已经蔓延到了整个学院里了。”法师说着推开了一侧的房门,“来吧,让我解释给你们听。”

    学生会管事和院长对视了一眼,随即缓缓的走向了那扇檀木门。

    隔壁的房间十分整洁,当中的大桌子上垒着一大堆的书籍和卷轴,这是理查德在“邀请”两人前来时就整理好了的东西。死灵巫师将其中的一张摊了开来。

    “魔翎法阵。这是可以将现世与幽界联系起来的一条通道,通过这个法阵,我和导师很轻易的就发现了幽界最令人恐惧,同时也是令人兴奋的那个位面—— 扭曲虚空。”理查德自嘲般地摇了摇头,“原本我们打算今天接触一下扭曲虚空的低级层面,那已经是很危险的事情了。但导师斯莱特居然擅自启动了法阵。”

    死灵法师看了看身边的两名听众,他们的眼中充满了无法掩盖的疑惧——既想知道事实的真相,又害怕真相是自己无法接受的事物。

    “我并不清楚那时候的情况,当我来的时候,房间里就已经是那个样子了。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被打开的并非是设想中的低层界,而是更为幽暗的高层界。”

    “就是那里面的……东西,把斯莱特弄成那副样子的吗?”拉克罗尔的声音中掠过一丝颤抖。

    “我已经确切的查过资料了,”理查德拍了拍桌上的书籍,“从导师的死因看来,那种东西应当是寄生翎,那是可以寄宿于人类的灵魂之中,并将之吞噬的恶魔。它们的幽界特征非常强烈,即使来到现世,人的肉眼也无法察觉到这些恶魔的存在,但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的灵魂就会消亡,而得到力量的寄生翎将会从宿主的体内……强行冲出……”

    “最后,人就会变成那种开膛破肚的样子,然后死掉?”艾丽斯不自觉的让自己尽量远离那扇檀木门。

    “我想正是如此。”理查德的脸色越发的苍白,“其实防御寄生翎的方法并不复杂,对于这种幽界特性明显而现世特性薄弱的恶魔,只要一个抗魔结界就可以将它抵挡在体外……但是,从通道打开到法阵被鲜血破坏为止,这段时间内从扭曲虚空涌出的寄生翎,现在大概已经蔓延到了整个学院了吧?”

    “你是说我们的体内也有吞噬灵魂的恶魔吗?”院长的呼吸急促了起来,“我得立刻去请高阶牧师来~!不用驱魔术的话,一定会死掉的~!”

    “用了驱魔术也是一样死。”死灵法师冷酷的回答,“现在有恶魔寄生在你的灵魂中,那么你就等同于恶魔,牧师的神术会将你也一同净化掉。”

    “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做~!?”拉克罗尔无法抑制的吼了起来。

    “这正是我想要告诉你们的。”死灵法师说着,解开了上衣的纽扣,在胸口的地方,赫然印着一个鲜血绘出的刺眼标志,就好象一张贪得无厌的大嘴,死死的咬着理查德的心口,周围的肌肤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仿佛枯萎的树皮一般虬结了起来。

    “鲜血之印~!”两人同时惊呼了起来。

    “这个诅咒法术会把你变成一具行尸走肉的~!”拉克罗尔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对方的脸色那么苍白了。

    “但那起码是一个月以后的事,而且我想你该知道,这个看似恐怖的诅咒是可以解除的。”理查德眯起了眼睛,“以前我曾经和导师研究过,这个诅咒能有效的抑制寄生翎的活动,而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去想一想对付这种恶魔的方法。”

    “你要给温菲尔德学院的所有学生……下诅咒吗?”院长无法置信的问道。

    “如果你不想看到他们的肠子或者脾脏,就立刻去这么做吧。虽然鲜血之印是死灵法术,”死灵巫师将重音放在了最后,“但为了‘防身’,几乎每名高阶巫师都知道如何正确的使用这个法术,拉克罗尔院长也不例外吧?”

    三人陷入了沉默之中,院长陷入了沉思之中,而理查德则颇有兴致的看着对方复杂的表情。一旁的艾丽斯则无言的闭上了眼睛,默默的祈祷着。

    “无论如何,我要先与学院的其他高层商量一下,并且设法取得圣都的援助~!”拉克罗尔的神色终于镇定了下来,而他的措辞也恢复了往常的精明,“真理骑士团目前就驻扎在附近,这样的局势他们一定控制的住的~!”

    目送着对方发胖的躯体消失在移送方阵的光芒中,理查德的嘴角不宜察觉的撇了一下。

    即使拉克罗尔在政治上能游刃有余,但面对真正的危机时大概也只能一筹莫展了吧?寄生翎要比想象的难应付的多,死灵法师非常清楚这一点,要想生存下去,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就当是一场死亡游戏好了。”他小声的安慰自己,随后,那个纤细的身影再度映入了眼中。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理查德有些诧异的问道,“赶快回去用鲜血之印保住自己的性命吧,我看拉克罗尔现在肯定已经开始念咒了……只是不知道高层开会的时候学院里会死几个人……”

    “我不会使用鲜血之印。”艾丽斯平静的回答,尽管语调中仍夹杂着不安与恐惧,但更多的则是自豪与骄傲。

    死灵法师楞了一下,随后回答:“不过你该不介意我现在用那个法术来帮你防御一下恶魔吧?”

    “当然,谢谢你。”女孩犹豫了一下,随后开了口,“其实只要运用的好,死灵法术不是一样可以用来救人的吗?为什么……”

    “用来救人?”理查德目瞪口呆的注视着对方,随后他自嘲的笑了起来,“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只有当死灵法术造成了某种伤害的时候,我们才去研究抵抗那种伤害的死灵法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它的价值体现在战场和宫廷的明争暗斗中,而不是任何其他方面。就拿上次的人体实验来说好了,死了超过五十名囚犯,但最终的结果是令斯莱特的地位得到了大大的加强。”

    “你对权力并没有兴趣,不是吗?那为什么还要协助他进行那样的实验?”一提到上次的时间,艾丽斯的语调就顿时提高了八度,她愤愤的质问对方,“即使是囚犯的生命也没什么好玩的,那样的行为只会让你成为一个麻木不仁的败类~!”

    “我的确对权力没兴趣,但是我依然有足够的理由去做那样的事。”青年法师把手指盖在了女孩的唇上,“而且就现在的形势看来,我们还是先进行鲜血之印的仪式比较好,那个以后再讨论,可以吗?”

    避开了对方清澈的眼神,法师开始专心的咏唱起咒文来。

    ※※※

    “已经是第六个人了,艾丽斯。”阿普里尔脸色阴沉的走进了等待室,“报告者说,就在图书馆大厅里,那个魔法学徒当着众人的面爆炸了开来,鲜血四溅。”

    “怎么会这样……”女孩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学院受到攻击了吗?对方的手法非常残忍,而且毫无目的性。”法师怀疑的看着对方。

    “对不起,但是……请再等一等吧……”艾丽斯愧疚的回答,“只要等院长和理事们得到了解决的方案,一切就会有结果了,对不起,阿普里尔……”

    “没什么好道歉的,”阿普里尔拍了拍她的肩头,“这又不是你的错,总之,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告诉我吧~!”他说完,露出了一个自信的微笑,随后大步走出了房间。

    “怎么会这样的,为什么拉克罗尔院长还在讨论,答案不是很明确吗?他们难道不知道,保障学员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吗?”艾丽斯愤怒的望向了另一头仍然紧闭着的会议室大门。

    “反正身为高阶巫师的拉克罗尔肯定已经给自己下过鲜血之印了吧?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想必就是在危机中维护住自己的利益以及名声。至于学员们的安全……我倒是很想知道,死了几个人以后他才会宣布得到了‘解决方案’?”理查德缓缓的回答。到现在为止,死灵法师都只是安静的坐在等待室的角落里,并认真的翻看着手中的塑能系法术书。

    “但是,若是你愿意和我出去的话……”女孩无法理解对方现在的表现。

    “在不名就里的情况下,有谁会愿意在自己的身上使用鲜血之印?”理查德冷淡的打断了对方,“别说是我这个死灵法师了,即使是你的话,提出这种要求也一定不会被接受吧?何况现在学院里被寄生的人数多达三千五百名……”

    “已经是第六个人了,艾丽斯。”佩吉走进了等待室,他的脸色同样阴沉,“现在整个学院几乎乱成了一团,人人都在怀疑是否有个疯子法师潜伏在这里,想把所有的人都杀掉。”

    就在巫师打算询问女孩的时候,会议室的门终于打开了,脸庞毫无血色的拉克罗尔院长与四名学院理事一同走了出来。

    “我们现在已经达成一致了,马上就会向整个学院宣布暂时的解决方案,而驻扎在圣都的真理骑士团也会马上赶来,协助我们共同解决有史以来的最大危机~!”院长自信满满的说道。

    “刚才死的……是第七个人。”理查德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纠正佩吉。

    ※※※

    拉克罗尔以魔法扩大的声音显得十分冷静,但即使如此,当关于寄生翎的消息被宣布的时候,整个学院的状态依然陷入了无法控制的疯狂之中。温菲尔德学院的学生大多来自于贵族阶层,他们操弄着巨大的力量,接受着最精英的教育,然而遗憾的是,这些法师们却从未与吃人的怪物正面打过交道。当现在被告知,死亡与恐惧就在自己的体内时,所有人都爆发了出来。

    大部分学生冲向了院长所在的那座高塔,在抵达了之后,他们才发现青铜大门已经被强力魔法封闭了,根本无法打开。剩余的人则转而寻求高阶巫师的帮助,然而,此刻学院中的一百多名高阶巫师却都不见了踪影。

    “这到底算什么?我可不想就这样死掉~!”人人的脸上都现出了无法消除的恐惧,阴云在瞬间弥漫到了整个学院之中。

    “总之,只要能等到真理骑士团到来,一切问题就都能解决了。大法师费德蒙已经给了我保证,相信借助他的力量,一定能消灭我们体内的寄生翎的。”拉克罗尔看着眼前的法师们,如此说道。

    在发布消息之前,精明的院长已经将全部的高阶巫师都集中到了这座塔里了。

    “鲜血之印的效力可是很强的~!”阿普里尔强忍着愤怒与恐惧回答,“他们最好能赶快过来,否则这里只会剩下尸体了~!我可不想现在就死~!”

    周围的巫师们脸色同样苍白,在听到院长讲话的第一时间,他们就给自己下了鲜血之印。现在,从心口传来的阵痛正刺激着他们的神经,令全身都陷入无法治愈的虚脱之中,只要经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肉体就会完全枯萎。不过,比起这个控制范围内的诅咒,那个存在于他们灵魂之中,不知何时会将宿主撕裂的恶魔,才是让高阶巫师们颤抖的真正原因。

    “当然。”拉克罗尔点了点头,“那么,你们都已经准备好给学院的其他学生们使用鲜血之印了吧?这个塔的周围已经聚集了三千多名低阶法师与学徒,若是再不表态的话,也许他们会把这座塔给炸掉。”

    所有的高阶巫师都沉默的点了点头。

    “很好,那么开始吧。先让我们获得与恶魔对抗的时间,先生们,女士们。”

    ※※※

    大部分人在院长与学生会的呼吁下开始排队,等待着接受鲜血之印。焦虑与不安则毫无遮掩的糅合在他们的表情中——光是看到那些使用过鲜血之印的高阶巫师的脸色,就知道这是多么强力的诅咒了。

    但尽管所有的高阶法师们都率先对自己使用了死灵法术,依然有不少贵族子弟拒绝接受所谓的“暂时治疗方案”,他们在一侧冷冷的看着队伍的行进,并声称要院长为这种事故付出代价。持续的争执令嘈杂声此起彼伏,直到凄厉的惨叫毫无征兆的响起。

    众目睽睽之下,一名法师的腹部突然胀了起来,那精致的法师袍一下就破了开来,露出了里面令人恐惧的大肚子。被强行撑拉的皮肤发出悲惨的撕裂声,并逐渐变的透明,人们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体内蠕动的肠子和脏器——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这些器官也同样显得扭曲变形。

    整个广场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大脑都只是一片空白,因为就连恐惧感也在一瞬间冻结了,大家只能僵硬的站在原地,麻木不仁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而那名法师的声音,则远远的飘了过来。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快给我用鲜血之印呀……”他脸庞上的五官纠结在了一起,凑成一张充满痛苦的表情。下一瞬间,宿主的肚子就好象撑破的气球,一下炸了开来。伴随着沉闷的响声,无数的碎肉和血沫喷撒向了呆若木鸡的人们。

    “赶快给我使用鲜血之印~!”回过神来的学员们叫嚷着,疯一般的涌向了高塔门口的高阶法师们。不仅如此,就连那些原本冷眼旁观的法师,此刻也试图挤到队伍的最前列,人们在一瞬间失去了控制。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身处高塔顶端了望室的艾丽斯焦虑的看着脚下发生的一切。

    “别在意,任何人受到了刺激都会有这样的反应的,拉克罗尔很快就会让他们安静下来。”理查德站在女孩的身旁,不过他并没有从窗口探头观察塔底的状况,法师的目光仍然停留在书页上。

    “但即使人人都接受了诅咒……问题也仍然无法解决。”

    “我当然知道那维持不了多久,所以正在尝试寻找对付寄生翎的办法。”

    “我可以帮上什么忙吗?”女孩认真的说道。

    听到对方的话,死灵法师不由地笑了起来:“若是你连鲜血之印这样的死灵法术都不了解,怎么可能帮得上忙?不过放心,我已经有了初步的构思,希望这个思路是正确的,那样我们就可以尽快摆脱这诅咒的侵蚀了。”

    “很自信呢。”艾丽斯偷瞄了理查德一眼,“不害怕……死掉吗?”

    “当然害怕了,就是因为怕死,所以才想要尽快找出解决的方法,”理查德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膀,“我可不想就这样给小恶魔吃掉灵魂,然后死在一场根本不会被记载在史书的意外里。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的真实等待我去探询。”

    不知为何,死灵法师的话突然多了起来:“人活着就是为了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虽然神总是高高在上并馈赠预言的存在,但无论如何我也想知道,所谓的命运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为了得到这种探询的权利……我一定要活下去才可以。无论是选择死灵法术,成为铁血大臣斯莱特的助手,施行人体实验,或者现在令自己忘却恐惧,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保留那种权利的手段,如此而已。”

    “问我借那本里魔法之书,也是为了探询真实吗?”艾丽斯微笑了起来。

    “就我的研究结论来看,死灵法术与里魔法是最适合探询三界映象之迷的。”理查德的嘴角也扬了起来,“不过真没想到,一向乖巧的温菲尔德学院学生会管事,居然会有那样的禁书啊。”

    “那是有原因的。”女孩想找个理由反驳对方,但下一刻,两人却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圣都的方向上,反射着武器寒光的光芒正沿着地平线铺展开来,那道潮水迅速的向着高塔逼近,理查德甚至觉得能感受到万马奔腾之下的大地,正在微微的颤动着。

    雷娜斯联盟的主力部队——真理骑士团。

    ※※※

    这支所向披靡的军团拥有七万名战士,其中包括一千两百名训练有素的牧师,八百名经验丰富的法师和一千五百名雷娜斯的圣骑士。不仅如此,真理骑士团中还存在着几名来自大陆北方的“剑圣”,他们可以操纵传说中的那种力量——剑斗气,据说真理骑士团团长梅雷迪思本人就拥有那样的能力。

    即使称之为大陆最强骑士团也不为过。

    “真理骑士团来了~!梅雷迪思大人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的~!”铠甲的反光映照入了年轻法师们的眼中,他们露出惊喜的表情,并高呼了起来。

    原本如一潭死水般沉寂的人群,此刻立即发生了骚动,人们疯狂的涌向了学院的正门。

    “把门打开~!”阿普里尔说道,语调中有按奈不住的急切。八名法师开始同时咏唱咒文,附带了强力法术的古典拱门随即在那抑扬顿挫的声音中,缓缓的张开了它的双臂,以迎接骑士们的到来。

    “我代表学院欢迎你们的到来,请允许我来为梅雷迪思大人带路。”阿普里尔一边说着一边走出了大门。但出乎他的意料,对方并没有以适当的礼节回应,相反,站在最前面的士兵们纷纷举了手中的盾牌,并摆出防御的姿势。

    “请立即停止前进,法师大人~!”领头的战士以礼貌但不容质疑的口吻说道,与此同时,一队弓箭手无言的张弓搭箭,从重装步兵的身后瞄准着走在最前的阿普里尔,“若是你再前进的话,那么真理骑士团就会对你发起攻击~!”

    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令阿普里尔当场楞住了,但他很快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张年轻的脸立即涨的通红:“你们胆敢在这里放肆?这里可是温菲尔德学院~!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可是内务大臣鲍里斯•布赖恩的儿子~!”

    他说着,以中指戒内的魔力迅速的在身边布下了两道结界,并且毫不示弱的向前踏了一步。而跟随在阿普里尔身后的法师们,也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法杖。周围的气氛就仿佛拉开的弓弦般紧绷了起来。

    “我已经说过了,无论是谁也不可以通过~!”那名战士抖了一下手中的长剑。

    下一瞬间,呼啸的狂风掠过了法师们的耳畔,坚韧的绿草被压的倒伏在地,众人的衣衫则发出了撕裂般的闷响。过了好一会,周围的风声才逐渐停息,而刚刚试图与骑士团对抗的法师们没有一个敢再度迈出一步,包括阿普里尔在内。

    传说中名为剑斗气的力量,在他们眼前的地面上刻出了两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断裂处如同玉石般光滑耀眼。

    “请各位配合我们的行动,不要离开这所学院~!否则,杀无赦。”剑圣第三次重复了刚才的话,没有人再发出反对的声音。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艾丽斯无法置信的喃喃自语着。

    真理骑士团并没有派遣任何人员前来支援,不仅如此,他们还将整座学院包围了起来。几乎只是眨眼的工夫,圣都郊外的温菲尔德学院就已经成为了一座孤立无援的小岛。重装步兵迅速而有序的站到了最前方,靠近学院围墙的地方,这些操纵着精钢的身躯形成了一道萦绕着沉默的防御线,而法师和牧师们,就在那后面布置起了法阵。

    “不仅是包围那么简单,看那些法师和牧师~!”理查德此刻也将半个身子探出了窗外,“他们在布置圣十字法阵和抗魔法阵,这样的话,就连移送方阵也无法使用了……”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会知道?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拉克罗尔被骗了~!”死灵法师转身打开了冥想室的门,“来吧,到下面的会议室去,我想院长现在也一定很想知道,真理骑士团究竟打算做些什么。”

    ※※※

    即使隔着厚重的檀木门,拉克罗尔院长歇斯底里的声音依然传出了房间。在两人下楼的时间里,已经有不少高阶法师挤在了等待室内,但他们都被学生会的干部阻在了会议室的门外。当然,他们并没有阻止自己的上司——艾丽斯•斯特莱夫——的打算。而借着学生会管事的名义,死灵法师也得以在他人猜忌的目光中走了进去。

    “这和我们先前说好的不一样,费德蒙阁下~!”拉克罗尔的下巴随着他的喘息声而不住的颤抖着,“究竟为什么要将这里封锁?”

    “是的,我知道,请安静,拉克罗尔。”大法师费德蒙的影象慢条斯理的回答。驱魔法阵的干扰下,水晶球中那张留着山羊胡的脸庞显得格外的诡异而难以亲近,“但是后来我发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关于寄生翎的。”

    “什么其他的东西?”院长的下巴仍然在激烈的运动着。

    “寄生翎会吞噬掉人的灵魂,而在那之后,会冲出宿主的肉体。我原本以为这种恶魔会就此失去和现世的联系,不过后来才发现……一个人的死亡只意味着寄生翎会去寻找下一个宿主……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费德蒙的表情中透露出行刑者的冷酷,“瘟疫~!这和瘟疫根本是一码事~!而且不只如此,被恶魔寄生就相当感染了不治之症,就连女神的牧师也束手无策。这么可怕的瘟疫,难道不该实施封锁吗?”

    “但是我们可以使用抗魔结界~!”

    “是的,所以我让法师们为真理骑士团的所有战士都加护了抗魔结界,”对方简洁的回答,“但即使是联盟,也不可能为每一位雷娜斯信徒全天使用结界……”

    “那么我该怎么办?”拉克罗尔终于不顾礼节的打断了对方,“即使有鲜血之印,剩余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一个月~!难道没有对策吗?”

