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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雨中的蝴蝶—晨露之卷“Dew Drops”——necroman  关闭 [复制链接]

Sweenie·AS·LEADO

英雄

天剑 发表于 2008-1-8 12:12:57 |显示全部楼层
  晨露之卷“Dew Drops” 序章 自由之城的晨曲



  I

  三桅快船“维特斯兰”号趁着晨曦,静静地靠上了伦尼港。

  船员们慢慢收起了帆,将船停在了最东侧的码头畔。传令兵最先下船,赶去通知附近的警卫队;水兵们则迅速地奔出船舱,沿着船舷用侦测魔法布下警戒线,防止可能的突袭。这条船上运送着对联省共和国的国运至关重要的人物,不能容许任何意外的发生。

  “阁下,我们到了。”

  待船停稳后,年轻的中校军官深吸了一口气,敲开特等舱的舱门,唤起里面被软禁的特殊乘客。

  拉德茨.戈瓦尔坐起身来,习惯性地把被子叠整齐后才不紧不慢地披上军装。曾经统驭整个自由军的前元帅站在镜前端详了一下仪容,随手把肩上的金色大星摘了下来,交给等在门口的赫尔.特德伍德中校。

  “多谢阁下。”赫尔略带佩服地道。倘若换成他自己,被俘后绝不可能还保留着如此气度。

  “你眼里全是血丝。昨晚没睡吧,特德伍德中校?”戈瓦尔的口气不像一名战俘,而像谆谆关怀下属的上级,“不养好精神,怎么能持续作战?”

  赫尔尴尬的一笑:“不,我只是晕船晕到睡不着而已。真正熬夜的人都在甲板上呢。”

  拉德茨打了个哈欠,没有继续问下去,示意中校带路。很快,他们就见到了一夜没睡的那人。

  这条船上的最高权力者克拉德.洛佩斯中将斜带着军帽,靠在船舷的护栏上。将军的表情和往常一样疲倦而沧桑,几乎看不出熬过夜的痕迹——换种说法,这个中年男人无论何时他都是一幅熬过夜的样子。见到赫尔和拉德茨出来,他抬起头问候道:“早安,长官。欢迎回到伦尼。”

  拉德茨环顾四周,发觉足足有一个连的警卫环绕着他们,另有一个骑兵小队已经封锁了港口。

  “你们完全没必要这么如临大敌,我又不擅长魔法。那位老人家呢?”自己年纪也已经不小的戈瓦尔调侃着。

  “先走了。如果你不在的话,这个审判他是务必要到场的。”

  叛军领袖讽刺地笑了笑。“能和我一起下去吗,克拉德?”

  “如您所愿。”克拉德走上前,扶着比他年长十多岁的前元帅走下舷梯。挂着黑色布帘的马车早已准备好,克拉德快步上前为拉德茨拉开车门,戈瓦尔也毫不谦让的坐了进去。周围的骑兵们叱喝起来,清理开道路,在赫尔的指挥下掩护着这辆马车绝尘而去,那个步兵连队则小跑着跟在他们后面不远的地方压阵。

  如果有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大概会以为这是同一阵营的两位将领,肯定不会猜到他们是一对战场上的好敌手,更不会猜到他们是胜利者和俘虏的关系。但如果是已经知晓一切的政治家看到这一幕,却会惊讶地张大嘴:他会猜测,这两个人已经达成了某种交易。

  而对身着红色军装,同样在甲板上观摩这一切的安妮.瑞丝.塞菲尔而言,这已经不仅仅是个猜测了。

  “抢光了功劳,几乎没有损失,通过庭外交易获得了北方军的支持,又借着维纳.贝齐准备好的场地宣扬自己的功勋,光明正大又无懈可击。我只是给他一条情报而已,他就能干得这么漂亮,不愧是‘再世军神’洛佩斯……看来元帅肩章应该没问题了呢。”

  少女青玉般的蓝色眼瞳眯成了一条线,斗争着要不要去审判现场。如果是她妹妹邦妮处理这件事情,便一定会盯到最后,哪怕这件事情本身有多无聊;但这可不符合她的喜好。审判只是形式,一切结果应该早在审判之前就决定了。

  “安德鲁,恩扎!”她叫来两名财团的情报员,“你们去旁听这次审判,之后把报告提交给情报部。如果发生了意外事件,就立刻用这个‘通讯浮标’联络我。明白了?”