    “拉克罗尔,我想你该知道,六年前在拉修巴尔发生的那次瘟疫吧。”大法师似笑非笑的表情,令会议室中的气温骤降了几度。院长以及理事们的脸上刹那间笼罩上了一层恐惧的寒霜。

    “雷娜斯历二九四年,拉修巴尔矿镇的工人们挖掘出了奇怪的东西,而在当晚,整个镇子的人都出现了头晕、恶心的情况,他们很快就发现瘟疫已经蔓延了开来。镇中唯一的法师立即将情况报告给了附近的领主,但最后,全镇的人等到的并不是来自牧师的救护,而是无情的利箭,他们被封锁在了镇内……三天之后,封锁的部队直接以魔法将整个镇子焚烧,总共的死亡人数保守估计是六千四百人……”理查德的声音就好象是鬼魂的哭泣般,在众人的身后幽然响起,“这次瘟疫的信息根本没有对外公开,只有联盟的高层才对此有所了解。而据我所知,那时候的负责人,就是费德蒙。”

    “那么……这一次我们也……”艾丽斯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

    “原来是你,死灵法师理查德•巴雷斯。不过真没想到监察官的千金居然会和你在一起。”费德蒙发出了轻微的笑声,将注意力从拉克罗尔的身上转移了过来,“是斯莱特告诉你拉修巴尔瘟疫事件的吧?那家伙无时无刻不想着要往政敌脸上抹黑,不过遗憾的是,现在他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骑士团团长梅雷迪思在哪里?在距离圣都不到三十公里的地方集结兵力,包围著名的温菲尔德学院……你究竟想要怎样?”理查德质问对方。

    “梅雷迪思团长还在与首脑们规划联盟的未来,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不可能为这种事情终止。所以目前一切由我负责。”费德蒙简洁的回答,随即加重了语气,“温菲尔德学院的学生大都是贵族,所以我也绝对不希望拉修巴尔矿镇的事件重演,这样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是什么?”拉克罗尔的眼神显得浑浊而迫切。

    “把魔翎法阵以及一切相关的材料给我。由我,联盟魔法协会的首席法师,以及我身边最优秀的高阶法师,来找出对付寄生翎的方法。一个月的时间,行的通。”

    “你是想要把魔翎法阵据为己有吗?”死灵法师眯起了眼睛,身体在不知不觉中凑近了水晶球。

    “这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毕竟,对付驻守在七塔阵中的三千五百名法师,即使是真理骑士团也要付出不少代价吧?而为难这些贵族子弟,也并非我的意愿。这只是迫不得已的方式……”大法师直言不讳,“只要有了那个法阵,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还是说,你觉得我会欺骗你们?”

    “那个法阵在哪里?理查德•巴雷斯?”一名理事迫不及待地问道,整个房间的视线一瞬间聚焦在了死灵法师的身上。

    “我拒绝这个提议,”理查德犀利的目光依然与水晶球中的影象对峙着,“费德蒙,你错了,寄生翎决非人类可以操控的力量,这种恶魔只会为现世带来灭绝性的灾难~!我不会把法阵交给你的~!”

    “魔翎法阵,以及所有的资料还都在死灵塔的那个房间里吧?”拉克罗尔打断了理查德的话,“我猜你并没有想到要转移那些东西,所以,即使没有你……我们一样能办到这件事……”

    死灵法师没有回答,但因诅咒而显得苍白的脸庞却无法掩饰住内心的动摇,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法杖。理查德的左右各有两个理事,都是经验丰富的高阶法师,拉克罗尔则站在自己的身后,根本不用推测死灵法师也知道他现在想怎么做。而眼前的水晶球中,费德蒙的影象正嘲笑般地看着自己。

    该怎么办?理查德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他并没有任何方式可以让自己在三秒内咏唱完攻击魔法,而这段时间足够这五名成年人将自己摁在地上了。不仅如此,即使能成功的施放出死云术或是火球,效果也未必如料想中的一样——高阶法师一般都会携带护身符,用以在危机时刻迅速的释放出防御结界。

    看来唯一的方法只有肉搏了。死灵法师的手慢慢垂下,微妙的调整着角度,以便能迅速的拔出隐藏在衣内的匕首。理查德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去学搏斗术,现在的状况下他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不过出于对死灵法师的一贯敬畏,院长和理事也并没有立即动手,双方就这样如同雕像般,一动不动的对峙。

    一侧的钟摆仍然不紧不慢的滴答响着,丝毫不在意眼前业已凝固的时间,以及各自怀揣着心思,绷紧神经的人们。

    下一瞬间,比玻璃更脆弱的僵局被毫无征兆的打破了。理查德发现眼前的一切都突然变的非常耀眼,强烈的烧灼感迅速的从背部传了过来,而与此同时,院长和理事们也发出痛苦的咆哮声。

    细腻的感触从理查德的手上传来,艾丽斯握住了他的手:“我们走~!”

    女孩不顾对方的惊讶,以最快速度咏唱起开启移送方阵的咒语,在被她拉入那蓝色的光芒之前,死灵法师最后瞥了会议室一眼——拉克罗尔院长和四名理事都用双手捂着眼睛,倒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

    “来人~!抓住他们~!抓住他们~!”拉克罗尔用嘶哑的声音喊了起来,但当门外的法师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仅仅是移送法阵的残影,以及红肿着眼睛,泪水哗哗直流的学院高层们。

    ※※※

    “你刚才用的是闪光术?”死灵法师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扫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很快发现艾丽斯将他带到了死灵塔内,这里正是刚才他对两人解释经过的那个房间。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们很快就会赶来的~!”女孩严肃的回答,“我们必须把所有的资料都带走,还要找一个可以躲避的地方。”

    理查德点了点头,迅速的把桌上的卷轴与书籍都收了起来:“要是说躲避的地方,这里正好有一个,跟我来吧。”

    整个学院就像煮开的水一样沸腾着——死灵法师理查德与学生会理事艾丽斯一同,窃取了消灭寄生翎的关键资料,并隐匿了起来——这个消息令所有人都失去理智,特别是当他们感觉到鲜血之印正在榨取自己生命力的时候。

    法师们以六人为一组,在七塔之间穿梭寻找着这两人的踪迹,他们几乎翻遍了学院的每一块草皮,并仔细检查了七座高塔的每一个房间——在这种非常时期,死灵塔的限制也被解除了。任何可疑的的细节都会被揪住不放,但即使如此,理查德与艾丽斯仍然没有被找到,他们就好象人间蒸发了一般。

    雷娜斯历三○○年十月十四日,寄生翎事件发生后一周,联盟的三百年国庆日。作为联盟力量的象征之一,代表魔法最高权威的温菲尔德学院,将会自豪的接受来自联盟各地的参观与祝福,教皇在国庆大典结束后巡回的第一站,就应当是此处。

    但现在,整个广场上空无一人,惟独雷娜斯女神的雕像,孤零零的接受着秋风与落叶的洗礼。有些学院仍然不顾疲倦的在学院中搜寻着蛛丝马迹,但更多的人则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向着女神祈祷,渴望奇迹的降临。不少高阶法师将希望寄托在了与真理骑士团的谈判上,成天徘徊在院长室的门外,尽管那扇门从未为他们开过一次。

    而学院周围,无数的圣十字法阵和抗魔法阵在围墙外严密的环绕着,不仅阻隔了高阶法师逃跑的可能,也截断了几乎所有的通信。不仅如此,为了避免寄生翎脱逃,弓箭手们甚至没有放过视线中的鸟雀。

    而混合着恐惧,不安,歇斯底里,愤怒,以及绝望的阴影,就在这片沉浸于死寂的地方迅速滋生着。

    “贵族们来了~!学员的亲属们都来了~!”一名理事冲进了院长室,“虽然消息被封锁了,但是国庆时期学院的异常还是引起了大部分人的注意~!”

    “是吗?”拉克罗尔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走向窗口。仅仅过了两天,他的样子却已面目全非——眼窝深陷,胡渣丛生,若不是那身华丽但肮脏的衣服,他看上去更象一个街头的流浪汉。

    “是啊……来了不少人,内务大臣、财务大臣、几个大城市的领主……都来了……”院长嘀咕着,但依然面无表情,“但是,即使他们怎么抗议,真理骑士团也不会有所妥协的……”

    而且,他们想要救的也只是自己的儿子或者女儿吧?没人会关心其他人的命运,他们渴望的仅仅是特权而已……在政治中浸淫多年的拉克罗尔很清楚这些人的想法,既然自己的命运不能指望这些贵族,那他也显然没有在乎他们的必要了。

    而两天前的那一幕再度重现,剑圣的剑斗气令骑士团外围的冲突在一瞬间停止了下来——没人想被那种力量击中。不仅如此,费德蒙甚至亲自现身说服那些贵族,而团长梅雷迪思却一直未曾出现。

    那家伙大概又在搞阴谋吧?他会对贵族们提出什么样的要挟条件呢?院长的大嘴咧了开来,形成一个扭曲的笑容。他十分后悔,当初居然会轻信费德蒙,以至于现在陷入了无法动弹的境地。

    “拉克罗尔,你该清楚,我并没有帮你的余力,作为真理骑士团的首席法师,我绝对不会让寄生翎这样的恶魔蔓延到整个大陆来的~!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到魔翎法阵……”费德蒙昨天冠冕堂皇的说辞再度从他的脑海中浮出。

    “该死的混蛋~!畜生~!”拉克罗尔突然发作了起来,肥厚的拳头猛地砸向墙壁,一次又一次,直到双手全都沾满了刺眼的红色,“该死的费德蒙……你这个混蛋,要是我能离开这里的话……”颓废的胖子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

    “真没想到,救我的人居然会是你。”理查德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

    “难道你认为我会和那些人的立场一致?”艾丽斯有些不满。

    这里是温菲尔德学院的下水道,两人置身于水渠尽头的狭窄密室中。从样式看来,这个空间似乎是当初建造地下管道的时候,为了方便材料运输而开凿的房间,而最关键的一点是,除了很久以前在巧合中发现这里的理查德,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

    “不,当然不是……只是我以为,一向遵循校规的学生会理事,应该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下决定,和整个学院为敌,”死灵法师耸了耸肩膀,他了解艾丽斯的原则,但他却没有料到,她居然会毫不犹豫的帮助自己——即使那意味着成为学院公敌。

    如果我处在那种立场,会愿意这么做吗……从学生会理事的地位掉到学院公敌的惨况……法师问自己。

    “为什么会决定帮你……因为你解释的很清楚呀,”艾丽斯露出了理所当然的表情,她学着理查德刚才的口气开始说话,“‘寄生翎决非人类可以操控的力量,这种恶魔只会为现世带来灭绝性的灾难~!’若是连这样也要一意孤行,那只能说他们缺乏人性了。”

    “比我还要缺乏人性吗?”理查德问道,法师想起了宣布要做人体实验时,女孩气的通红的脸庞。

    艾丽斯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随后两人默契地轻笑起来,凝重的气氛在那一瞬间自然而然的散去了。

    “知道吗,我与贵族阶层其实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三岁的时候,弟弟出生了,但是因为难产的关系,妈妈的身体变的非常虚弱。”艾丽斯自顾自的说了起来,眼神仿佛回到了遥远的过去,“那时候我们家很穷,因此没有一个牧师来为她治疗。我曾经跑到阿鲁迪亚之塔下去过,但是却只能远远的看着。那些牧师、助教在那里充满激情的演讲,台下身着华丽衣裳的贵族们则露出虔诚的表情……但我不明白,为什么妈妈得不到女神的恩惠?”

    “妈妈就那样走了,我至今还记得她美丽而安详的容貌。自那以后,爸爸好象变了个人一般,整天呆在外面……”女孩的声音突然颤抖了起来,“直到有一天,他再也没有回来过……教会的人说爸爸已经堕落于邪道之中,并判处了他火刑。”

    “后来呢?”沉默半晌之后,理查德终于开口问道。

    “监察官克莱门特•斯特莱夫收养了我和弟弟……养父是个很好的人,之后的日子过的一直都很愉快,”艾丽斯低下了头,“但幼时的光景,我是不会忘记的。不仅如此,我也很清楚,所谓的幸福,也仅仅是建立在权力的基础上才可以触摸到的东西。”

    “所以才会选择成为一名法师吗?”

    “比较起教会,这里要好的多,起码在没有危机的时候,法师们还是很友善的。”女孩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而且,现在不是有个很有正义感的死灵法师在这里吗?”

    “我也只是想自救而已。”理查德回答。

    “那么你能创造出对抗寄生翎的魔法吗?”女孩水色的瞳孔静静的凝视着对方。

    “也许吧,虽然不能做出什么保证,但我们的性命都取决于此,所以我一定会尽全力的。”死灵法师一字一顿的说道,“就从现在开始。”

    两人就这样呆在狭小的密室之中,伴随他们的,除了成堆的资料,就只有散发出清冷光芒的法杖。鲜血之印的诅咒,以及食物的匮乏,令他们的脸色越来越差,但谁也没有发出抱怨。理查德一声不吭地埋头于书卷之中,阴冷的墙壁上到处都可以看见他随手划出的草稿,而艾丽斯则负责外出寻找任何可以充饥的东西—— 尽管下水道中唯一的活物只有老鼠,而且即使以魔力煮熟,它们的肉依然难以下咽。

    ※※※

    十月十五日,不少温菲尔德学院成员的亲属,与负责封锁该地的真理骑士团发生了冲突,但在近四十人受伤后,他们终于退到了警戒线的外侧。

    十月二十日,两名学员突然口吐鲜血,倒在了广场上。在人们想要救助他们之前,这两人就在鲜血之印的诅咒下变成了僵尸。怀揣着恐惧心情的法师们将无数的火球与闪电倾泻到了魔物们的身上。

    十月二十二日,一部分法师打算突出骑士团的包围,他们在夜间发动了攻击,但其中的多数死在了乱箭之下,剩余的则在越过法阵的瞬间,被圣十字法阵烧尽了灵魂。在他们接触法阵的瞬间,寄宿体内的恶魔立即发出了尖利的哀鸣,那丑陋的形体在圣火的光芒下清晰的呈现在士兵们的面前,连同法师们死前扭曲的表情一起,编织成了一个令所有人感到恐惧的噩梦。

    十月二十四日,一名女学生遭到了袭击,试图强暴她的是同年级成绩最优秀的学生。最终,这名法师被闪电链烤成了焦碳,而自此以后,不仅女法师们联合在了一起,其他人也纷纷组成各种小团体以求自保。温菲尔德学院的纪律,学生会与管理层彻底崩溃了。

    ※※※

    十月二十八日,从逃脱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三周。此刻,艾丽斯正在下水道中蹒跚而行,她原本打算寻找些可以充饥的食物,然而整整一个下午的努力,结果仅仅是一只脏兮兮的老鼠。

    全身都传来阵阵刺痛的感觉,眼前阴暗的下水道也变成了模糊的黑暗。艾丽斯很清楚,鲜血之印的诅咒已经萃取了她的大部分生命力,而鼠肉这种糟糕无比的食物令自己的最后一点胃口也彻底倒掉了。下一刻,女孩突然觉得喉头涌起了一股热流,她连忙用手捂住了嘴,但即使如此,鲜血仍然从指缝间渗了出来。

    已经到这个程度了吗?理查德曾经告诉过她,咳血是诅咒晚期的症状,若是受术者持续不停的吐血,那便很快会变成一具僵尸。自己最后的命运,会是成为徘徊在下水道的一只丑陋怪物吗?想到这些,女孩不禁打了个寒蝉。

    绝不可以就这样让自己崩溃,否则之前的那些努力便都会白费,整个学院的人都会死掉~!无论是寄生翎也好,鲜血之印也好,不能被这样的东西吓倒~!艾丽斯在心中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并咬紧了牙关加快行进的速度。

    而当她进入密室的时候,发现对方居然很难得地合上了书本,靠在墙角一声不吭的沉思着。

    “怎么了?你没事吧?”细心的女孩发现理查德的嘴角也有着一抹血丝——但对方显然不打算提起吐血的事。

    “没什么……法阵完成了。”

    “完成了~!?”艾丽斯欣喜的叫出了声。

    “准确的说,是已经达到我的极限了,这是我能想象的到的最好的方法,”理查德依然紧锁着眉头,“但我并不知道这是否有效……而且,它可能会对人体造成致命的伤害……”

    死灵法师的眼前,摊着一张极端复杂的图案——赎魂阵。

    这是由三个法阵叠加而成的。第一层负责解开鲜血之印,随后令受术者进入假死状态;第二层制造出一个伪灵魂,吸引寄生翎脱离原来的宿主;第三层则是最为关键的,要在恶魔尚未察觉的情况下,以除魔术杀死它,并使受术者的血液重新流动起来,再附加上抗魔结界以保证灵魂不会受到其他寄生翎的攻击。

    原理很简单,但实施起来却非常麻烦,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无论是寄生翎的暴走还是假死术的失败——都有可能导致受术者的死亡。

    “但无论如何,还是让我来试验一下这个法阵的效力吧。”

    “别开玩笑了~!你是想用生命做赌注吗~!?”理查德的音量在一瞬间突然提高了。

    “但若不使用的话,我们在这里无论怎么沉思,一切也不会有进展。”

    理查德只是不耐烦的摇了摇头:“会有办法的,我正在考虑和学院里的人交涉,让他们首先试验这个法阵的效力。然后才推广使用。为了能让你和我得救,所以我才会在这种地方研究法阵,若是现在出了什么万一的话,那一切又会有什么意义?”

    “那么,要怎么交涉呢?”

    死灵法师一时语塞。

    “我们绝对不会把魔翎法阵交出去的,这样的话,费德蒙会愿意和我们……这些体内寄生着恶魔的人交涉吗?那是不可能的吧,一切也都只是权力斗争的牺牲品而已,”女孩低下了头,“从一开始,就是如此,你该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那么让我来吧,毕竟这件事我也负有责任。”理查德把手放在了艾丽斯纤细的肩头。

    “但若是理查德死了的话,这个法阵就永远不可能被完成了,不是吗?”艾丽斯试着让自己的语调显得轻松些,“而且,我相信被喻为‘天生能感受到魔力韵律的人’做出的法阵,一定是完美的。”

    “让我来。”那水色的双眸中透出坚决的神色,她说着,站到了法阵的中央,“我们开始吧。”

    理查德很清楚对方的逻辑无法反驳,从一开始,他就没有任何其他路可以走。法师只得默默的点了点头:“相信……被喻为‘天生能感受到魔力韵律的人’吗……”

    “放松全身,试着让自己进入冥想状态,那样会更快的接受法阵的力量。”理查德将手掌按在了图案上,指间的魔力缓缓的流入了法阵的字里行间。下一瞬间,就仿佛是夜晚苏醒的都市般,赎魂阵开始由外而内的一层层亮了起来,并发出清脆的鸣响声。

    人活着就是为了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所以我才会成为一名法师,所以我才会去接触幽界,所以我才会想要学习被禁止的里魔法……一切都只是基于对未知的渴望而已。理查德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景象,魔法的文字在螺旋状的法阵内旋转,并放出薄纱般的光芒,将艾丽斯紧紧的裹在了涡流的中心。

    但现在我最渴望的,是让这个法术成功……

    全自动运转的赎魂阵已经进入了法术的第二阶段。一个灰白色的影子从女孩的躯体内探出了头,魔力的光芒清晰的勾勒出了恶魔的侧影——它就象一条硕大无比的百足蜈蚣,有着细长的身躯与无数的触脚。理查德知道,这种恶魔在现世中无法视物,但当那张酷似人类的丑陋头颅慢慢的转过来时,死灵法师仍不由的心里发毛。

    寄生翎很快就被伪灵魂散发出的气息吸引了过去,巨大的爬虫完全脱离了紧闭双眼的艾丽斯,并迅速的移动到了目标物的身上。光芒如同水银般在赎魂阵内流动着,法术已经进入了最后的阶段。

    只要收尾不出差错就可以了~!理查德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法杖,凝视着那刺眼的光芒。寄生翎的全身都开始抽搐,这说明除魔术的作用已经产生,再下来,只要等待女孩苏醒……

    但意外却突然发生,快的让人无法反应。恶魔疯狂的垂死挣扎着,它的长尾击中了法阵,精密的魔法文字立即失去了原有的效用,随即引起的连锁反应,则令整个赎魂阵都颤抖了起来。光芒的旋涡在一瞬间化为无数的星屑向着四面八方散乱的飞去。

    女孩的身躯软绵绵的倒了下去,理查德急忙接住了她。

    艾丽斯睁开了眼睛,一缕鲜血从她的嘴角流了出来:“你成功了。”

    死灵法师只是木讷的摇了摇头,他的脑海一片空白。若是复苏魔法被打断的话,那么等待着受术者的将是逃不过的死,这是很久以前法师们曾被教导过的常识。但当理查德此刻想起的时候,内心却充满了恐惧。

    “我看见那个恶魔被烧成了灰烬,接下来,只要再为法阵本身做一层防护,一切就完美无缺了。”艾丽斯断断续续的说着,但法师随即制止了她的动作。

    “别动,别说话~!我这就为你治疗~!你不会有事的,我保证~!”他语无伦次的说道。

    “没用的,理查德,这大概是命中注定……”女孩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她那纤细的身体正在理查德的怀中逐渐冷去。

    理查德摇了摇头,他绞尽脑汁的搜索着可以延缓生命的法术,可是一无所获。因为这样的法术根本就不存在,没有什么可以阻止逃不过的死亡。

    艾丽斯的生命正在流逝,她感到自己的视野在迅速的收缩,而剧烈的咳嗽则令全身都颤抖了起来。女孩的意识逐渐远去,但过往的记忆却在一瞬间涌现入了脑海中,三年前那个还带着雏气的男孩如今却已经成为了可以独当一面的法师。

    若是这个笨蛋不去做愚蠢的人体实验的话,我和他会变的怎样呢?艾丽斯心想。但现在一切都已成为过去了……

    她尽着最后的力气,把头转向了法师:“我知道你不在乎他们,但是等到法阵完成了,去救救这些学生,好吗?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

    理查德点了点头。

    “那本里魔法之书送给你,以后好好的去研究它……连我的份一起。理查德一定知道我想用它做什么事,对吗?”女孩的声音越来越轻。

    对方又点了点头,艾丽斯朦胧的目光捕捉到了对方眼角的泪痕。

    “还有,别再为了研究魔法而不顾一切了,别去做人体实验,别让自己在政治中变的麻木,我想要理查德保持现在的样子,有同情心和正义感,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和我这样约定,好吗?”

    “我答应你。”理查德用沙哑的声音回答,他的臂弯猛的一沉。

    艾丽斯安详的闭上了眼睛,整个房间的生气在一瞬间仿佛被抽光了一般,陷入了死寂之中,惟独手杖上清冷的光芒映照出死灵法师一动不动的身躯。

    ※※※

    佩吉一脸颓废的坐在广场上,再过十来天,鲜血之印就会令他的肉体完全崩溃,而若是解除诅咒的话,寄生翎肯定会划开他的肚子。在最后,这名高阶法师选择了向酒精求助。

    “女士,您是否也要来点呢?”佩吉对着雷娜斯的雕像举起了酒瓶,但下一刻,移送法阵的光芒却打断了他粗陋的玩笑。

    “理查德~!!!”高阶法师一下就清醒了过来,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景象。死灵法师的气色很好,完全不像是中了鲜血之印三周的样子,他的周身则环绕着一层淡而坚固的抗魔结界。不仅如此,艾丽斯居然会像睡美人一般,安详的蜷缩在理查德的怀抱中~!

    理查德根本没有理睬对方,径直走向了学院中央大道尽头的大门。而佩吉狂乱的喊声则在他的声后响了起来:“是理查德•巴雷斯~!理查德出现了~!”

    移送法阵的光芒此起彼伏的涌动了起来,法师们纷纷冲向了中央广场,学院的公敌,死灵法师理查德•巴雷斯现在就在眼前,但是他们却无法对他出手——因为眼前的景象明确无误的告诉了他们,那是唯一的希望。

    “你找到了对付寄生翎的方法了?”拉克罗尔气喘吁吁的问道,现在温菲尔德学院的院长已经彻底沦为了街头的流浪汉,因为就连那件代表身份的华服也已肮脏不堪了。

    “是的,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理查德回答,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但是,我要首先与真理骑士团交涉,这样才能彻底清除学院内的恶魔。另外,我还要见艾丽斯的父亲,克莱门特•斯特莱夫。”

    “但是……”拉克罗尔有些不满。

    “你是怀疑我吗?”死灵法师大声质问,那灼人的视线令对方不得不侧过头去,“若是你们不想再起冲突的话,请为我让开一条路。”周围的法师们相互使着眼色,挡在理查德面前的人墙立即消失了。

    理查德沿着中央大道笔直地走向了真理骑士团,圣十字法阵的力量在黑衣上萦绕着,却并没有令他有丝毫退缩,转眼之间,死灵法师便已跨越了那金色的火墙,站在了剑圣的面前。

    “带我去见克莱门特•斯特莱夫。还有,让梅雷迪思来和我交涉……如果他在这里的话。”理查德冷冷的说道,对方默默的点了点头。

    温菲尔德学院得救了。

    寄生翎事件历时二十二天,死亡人数多达四百三十六名。其中死于寄生翎者,九名;死于鲜血之印者,两名;死于学院内乱者,一百五十二名;死于真理骑士团镇压者,二百七十三名。这是雷娜斯联盟历史上最惨重的魔法事故。

    ※※※

    雷娜斯历三二○年。

    除了这个黑衣的身影以外,圣都郊外的墓园里空无一人。这之外,就是林立的墓碑,无尽的坟场,这些青色的石碑记载着人们或喜或忧的命运,不过更多的则是无奈。

    黑衣人走了很长的路,最终在一块简洁的墓碑前站定了,他撩开了遮住容貌的斗篷,轻声的打了个招呼:“我回来了,艾丽斯。”

    秋风吹散了理查德银白色的短发,冰蓝的火焰则不知疲倦的在他的双眸中跃动着。巫妖的嘴角微微扬起,他坐在那座墓碑的身旁,就好象是坐在最亲密的朋友旁一般。

    “今年的局势真是动荡,路维丝的信徒们终于开始了暴动,有好多城市都被占领,她的确是个强有力的神。相反,真理骑士团却已经彻底衰落了,剑圣们纷纷叛逃,结果连北方重镇苏路特都失守,本来我打算去那里查找关于里魔法的资料,最后只好放弃了……”

    “不过,你的父亲和弟弟都没事,虽然克莱门特辞职了,但他并没有加入路维丝一派,你弟弟也是,战乱与信仰的狂热是无法影响到他们的。”

    “尽管关于月之都的寻找一无所获,不过我还是得到了些线索……洛伦丹大陆也许会有更多的关于里魔法的秘密,我打算到那个未知的大陆去看看。”

    “我猜到时候你一定会很想念我的吧?”理查德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不过,总有一天,我会带着里魔法的真实,来到这里与你一同分享的~!”

    “因为那是我们早就约定好的事情,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我都一定会连你的份一起完成的。”

    “为我祝福吧,艾丽斯。” 死亡骑士   番外篇    寄生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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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4-20 09:09:53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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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骑士表设定篇 伊修托利的骑士们

    死亡骑士是自古以来便长久存在的亡灵,在伊修托利诞生之前,也曾经出现过这样的亡灵,但数量极其稀少,而且并非是为了共同的目的而产生。基本归纳得到的原因不外乎是因某位战士在世时受到了奇特的诅咒而无法得到安息,成为活死人,或者说暴毙的强健躯体在力量强大的亡灵巫师的法术下而苏醒。

    而效力于伊修托利的死亡骑士们则是完全不同的,相较于因不洁的力量而成为亡灵的战士而言,得到伊修托利力量的死亡骑士要强大的多,无论是个体,还是组织。

    组织:

    阶级:

    与各人执着的程度与生前的力量成正比,死亡骑士分为高阶与低阶两个等级,但那仅仅是从力量上去判断而已,地位上,低阶死亡骑士同样有可能超越高阶死亡骑士,比如生前擅长战术指挥的某位骑士,其官阶可能较执着于战斗的高阶死亡骑士要高。显然,成为领袖是需要在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

    合作:

    食尸鬼军团,白龙,蜘蛛战士均是寒冰皇冠骑士团的下属部队,听从其指挥与部署。

    巫妖们的渊源较死亡骑士远为久远的多,是伴随着魔法的出现而生的,他们并非依靠伊修托利而生,但却因此而提高了自己的能力。和骑士团相比较,巫妖直接参与战斗的次数要少的多,但他们所拥有的魔力与智慧却是最为有力的支援。

    另一方面,同样长寿而执着于某事物的死亡骑士与巫妖在私人交情上也的确很不错。

    编制:

    因为没有退休与晋升的机制,骑士团的数量并不固定,每一年大陆上成为死亡骑士的人数在四十到五十人之间,有着两百多年历史的寒冰皇冠因此拥有了数量过万的死亡骑士。而每个效力于伊修托利的死亡骑士在此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地位。

    基本能力:

    防御:

    寒冷/毒/电击/辐射/疾病伤害免疫,火焰和酸性腐蚀的防御75%,但遗憾的是,路维丝的牧师和骑士们用于疗伤的圣光术对死亡骑士的伤害是对于常人治疗效果的三倍。

    为此,巫妖们特地为那本不需要任何防御的身躯制作了亮银铠——结合了被征服的北方矮人族手艺的全身铠甲。

    在秘银的打造过程中以魔法添加入北地的特产——黑耀石,可以有效的反射圣光的攻击,同时内里蕴涵的祝福之力可以让死亡骑士充分的发挥出再生的力量。当铠甲受到轻微损伤时,则能够在短期内自行修复。

    攻击:

    依靠巫妖的强大魔法力量和矮人族的手艺,整个寒冰皇冠骑士团所使用的均为“闪”级装备,是仅次于“精王”级的武器。无论就其强度还是攻击力而言,都是一流的,一般的铠甲防御可以无视,配合死亡骑士的力量,是连城门也可以刺穿的攻击。而和亮银铠抵抗生命力量的属性不同,这些武器对于圣光术是完全没有任何影响的,当然,本身也不会因此受到损伤。

    擅长各种武器的死亡骑士在亡灵部队缺乏远程攻击部队的情况下,会在作战的时候携带一张加强复合长弓,以在主力部队作战的时候起到掩护攻击的作用,而附着了冰之力的箭羽在精准的射击下,威力足以贯穿任何类型的铠甲和盾牌。

    死亡骑士同时还会携带一把骑士匕首,匕首同样以秘银打造,虽然并不附带魔法力量,但在死亡骑士的手中,无论是投掷还是刺砍都仍然是强力的。

    在失去武器的情况下,死亡骑士同样能使用徒手搏击技能,其威力与个人专修情况相关。

    骑乘:

    死亡骑士的坐骑是每一名死亡骑士在特殊的召唤仪式中以自己的血从扭曲虚空召唤来的生物——梦魇。自古以来,死亡骑士的坐骑都是如此得到的,而与伊修托利无关。但在接受召唤者血液的同时,梦魇也会得到其力量,所以,伊修托利的骑士们的坐骑,比古代死亡骑士们的要强的多——拥有精准的反应,迅捷的速度,强大的再生能力,魔法基本免疫,恐惧圣光术。

    由于惧怕圣光威力的关系,以亮银制作的重型马铠对于梦魇来说是再适合不过的了,尽管防御的细节上远远不如死亡骑士的装备,但确实降低了梦魇受伤害的可能。实战结果显示,死亡骑士比其坐骑更容易受到圣光的毁灭。

    弱点:

    与人类的弱点基本一致,头部和心脏。脑的再生比肌肉要缓慢的多,一旦脑被彻底摧毁,或者心脏遭到破坏,也就意味着死亡骑士的覆灭。再生对于肢体的截断来说,十分缓慢。

    任何生命之力,包括圣光术,生命流图腾等,都会瓦解其躯体,对死亡骑士造成伤害。

    特殊能力:

    超级警觉,快速反应,夜视能力(透视灵魂),高速再生,不死特性,精确瞄准,无声移动,精通纵跃,精通武器,精通搏斗,精力无限,迅疾如风(行军速度:低阶平均55公里每小时,高阶平均65公里/小时)

    死亡骑士平均基本数据:

    高阶:

    力量20,体质—,敏捷21,智力16,智慧17,魅力14

    低阶:

    力量17,体质—,敏捷20,智力16,智慧15,魅力14

    死亡骑士一天可以使用一次死亡缠绕,是以伊修托利所赋予的力量在剑刃上聚集大量的死灵和怨念,向着对方投射过去的攻击。有很大的穿透性,附带溅射伤害和腐蚀效果,能将目标完全解离。该种攻击无论是对于人类还是防御设施的伤害力都是巨大无比的。

    死亡骑士周身环绕着寒冷与死亡的气息,这可以使其在近身战斗中保持优势,同时对敌手造成压力和干扰。在战场上,感受到这种气息的亡灵们在战斗力上会有所增加。但在无声移动的时候,死亡骑士有能力将这些保护屏蔽掉,尽管这并不能令其与周围的生命环境融洽的相处,但用于潜行是足够了。

    唯一不受到死亡骑士影响的是月之花,有着灵界之灯雅称的植物。

    死亡骑士的躯体是由伊修托利给予的,在没有外部伤害的情况下,将永远保持着生前成为死亡骑士时的面貌。而因为这能将幽界的力量禁锢于其内的躯壳与死亡骑士燃烧着的灵魂,他们拥有了神奇无比的力量。

    处于现世的肉体与处于幽界的灵魂令死亡骑士置身于两界重叠而生的“狭间的世界”,在此之中,他们得到了透视对方灵魂的力量——灵魂是能看到同类的。以及摆脱重力束缚的力量——灵魂是没有重量的。只要死亡骑士愿意,就能令幽界的特征在现世得到映射,例如跳下或跃上惊人的高度,或者是在几近垂直的城墙或峭壁上奔驰等。

    但无论是死亡骑士还是巫妖都并不清楚究竟如何引发两界的交会,死亡骑士只是凭借本能发挥出这种能力。也许只有里魔法使或者是伊修托利才能解答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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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4-20 09:20:27 |显示全部楼层
死亡骑士 番外篇 火焰之魂 火十字[一 受难日]



  天空密布山峦般层叠的乌云,大雨下个不停。高大的黑发男子一言不发地走着,在冰冷的街道上缓步迈向灰色的终点。

  男子披着濯银的重甲,胸甲上纹着赤红的流云火焰,火焰围绕着一枚燃烧的十字。在卡那多斯大陆上,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它的来历——这是辛格威斯王朝的纹章,火十字纹章。几百年前,手持无名武器的提兰佩多•辛格威斯南征北战,最终建立了第一个横跨白石山脉的庞大帝国——古兰贝尔。从那时开始,无名的圣十字剑就成为了王朝胜利的象征,如誓言般守护着这个国家。

  作为帝国末代统治者,莫巴帝•辛格威斯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以完全的理性规划古兰贝尔,以毫无漏洞的法律约束人民。在战场上,则以无敌的形象冲在最前线,直到战斗结束为止,莫巴帝绝对不会后退哪怕半步。

  这令帝国的疆域大大扩张,而改革也使人民的生活改善许多。他的功绩或许可以和当年提兰佩多•辛格威斯相媲美。

  但现在,不败的传说已经成为了过去——再强的誓言在女神面前也显得苍白无力——当希亚女神远渡重洋,来到卡那多斯完成自己的黎明时,古兰贝尔的命运已经注定了。仅仅一夜之间,女神的军队就攻下了赫赫有名的自由都市大卢尔德,铁蹄踏过竞技场的瞬间,矛头直指向大陆最大的帝国。

  即使莫巴帝的剑术和战略再优秀也好,仅凭一个人是无法抵挡住希亚的审判骑士团的。女神联盟新研究出的移送方阵技术令防御变得极为困难,圣骑士们的圣光则令战斗力几乎不会减弱,再加上凡人对于未知力量的天生恐惧,古兰贝尔的大军开始以缓慢但无法抑制的速度崩解。

  人与神的战争持续了整整六年,希亚历○七年春天,审判骑士团终于攻破了帝国在南大陆的最后一道防线,为了避免对方以清除异教徒的名义毁灭帝国文明,莫巴帝唯一的选择只有投降。

  女神在现世的代言人答应了这个要求,同意让被征服的古兰贝尔获得教籍并成为希亚联盟的一员。而作为交换,辛格威斯家族必须被抹消以避免未来可能出现的不稳定。

  如果自己的死能换来国家的和平,莫巴帝•辛格威斯显然会毫不犹豫地答应这个条件吧?对于圣十字剑的持有者来说,死亡并不值得恐惧。不仅如此,他们从一开始就舍弃了凡人应当具有的感情,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成为最完美的统治者。

  可是必须接受绞刑的并非莫巴帝一人,还有他刚满十岁的女儿——伊修塔尔•辛格威斯。

  当永远面无表情的国王听完使者提出的条件时,骑士们看到他犹豫了一下——那是莫巴帝唯一的一次犹豫,但是也只是稍纵即逝的一瞬间。接着,缺乏感情的统治者便点了点头,以惯常的无法琢磨的口吻回答:“我接受这个条件。”

  现在,古兰贝尔王城上飘扬的火十字旗帜已经全都被撤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希亚女神由雷霆组成的花环。身穿黑色重铠的复仇骑士整齐地肃立在街道两侧,置于胸前的锋利长剑将民众与他们孤独的王隔离开来。而在街道尽头的十字广场上,一个高大的木台已经被建了起来,上面矗立着的黑色绞架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刺眼。

  莫巴帝无言地牵着女儿的手,缓缓步向辛格威斯王朝的终点。当他们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六名身穿血红色铠甲、头戴兜帽的骑士围了过来——希亚的高阶圣骑士,审判骑士。为首的那个褪下遮住脸庞的兜帽,以冰冷的目光打量着圣十字剑的持有者。

  “我是米迪尔,审判骑士团团长。”对方以低沉的声音说,“我的两位前任都是死在你的剑下,本来希望能进行一场一对一的决斗,但是真遗憾,现在似乎是不可能了。”

  “既然胜负已定,决斗根本毫无意义。”莫巴帝淡漠地回答。

  “缺乏战士尊严的家伙。”审判骑士团团长哼了一声,然后让开一条道路,“到上面去,正午行刑。”

  失去国家的统治者顺从地拾级而上,走向高处的绞架。可是在快要到达高台的时候,他身旁的孩子却终于绊了一交,跌倒在地。当莫巴帝试着扶起女儿的时候,突然发现她的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

  “不要害怕,伊修塔尔。这是身为王族必须尽到的责任,平时我们拥有号令全国的力量,所以当国家遇到灾难时,必须承受那一切的也应当是我们。”国王单膝跪下,耐心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看看下面吧。”

  他的手指向聚集在十字广场上沉默的人群。

  “如果我们不愿面对死亡,那死亡就会找上他们。”

  “是的,父王,我明白。”伊修塔尔断断续续地回答,“我……不会低头的,不会让十字剑上的誓言蒙上羞辱……绝对……”女孩说着,竭尽全力想要挤出一个笑容,但恐惧的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面对哭泣的伊修塔尔,莫巴帝不知该说些什么。尽管是战场上的王者,但只懂得履行职责的王却从未好好地看过自己的女儿,甚至当她的母亲因病逝世的时候,他也依然置身前线,丝毫没有回来的想法。

  所以……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任何资格去说教。

  “王族的责任,王族的义务”,这种话语在哭泣颤抖的女孩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对不起,要你承担这种责任。”莫巴帝伸出手,将全身淋透的女儿抱入怀中,试着感受娇小躯体的气息与颤抖——这是他唯一的一次拥抱,只是短短一瞬间,但却又好象持续了数个世纪。

  “对不起……但是,请忍耐一下。”国王笨拙地哄着女儿,“只要一下就可以了,因为痛苦其实只会持续一瞬间。”

  “恩……”伊修塔尔将头整个埋在父亲的臂弯里,好一会才抬起脑袋,“我会努力去做的,爸爸。”这一回,是真的笑了。

  但这笑容却令莫巴帝那双宝石一样的瞳孔顿时黯淡下来,仿佛被抽去了全部光泽般,变成了一池沉潭死水。

  阴郁的行刑者们无言地围了过来,将两人分别带到黑色的绞架下,先用牛皮绳反缚住手臂,随后将绞索套上他们的脖子。由于孩童的体重较轻,所以行刑时可能会因为时间过长而倍受煎熬,为此,米迪尔还亲自在伊修塔尔的脚踝上绑了铁块。整个过程中,女孩没有任何挣扎,安静得仿佛是一尊石像。

  一名高阶法师出现在远处的钟楼上,他首先以魔法之眼透过云层观望日象,随后对身侧的骑士点了点头。接着,沉重的钟声便传进了人们的耳畔。当那钟声的余音在广场上盘旋的时候,负责行刑的审判骑士走到了绞架的机关旁。

  “正午了~!”肃立的人群似乎在一瞬间骚动起来,可是复仇骑士组成的铁壁却无情地阻挡住了颤动的浪潮。

  “正午。”审判骑士团团长点了点头,行刑者按动机关,钢铁的齿轮开始转动。受刑者脚下的木板在一瞬间被撤开,女孩脚旁的铁块坠了下去,如同灰色月夜中一颗黯淡的星。

  朦胧间,莫巴帝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身体就好象不是自己的一般,但是却依然有知觉,指尖的感触告诉他自己正躺在床上而非坚硬的坟墓中。

  我应当已经死去了……受刑的国王迷迷糊糊地想。接着,他听见血液里泊泊的回音。我的身体究竟是怎么了?

  越是困难的事越是要正面对抗,这是圣十字剑持有者常年遵循的原则,所以莫巴帝只是迷惑了一小会,就努力地睁开了眼睛——即使现在身处扭曲虚空也好,他必须弄清楚自己的处境。

  这是一间石室,陈设相当朴素。而在房间的另一头,几个人正好奇地看着刚刚苏醒的莫巴帝。其中有着一头银色长发,像是首领的高大男人首先走到床旁。在接触到那人视线的瞬间,国王不禁下意识地绷紧全身。

  和自己一样,那个人拥有一双红宝石般的瞳孔——能看透一切动作的宝石瞳~!