  其中一人接过细细的金属棒,藏进内袋后有点好奇地问:“请问,为什么您自己不去呢?这样对邦妮和芭璐丝那里也比较好交代吧……”

  “废话。我没有公民权,还是个女人,怎么可能获得旁听许可啊?也该用点脑子吧。还不快点去追马车?”

  “明白。”见安妮略有怒意地挥舞着粉拳,两人慌忙一溜烟跑下船。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码头边的租车处,少女捻着金色发丝叹了口气。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是这么不可靠呢。人人都敬畏邦妮、怕芭璐丝,可怎么到了我这里一个个都嬉皮笑脸的?想不通……”

  她的公开身份有两个:一个是大财团“纯金”女主人的直属女仆兼两名大总管之一,另一个是自由军英特雷师的预备役少尉。她身着的红色军装是后者的标志,而身边带着的情报员和警卫则都是“纯金”的人。

  不过,她的真实身份远比这要复杂得多:她是一个未来人。来自两百五十年后魔法高度发达时代的未来人,也是这个时代唯一的大魔法师。能够使用九段魔法的,名为瑞丝.奎拉希雅的大魔法师。由于她和她妹妹的存在,命运产生了微妙的变化:那是从积尘的历史书卷中产生出的一个新世界。

  “说起来,好像还有个约定……”

  想起“那家伙”,安妮摇了摇头。“那家伙”懒惰到连全体集合都不来,害得她在这里等了一早上。他满口谎言,贪财抢功,盗窃欺诈无所不为,而且还对自己那点可怜的实力没有自知之明。昨天晚上,他甚至把手都伸到她身上来了,险些就偷走了她重要的随身物品。

  “那家伙居然是黛妮卡的青梅竹马。明明养父母都是很正直、和善、无欲无求的人,他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难道是逆反期?”

  不过归根究底,约定就是约定。她说过要为他同他家人解释,就一定会做到。

  *** *** ***

  “那家伙”正躺在卫生舱的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木纹,对船已经靠港这件事情毫无所觉。

  过去的一个月就像一场幻梦。成为中尉后勤军官、像间谍一样混入敌方、和战友们疯狂地联欢、在战争的狭缝中躲避死神、嗅着血腥味在冰水中游泳……这一切都要结束了。曾追随他的人、曾敌视他的人、曾默默支持他的人……所有这些人,现在没有一个在他的身边。

  而现在,他终于要回家了。过去的一个月,只是他生命中一个小小的涟漪,只是一段日后可以留在回忆中的逸事。从今天起,日常的和平生活又会回到他身边。那些战争,以及那些死于战火的人们,都将和他无关了。打仗的事情,就让愿意去做的人去做吧,他只要缴税就好。魔法可以在业余研究研究,用来变变戏法、生生火、抓抓老鼠。

  他没有足够才能,不可能靠魔法谋生,更没有钱去购买昂贵的材料、卷轴和理论书籍,只能把它当作爱好。虽然他只会初段魔法,但这已经足够他离开福利院,在大公会里面找到一份好的学徒工作。有了足够的工作经验和积蓄后,他可以捐一份公民权,娶一个不漂亮却能干活的年轻姑娘,被人尊称作“先生”甚至“尊敬的先生”……