  “我是雅加西。”银发红眼的男人微微一笑,随后朝莫巴帝伸出手,“你已经超越了死亡的试炼,欢迎成为血族的一员,莫巴帝•辛格威斯。”

  皇帝雅加西,大卢尔德竞技场的传说~!虽然是极具影响力的存在,但由于不可能对帝国兴衰造成影响,所以国王从未特意搜集过他的信息。但是当那个传说中最强的战士就在眼前,而且轻描淡写地自我介绍时,莫巴帝还是有些震惊。

  而即使是缺乏感情的统治者,当听到后一句同样轻描淡写的欢迎辞时,大脑也禁不住停转了好几秒——自己居然被变成了吸血鬼~!不过这就能解释为何身体产生了如此奇怪的变异,为何喉头会如此饥渴了。

  莫巴帝知道有很多事必须一一确认——自己为何没有死在绞刑架上,自己是如何被救到这里来的,大名鼎鼎的皇帝为何要救自己,将自己转变成吸血鬼的目的是什么等等。但是在那之前,有一件最优先的事必须要确认。

  “我女儿呢?”国王第一次省略了说话前的礼节,以沙哑的声音问。

  皇帝读懂了宝石瞳中的眼神,他于是默默点点头,示意对方跟上来。莫巴帝蹒跚地下了床,一边努力控制尚未熟悉的身躯,一边紧紧跟随着雅加西。在冰冷的甬道中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一行人终于到了目的地,推开走廊尽头的大门,星光闪烁的夜空跃入眼中。

  “就是这里了。”皇帝让到一侧。

  莫巴帝的瞳孔在一瞬间剧烈地收缩——眼前是一座小而朴素的坟墓。

  “人类的血液在融合了吸血鬼之血后会产生连续三天三夜的巨痛和幻觉,在血族的世界里,这就是所谓的‘死亡试炼’。从生者到死者的转变之中,能成功的只有万分之一而已。”雅加西的语调里带着同情的歉意,“把你们带到这里是整整一周前的事了,具体的可以等下解释。当时我对你们两人都实施了初拥,因为这是唯一的办法,但是很遗憾……这孩子没能挺过试炼。”

  失神的莫巴帝没有回答,只是一言不发地凝视着那座坟墓。

  “这柄剑,我帮你夺回来了。”皇帝从部下手中取过那柄锋利的武器,递了过去,“对于辛格威斯家族来说,十字剑应当具有很重要的意义吧?”

  “是。”国王的宝石瞳里泛起一丝波澜,他慎重地接过剑,随后对雅加西鞠了一躬,“谢谢。”

  接着,莫巴帝大踏步走近女儿的坟墓,将圣十字剑置于胸前:“我无法为你补偿什么,但是至少,请接受我的致敬吧。”失去国家的国王默默说着,向伊修塔尔之墓行了一个崇拜之礼——这是骑士对于自己所尊敬之人能表达的最高礼节。

  “不以亲人的身份献一束花吗?”皇帝问。

  “你觉得,对女儿说了‘去死’的男人,有资格被称为父亲吗?”莫巴帝没有转身,只是以审判一般的冷酷口吻这样说。不是质问在周围旁观的吸血鬼们,也不是质问迷惑不已的皇帝,更不是质问只懂得履行责任的自己。

  这只是纯粹的审判,而且已经得到了无情的结论。

  对了,莫巴帝•辛格威斯是没有资格被称为父亲的。望着黑暗中那个小小的坟墓,孤独的国王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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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4-20 09:21:23 |显示全部楼层
死亡骑士 番外篇 火焰之魂 火十字[二 十字军]



  之后的三天里,莫巴帝并没有任何行动——他甚至连石室的门都未出,只是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打坐。大部分人认为失去国家和亲人的打击令这位曾经的国王放弃了继续生存的愿望,但雅加西不这么想。

  无论过去的经历与性格如何,宝石瞳的拥有者一定会尽量利用周围可以利用的一切,这点皇帝确信无疑。对方只是为了将自己调整到最适合战斗的状态,一旦掌握了吸血鬼的身体,克服了对血的渴望,想必也就是合适的“谈判”时机了。

  传言中那个不懂得感情的国王……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说服他成为女神之剑呢?想到这里,无敌的皇帝禁不住微笑起来。

  不过,当凡人站在超越三界的意志面前时,那种对话或许并不能被称为“谈判”。

  第四天夜晚,当太阳沉入地平线下,夜幕再度降临的时候,莫巴帝找到了雅加西。

  “对于新身体的适应能力相当强啊。”皇帝的表情中没有一丝惊讶,“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跟我来吧。”他不容分说地转过身去,带着莫巴帝走向甬道——但这一回是和上次相反的方向,不是通往墓地的出口,而是更深层如蜘蛛网一般的迷宫。

  “你知道‘火龙血酒’吗?那是一种梦幻的药剂。如果给将死之人服用,其中蕴涵的元素之力便会抵消来自幽界的引力,迫使灵魂在肉体内停留更多的时间。”雅加西不紧不慢的声音在地下空旷的走廊内回荡着,“在得知你即将被处死的消息后,我就给了维克多这种药剂,让他放在你和伊修塔尔的饮料里。”

  莫巴帝禁不住皱起眉头——维克多是他的近卫队队长,也是反对国王以生命换取和平的人中态度最坚决的一个。虽然很清楚这么做是为了保护自己,但身为帝国的统治者,被其他势力渗透入近卫军的事实依然令人沮丧。

  能做到这个程度,眼前神秘吸血鬼首领显然比想象中的还要难以琢磨。

  皇帝并不在意对方警惕的眼神,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解释:“只不过为了得到‘遗体’,最后我们还是不得不和审判骑士们正面冲突了一次。”他说着突然停下脚步,直直地看着跟随者,“你的重生是用一百四十七名高阶血族的性命换来的,这点请不要忘记。”

  “似乎是相当大的代价。”被同样一双可看穿一切的血红色眼睛盯着,莫巴帝觉得浑身冰冷,“理由呢?一名失去国家的国王,并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价值。”

  “这说法太谦虚了。”对方笑了笑,“自从大卢尔德被攻陷以后,我便已明白,即使获得了在日光下行动的能力,光凭血族本身也是完全不够的。为了能取得和希亚抗衡的力量,必须集结这世界上能够集结的所有势力,随后在适当的时机将女神的联盟一举击溃。”

  “而你恰恰就是那样的人才。”

  “你想要战胜希亚女神?就凭你这个凡人?”新生的吸血鬼猛地停下脚步,“那并非是数量就能弥补的差距。即使打赢多少次胜仗也好,女神依然是女神;可是你只要败北一次,就会再也无法站起,这点我很清楚。”

  “或许吧。”皇帝耸了耸肩,语调十分平静,“或许神的确是不可被凡人战胜的。但是……”

  他说着露出神秘的笑容:“我们并非为了反抗而反抗。在血族的身后同样有一位女神,而且是与那个沉浸于严厉审判的希亚完全不同的存在。”

  这是神灵之间的战争~!

  莫巴帝在一瞬间恍然大悟,正当这位震惊的国王想要问些什么的时候,他却发现繁复的迷宫已经被抛在了自己的身后。

  “来吧。”雅加西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只是示意对方跟着自己。

  推开甬道尽头沉重的橡木大门,展现在莫巴帝眼前的是一片茂密的森林。像每一个步入陌生环境的战士一样,莫巴帝开始审视四周:在这里古树参天而立,被不知名的藤类植物缠绕着,脚下的泥土潮湿而松软,上面生长了一些矮灌木类。月光偶尔透过乌云,从树顶枝叶的隙缝间筛落,给这寂静的世界增添了几分静谧的温馨。

  “幽暗森林。”观察者得到了结论。

  “没错,这个基地位于白石山脉与幽暗森林的交界处,是由古老的遗迹整修得到的结果。一个精灵与矮人都无法触及的边缘区域。”皇帝接过他的话头,“即使有冒险者误入此地,梦境结界也会让他在不知不觉中走上归路,永远也到不了这片土地。”

  “那是……女神的力量?”莫巴帝小心翼翼地问。

  “恩。女神的力量。”

  “所谓的神,究竟是什么?”在王座上俯瞰国家数十年之后,国王终于产生了一丝了解职责以外知识的欲望。

  “你可以自己去感受和判断。”雅加西说着,微笑起来。

  下一瞬间,静谧的林间吹起了强风。多云的天空中裂开一道罅隙,透露出清冷的月亮。瀑布般的光辉在舒展的枝叶间流淌开,抹去了蒙在周围风景上的黯淡。

  接着,高挑树枝上斜依的那个身影映入了莫巴帝的瞳孔中——被月光濡湿的金发像是洒了砂金;白皙的皮肤可以媲美北国的大雪;银色的双眸中蕴涵着温柔、坚决以及凛然的神情。是连宝石瞳都无法看穿的,连铁石般的国王也不得不以美丽形容的女孩——

  那就是超越三界的,名为神灵的存在。

  “我是菲娜。”伴随着银铃般的声音,静止的时间又开始流动了,“女神菲娜,为了达成父亲的愿望而诞生的意志体。”

  这是圣十字剑的持有者与女神之间的第一次接触。

  在此之前,莫巴帝对于神的了解只限于获得圣光庇护的骑士以及掌握先进技术的法师。神为什么会存在?她们能做什么?她们想做什么?对于这些他一无所知,而且也没有知道的必要——辛格威斯家族要做的仅仅是履行统治者的职责,令古兰贝尔继续保持大陆霸主的地位。

  可是现在不同,现在的莫巴帝•辛格威斯仅仅是一个新生的吸血鬼,既没有亲人也没有国家,他的手上只有一柄剑。

  圣十字剑是不会为了个人梦想挥舞的,何况莫巴帝从未有过个人梦想。所以他需要知道,菲娜之骑士是为何而战,菲娜是为了什么而要成为神灵。最重要的是,他必须确认,协助菲娜而反对希亚对世界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属于神灵的战争会对凡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为了得到这答案,莫巴帝等待了整整一百年。

  希亚历四二年,整个南卡那多斯大陆已完全处在教廷的统治之下,白石山脉的矮人及幽暗森林的精灵向审判骑士团表示了臣服,北卡那多斯大陆的五个国家也由于贸易往来而在经济上受到控制。女神联盟进入了它的鼎盛时期。

  然而,希亚的力量虽然能令她的信徒战无不胜,但是却无法帮助教廷统治如此广大的疆域。如果没有魔法的加持,再锋利的武器也会产生崩刃,而如果没有自律与约束,再强大的统治也会变得分崩离析。

  到了希亚历一○八年,除了中央教廷所在的南卡那多斯,各地的局势都由于主教们苛刻的统治而变得动荡起来——因为这一百年中,尽管审判骑士团的口号从未有过任何改变,它的成员却越来越贪图权力与金钱——原本为女神骑士们所嘲笑、唾弃的政治斗争,现在也已在立着希亚雕像的圣洁教堂中悄无声息地蔓延了开来。

  “对于菲娜来说,现在正是最好的机会。”雅加西站在高高的山崖上,眺望快要被地平线吞没的夕阳,过了好一会他才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学生,“而且,我想你也应当决定自己的选择了。”

  另一位日行者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俯瞰古兰贝尔曾经的王城。

  百年前横跨山脉的大帝国如今被划分为六个行省,由六位红衣主教分别管理。原本这是一种相当有效的统治方式,然而由于主教们各自的贪欲,除了审判骑士团以外的地方军队都被分割成了私人势力。现在的军队不仅不会去保护人民,相反还频繁地将矛头指向他们——主教们征收的税收一年比一年繁重,并且经常为了“政绩 ”而将劳动者以异端的罪名关押起来。

  “审判”这个原本严厉的词汇已被彻底腐蚀了。

  沉寂良久,莫巴帝终于点了点头:“恩,的确是该作出选择了。”

  “看到现在的景象,你会后悔当初投降的决定吗?”

  莫巴帝摇了摇头:“当然不会,在百年前那是唯一的解决方式,何况虽然辛格威斯王朝会因此灭亡、古兰贝尔帝国会因此瓦解,但国家的实体以及组成这国家的人民是依然存在的,融入拥有更强力量的联盟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坏事,相反却能从中得到进步,这就足够了。”

  “至于现在……只是说明了一件事,女神的统治和凡人一样,都与永恒二字无缘。”国王这样淡淡地总结,“我将人民托付给了希亚,她进行了优秀的管理,但是现在必须收回这托付,因为她已经失去那资格了,一切只是如此而已。”

  “菲娜是不一样的,她的理想远非‘征服与统治’这么简单,而是会令整个世界发生改变的愿望。”雅加西的语调中蕴涵着眷恋与思念。

  “我同样如此期望着,但既然要击败希亚,那好好地管理希亚联盟亦是无法逃避的一环。”皇帝的学生点点头,“对于莫巴帝•辛格威斯来说,成为菲娜之骑士的理由并不是为了女神成为完全体的愿望,仅仅因为那是我的责任。”

  “责任……吗?”皇帝喃喃自语,“相当执着的想法,但是那责任究竟是谁赋予你的?”

  “或许是在继承圣十字剑的誓言、肩负起国王之名时决定的东西吧。但是……”莫巴帝说着,下意识地握紧腰间的剑柄,接着却又放开,“也不仅是那样,因为只要我还存在着,即使失去了武器和王冠,那责任也依然存在。具体究竟是什么已经无法说清楚了,但必须履行这责任是确实无疑的。”

  他说着转过身走向下山的小径,示意谈话到此为止。

  “你憎恨希亚吗?”皇帝的声音迫使那步伐停了下来。

  “不,那种感情只会让人失去理智的判断能力而已。”莫巴帝依然背对着自己的老师,所以看不到他的表情,“讨论这些是无意义的,我只想要贯彻义务,这就足够了。”他简短地回答,然后便随着落下的夕阳一同消失了。

  希亚历一○九年,神灵之间的战争终于爆发。以菲娜女神直属的血族为先锋,不满于教廷统治的国家和地区纷纷揭竿而起,掀起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不仅是卡那多斯大陆,甚至连远在大洋彼岸的洛伦丹也同样受到双方的波及。

  在菲娜女神的联合大军中,莫巴帝•辛格威斯作为东卡那多斯战略军总指挥,统率着一支由人类组成的大部队。这支所向披靡的军团有一个鲜明无比的特征:全部的骑士所使用的武器,都是古老制式的十字双手剑。也因此,它被人们称为——

  十字军。

  与皇帝率领的血族相比,人类无法摆脱疲劳、痛苦与恐惧的束缚,但对于莫巴帝来说这根本不是问题。百年之前,孤独应战的国王无法抵御女神信徒的入侵,然而此时此刻,在成为菲娜之骑士后,他所率领的十字军就犹如最锋利的尖刀,将审判骑士团苦心经营数十年的防线在短短几周内切割得支离破碎。

  希亚历一一○年,辛格威斯家族最后的成员终于亲自率军攻下了曾经的古兰贝尔王城。

  当那个高而孤独的身影一个人再次走在从宫殿通向十字广场的大道时,没人知道此刻他的灵魂是否在颤抖,他的意志是否在沸腾。

  他是否回想起了为了国家而摘下王冠的时刻?

  他是否回想起了十字广场上人民专注的目光?

  他是否……回想起了最后一刻,伊修塔尔微笑的容颜?

  就连对莫巴帝了如指掌的皇帝也不知道。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十字军的步伐不会就此停下,十字剑仍将继续挥舞。虽然莫巴帝失去了保卫国家的誓言,但却因此肩负上了守护世界的责任。

  为了履行这责任,圣十字剑的持有者唯一能做的,就是迎接永不完结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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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4-20 09:22:34 |显示全部楼层
死亡骑士 番外篇 火焰之魂 火十字[三 雷霆]



  希亚历一二九年,神灵战争的第二十个年头。当战火燃遍整个卡那多斯大陆的时候,菲娜终于感应到了世界树即将降临的位置——洛伦丹大陆北部,希亚的势力范围。

  任何魔法对于女神的灵魂之石来说都是无效的,因此,如果菲娜联军想要在未来安全地将菲娜护送到大洋彼岸,他们就必须完全控制天空与大海,同时在洛伦丹开拓出一条通往世界树诞生之地的“神道”。

  即使是对于无敌的皇帝来说,这依然是非常艰巨的任务——当陷入长期战争之时,血族们便已注定失去了最初连战告捷的锐利。

  希亚联盟在渡过开始几场战役的连续大败后,当机立断公开处决了审判骑士团中为首的横征暴敛者以平民愤,接着,当时的审判骑士团团长阿多卡夏更是果断地舍弃大片领土以收缩阵线,凭借南大陆的纵深防线抵御菲娜的攻势。而血族在夺回了古兰贝尔却由于疆域的扩大陷入拉锯战的泥潭之中。在这种时候,抽调兵力前往洛伦丹大陆无疑是相当冒险的行为。

  但是,也同样是每一位渴望成为女神的意志体必须经历的考验。

  作为菲娜联军的最高指挥官,皇帝雅加西必须留在卡那多斯大陆,开拓“神道”的重任因此落到了莫巴帝的肩上。

  希亚历一三二年,菲娜远征军来到洛伦丹的第三年。

  天空为薄墨所染,带着破晓前独有的寂静。莫巴帝坐在山一样高的尸骸上,手驻圣十字剑眺望淡绿色的大平原,等待新一天的黎明。

  持续了整整三天两夜的遭遇战已经结束了,想要截击远征军的敌人在巧妙的战术引诱下反被包围,损失达到三万之众,而己方牺牲的战士甚至不满一万。不仅如此,联合法赫多德一同开拓“神道”的战略目的也已经毫无阻碍地达成。

  可以算是一场值得夸耀的胜利吧?然而对于圣十字剑的持有者来说,这只是日常的风景罢了。

  周围的血腥味很浓,普通的吸血鬼在这种环境下很快就会陷入疯狂的状态,甚至不分敌我地进攻。即使是再怎么意志坚定的战士,想要克服这种本能的渴望,也至少需要数十年的磨练才行。

  然而,莫巴帝•辛格威斯却在成为血族的第三天便已舍弃了本能。

  与其说是他的意志超越了极限,还不如说那是由于观念养成的习惯——正如同金钱与权力是人类的享受一样,饮血同样是吸血鬼的享受——而圣十字剑的持有者,恰恰完全与“享受”无缘。

  无论是在战场上为了迅速恢复而暴饮鲜血,还是在政场上以无懈可击的优雅拉拢强力盟友,这些都仅仅是为了达成莫巴帝从一开始就贯彻的原则——尽可能地保障大多数人的生命与利益。

  圣十字剑唯一停下的时候,或许只有在这样寂静而美丽的黎明。

  “传闻中不懂得人类感情的战士,居然也会欣赏日出?”懒洋洋的话语传进耳畔,听起来与战场的风景丝毫不衬。圣十字剑的持有者于是从沉思中醒来,将目光转向了那个悦耳声音的主人。

  一头火红色的长发被干净利落地扎成马尾,黑色的瞳孔里透着琢磨不透的笑意,跨过尸体的步伐则轻盈得好象晨间的散步——这就是被称为大探险家的凯琳娜。尽管看上去连二十岁都不到,但她的事迹却早已远扬到了永冻的诺德森大陆;而尽管名声在外,凯琳娜究竟从何而来却又无人知晓。

  总之,是位兼具强大、神秘与美丽的女性。

  一个月前,当菲娜的远征军在陌生的环境中步履艰难时,这位大探险家自告奋勇前来为他们领路。在她的引导下,军团不仅迅速熟悉了洛伦丹大陆,而且还屡次挫败来自希亚联盟的进攻。虽然始终不清楚凯琳娜这么做的目的,但在莫巴帝看来,邀请她成为盟友的益处显然远远大于其中隐藏的危险。

  此次战役的胜利,同样有凯琳娜的一份功劳。

  “不是‘不懂得’,只是没有那个必要而已。”淡淡的话语算是辩解,“对于一名指挥官来说,最重要的是冷静的头脑和判断力。”

  “老套的反驳,”凯琳娜撇了撇嘴,“既然如此,那为何又在这里欣赏日出?”

  “想要记住这个世界的样子。”莫巴帝简洁地回答。

  “这理由还真符合‘世界守护者’的身份。”红发女孩露出狡黠的表情,突然凑近莫巴帝,“说起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单独面对面地交谈呢,不妨借此机会问个清楚吧。我听过很多关于你的传闻哦,比皇帝雅加西的还要多得多~!”

  “传……闻?”莫巴帝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这位大探险家大概真的是孩子吧?

  “可以吗?”凯琳娜以期待的眼神看着对方。

  “总之,尽我所能。”莫巴帝点点头。

  “你要遵守诺言哦。”凯琳娜微笑起来,“那么,告诉我你和拉素媚公主之间的爱情故事好不好?”

  古兰贝尔曾经的国王愣了一下,过了好几秒才再一次重复对方的话语:“拉素媚公主?”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虽然我和她的婚姻确实存在,但是……那仅仅是为了能令辛格威斯家族延续下去的必要措施,同时也是为了帝国稳定的一场政治婚姻。”

  “当拉素媚身患重病的时候前线的战事也很吃紧,因此尽管王都频传急报,我依然选择留在了战场上。而等到战争结束以后,葬礼早已结束,我甚至没办法见她最后一面。”圣十字剑的持有者叙述着,语调依然平静,“如果一切到此为止,或许只会被称为是‘冷酷的国王’吧,但是现实却永远比你想象的还要残酷。”

  “因为我不仅在国家和拉素媚之间选择了前者,而且还为此牺牲了我和她的孩子——伊修塔尔。”

  清晨的空气里,逐渐荡漾开一丝无法散去的寒意。

  “古兰贝尔王都的天空,如今依然象山一样笼罩着视线。在处刑的那一天,我的女儿非常害怕,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力不哭出声,可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莫巴帝以国王的立场索取了伊修塔尔的生命,但是身为父亲的那个人却连安慰的话语都说不出来,不是很愚蠢吗?”那话语象是在质问自己,“即使如此,她依然笑着接受了我的哄骗。”

  “但是,如果可以重来一次,相信我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因为那牺牲的价值明白无误——我和伊修塔尔的死拯救了整个古兰贝尔。”圣十字剑的持有者这样总结,眼神和鞘中的剑锋一样锐利,“虽然作为一个父亲,我很愧对自己的亲人。但当时的判断并没有错误,得到这样的结果,我亦没有半点后悔。”

  “对不起……因为我一时的好奇……”凯琳娜低下头,让火红的发丝遮去自己的表情。

  “不,没什么,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莫巴帝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女孩给人的感觉……太奇妙了。以前我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那时的心情,即使是雅加西和菲娜也好,他们所知道的同样仅只是客观事实而非我自己的感受……但现在,为什么会对她如此坦诚?

  “我不象传说中的英雄,是否令你觉得很失望?”从来不表露感情的战士难得这么问了一回。

  “没那回事。”凯琳娜认真地凝视着对方,“能知道真有像你这样的人存在,我觉得已经不枉此行了。”

  “只不过啊,如果真的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女孩站起身,在莫巴帝的眼中留下朝阳勾勒出的美丽剪影,“战胜希亚才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那头火红色的长发就象一面旗帜,在风中倔强地飘扬。那一瞬间,莫巴帝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你用自己和亲人的生命作为希亚接受古兰贝尔的代价,但结果呢?人民依然无法摆脱被压榨和剥削的命运。如果可以预知一百年后的情况,当初的你是否还可以毫不犹豫地将国家交托给女神?”

  “凡人是无法对抗神的,所以那是唯一的选择。何况当希亚失去统治人民的资格时,我便已决定……”莫巴帝有些迷惑地看着对方。

  “决定帮助另一位女神吗?”凯琳娜的话语突然变得冰冷异常,“那么我问你,如果另一个百年之后,当菲娜变得和希亚一样苍白无力时,你又该何去何从呢?再一次追随新的女神吗?”

  “为了这世界而奉献自己的一生乃至所爱之人的生命,这值得尊敬。但是,如果凡人将希望寄托在并非不朽的神灵身上,那是否可以算是一种屡教不改的愚蠢呢?何况……”红发女孩的嘴角掠过一丝冷笑,“菲娜恐怕比希亚要危险得多哦,因为她想要做其他神灵没有完成的事——接纳最后一位星之子‘终末’,然后成为完全体。”

  “你是怎么知道的?”远征军指挥官的眼神在一瞬间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我想我从未向只认识一个月的人提起过这些。”

  “对于神这种存在,我可是比你要了解得多得多。因为我同样是非人的存在,从虚无里诞生的星之子。”红发少女丝毫不在意对方的举动,再一次恢复了刚才可爱的表情。她的笑容天真得好象不懂人情的纯真孩童,清脆声音叙述的事实却比政客的尔虞我诈还要无情。

  直到这个时候,莫巴帝才发现被试探的人是自己。云耀的掌握者在第一时间将手伸向剑柄,可忠于自己的武器却无论如何都抽不出来。

  “但是请你别误会。”眼见对方的动作,大探险家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和她同出一源,但我绝不是站在希亚一方的。”

  “为什么?”莫巴帝终于放弃了努力。

  “作为最亲近女神的骑士之一,菲娜一定和你讲了许多关于她的梦想的事情。可是,你知道什么是‘终末’吗?”凯琳娜反问,对于对方的沉默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或许连她自己也不清楚‘终末’所具有的力量。”

  “但是我很清楚,因为我就是现世女神遗落在人间的最后一份力量——”

  “——希亚之终末。”

  “让我来告诉你,最后的星之子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伴随着清亮的话语,圣十字剑的持有者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摆脱了重力的束缚。无形的力量托起了凯琳娜和自己,带着两人象箭一样射穿天空。

  风在耳旁呼啸着,云从身后掠过。接着,莫巴帝突然感到自己的身体重又被重力抓住,象铅块一样急速坠落向地面。当两人身下渺茫的大地再一次清晰起来的时候,无形的绳索终于放到了头,下坠的两人硬生生地被拽住,猛地悬停在半空中。

  巨大的惯性令吸血鬼无法抑制地干呕起来,心脏就好象要冲出胸腔一样。过了好一会,当莫巴帝终于从急停的冲击中恢复过来时,陡然发现脚下是一座繁华的城市。

  城墙上的旗帜标志鲜明,矗立在建筑群中的高塔十分醒目——这是菲娜远征军的目的地,法赫多德的第二大都市,魔法中心曼斯塔。

  “终末所具有的力量,仅只限于破坏。”

  凯琳娜的声音远远传来,纯黑的瞳孔中闪过一线白光。

  拂晓的晨光黯淡下去,一大片乌云从天际席卷而至,将曼斯塔的上空完全遮蔽。在云层中间,隐隐有雷光浮动。接着,无数道灼烧视线的闪电象瀑布般从天而降,将接触到的一切捻为齑粉。

  整座城市被点燃了。为闪电毁灭的建筑悲鸣着坍塌,为雷鸣惊醒的居民呼喊着四下逃窜,就连精通奥术的法师在这力量前也同样束手无策。

  “你应当见过希亚的旗帜吧?由雷霆编织而成的花环。”轰鸣声中,低语清晰地贯进莫巴帝的耳畔,血族于是抬起头直直地凝视着对方。

  “那可不仅仅是一个标志,而确实代表着希亚的个性——犹如闪电般无情的审判。所以,作为她的终末,我最擅长的祈祷之力也同样是雷电。”无数闪电的映衬下,红发的倩影看上去就好象是天穹上俯瞰众生的审判者。

  “尽管生来就拥有优秀的天赋,创造对于我来说依然是非常艰难的事情——做出的食物总是淡而无味,建起的树屋总是迅速枯萎,治疗伤口要消耗的精力也巨大异常。可是,如果是破坏,那只要心意一动便可即刻达成,就好象现在这样……”

  “停下~!你没必要为了证明什么而摧毁整个城市~!”莫巴帝打断对方冷静的叙述,在雷鸣中声嘶力竭地大喊。

  “不,完全有必要~!”凯琳娜的语调也激动起来,“如果不这么做,你根本无法从对神的依赖中脱离出来~!你根本不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毁灭~!”

  “你已经失去理智了,凯琳娜。”

  “我的双手早已被鲜血染红了,多毁灭或者少毁灭一个城市根本无所谓。终末这种存在……本来就是比魔王还要可怕的东西。”红发女孩眼神淡漠地看着脚下的人间地狱,“何况,和持续了二十年的神灵战争比起来,我所造成的损失又算得了什么?对于可见的破坏竭尽全力地阻止,但是你却忘记了自己置身的这场战争吗?”

  “不要在这里狡辩~!战争是为了世界的进步而必须作出的牺牲,但你此刻的行为,根本是毫无意义地屠杀。”圣十字剑的持有者冷静地回答,宝石瞳在一瞬间亮起赤红的光芒。

  “‘为了世界的进步’?”希亚之终末冷笑起来,“你现在已经知道终末所具有的力量了,你觉得渴望得到这种力量的女神会为世界带来进步吗?”

  莫巴帝的瞳孔在一瞬间剧烈地收缩。

  “不只是我,历代女神之终末总是陷于破坏的诅咒之中,所以……未来的某一天,当菲娜之终末诞生时,亦逃不出同样的结局。”

  “谁不渴望强大的力量?但终末所具有的力量或许是太过强大了,以至于连神灵也会感到害怕,连神灵也想要将之抹消。”

  “对于女神来说,自己的‘终末’就如同一帖无解的毒药。”凯琳娜黑色的瞳孔中闪过不易察觉的黯痕,“而想要接纳‘终末’成为完全体的女神,或许就是这世界的毒药了。”

  “今天的战争已经否定了伊修塔尔当初牺牲的意义,如果你还要继续寄希望于神的梦想,那么在不久的将来,你的努力同样会化为乌有。”红发少女的话语就象冰一样冷酷无情,伴随着远去的声音,女孩纤细的身影也融入了透明的空气之中。

  接着,仿佛被卷入火焰的漩涡般,血族从半空直直坠向脚下燃烧的城市,越落越快,最后被黑暗完全吞没。

  梦~!?

  这个……是梦吗?

  莫巴帝猛地睁开双眼,半跪在地大口地喘气。亡灵的躯壳依然冰冷,可是他却觉得自己早已浸透在冷汗之中。

  周围的风景依旧,是毫无生机、尸体遍地的战场。唯一的不同在于,血族已错过自己喜爱欣赏的黎明,太阳早就升上了半空。

  “莫巴帝大人,您究竟去哪里了?我们都找了将近两个小时了。”远征军总指挥的副官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全军都已经整装完毕,现在正处于待机状态,请发布命令吧。”

  “凯琳娜在哪里?我必须见她。”血族调整了一下气息,竭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那位探险家刚刚已经离开了……并没有给予理由,而且无论怎样劝说都没用。”副官的话语中带着一丝遗憾,“不过,她留下了一封给您的信。”对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相当普通的信封。

  莫巴帝接过信,拆开的时候,一颗蓝色的宝石滑落到了手心。

  “等你决定了的时候,就打碎这颗宝石吧。”纸上只有简短的一行字,但其中蕴涵的意味却沉重无比。

  “出发去曼斯塔,保持急行军的状态。”血族迟疑了一下,然后将宝石收入怀中。

  在接下来的一周行军中,莫巴帝一直希望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仅仅是个梦,然而,当城市的废墟映照入远征军的视线,当幸存者痛苦的声音传进战士的耳畔时,血族终于明白了。

  自己不能对神的秘密置之不理。

  自己必须依靠自身的力量去判断神给凡人带来的影响。

  自己必须在肯定神与否定神之间作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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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4-20 09:24:46 |显示全部楼层
死亡骑士 番外篇 火焰之魂 火十字[四 永悬之剑]



  曼斯塔毁灭的真正理由只有莫巴帝一人知道。然而对于法赫多德来说,从天而降的雷霆无异于希亚女神的怒火,为了避免秧及自身,陷入恐慌的统治者撕毁了与菲娜联盟之间的条约,反戈倒向审判骑士团。

  这种程度的背叛虽然不能阻止远征军的步伐,拖延的时间却使莫巴帝有更多机会可以去寻找和刺探关于女神的秘密。有好几次,他甚至面对面地试探女神。

  即使如此,圣十字剑的持有者依然得不到半点可以否定凯琳娜的证据。

  “渴望达成父亲的梦想,追求完美无暇的世界。”这是菲娜能给出的答案,就好象水中之月一样,靠得再近也触摸不到。事实上,由于并没有先例,所以恐怕就连想要成为完全体的菲娜本人同样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

  对于金发银瞳的女神来说,追逐那梦想便是她的执念。而对于女神之欧林雅加西来说,守护女神便相当于存在的意义。

  即使最后的结果是世界毁灭也好,皇帝的剑依然会为了菲娜而挥舞吧?

  但圣十字剑的持有者无法追随他的老师。不,对于眼中只有“世界”的他来说,冒险本身就是被禁止的行为。以凡人的生命为赌注,看看菲娜的愿望究竟会带来毁灭还是完美,这种事,莫巴帝根本就做不出来。

  所以,他唯一的选择,只有打碎凯琳娜留下的蓝宝石。

  希亚之终末将一言不发的血族带到了自己位于冰雪大陆诺德森的图书馆——她最大的图书馆。在那里,将知识喻为毒药的红发女孩彻底分析了黎明之战的整个过程,并指出何时才是最佳的出击时机。

  希亚历一三七年,在世界树业已降临、神道业已开启的时刻,莫巴帝再一次走上了背叛的道路。

  尽管女神与世界树融合的时间只有短短七十二小时,但事实上,残酷的拉锯战早在那之前便已展开。以血族为先锋队的七十万远征军与审判骑士团的八十五万部队在长达四十公里的战线上僵持了整整两周,当菲娜的灵魂之石终于抵达世界树脚下时,战士们流出的鲜血已经汇聚成了海洋。

  但不知疲倦、不畏阳光的血族依然坚守着阵地。

  掌握了云耀奥义的吸血鬼足以和超越凡人的使徒一决高下,即使审判骑士再怎么冲击,菲娜的防线依然没有任何破绽。然而在黎明之战倒数第五小时的时候,莫巴帝以及他所率领的一部分十字军却终于向着曾经的同伴亮出了剑锋。

  曾被喻为菲娜军团中最锐利的剑,在关键的时刻插进了主人的胸膛。

  防线崩溃得如此彻底,就连身为敌人的审判骑士团也在怀疑是否是精心策划的圈套。直到银色的使徒长驱直入时,战斗的双方才终于从震惊中醒悟——血族们堕入绝望,骑士们士气大振。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当莫巴帝阻挡在雅加西面前时,瞪大眼睛的皇帝愤怒地质问,“明明是那么信任你~!明明可以让这个世界成为完美无暇的世界,为什么还要背叛菲娜~!?”

  “因为菲娜的理想很有可能会令这个世界蒙受深重的灾难。”莫巴帝面无表情地回答,“我不能将这个世界的命运押在女神不确定的未来上,所以这是唯一的办法。”

  “结果宁可选择无所作为的希亚吗?”皇帝冷笑起来,“这样的话,世界永远也无法进步~!”

  “你错了,老师。现在我已不打算再依赖神,因为无论是想要成为完全体抑或停留于未完成的状态,都无法给世界带来什么。”对方摇了摇头,“只有凡人才能为自己创造真正的进步。”

  “你究竟有什么资格来决定世界的命运?”

  “如果我没有那资格,菲娜亦没有。”圣十字剑的持有者这样说,将闪着寒光的武器置于胸前——这是誓要决死一战的表示。

  究竟什么样的理由能让与自己相处了一百年的战友在短短的瞬间倒戈?皇帝不明白。那双燃着火焰的宝石瞳能看透敌人的一切动作,但是却无法看透莫巴帝的灵魂。

  不过,或许从一开始——当莫巴帝站在十字军最前线奋不顾身地冲锋时,当莫巴帝不惜用身体替菲娜的灵魂之石挡下刺杀之刃时,这个结局就已经注定了。不懂得考虑自己的利益、总是将感情因素排斥在外的战士是最锋利的剑,也因此,在回斩向最初的主人时同样不会有任何迟疑。

  该问的全都问完了,若是想要保住位于树冠中央的灵魂神殿,皇帝只有一个选择——打倒阻挡在面前的莫巴帝•辛格威斯。

  雅加西抿了抿嘴唇,神剑“天驱”出鞘的瞬间,他的全身也起了微妙的变化。虽然皇帝宝石瞳中的眼神依然冷静无比,但很显然,那个掌握云耀的躯壳已经进入了狂暴状态。皇帝的强制狂暴甚至影响到了周围的一切,即使是坚硬的城壁,缠绕的藤蔓,也逐渐显出与平常不同的样貌,因愤怒的完全解放而无法抑制地颤栗。

  同时具有无畏的身体与冷静的意志,这样的雅加西,莫巴帝以往从未见过。他唯一能肯定的是,自己绝对不可能阻拦住化身为狂战士的皇帝。

  但即使如此,那柄圣十字剑却还是直直地斩了下去。

  对于云耀的高阶掌握者们来说,战斗总是在短暂的瞬间中分出胜负。柔软的“天驱”在瞬间突破圣十字剑生硬的弧线,贯穿莫巴帝的肩膀。接着,在自己的学生来得及回防之前,战无不胜的皇帝已经冲进了他的怀中,然后全力放出一击。

  莫巴帝就象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从世界树之冠上坠落了下去。在碰到数千米以下的坚硬地面前,他的意识便沉入了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在决斗中落败的血族醒了过来。

  头顶的世界树之冠上,激烈血腥的战斗依然持续。银色的使徒和黑色的血族在枝叶间穿梭,交织的火网和流窜的闪电在战场上咆哮,每一处都上演着惨烈的攻击与防守。菲娜的信徒们正不惜一切代价地拼死抵抗,但战线依然在不停地收缩。

  莫巴帝试着动了一下,可是身体没有任何回应——全身的骨头都已折断,脊椎被皇帝彻底破坏,内脏也都全部移位了。如果不是因为世界树脚下堆积着比山还要高的尸骸,在坠落的时候自己大概就已经粉身碎骨了吧?但即使幸运地恢复了意识,他现在的处境依然很危险。

  继续这样躺着的话,亡灵的躯壳会毁损到无法恢复,依附其上的灵魂也会因此回归幽界。

  不过,说不定这才是最适合自己的结局。

  因为圣十字剑的持有者又一次背叛了相当于亲人的存在,只为守护那个既无法定义也无法触摸的“世界的利益”。

  急促的马蹄声令莫巴帝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接着,醒目的血红色铠甲跃入他的视线。

  “您就是莫巴帝•辛格威斯吧?”审判骑士匆忙地靠近吸血鬼,摘下兜帽后露出一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请不必担心,我是由凯琳娜派来的保护您的。”

  “凯琳娜?”莫巴帝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

  “是的。因为首领她说绝对不能让您死在这里。虽然菲娜成为神的可能已经被抹消,但时间并不会就此停止,未来一定会有新的女神诞生,希亚也必须进一步监视。”年轻的骑士点点头,“如果就这样死在这里的话,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和放弃并没有区别。”

  如果就这样死在这里,无论是伊修塔尔的死还是信赖自己的血族的灭亡,都会变得毫无意义。一个冷酷的声音在莫巴帝的心中响起,迫使涣散的宝石瞳重新凝聚起求生的意志。

  “血,”吸血鬼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我需要鲜血。”

  “是。”凯琳娜的同伴毫不犹豫地抽出匕首,在手腕上划开一道伤口,让赤红的液体从体内流出。

  圣十字剑的持有者开始贪婪地吸嗫起来。

  当审判骑士携着莫巴帝登上远离战场的山崖时,震彻天空与大地的雷鸣在身后响了起来——菲娜之黎明的最后一小时,希亚的雷霆之枪终于从神界刺入了现世。被摧毁得支离破碎的魔法防御结界根本无法抵挡神的怒火,碰撞的瞬间便灰飞烟灭。接着,属于菲娜的世界树在比太阳还要灼热的闪电中化为了燃烧着业火的巨大坟墓。

  莫巴帝的目光被牢牢地钉在高耸入云的火焰之柱上,一动也不动。以为舍弃了感情的灵魂在那景象前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冻结的心脏象是要冲出胸膛一样躁动,逼得血族用力将手按在心口。

  好想要大叫。

  好想要再次回到战场。

  好想要守护那些誓死也不愿后退的战士。

  可是……那是绝对被禁止的,如果做了就相当于否定了一切。

  “痛苦吗?”红发少女的声音从他的背后响起,“……一定是很痛苦的。因为那是罪。即使以正义或是世界作为战斗的理由,背叛依然是背叛,将深信自己的同伴、老师以及菲娜推向死亡,这个事实并不会改变。”

  “但是,你要记住一点。无论怎样也绝对不可以舍弃此刻的痛苦和记忆。舍弃感情的话,人就会变成傀儡,而傀儡是根本没能力守护这世界的。”

  “冷静地判断问题,但不要象机械一样失去思考的自由;牢记罪孽与痛苦,但不要让凡人的感情阻挡住自己的剑锋。”凯琳娜直直地凝视着圣十字剑的持有者,“只有这样,你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守护者。”

  莫巴帝•辛格威斯无言地点了点头。他最后看了地平线尽头逐渐坍塌的枯木一眼,然后缓缓转过身去。

  “走吧。”背叛了同伴、牺牲了女儿的男人简短地说。

  希亚历一三七年,菲娜的灵魂之石在黎明中被毁灭,世界树消失。整整七十万远征军中得以幸存的不到五万,而其中大部分还都是莫巴帝的追随者——那些乘乱逃出的十字军。直属于女神的吸血鬼一族几乎全灭,皇帝雅加西也下落不明。

  莫巴帝•辛格威斯的历史记载同样到此终结,之后再也没有人听起过这个名字。历史学家们对于他的背叛众说纷纭,但讽刺的是,没人知道他们讨论的对象依然存活在这个世界,依然影响着这个世界,依然守护着这个世界。

  希亚历一四二年,莫巴帝随同凯琳娜学习祈祷之奥义的第五年,无愧于“大探险家”头衔的红发女孩带着学生走遍了卡那多斯、洛伦丹和诺德森——在过去数百年间建立起的各个图书馆,这些秘密基地的开启方式,宏大知识的脉络以及建立起跨洋情报网的构思,凯琳娜将一切都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莫巴帝。

  看着她匆忙讲述着一百年都未必能消化的知识,血族很清楚,女孩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过,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在菲娜的威胁消失后,希亚自然会将全部注意力都转移到自己想要消灭的目标上。首当其冲的只可能是无法控制但又具有强大力量的女神之终末。

  “我已经将全部力量都灌注到‘凯琳娜蓝宝石’里了。”红发女孩说着,将镶嵌上终末护身符的圣十字剑递给自己的学生,“虽然现在的你无法调动起念之海的回应,但假以时日,总有一天可以掌握这属于神的力量。”

  “到那个时候,一定可以连灵魂都斩开。”凯琳娜以专家的目光再次审视剑的锋芒,“所以,就为这武器起个名字,名为‘诀别’。”

  “你不需要力量了吗?”莫巴帝问。

  “虽然终末对于祈祷术的掌握无人能及,但毕竟是未觉醒的碎片罢了,想要和神正面对抗是不可能的。”对方耸了耸肩膀,“留着也是浪费。”她说着站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血族永远冷静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演变成被希亚追杀的局面,即使如此,你也依然打算毁灭菲娜?”