  “索莱顿先生?”有人喊着他的名字,但他没有察觉。

  这个世界上的金钱太多,但提供给一个没有身世也没有足够才能的人的钱又太少。要去哪个公会呢?陶器、制革、冶炼、机械、建筑?又或者努力一下,去自由魔法师公会?如果找佛兰老师介绍一下,没准可行。如果去了那里的话,就不用把魔法只当作爱好,可以在几年服务之后得到进入公会图书馆的许可,也可以获得免费公民权,那一千镑可是一大笔钱呐。没有公民权,在这个国家就没有任何地位。

  “索莱顿!”有一只涂着墨绿色指甲油的手在他眼前晃动。他只是侧过身去,盯着另外一处木纹,把后脑勺露给不知从何而来的奇怪干扰者。

  在他的心底深处,一直有个声音在重复着。声音很小,但却非常坚定地重复着几句话。作为现实主义者的他讨厌这个声音,因为它一直在叙述着他昨晚看到的那些“荒谬”言论。

  “思想即源泉。知识即技巧。信念即力量。魔法是为守护思想者而存,凭此作战的我等自称为魔法师。先为思考者,而后为魔法师。”

  如果他真的还有潜在的魔法才能呢?毕竟,在这个世界上,能够依靠自己努力,而不依靠身世和金钱就获得锻炼魔法机会的地方,还有一处……他猛地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驱逐出脑海。他生存在一个现实的世界上。在这个世界上,钱和地位就是一切。豪赌不是他应该做的,他应该选择稳妥的道路……

  “可恶!你到底听到没有啊!”

  那声音的主人发怒了。她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全部体重,压在了“那家伙”的侧腰上——

  接下来的惨叫传得是如此之远,就连正要下船的舰队司令莱纳德.凯卡维都听到了。半精灵灵敏的听觉捕捉到了这里的惨叫,但却以为是错觉,没有多加理会。其他海员早已下船去享受解决危机后难得的假期了,更不会特意来查看。

  “啊……你……你……”索莱顿的五官扭成一团,身体也抽搐着。

  安妮站起身来,愉快地搓着手:“走吧。该去你家了,我会替你最近的行踪解说的……嗯?怎么了?我想我的体重大概还不够把你压伤吧?”

  “你确实不重,但刚才……我左腿的伤口被压到了。”少年坐起身来,压抑着痛道。金发少女面上一红,扭过头去,手在军服内袋摸索着:“抱歉,用这个止一下痛吧。”

  索莱顿接过那泛着蓝光的药水,光是那通透度和耀眼的深蓝色就足以显示其浓度和等级。“我可以用这个……没问题吗?看起来很贵。”

  “你不想让你家人看到你的伤口上的绷带吧?喝吧。把绷带拆下来,我在门外等你。”

  少年盯着那瓶海蓝色的治疗药水。不知为什么,他想起了那个蓝色的世界。昨晚他曾经试图窃取面前少女的一件小东西,窃取到的却是整个世界的投影。那是一段如梦似幻般的记忆——就算到了现在,他也不太相信面前的少女真的拥有一件蕴含魔力如此浩瀚的物品。

  犹豫片刻后,他喝了下去,所有的刺痛感几乎同时消失。

  “呃……谢谢你。”索莱顿试图道谢,却被安妮不耐烦地打断。

  “别废话了,赶紧穿上军服出发吧。我们可以在路上对一下口供。”

  “口供?”耐门回想了一下,“啊,你是说要用来瞒骗修女的那些故事?嗯,我们是应该对一下,要跟黛妮卡的家信契合起来。”

  “边走边说吧。”

  两人在码头雇了马车。由于预料到连接东区最高法院的路一定会堵车,他们绕了路越过半个城市赶往同样位于东区的福利院,一路上还检讨着那个即将拿出来用的虚构故事。

  *** *** ***

  “原来今天有好事会发生呢。也许会有黛妮卡或者索莱顿的信到?”