  “当然。”凯琳娜微笑起来,“因为对于你我来说,任何选择中都不存在‘为了自己的利益’这条分支吧?所以我才会让你成为这责任的继承者。”

  圣十字剑的持有者没有回答,只是把长剑置于胸前,然后行了标准的骑士崇拜之礼。

  “那么,永别了,莫巴帝•辛格维斯,我聪明的学生。”凯琳娜简洁地告别,“希望你能顺利履行自己的职责。”

  再次成为孤独一人的男子就这样静静地目送女孩远去,然后将那个有着火红长发的背影永远地烙入自己的双眸。

  之后的几百年里,莫巴帝一直遵照并改进着凯琳娜的行动原则。即使掌握了神剑“诀别”的力量,凡人依然无法与女神对抗,而事实上也的确没有对抗的必要。对于以保护世界为目的的人来说,对终末报持恐惧的未完全体只相当于一个独裁的统治者,而新兴起的女神也只是渴望成为统治者的革命者罢了。

  莫巴帝唯一需要关注的只有女神之终末,但讽刺的是,她们最终都死于和自己同出一源的女神手上。

  [五 尾声]

  路维丝历二三一年。

  皇帝雅加西逝世后第一百八十八年。

  伊修托利与路维丝的战争开始的第四年。

  莫巴帝并不是很在意新爆发的神灵战争,比起很久以前菲娜和希亚之间席卷两个大陆的漫长战事,现在女神的影响力已经被削弱了很多。她们的争执更象是一场区域战争而非世界大战。

  再过几百年,当凡人终于意识到神并非永恒之时,或许就是女神彻底退出历史舞台的时候了。圣十字剑的持有者这样想。接着,凡人便会以自己的力量选择道路。

  今天,又是一个下雨的日子。

  里德尔帝国所建立起的地方恰好是古兰贝尔覆灭的地方,所以气候相同理所当然。几百年前,莫巴帝早就已经熟悉了这种潮湿的气息。然而,当血族在宽阔的街道上漫步的时候,突然之间映照入眼的景象却令他停下了脚步。

  那是蜷缩在街边的一个小女孩,头发乱成一团,身上穿的只能称为破布,双手上布满冻疮,赤裸的脚上也尽是丑陋的伤口。女孩看着街道的眼神中,除了恐惧以外只有空白。

  那眼神令莫巴帝的时间在一瞬间倒流回几百年前的雨天。

  血族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接着便缓缓走向蜷缩的孤儿。

  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如果能摆脱一神制的束缚,那么凡人渴望进步的心便会推动社会,当世袭国王制被民主的议会取代时,等级、特权、压迫、剥削以及由此而生的孤儿才能真正得到解放。那是时代车轮带来的影响,而非自己一人能做到的事。

  现在去拯救蜷缩在街边的女孩,根本毫无意义。这纯粹是自我满足和自我陶醉的做法罢了~!

  可是尽管理智地作出判断,莫巴帝的双脚却不听使唤。

  当发现一个高大的男人正走向自己的时候,女孩禁不住露出恐慌的神情——上次一个贵族的守卫一脚就将自己踢得飞了出去,左腿就是因此瘸掉的。但现在的自己根本没力气逃跑,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可能地蜷起身体,减小打击面积。

  然而,预料之中的打击并没有到来。相反,那个黑发的男子解下大衣,小心地裹住了冰冷的身体和受伤的双脚,然后温柔地将自己抱了起来。

  “……对不起。”

  她听见男子这样低声呢喃。虽然不知对方为何要道歉,但是那眼神中一闪而逝的爱怜令女孩觉得安心。

  莫巴帝就这样抱着女孩在雨中走着。

  或许,这一次,他们能走到被称为“家”的地方。

  死亡骑士 番外篇 火十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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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4-20 13:51:31 |显示全部楼层
死亡骑士 番外篇 火焰之魂 剑之主[一 呼唤]



  正如名字所述,放眼望去,整个死亡峡谷内不存在任何植被或灌木。它的地表几乎全都是墨黑色的玄武岩,冷酷的岩石覆盖在大地之上,占据了全部的视线,令人觉得不寒而栗。再加上狂暴无比的强风,如果一个人只身影孤地在这片厌恶生命的领域中穿行,恐怕就连血液也会冻结吧?

  然而此时此刻,死一般的寂静却被某种强横的力量撕裂了。整个峡谷内布满了横七竖八的裂口,有些甚至深不见底,玄武岩的碎片四散在地,粉尘随风飞舞——就像是有一头猛兽用利爪在这个峡谷中刨过一般,可是事实上,就连巨龙也绝对无法造成这种触目惊心的破坏。

  能撕裂死亡峡谷的力量只有一种。

  “剑斗气……没错,而且是‘断山’级的。” 兽人仔细地抚摸皮肉外翻的大地,然后满意地叹了口气。

  从脸上的皱纹来看,他已经有六十来岁了,深褐色的头发中镶入好几缕银丝,并且很长时间没有剪过,宽大的下巴上面也有不少胡子碴,猛一看上去像是从深山里出来的野人。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残破的身体——老兽人左边的袖管是空的,为了保持平衡他不得不披上一件沉重的短斗篷,他的左脚行动起来十分僵硬,尽管穿着靴子,但踏在玄武岩石上却依然发出沉重的声音——这是一条钢做的假肢。

  死亡峡谷的来访者就这样无言地走着,拖着那条铿钪做响的铁腿,一路查看大地的伤痕。最后,在峡谷的出口处,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近百人正围成一圈肃立,在他们的中央,一名铁塔般高大的兽人战士正失神地望着正前方,一动也不动。他的全身都缠满了绷带,只有几处露出绿色的皮肤。在这片冷酷的黑色土地上,这种搭配格外地刺眼。

  而在兽人战士的对面,有着火红色眼睛的人类青年正满不在乎地与他对视着。

  “好了司仪,别在乎那些繁文缛节,让我们快点结束仪式吧。”人类战士催促着一旁的老者。

  对方只得点了点头,然后开始大声宣布:“路维丝历四二年,挑战者阿尔萨斯战胜了剑圣领主雷克斯,甚至掌握了剑斗气‘断山’级奥义。按照我剑圣一族的传统,现在我宣布,阿尔萨斯有资格担当新一代的剑圣领主。”

  “如果在场的见证者中,还有谁有疑问,请立刻提出。”回应这句话的只有沉默,于是司仪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兽人。

  “雷克斯,请交出领主之戒。”说这句话的时候,司仪看到了烙在失败者眼中的痛苦。

  对于掌握着剑斗气力量的人们来说,唯一能决定一切的只有力量。尽管品格、声望与决断能力同样非常重要,可是掌握着领主之戒,担当雷霆族首领的人,一定是所有雷霆剑圣中最强的那个。时间会消磨去力量的锋锐,在得到戒指的那一天,持有者就明白总有一天自己会老得无法守住它,但雷克斯从未想到自己竟然会在人生的颠峰时期败给这样一个对手~!

  这个叫阿尔萨斯的人类剑圣今年只有二十岁,但和那些缺乏经验的同龄人完全不同,他拥有难以想象的力量——阿尔萨斯甚至掌握了传说中的‘断山’。当决斗开始时,那种排山倒海的攻击令所向披靡的兽人第一次产生了胆怯,之后的形势毫无悬念。

  自己已经彻底输了,而且也许尽一生的精力都无法追赶上这个眼中燃烧着火焰的对手。

  “请交出领主之戒。”等了半晌后,司仪加重语气,重复发话。雷克斯这才从懊悔与失神中醒悟过来,他缓慢地褪下手上的戒指,然后递到了青年伸出的手上。接着,高傲的兽人弯下膝盖,跪在了地上。

  对于失败者来说,这是领主交接仪式中最痛苦的部分。高傲的剑圣必须额头触地,向对手表示臣服,而在这漫长的叩拜中,力量决定一切的信念将会永远地印刻在跪地者和所有人的灵魂之中。

  每一名身处死亡峡谷中的剑圣都在无言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但突然间,一个沙哑的声音却打断了人们的冥想。

  “你叫阿尔萨斯?”

  所有的人都将视线转了过来,其中混合着惊讶,轻蔑与愤怒。剑圣一族在卡那多斯大陆上的势力几乎无人能及,就连王公贵族也不能轻易冒犯,但眼前这个缺胳膊少腿的老兽人却胆敢打断如此重要的雷霆之戒交接仪式?

  可是冒犯者似乎根本就不在乎。他只是扫视了一下周围,然后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那名青年的身上。

  “没错,就是我。”对方有些迷惑,“你……有什么事?”

  “看看你手中的戒指,它的上面雕刻着一道闪电。”老兽人眯起眼睛,“拥有了这枚戒指,就相当于成为了雷霆一族的首领,整个北卡那多斯最强大的剑圣。现在的你,足以与猎潮剑圣和暴风剑圣并驾齐驱。”

  “你已经站在了常人难以企及的颠峰,还有什么样的目标呢?”那声音中带着一种老练的试探,但阿尔萨斯却冷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会很有趣,原来又是这种老套的东西。如果你是说客的话,最好立刻就滚。”阿尔萨斯扬手就是一剑,无形的斗气从老兽人的耳畔擦了过去,带起一道鲜红的血痕。

  “精准有力,而且对于斗气的引入也恰倒好处,你具有很高的天赋。”老兽人却连眉毛都不皱一下,只是轻轻地拭了一下脸,“如果不喜欢说教的话,这个或许能让你觉得有点意思。”他说着,从怀了掏出一个东西,丢向阿尔萨斯。

  对方漫不经心地抓住那个闪亮的东西,然后扫了一眼。下一瞬间,阿尔萨斯的瞳孔却顿时收缩,整个人一下就紧绷起来。

  老兽人丢过来的是一枚戒指,上面所镌刻的图案既不是雷霆,也不是暴风或海浪。那上面刻着的是一朵燃烧的火焰。

  传说中的火焰之戒,一枚属于剑圣三大分支统领者的戒指。

  “这是?”阿尔萨斯有些难以置信,傲慢的青年不得不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司仪。而当老人看清之后,忍不住低低地喊出了声。

  “这是帕西蒙的戒指~!”司仪声音令周围的人们顿时浑身一颤。

  作为统领整个卡那多斯大陆剑圣的领袖,那位强悍的兽人早在三十年前就突然消失了,连同象征着最强的那枚戒指一起。可是现在,毫无征兆地,火焰之戒却突然再度出现,而且竟然直接落在了自己的掌心中。

  巧合,还是命运?

  “你究竟从哪里得到的?”很显然,现在已经没人打算让这名不速之客就这样离开了,气氛在一瞬间剑拔弩张。半跪在地的雷克斯也正以警觉的表情打量着那名老兽人。

  被质问者干笑了几声,露出一种痛苦而又无奈的表情:“我就是帕西蒙。”

  人群在一瞬间炸开了锅,“不可能”之类的喧哗声充斥于耳,可是阿尔萨斯却只是问了一句:“看样子你输了。”

  “嘿嘿,一点都没错。”传说中的剑圣,眼前残缺的老人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盖过了所有的嘈杂,“我这个卡那多斯最强的剑圣被人打得落花流水,靠着施舍才拣回一条命,不过那是整整三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我知道自己已经老了,而火焰之戒需要一个继承人。”

  “年轻的剑圣,雷霆族的首领,你想继承这枚戒指吗?”帕西蒙一字一顿地问道。

  阿尔萨斯点了点头。

  但在这时,司仪却愤怒地阻止了他:“不要轻易地订下约定,我们并未确定他的身份,谁知道这个家伙究竟是什么人,不能因为一枚戒指就……”

  “有戒指便足够了吧?”年轻人不耐烦地打断对方,“如果他不是帕西蒙,那就说明他已经杀了传说中的剑圣并将戒指据为己有,这不是很简单的逻辑?”

  “可是……”

  “得了,只要够强,谁都有资格发言,这不是不成文的规定吗?”阿尔萨斯皱起眉头,以冷酷的语调迫使司仪住了口,“他至少曾经强大过,所以让我听听这个人要说些什么。如果是只针对我的要求,那决定也将由我一人做出,你们谁都不许插嘴~!”

  “很好。”老兽人满意地眯起眼睛,“我要的就是这样的一柄利剑。”

  “告诉我你的条件。”雷霆族的新首领以目光压制住周围所有人的喧哗,然后凝视着对方的眼睛。

  “替我击败雅加西,人们称为‘皇帝’的那个男人。”帕西蒙舔着嘴唇,“五年一次的大卢尔德竞技大会就要开始了,雅加西一定会参加,我希望你能在这个世界面前击败他。”

  永远不会老去,永远保持着警觉,大卢尔德竞技场永远的冠军,曾参与过几百年前的某个黎明之战,拥有无双的剑术,一次便斩杀三千名精灵王国的精英战士,据说近几年他甚至战胜了火焰之王美露基狄克——这就是皇帝雅加西。如果说剑斗气对于人们来说是个传说中的存在,那么皇帝对于剑圣们来说,同样是个传说。甚至有人认为皇帝曾窃取了只属于神的力量。

  “但传说毕竟不会让人感到害怕,只有在与皇帝面对面地战斗过后,你才会明白什么叫做绝对。”帕西蒙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钢腿,眼神失落地望向前方,“据说,在与皇帝交战过的无数战士中,我是唯一活下来的人。很幸运对吧?可是我从此却明白了自己永远也无法达到他的程度——并不是因为身体残缺的关系——对于渴望力量的人来说,这是难以忍受的事情。”

  “所以自从三十年前,大竞技场的决斗过后,你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并且运用势力封锁了关于那场决斗的一切消息。”

  “没错,我不希望剑斗气的威名因此受到影响。在那之后,我一直在寻找着能击败皇帝的战士,每时每刻都在寻找。”

  “为什么会找到我?”

  “因为皇帝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老兽人低声回答,“而且我也没办法去选出千年一人的最强剑圣。所以只能选择你了,三十年来最强的剑圣。”他的目光中掠过一道狡黠的波澜。

  目前两人正位于前往大陆南方的旅途中。尽管雷霆族的长老们全都持反对态度,但阿尔萨斯依然决定跟随这个来历不明、持有火焰之戒的老兽人。年轻的剑圣并不在乎听到的信息中会带有谎言,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战斗。

  “告诉我关于皇帝的事。”

  “我当然会告诉你,否则根本一点胜算都没有。”帕西蒙摆了摆手,“可是在学习这些理论之前,更重要的是感觉。你必须先亲眼看过雅加西的战斗方式,才能明白我告诉你的一切。”

  “已经有人要同他决斗了吗?”阿尔萨斯抬起头。

  “决斗?那只是一场虐杀而已。”兽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但是依然值得去看……那种难以想象的虐杀。”

  路维丝历四二年十一月十二日,两人终于抵达了大卢尔德。这座城市的别名是“千年之城”。它曾经是整个卡那多斯最繁荣的城市,无数崛起帝国的首都,法师研讨的圣地,就连女神们也对其钟爱有加。在历史记载中,有三位神明曾选择这个城市作为神眷之地,至今属于她们的遗迹仍然存在于此。

  但比起那些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大卢尔德竞技场坐落于此。无论在动荡之年还是和平之年,千年之间竞技大会从未有过间断,每过五年,它总是会按时开启厚重无比的蔷薇大门,呼唤战士们的到来。而无数回应呼唤、将热血抛洒在热砂战场上的勇者们,每一次都为古老的竞技场以及以竞技场为中心的大卢尔德带来了无穷无尽的活力。

  现在,这座足以容纳数十万人的圆形建筑就在阿尔萨斯的面前威严地屹立着,仿佛一座无法跨越的高山,吞噬了年轻剑圣的全部视线。

  “周围的一切都在改变,可是竞技场却会永远地存在于此,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帕西蒙感慨地叹了口气,苍老的表情在一瞬间舒展开来。

  “的确很震撼,可是我见过比这更宏伟的场面。”阿尔萨斯却只是耸了耸肩,那种淡漠是游走于刀锋和死亡间的人才会拥有的,“任何一座山脉都比人工建筑要宏伟得多,而且论年龄的话,如果竞技场已经存在了一千年,那山脉与河流起码也存在了一万年吧?”

  “我没想到你辩论的功夫也这么好。”老兽人轻笑起来,“不过你搞错了,对于我们战士来说,竞技场本身并不是重点。”

  “只有竞技场中的那片红色土地——热砂战场,才是战士真正的归宿之地。”说这话的时候,帕西蒙的表情异常严肃。他好象已不再是那个被斩去一半身体的失败者,而是回到了三十年前,成为了统领着三大剑圣分支的最强战士,掌握着“断山”的奥秘,燃烧着火焰般的灵魂。

  那片土地究竟是什么,能让人变得如此不顾一切?阿尔萨斯无言地注视着身旁的老人,下意识地抚摸剑柄。

  “好了,我们进去吧。”帕西蒙终于回过了神,深吸了口气后如此说道,“跟我来,从侧门进。”

  “那这里呢?”青年指了指正面高达三十米的蔷薇大门。

  “这里是供竞技者使用的通道,今天的我们只是观众而已。”老兽人头也不回,“不过很快,你就该通过蔷薇门了。很快。”

  很显然,尽管帕西蒙失去了左手与左脚,可是他的势力依然不容小觑。阿尔萨斯与老兽人所在的位置是整个竞技场中数一数二的,视野非常开阔,场中央广阔的热砂战场尽收眼底。年轻的剑圣就那样站在看台的最前,无言地注视着这片传说中的红土。古老的花岗岩在诉说着悠久的历史,鼎沸的欢呼声在烧灼着战士的神经,锋利的刀剑反射着刺眼的阳光,等待着啜取血液的那一刻。

  “今天是大卢尔德竞技盛典的第一天,按照传统惯例,挑战组的战士们将在此时此刻与皇帝一决高下~!”宣讲官洪亮的声音经魔法扩大后传到了竞技场的每一处,也打断了年轻剑圣的思考。

  “请允许我介绍这些年轻而勇敢的竞技者,他们是——来自风暴之城的风暴剑圣瑞安,以赏金任务成名的流浪剑圣斯帕克,以及来自圣城斯坦利的皇家骑士艾伯特~!”

  伴随着雷鸣般的欢呼声,三名挑战者缓缓步入那片传说的土地。鲜红的玫瑰色花瓣从半空中洒下,很快就与赤色的沙砾混在一起。不过几分钟以后,掺入战场的恐怕不会是浪漫的花朵——而是战士们温热的血液。

  “风暴一族的首领也来这里了吗,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阿尔萨斯扭头发问。尽管他对于剑圣三大分支之间的来往并不关心,但那名剑术高超的瑞安居然会成为挑战者,的确出乎意料。

  “他连初级的‘断山’都没掌握。”帕西蒙只是耸了耸肩。

  “即使如此,他也绝对算得上是一流的战士。而且很显然,那个骑士和另外一名流浪剑圣的实力恐怕也不会在瑞安之下。”青年陷入思考,“你应该明白,剑圣的力量是以几何级数递增的……这是支功守兼备的队伍,皇帝一人真有可能战胜他们吗?”

  老兽人正准备解释,一阵更加巨大的欢呼声突然朝着他们涌了过来——比刚才那阵要猛烈得多,简直就好象是澎湃的海浪。所有的人都举起了双手,高喊着同一个名字。

  “皇帝~!皇帝~!”

  “皇帝~!皇帝~!”

  “皇帝~!皇帝~!”

  热砂战场的另一侧,雕刻着蔷薇与荆棘的精金大门正缓缓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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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k7543 发表于 2009-4-20 13:52:44 |显示全部楼层
死亡骑士 番外篇 火焰之魂 剑之主[二 邂逅]



  活在传说中的战士究竟是怎样的?迅捷如风?杀气十足?还是象幻影一样飘渺?阿尔萨斯目不转睛地盯着从巨大建筑的影子中缓缓走出的皇帝,视线却在那一瞬间停滞。

  “什么?”他高声地喊了出来,并且用力地揉着眼睛——令青年失态的并非是雅加西本人,而是他手中持有武器——那既不是什么著名的神兵也不是闪级的宝剑,它甚至未曾加持魔法,只是一柄再普通不过的武器,而且从表面的质感来看,这柄武器是用极易断裂的青铜制成的。

  换言之,皇帝几乎是赤手空拳地站在两名剑圣与一名骑士面前~!

  “那家伙……他打算用铜剑对付削铁如泥的剑斗气~!?”阿尔萨斯猛地抓住一旁老兽人的肩膀,眼中好象要冒出火来一般,“这怎么可能?”

  “哼,那是雅加西最喜欢的做法。”帕西蒙只是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表情中根本没有任何惊讶的成分,“对于连‘断山’都未掌握的剑圣,大概只有如此才能稍微让他认真点了。”

  “别开玩笑了。”年轻的剑圣扑向看台边缘,重新将注意力集中于热砂战场上。在这个位置,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三名挑战者的表情。斯帕克玩弄着手中的双手长剑,似乎在考虑如何借皇帝自大的机会一举成名;骑士却有些不知所措——他大概根本没料到在一对三的情况下,对方居然会如此羞辱自己;只有风暴族的瑞安依然保持着往常的谨慎,但从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光芒中,阿尔萨斯捕捉到了剑圣迫不及待的心情。

  “由于皇帝非常之强,因此按照历届的惯例,他将只使用未经魔法处理的铜铸武器~!” 宣讲官的话语再度响起,“以一对三,以铜剑对闪剑,这将会是竞技盛典第一天最精彩的战斗~!”

  按照历届的惯例,这么说皇帝真的干过很多次了……可是没可能的,究竟什么样的剑术能使一个人在这种状态下对抗剑斗气?究竟是什么?

  阿尔萨斯陷入沉思,可是却根本无法找到答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忽略掉那把刺眼的铜剑,重新仔细地审视走出传说的战士。

  皇帝有着修长的身材,一身黑色外衣与飘扬的银白长发形成鲜明的对比,由锐利线条勾勒出的脸庞冷俊异常,远远看去,仿佛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塑像。比起三个神态各异的对手,阿尔萨斯根本看不出雅加西的情绪变化,那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睛如同深水沉潭,要将周围的一切全都收进瞳孔之中。

  “那是宝石瞳,皇帝与生俱来的能力。只要他愿意,就可以看穿肉体中神经电流的传递,从而判断出对方下一步的行动。”帕西蒙的声音在青年耳旁响起,带着不属于老人的清晰与流利,他的目光同样凝固在雅加西的身上。

  “战斗中的预知能力吗?的确很难应付。”

  “你错了,”老兽人无声地露出苦涩的笑容, “皇帝真正强大的地方并非是他高超的剑术与预知天赋,而是积累了七百多年、凡人无法想象的战斗经验~!恐怕就连神明在这方面也无法与他的阅历相提并论。”

  “七百年~!?”阿尔萨斯觉得今天已经遇到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物。

  “还没看出来吗?光是从他的肤色和发色便可知道,雅加西是半吸血鬼,而且是一名日行者。自从被他击败后,这三十年来我可不只是在寻找替代者。光凭借你们这些小鬼,即使再怎么具有天赋依然不可能与皇帝匹敌,惟有知己知彼,才能有胜利的一线希望。”

  “好象童话一样的宝石瞳,半吸血鬼日行者,活的寿命超过了好几个女神的总和……你还知道些皇帝的什么?”

  “我还知道,现在是战胜他的最好时机。”对方意味深长地看着阿尔萨斯,“如果再早一些,即使是掌握了断山的你也绝对没有胜算……而如果再晚一些,恐怕皇帝就会屈服于时间本身了。”

  “人老了还真是喜欢说些既深奥又神秘的话。”阿尔萨斯故做轻松地耸了耸肩,目光却依然停留在雅加西身上。

  下一刻,清脆的钟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大卢尔德竞技场此次盛典的第一场战斗开始了。

  两名剑圣在第一时间发动攻击,多层式复合剑斗气组成一张大网,严密地封锁住皇帝的行动。紧接着,第二波冲击越过那张速度较慢的大网,拦腰斩向目标。在挑战之前,这三人显然经过了长时间的磨合,攻击的默契程度极高,而且不留任何空隙。

  可是剑斗气唯一扬起的,只有战场上红色的尘土,却不带一丝血迹——皇帝轻松地躲开了全部攻击,并且迅速拉近了与挑战者们之间的距离。

  面对锋利无比的剑斗气,除非同样以剑斗气回击或者依靠强大的魔法防御,整个卡那多斯大陆没有人会胆敢从正面抵抗它,何况现在身着布衣、手持铜剑的皇帝。大部分战士在躲避剑斗气的同时都会尽量接近对手,如此一来,速度缓慢的剑斗气就无法在贴身战中发挥出全部力量。

  可是光是这种程度的躲避是不够的。阿尔萨斯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场,皇帝正掠过一道又一道剑斗气,动作轻巧地仿佛一只蝙蝠。

  高阶剑圣,“碎石”的掌握者所能做的可不仅仅是挥出一道又一道弧形。

  就在雅加西即将进入交锋距离的瞬间,瑞安的眼神突然在瞬间发光,就好象是猎食的猛虎一般。一股排山倒海的旋涡从他的长剑上呼啸而出,巨响贯彻人们的耳畔,锋刃翻卷起无数沙砾,并在地面上开出一条深深的沟壑。而与此同时,那名流浪剑圣也亮出了自己的绝技,他飞快地抖动着长剑,无数小而锐利的弧型剑斗气向着四面八方洒了出去,包裹住那条呼啸的龙卷,一同扑向正前方的目标。

  皇帝已经避无可避了。那个毫无防备的躯壳,传说中的战士或许在下一秒就会被横扫战场的剑斗气撕得粉碎,可是在那一瞬间,阿尔萨斯却终于看到了宝石瞳孔中一闪而逝的光彩。

  其实我所渴望的正是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毫无疑义地如此诉说着。

  雅加西终于第一次挥动手中的武器,黄澄澄的铜剑精准地探入龙卷风一样的剑斗气中搅动起来,一下就将它削得四分五裂。那些锐利无比的弧形剑斗气在遇到铜剑的瞬间,不是被化为一阵微风就是被偏转了方向,一头载入目标身旁的土地中。一时间,无数沙砾四下飞舞,激起大片的尘埃,可是位于攻击中心的皇帝根本毫发无伤。

  他竟然从正面对抗剑斗气,而且摧毁了它们~!阿尔萨斯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觉得自己已被剥夺了思考的能力。

  “他竟然……竟然用铜剑就瓦解了这一切……”

  青年喃喃自语的时候,皇帝已经欺近了挑战者身前。瑞安和斯帕克的颈项上立刻出现两道笔直的斜线,鲜血从中飙射而出,扬起一阵红雾。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的皇家骑士连忙挥出一剑,可是却落了个空——此时,雅加西已跃上他的重剑,然后顺势又跳上艾伯特的肩头。紧接着,皇帝炫耀技巧般地倒转过铜剑,然后将那把剑齐柄从骑士的天灵盖上插了下去,对方甚至来不及吭声就已死去。

  “结束了。”这是雅加西在这一战,或者说是这一虐杀中唯一说出的话语。他的话音刚落,三名挑战者僵硬的尸体就倒在了热砂战场上,滚烫的血液很快溶入那些贪婪的红色沙砾中,根本无法被重新分辨出来。

  阿尔萨斯嘶哑着嗓子,一句话也说不出。

  坐满数十万人的竞技场上充斥着寂静,被风声鼓荡的耳膜因无法适应这突然降临的死寂而鸣动着,时间和空间仿佛都失去了作用,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狂热的欢呼声才再度重归此地,每个人都不顾一切地大喊着。

  “皇帝~!胜利~!”

  “皇帝~!胜利~!”

  “皇帝~!胜利~!”

  “告诉我,那究竟是什么?”青年转过身,盯着老兽人,一字一句地问。他的眼神就像当初看到那枚火焰之戒时一样,象刀锋般锐利,比钢铁更坚定。

  “一种叫做‘云耀’的技巧。并不是特定于剑术或是拳法的力量,而是提高心的速度的集中技巧,摧毁剑斗气的关键就是它。”帕西蒙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

  “能摧毁剑斗气的技巧吗?这或许是个好兆头……”青年剑圣的目光重归冷漠,但是其中却蕴涵着无法抹消的火焰,“既然剑斗气已被证明并非完美,那或许还有可以提高的余地。”他说着,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战场。皇帝在接受完观众们的呼声后,正缓步走向洞开的蔷薇大门。

  可是就在此刻,雅加西的身体却突然歪向一侧,他的脚步也顿时停滞下来。那只是一瞬间的事,皇帝立刻就恢复了平衡,然后迅速地用手捂住嘴巴走进大门,可是阿尔萨斯却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他怎么了?”剑圣并不认为胜利者在刚才的战斗中受了什么创伤。

  “你也看见了?眼力很敏锐。”老兽人赞许地点了点头,“或许是诅咒或者疾病一类的东西,据说与火焰之王美露基狄克有关,可是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一个半吸血鬼开始吐血,那就说明他的日子不再长久了。”

  说这话的时候,帕西蒙的表情中流露出一种无法抑制的兴奋。

  “你现在的目标难道就是干掉那个重病缠身的皇帝?”阿尔萨斯摇了摇头。

  “即使怎样也好,他已经活了超过七百年,拥有丰富无比的经验,再加上那双宝石瞳,以此来抵算的话没什么不公平的。”老兽人耸了耸肩,“何况即使如此,雅加西也依然比你更强大。”

  这段对话在两人之间已经重复了无数次,可是谁也无法说服对方。阿尔萨斯甚至取消了帕西蒙打算立即进行的特训,只是漫无目的地在庭院内乱转——当然,老兽人并没有放弃的打算,他知道,年轻的剑圣迟早会被自己说服。

  现在两人所居住的地方是一个名为水色庄园的著名景点,位于大卢尔德郊外。这片有着秀美山水的领地原本隶属于权力遍布大陆的温菲尔德学院,但在法师们没落以后,它便落如了现今当权者的手中——自然,这位贵族曾经受过帕西蒙不小的恩惠。

  可是年轻的剑圣对于清澈的溪流、葱翠的树木、绽放的花朵全都毫无兴趣。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皇帝那无可比拟的强大。

  这个老家伙比想象中的还要不择手段。青年瞟了身旁的说教者一眼,恨恨地想。但他也非常清楚,一切正如对方所述,没有哪一个渴望触摸力量颠峰的战士会在这种时候放弃,自己也不例外。

  就在他打算再一次挑起话题的时候,随风飘来的悦耳琴声却打断了阿尔萨斯的思绪。分辨出旋律的那一瞬间,老兽人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目光中透露出久违的锐利光芒——那是战士才会拥有的眼神。

  “非常美妙的曲子,可是我记得这个庄园中的客人只有我们两人。”阿尔萨斯停下脚步,辨别着音乐的来向。

  “嘿,总有些人,就连国王都阻挡不住。”帕西蒙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来吧,让我们去会一会那些未被邀请的访客。”老兽人下意识地摸了一下义肢,然后大步走向前方。

  绕过枝叶繁茂的林地,穿过交错的叶影,舒卷在眼前的是一副如画的美景——到处都是清澈的水的身影——沾着露水的花丛衬托着一个又一个袖珍的瀑布,蜿蜒的溪流映照出行者的身影,而演奏者就沉醉在这片鸟语花香的景色中,忘情地拨弄着手中的七弦琴。

  这是一位精灵女性。作为一名见多识广的剑圣,阿尔萨斯曾见过这个大陆上为数不多的精灵,可是和他们比起来,眼前的女孩却要精致得多。

  演奏者有着一头比太阳更耀眼的长发,微风吹拂下,金缕一样的发丝在空中飞舞。那双神采飞扬的眸子比大海更湛蓝,雪白的皮肤则令衬托之下的绸缎长袍一片暗淡,再加上小巧的鼻子和红润的嘴唇,恐怕就连童话中的公主在她面前也要相形见绌。

  可是阿尔萨斯的目光只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一秒不到——并不是因为青年缺乏对女性的认知,而是因为他根本无法忽视精灵女孩身旁的那位倾听者。

  皇帝就站在那里~!距离自己不到十米的地方~!

  “雅加西~!”帕西蒙首先喊了出来,他的表情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愤恨、喜悦、无奈与悲伤混杂在了一起,淹没了老兽人的双眼。

  这嘶哑的声音打断了悦耳的曲子,精灵女孩略带惊讶地停下,看了看眼前的两名不速之客,然后将目光转向皇帝,似乎在问“怎么了”一般。

  “不记得了吗,黎瑟?”倾听者却笑了起来,“看看那名兽人的义肢,是你的作品啊。那不是铸火者帕西蒙吗?算下来,自那次对决以后,我们已有三十来年未曾谋面了吧?”

  “正好三十年。”曾经的剑圣领袖低沉地回答了一声,“虽然没想到会在水色庄园里遇到你,不过无所谓,谁都知道皇帝可以欣赏他想欣赏的任何一处风景。但我劝你最好还是关心一下最近的竞技,除开无意义的杀戮,接下来才是真正精彩的地方。”

  “哦?”

  “我不妨来介绍一下,”老兽人咳嗽一声,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年轻的剑圣一眼,“他是阿尔萨斯,不久之后便会在竞技场里代替我向你,传说中的皇帝,再次发起挑战。三十年前的对决只是一个开始,今次才会真正分出胜负~!”

  “一名雷霆剑圣,听起来似乎颇有趣。”皇帝的目光扫过青年戴着戒指的手指,然后直直地凝视着阿尔萨斯火焰般的双眼。

  比想象中的还要冷静……对视的瞬间,阿尔萨斯默默地感觉着自己的心跳,依然平静而稳定。毫无征兆地,那个比传说还要强大的皇帝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他在上午连眼都未眨便轻松解决了三个身经百战的对手,现在的自己又该如何应付呢?

  青年没有答案。可是他却明白一件事——自己是永远渴望着力量的,而此刻,那个力量的化身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跨过一步便可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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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k7543 发表于 2009-4-20 13:53:54 |显示全部楼层
死亡骑士 番外篇 火焰之魂 剑之主[三 挑战]



  “你叫阿尔萨斯?”皇帝打量着对方,“告诉我,是什么驱使你到这里来向我挑战的?荣誉?名声?还是火焰剑圣的蛊惑?几百年来有很多人为此同我殊死战斗,可是最后他们却全都化为了尘土。”

  “你想得太多了,我对那些都没兴趣。”青年不卑不亢地回答。

  “那么,就是为了力量了。”雅加西的目光中掠过一道闪光。

  “那也只是其中一半而已。说起来,被人们称为皇帝的你一定也觉得很苦恼吧?因为这个世界实在是太虚伪了,根本就没人肯说真话~!

  年轻的剑圣跨上一步,就象即将捕获猎物的野兽那样:“只有战斗才能揭露一切真实,究竟谁在虚张声势,谁是深藏不露,一切在战斗中都能得到答案。而现在,我这边恰好有一个非常吸引人的问题……”

  “想知道你和我谁更强吗?”皇帝扬起眉毛。

  “没错~!”阿尔萨斯的双眸中喷射着火焰,剑圣下意识地将手按上剑柄,但就在此刻,老兽人却突然制止了他。

  “到此为止。”老兽人严肃地看着阿尔萨斯,“在这里挑起冲突是毫无意义的。”

  “别担心,帕西蒙。”皇帝的话语突然插了进来,“对于这位剑圣的问题,只要一个小小的游戏就能解决一切了,我保证不会流血。”话音刚落,身材高大的雅加西已一跃而起,以无法想象的轻盈掠过树木外露的枝节,就连影子也来不及投下。

  那家伙~!

  察觉皇帝有所动作,阿尔萨斯和帕西蒙立即分开并同时进入临战状态,气氛顿时剑拔弩张,但一侧美丽的精灵女子却依然静静地偎依着七弦琴。

  皇帝根本没有展开想象中的速攻,他只是来回在树叶间穿梭,最后重又稳稳地跳下地面——但与刚才有些不同,此刻他的手中握着两根树枝,一根是坚固的梧桐枝,而另一根是柔软的柳树枝。

  “早上你应该去过竞技场了。”雅加西将梧桐枝抛给对方,“身为剑圣,我想你一定很好奇,无坚不摧的剑斗气怎么可能败在一柄小小的铜剑之下?”

  “没错。”阿尔萨斯直言不讳。

  “不妨现在来亲身体验一下吧。”雅加西转动手中的柳条,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圆形,“如果你能用树枝施放出剑斗气,我便能用柳条化解它……当然,”对方很宽容地笑了一下,“做不到的话,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好谈的了,皇帝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最后的一句话对于阿尔萨斯来说显然是种挑衅,不过他并没有被激怒——在皇帝的挑战面前,年轻的剑圣早已忽略了其他一切。他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用手摩挲着那根还带着嫩叶的树枝,然后缓缓后退几步,拉开与皇帝之间的距离。

  “一定要谨慎~!”帕西蒙也退到了一旁,看得出来老兽人并不愿意皇帝和自己选出的复仇者在这里战斗——哪怕是用树枝,可是他同样明白,这种情况下一切已无法阻止。

  别说是柳条,就是赤手空拳,皇帝一样可怕无比。可是已经无路可退了……曾经的火焰剑圣注视着两眼放光的阿尔萨斯,仿佛看到了三十年前的自己。我必须信任我所挑选出来的战士,并且将全部赌注都押在他身上~!让他放手去干吧,利剑总是要出鞘的。

  青年冷静地估算着手中“武器”的承重能力和硬度,希望能了解可以投入力量的极限。实际上,剑斗气是一种由怒气转换而来的物质性攻击,每当剑圣们挥剑之时,怒气就会顺着武器的锋线激射而出,凝聚起两侧的气流,最后形成无坚不摧、形态不同的风刃。但树枝和宝剑显然是不同的,它没有锋线,而且也脆弱异常—— 在凝聚起风刃前,梧桐枝就很有可能被怒气本身给揉碎。

  但对于阿尔萨斯来说,这些并不是问题,关键在于对方如果以闪避应对,好不容易挥出的剑斗气就会完全失去作用了。

  似乎察觉到了年轻剑圣的疑虑,皇帝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做什么解释。而直到此刻,阿尔萨斯才发现那名精灵女孩依然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丝毫没有要走开的意思。

  完全信任雅加西的表现吗?如果皇帝真的闪开,那你便会被剑斗气一分为二了~!还是说,皇帝打算以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绝对不会闪避?青年思索着,最后却摇了摇头。

  没必要考虑那些~!