  趁着早饭后的闲暇时光,薇伦修女用预言神术预言了一下今天的气运。圣格蕾丝福利院最近景况不错,所抚养的孩子也多了不少;除了那两个离家在外的游子之外,并没有什么值得忧心的事情。当然,她一点也没算出相当于她养子的索莱顿正在编造口供的事情:预言神术的准确率一般只有百分之六十五,也就比信口胡言或者丢硬币高一点儿而已。

  “算了吧。现在他们两个应该正沉浸在快乐的旅行中吧,恐怕没空给家里寄信。孩子长大了就要出门去冒险,这是拦不住的。”在一旁裁剪服装的扎尔特.佛兰笑着驳斥道,“毕竟上一封信也就是一周前的事情。对了,我又做了件衣服给你,要不要试试看,薇伦?”

  “喂喂,这次又是什么?该不会又是帝国大学的女生制服吧?”修女有些不满地问,“我接受你订婚戒指以前你怎么就没露出这些怪癖呢?”

  “呃,这次是皇家神学院女子部的……再说,你不是也很高兴地穿了吗?要不然我下次做你母校的?”

  “自省会神学院?说起来倒是挺怀念的……”

  两人正讨论着关于女校制服的问题,从院墙外传来渐近的马蹄声,很快就又变成了敲门声。

  “薇伦修女!有信!”

  修女整理好仪容,一路小跑奔了出去。扎尔特紧跟在他后面,一点也看不出之前驳斥时的神情。

  “从肯格勒寄来的,邮资已付,请签收。”穿着绿色制服的女邮差从黑色邮车后面的信袋里面取出信和签收单。见到修女身上穿着的女子大学校服,邮差脸上写满了惊讶。

  修女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谢并飞快按了印章后,就将信抢了过去。信封上的字是娟秀的圆体,一看就是黛妮卡的字。那年轻的女邮差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一言不发地赶着马车走了。

  “你看吧,果然就有好事。”一回到屋里,修女迫不及待地拆开,“让我看看……她改了名字,用我的昵称做了姓氏,似乎要跟她父亲断绝关系呢。真是年轻意气。”

  “黛妮卡.薇伦吗?和你的名字很像,听起来不错。”扎尔特愉快地笑了笑,“虽说好久没见克拉德了,但这个事情还是别告诉他的好。”

  修女哼了一声:“少来这种恭维。她要跟着新同伴去北方?”

  扎尔特脸色一凝:“北方?她不是已经在儒洛克了吗?难道说是那个‘北方’?”

  “你猜对了。她要去帝国。她说她要去看看整个世界,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来信,让我们不要担心。”薇伦苦笑着道,“那可是信都很难送到的帝国啊,怎么可能不担心?”

  “神圣柯曼帝国啊。要是出了什么事就麻烦了……那里气候不好。”扎尔特若有所思地道。他所说的气候,显然指的不是天气。他想起了自己为了躲避追踪而化名作“耐门.佛兰”的日子。“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对了,索莱顿也一起去吗?”

  薇伦修女继续往下看:“不,黛妮卡在信里面说他不想去帝国。他喜欢上了个漂亮女孩,恐怕打算就定居下来,不再回来了。他也不带那个女孩回来给我们看看?年轻人还真是幸福啊……”

  扎尔特的脸色突然凝重起来:“薇伦,把信给我看看。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修女将信递了过去。

  “我觉得这信里面有三分假话,尤其是索莱顿这部分。如果他真的恋爱了,怎么可能不亲手写些话?怎么可能不把那女孩的名字告诉我们?我看有可能是遇到了不测……”

  听到这话,修女立刻就发怒了:“今天是神临节,你别说这种话好不好?!”

  “抱歉,但是这封信真的有点怪。你看,信上并没写收件人的姓名,却没被退回去。刚才那个邮递员我们都不认识,却叫出了你的名字……你不觉得这一切都有些微妙的不和谐感吗?或许我们的儿女们卷入到很麻烦的事件里面去了。”

  扎尔特.佛兰皱起眉头,似乎想从这封信里面看出什么来。正在此时,院墙外又传来了渐近的马蹄声。

  “这里是两个金镑,不用找了。”安妮将钱丢给车夫,“走了,索莱顿。你盯着那辆邮政马车发什么呆?”