  下一瞬间,阿尔萨斯漂亮地挥出一记横斩。半透明的剑斗气呼啸着从树枝上射出,疾飞向对面的皇帝——这只是最低级别的风刃,没有变化也没有层次,可是它的锋利程度却足够粉碎岩石。

  让我看看你是怎样摧毁它的……皇帝~!剑圣目不转睛地盯着如雕塑般一动不动的对手,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就在锋利的风之刃即将命中目标的刹那,雅加西终于动了起来,他翻动手腕,抖出柳枝。原本柔软的枝条突然成为了一条活着的蛇,一下切入那道剑斗气中,无论角度还是速度都与阿尔萨斯出剑时完全一样,简直就如同是镜中的倒影。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无坚不摧的剑斗气已从内部彻底瓦解,化成一阵清风消失不见。留在剑圣眼中的,只有皇帝微微摆动的衣角,以及那条看似柔软,但却蕴涵着无穷刚性的柳条。

  阿尔萨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到吗?不需要使用什么高深的剑术,也没必要调整身体的姿态,战斗是由一瞬间的集中力决定的。”皇帝的声音越过花丛与流水,从遥远的地方传入青年的耳畔,“ 如果过分重视招式的威力,那只会脱离战斗的本质。真正的战斗,仅仅是把握必要的机会攻击,并且把握必要的机会闪避。”

  “最重要的是心的速度,意即集中力与速度相协调的完美境界,我将之称为‘云耀’。你明白那个的意思吧。”

  “在古老呼吸法的描述中,那是与闪电相同的速度。”剑圣低低地回答。

  “没错。”皇帝赞许地点了点头,同时瞟了一侧的帕西蒙一眼,“剑斗气原本也算有点娱乐性,但随着时代的变迁,现在它已经成为了一味追求大杀伤力的东西。剑圣们把自己变成了杀戮机器,而不是真正的战士。这种力量迟早会没落。”

  “这方面别妄下论断。”阿尔萨斯皱起眉头,“游戏还没结束,剑斗气也不只是飞来飞去的风刃。”他说着重又摆出进攻的姿态。

  “颇有趣。”雅加西看上去有些惊讶。

  青年手中的梧桐枝微微发热,硬度也大不如前,就好象是被放在沸水里烫过一样。不过阿尔萨斯相信对方手里的柳条状况一定更糟,或许碰一下就会碎掉。而最重要的是——那种软趴趴的东西即使真能摧毁剑斗气,它也肯定不适合在贴身战中用于格档。

  如果可能的话,就在这里杀掉皇帝~!剑圣的眼中爆发出燃烧的光芒,下一刻,他飞身而起,扑向泰然自若的目标,手中的树枝精准地劈了过去——这一回,并没有剑斗气从中激射而出,但当皇帝的柳枝在接触到梧桐枝的瞬间,却一下就被削成两截。

  阿尔萨斯将剑斗气附着在了树枝之上,令树枝本身成为了锋利的长剑~!现在,这柄夺命的利器已经到了皇帝的眼前,只待将猎物撕得粉碎。

  然而阿尔萨斯却根本没有胜利在望的感觉——皇帝的宝石瞳中再度跃动起他所熟悉的那种光芒,令周围的一切在瞬间变得一片黯淡。接着,在剑圣来得及做出反应前,雅加西已成为了他眼中一个模糊的影子。

  阿尔萨斯一手撑地,用力地咬紧牙关。

  在生死攸关的最后时刻,皇帝以漂亮的擒拿手法抓住他握着树枝的手,并通过关节技封锁住对方的全部行动。半跪在地的青年可以感受得到身后皇帝的强大压迫感,以及那只被擒住的右手所传来剧烈疼痛。

  他究竟是怎样绕到后面去的~!?剑圣觉得不可思议,可是他很快就没了思考的心思——自己恐怕马上就要被杀了。

  可是出忽意料,强加于身体的压迫在一瞬间解开了。皇帝松开手,然后很有风度地重新走回精灵女孩的身旁。

  “为什么不杀了我?”剑圣冷冷地看着对方,阿尔萨斯不喜欢被怜悯,即使以生命为代价。

  “能自创出独特的奥义并在正确的情况下应用,这点非常值得赞赏。直接在这里杀掉你未免太可惜了。”雅加西微笑着解释,似乎刚才的一切真的是游戏一般,“无论如何,我也很希望能与你在竞技场上好好地较量一番。”

  “你叫阿尔萨斯对吧?我决定接受你的挑战。”皇帝深邃的视线凝视着半跪在地的少年,其中掠过一丝微波,“如果猜得没错,帕西蒙应该已将你晋升为顶级组成员。按照惯例,你去随便集齐五人后再来与我决斗。”

  “五个人?”

  “在七百年的战斗经验和宝石瞳面前,这是个公平的条件。阿尔萨斯,我拭目以待。再会了。”皇帝缓缓地回答,他说着对身旁的精灵点了点头,女孩的周围突然涌动起水蓝色的涟漪,将两人包裹其中。下一瞬间,雅加西、精灵以及七弦琴全都逐渐在半透明的旋涡之中隐去,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水色庄园重新归于寂静。剩下的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站着,过了好一会,阿尔萨斯才终于回过神来,转过头去看身后的老兽人——对方满头是汗,同样两眼直直地瞪着剑圣。

  “你,你的手臂怎样了?”帕西蒙沙哑着嗓子问道。

  “不碍事。”阿尔萨斯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右臂。

  “真是的,你这样乱来,害得我缩短了十年寿命。”老兽人长出一口气,有些不满地给了青年一拳。但对方却突然笑了起来。

  “怎么了?”

  “我从来也没想过,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如此强大的战士~!”阿尔萨斯的脸庞上露出向往的神情,“就在刚才,我已经和力量的颠峰交手过了。”

  “可是那还不够,你必须站在力量的颠峰之上才行~!”帕西蒙加上一句,随后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水色的光芒逐渐褪去,里魔法的力量将皇帝与他的伴侣带回了位于大卢尔德的住所内。可是下一刻,精灵的脸色却突然绷紧了——皇帝正捂着嘴痛苦地咳嗽着。

  “雅加西?雅加西~!”女孩连忙冲上前去,紧紧地扶住对方。

  “不……别担心,没什么大碍……”过了好一会,半吸血鬼才终于缓缓地摇了摇头,然后不动声色地抹去嘴角的鲜血。

  “又吐血了?”精灵的语调中带着哭腔,“明明需要休养,但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还要参加竞技?就算你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也请为跟随你的人考虑一下好不好?”

  “黎瑟,我的极限我自己很清楚。”皇帝温柔地抚摸着女孩的头发,露出苦涩的笑容,“想要抗拒命运是不可能的,该来的总会来。而最适合我的归宿,除了那片红色的土地以外还会有哪里呢?”

  “那我该怎么办?”黎瑟西尔紧紧抓着对方的手,仿佛害怕眼前之人突然消失一般,“路维丝抛弃了我,精灵们憎恨我,我的归宿就是你……如果你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你依然要好好地活下去。”顿了一顿,皇帝回答。也许是因为明白这个答案太过苍白,他下意识地别过头,避开精灵的视线。

  “那么,云耀的归宿又在哪里?”女孩继续追问,期望对方一时语塞。

  “你觉得阿尔萨斯怎样?”雅加西反问。

  “刚才的那名剑圣?”黎瑟西尔有些奇怪,“从一般角度来看,他的确拥有很高的天赋,可是你应该很清楚,那个人离颠峰还很远。”

  “天赋并不是最重要的。”对方叹了口气,眼神逐渐迷离,“很久以前,我选择莫巴帝作为云耀的传人,就是因为他具有最高的天赋——同样是长寿的血族,同样拥有看穿一切的眼睛。可是最后,那个人却背叛了整个族群和信赖他的女神。姑且不论立场,云耀在他的手中,仅仅是达成信念的工具而已。可是刚才的那位青年却不同。”

  “他单纯地渴望着力量,对于他来说,力量并不是手段,而是目的。”

  “可是他永远也达不到宗师级的云耀~!”女孩反驳。

  “没错,但是如果他舍弃了剑斗气转而选择云耀,那一切便可以顺利传承下去了。”雅加西狡黠地笑了起来,“能达到什么样的程度并不重要,因为技术本身并不会失传。关键在于,现在是该解放它到整个世界的时候了,你不觉得那是很好的宣传吗?”

  “也许……”女孩不置可否的回答。

  “所以了,我也必须继续战斗才可以。”雅加西温柔地将精灵抱入怀中,“不过在最后的挑战到来之前,我愿意为黎瑟做任何事情。”

  “任何事情?”黎瑟西尔将头埋进雅加西宽阔的胸膛。

  “任何事情。”皇帝闭上眼,在女孩耳畔轻轻但坚定地回答。

  大卢尔德竞技盛典一共分为五个级别:预选组,普通组,精英组,大师组,顶级组。每过五年,都会有成千上万渴望荣誉,名声,金钱,力量或者其他一切的战士们汇聚于此,从最初级的预选组开始,历遍刀锋的洗礼,或在热砂战场上倒下,或在嗜血的战斗中取得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而随着级别的提高,战斗的难度也会同时以几何级数提升,参加预选组的人数超过一万之众,但最终能晋级为顶级组的,只有区区二十人。

  路维丝历四三年一月十一日,新年过后不久,竞技盛典开始后的第六十天,顶级组的战斗正式启动。阿尔萨斯以种子选手的身份直接晋级了这个组别——一个在下届盛典中有资格挑战皇帝的组别——当然,这还是依靠帕西蒙无所不在的权力关系。

  “如果总是依靠权力,剑锋也迟早会生锈。”看得出来,青年对于这种安排其实并不满意。

  “如果这两个月你把所有精力都耗费在晋级上,那在面对皇帝的时候就只有等死了。”老兽人哼了一声,“当然,另外四个肉脚或许能让你晚死几秒,但那没什么区别。”

  阿尔萨斯耸了耸肩,不再反驳。尽管今天的主要任务是从顶级组的战斗中选出适合共同挑战皇帝的其他四名同伴,但事实上,年轻的剑圣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体验一下亲身在竞技场战斗的感觉了。

  顶级组的水平究竟是怎样的?当阿尔萨斯在竞技场宏伟的走廊上前进时,不止一次想起这个问题。尽管在名单中的大部分名字雷霆剑圣都曾耳闻,可是毕竟没有与之直接交手。对于战士来说,这种状况简直就象是看到佳肴但却无法下口一样难受。

  好在这些问题都可以在今天解决了……究竟是你比较强,还是我比较强?青年默默地在心中向着不知名的对手们发问,随后露出只有自己才明白的笑容。

  下一刻,跨入顶级组休息室的瞬间,一柄巨大无比的长枪首先跃入了阿尔萨斯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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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4-20 13:54:38 |显示全部楼层
死亡骑士 番外篇 火焰之魂 剑之主[四 热砂]



  将近三米的战枪完全由精钢打造而成,兼具刚度与韧性,长度和重心也配合得完美无缺,那红色的锋刃犹如一团燃烧的火焰——勿容质疑,这柄武器是由无数亡者的鲜血磨砺而成的。持枪者本人同样引人注目,这个身高两米的大汉不仅将头发束成一条长长的辫子,脸颊上还抹着醒目的油彩。

  精王枪“龙贯鬼斩”以及它的主人——屠龙者萨迦斯,现在就在剑圣的眼前。

  来自北地的高大野蛮人只是瞟了阿尔萨斯一眼,敏锐的目光立即就捕捉到青年手指上的戒指。

  “又一个戴戒指的。”屠龙者哼了一声,“这回应该不会有错了,你就是那个什么雷霆剑圣吧?要挑选四个人向皇帝挑战的家伙。”

  “没错。”剑圣楞了一下,然后谨慎地回答。

  帕西蒙这老家伙,宣传方面可真到位……阿尔萨斯皱起眉头,现在看来别说是顶级组,恐怕全城的人都已知道自己与皇帝的约定了。可当青年转过头去打算质问一下老兽人的时候,却发现对方早已不见了身影。

  “嘿,真是个幸运儿呢。不仅获得与皇帝对战的允诺,而且还能以种子选手的身份直接晋级到顶级组。”一个嘲讽的口吻突然插了进来,“我不得不承认,雷霆剑圣的‘人际关系’真是做得非常到位,连政客们都要自愧不如了。”

  这个声音来自于一旁斜坐着眼神慵懒的中年男子,乍一看他的装束更类似于吟游诗人,但阿尔萨斯却很清楚,在战斗时那双不定的眸子一定比其他人要锐利得多。

  “没想到猎潮剑圣也来了。”被挑衅的青年淡淡地回答,似乎是在敷衍孩童,“好久不见,梅洛迪。你应该知道,我一向讨厌和低水平的对手浪费时间。”

  “可是现在你最好认真些,否则恐怕在见到皇帝前就会完蛋了。”猎潮剑圣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突然凑近低声地说了一句,“或许瑞安的确只是个废物,掌握了‘碎石’便沾沾自喜,可是不要以为这里只有你才懂得‘断山’的奥义。”

  “我想说的是,不要以为掌握了‘断山’便可沾沾自喜。”雷霆剑圣针锋相对地回答,但心里却想的是另一件事。

  竞技盛典每五年举办一次,间隔不能算是长久。可是为什么,这次却突然聚集了全部的剑圣首领?为什么这一次晋级入顶级组的全都是那些传说中的人物?为什么他们不参加上一届或者是下一届,偏偏要挤在这个时候?

  或许是故意安排好的也说不定,无论是游说还是暗示。一想到帕西蒙狡黠的目光,阿尔萨斯的嘴角禁不住微微扬起。对于一个将三十年全部精力放在复仇上的男人来说,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而我,或许并不是他所选中的唯一复仇者。

  不过算了,那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再一次体会到在刀锋上游走的感觉,并且面对面地与皇帝正面较量。

  “请两位稍微冷静一些可以吗?”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阿尔萨斯的思考,两名赫赫有名的剑圣同时转头看去,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一头金色短发,身穿银色铠甲的骑士。在那件胸铠的心口处,有一个很突出的剑形标志。

  “虽然我并没有劝架的资格,不过想必各位也都知道顶级组战斗的规则,战斗时的分队是按抽签结果来排列的。在还未分队的情况下就这样的话,万一抽到同一方,合作起来也不会很愉快,不是吗?”骑士微笑着解释。

  “谢谢,我们都很清楚规则。”雷霆剑圣冷冷地回答,打量着对方,然后加了一句,“不过话说回来,你又是谁?”

  这问题引起了顶级组大部分人的讪笑,骑士的脸庞顿时涨得通红:“我叫做布雷斯,来自洛伦丹大陆,是路维丝联盟圣剑骑士团的团长。”

  “原来是新女神的侍从。”有人这样评价。

  “路维丝现在又打算染指卡那多斯了?”也有人皱起眉头。

  但在这些威名远扬的战士面前,布雷斯的声音却一如既往地洪亮:“无论过去如何,在此时此刻,路维丝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神明。能以路维丝骑士……”

  “如果你是打算在这里宣扬路维丝的教义,那还是闭嘴为妙。”一旁的野蛮人打断圣骑士的演讲,“既然是一路晋级过来的,那就应该很清楚,热砂战场是一片不允许神明介入的土地。在这里,使用魔法或剑斗气还有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无所谓,因为那些是人的伎俩,可是你最好别指望能靠神术来扳回一局。”

  “我明白,”圣骑士点了点头,“但即使不使用神术,我依然是路维丝的骑士,我依然为路维丝的荣誉而战。”

  “随便你为什么而战都没关系,总之别再讨论虚无的东西了。” 梅洛迪耸了耸肩,“去抽签吧,来决定一下最后的分组,看看究竟谁是同伴,谁是敌人。”他说着瞄了阿尔萨斯一眼,然后走向开启的大门。

  抽签的结果极富戏剧性——圣骑士与猎潮剑圣分在了红组,而阿尔萨斯与萨迦斯则分在了蓝组。除此以外,红组中还有两名箭术精湛的游侠,而蓝组中的变数则是三名魔法战士。竞技场中即将展开的无疑是整个大陆难得一见的高水准战斗,可是正因为每一人都是千里挑一的精英,所以他们才更清楚彼此之间微妙的差距。

  “你觉得哪个最难对付?”在蔷薇门后做最后准备的间隙,野蛮人问青年。

  “如果单纯就力量来看,显然是梅洛迪了,断山级的剑斗气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是最危险的。”剑圣略略沉思,“可是我想在十对十的战斗中……”

  “我们最好先解决掉那名圣骑士。”萨迦斯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错。”阿尔萨斯的嘴角微微扬起,“对于我们这些向往自由的战士来说,那家伙始终是最讨厌的。”

  兼承几百年来的传统,十人对十人的对抗一向以“夺旗模式”展开。一红一蓝两面旗帜分立于热砂战场两头,以钢制旗杆的初始插入点为圆心,半径二十米内为本方阵地,要将对方的旗帜夺取至本方阵地,战斗即告胜利。

  但规则的另一个关键之处在于,究竟是红方获得胜利还是蓝方获得胜利并不重要,顶级组冠军的产生完全是由个人表现决定的。这个离奇的规定究竟是何时制定的已经无从考证,但成为传统一部分的它就像竞技场的岩石般难以改变。由此带来的直接结果则是在战斗过程中,大部分人只顾着自己的表现,而对夺旗完全没有兴趣 ——所谓本方与敌方的区别,在他们眼中仅仅是能否攻击而已。

  在这样的混战中,如果一个饶舌的家伙成功组织起一个小队——不需要十个人,或许只要四到五个人——并且有效地以军队的方式进行指挥,那么显然,其他混战者,以及那些两、三人一组的搭档,全都会被一个一个地解决掉。而最有可能采取这种战术的,除了那个圣骑士以外不会有其他人,再加上对方无人可比的指挥经验,一旦队伍成型,恐怕就连剑斗气也难以摧毁。

  “那么,那个路维丝的信徒就由我来解决~!”野蛮人的瞳孔中放射出嗜血的光芒。

  “猎潮剑圣则由我来牵制。”阿尔萨斯的决定同样没人反驳,“其他的随便你们。”

  然而,在雷霆剑圣准备进入蔷薇门的时候,衣袖却突然被某个人拽住了。青年回头一看,拉住他的是队伍里的一名魔法战士。

  “怎么?”

  “阿尔萨斯先生,进入挑战者队,与皇帝面对面地战斗需要什么样的条件?”那个从头到尾一直不声不响的战士直截了当地文,语调中难掩迫切与渴望,“请告诉我。”

  “那种细节我还没想过呢。”面对如此恭谨的口吻,青年禁不住笑了起来,“无所谓,如果你这么渴望挑战皇帝的话,那就试着夺取对方的旗帜吧,只要蓝组能够获得胜利,就随你的喜欢好了。”战斗当前,心不在焉的剑圣随意提出了条件——他甚至不知道眼前之人的名字。

  “谢谢,就这么约定~!”魔法战士深深鞠了一躬。

  雕刻着蔷薇与荆棘的精金大门在阿尔萨斯面前缓缓开启,那片像血液一样鲜红无比的大地顿时占据了年轻剑圣的全部视线,他梦呓般地说了一句“走吧”,然后便大踏步走进传说中的热砂战场。

  和在看台上观看的时候完全不同~!

  如果说竞技场象是禁锢着风暴的巨大容器,那么热砂战场一定是风暴的中心,所有的声音与躁动全都集中在了此地,观众们狂热的呼喊声震耳欲聋,金属与死亡混杂的味道令全身麻痹,甚至就连脚下的地面也是滚烫滚烫的,如同刚刚吸收了无数热血一般。

  但这些全都被年轻的雷霆剑圣抛在了脑后——夺去他目光与思考的,并不是周围的躁动,而是眼前无法置信的景象。

  原本空旷冷漠的热砂战场在一瞬间突然变样了。无数的战士从阿尔萨斯的身旁飞奔而过,呐喊着踏入那片血红色土地,投身于忘我的战斗之中。他们之中有手持巨斧的狂战士,有眼神冷静的圣骑士,有机警敏锐的游侠,有磐石般稳健的高山矮人,也有激荡起呼啸剑斗气的剑圣。激烈的战斗之中,每一秒都有人倒下,但与此同时,更多的人却在涌入这片土地,根本看都不看那些流淌的鲜血与冰冷的尸体。

  “胜利~!胜利~!”

  “胜利~!胜利~!”

  “胜利~!胜利~!”观众们狂热的叫喊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而大卢尔德竞技场的战斗依然在无止境地持续着。

  “幻、幻像吗?”阿尔萨斯用沙哑的声音喃喃自语。

  可是这并不是幻象,因为鲜血的味道是那么真实,死亡的气息是那么逼近。千百年来,经过一代又一代的更替,死去的英雄们早已被遗忘,惟独这片吸纳无数战士之血的土地依然记得全部——不仅是无畏的战士们,还有他们在这里所进行的每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此时此刻,苏醒的战场正在年轻剑圣的面前展现自己傲人的古老历史与传承。每一次呐喊,每一次挥剑,每一次格挡,以及驱动这些的雄心壮志,没有任何细节被遗漏。

  正如曾经的火焰剑圣所述,这里才是战士真正的归宿之地。

  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景象,青年突然觉得胸口一阵窒息,全身顿时因兴奋而颤抖起来,双腿不由自主地就要跪倒在地。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大手稳稳地扶住了剑圣,也将他从巨大的压迫感中唤醒过来,整个大卢尔德竞技场重归空旷,只有一红一蓝两面旗帜在风中飞舞。

  “稳住,剑圣。”野蛮人就在身旁,阿尔萨斯却觉得声音是从很遥远的地方飘过来的。

  “那些……究竟是什么?”剑圣大口地喘着气,满头是汗,他突然发现周围的队友依然一脸严肃,丝毫没有受到震撼的迹象,“他们难道没有看到?”

  “据说只有具有极高天赋的人才能一窥此景,比如你我。”声名远扬的屠龙者哈哈大笑,“有些人说这是死去战士们被诅咒的灵魂,也有些人说热砂战场是有自我意识的,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他的记忆。不过说起来,我也有自己的一套理解。”

  “告诉我。”

  “你不觉得这是一个战功卓越的老人,在对自己的子孙后代讲述以往的辉煌吗?”

  “颇有趣。” 青年突然发现野蛮人的脾气与自己甚为契合,“那这显然是我所听过的最棒的故事了~!”

  “各位,来战斗吧~!”雷霆剑圣拔出腰间锋利的长剑,高喊着走进红土地的怀抱,“让我们来尽情地战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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