  “啊,没什么,只是觉得那辆车逆行了……”索莱顿跳下车,犹豫了一下请求道:“能不能你先去敲门?我有点不好意思。”

  “这不是你家吗?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算了,反正我跟修女他们也很熟。”安妮撇了撇嘴,整理了一下军装,上前敲响了门。

  “薇伦修女!佛兰先生!有人在吗?”

  修女踏着小碎步走近,打开了门。见到微笑着的金发少女,她脸上的笑容当即绽放开来——毕竟安妮是到目前为止给福利院捐款最多的人。

  “塞菲尔大小姐?快进来吧!今天怎么有空到我们这里来玩?大家都说很期待你过来……”

  安妮笑道:“别说什么大小姐了,我只是真正大小姐的仆从而已。钱也不是我捐的,不必这么恭维我,我会受宠若惊的。”

  “你妹妹是小小姐,你当然是大小姐了……”说到这里,修女才注意到她身上的红色军服,“哦?这身军服是你的爱好?很衬你呢。”

  “你猜错了,那是真的英特雷军军服。其实我今天不是来玩的,而是带走失的小孩回家的。”安妮扭过头,“行了,出来吧,佛提堡的英雄索莱顿中尉?”

  索莱顿深吸了一口气,从墙后面闪了出来。

  “我回来了,修女。这么久没联络,真对不起。”

  他本来期待着薇伦修女激动的目光。但出乎他的意料,修女只是看了他两眼,就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了安妮身上——而且是用激动的目光。

  “你们真是的。如果是你的话,直接写在信里面就行了呀。难道是为了给我们一个惊喜?”

  “什么?”安妮大惑不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好了,快进来坐吧!别站在门口了!”修女的笑容简直就要溢出来了。她对着屋子里面大喊道:“扎尔特!扎尔特!快出来,看谁回来了!你刚才的猜测根本就没中,那封信里面说得都是真的!”

  安妮和索莱顿面面相觑。

  “呃……修女的精神最近没什么问题吧?还是说你干过什么奇怪的事情,索莱顿?”

  “别问我啊,我没见她们的时间比你还久呢。”

  *** *** ***

  几乎同时,在不远处的一处空地上,之前和他们擦身而过的那辆邮政马车停了下来。女邮差跳下车来,同早已等在这里的同伴们打了声招呼。

  “抱歉迟到了。我的私事已经处理完了,可以开始了。这辆马车你们拿去用吧,汇合地点看我的地图。”

  少女换回了原本的声音。那是耐门.索莱顿的青梅竹马、克拉德.洛佩斯中将的女儿,天才魔法师黛妮卡.薇伦的声音。

  太阳已经完全浮出了地平线,新的一天开始了。
即使再微弱的光,也是刺向黑暗的剑

Sweenie·AS·LEADO

英雄

天剑 发表于 2008-1-8 12:13:30 |显示全部楼层
  晨露之卷“Dew Drops” 第一章 晨风吹拂的审判庭(1)



  II

  “政治”。一般来说,人们用这个词来描述关于权力和权利的所有斗争。

  这个词有两个词源:一个是“个人”,一个是“国家”。从这两个词源,衍生出了两个指代同一个职业的词汇。为了个人利益而从事政治者,被称作“政客”。而为了国家利益而从事政治者,被称作“政治家”。更多的时候,这二者难解难分,共同构成了“政治”这一最伟大,也是最肮脏事业的血与肉。

  那是最古老的职业——甚至比“农民”、“商人”、“教士”和“魔法师”更加源远流长。那是最显赫的职业——他们霸占了历史书百分之八十的记载内容。那是最普遍的职业——这恐怕是在所有文明中都会出现的唯一一种职业。在不同的文明中,他们被称作“酋长”、“士大夫”、“贵族”、“主教”、“公卿”……

  而在作为文明世界第二大国的联省共和国中,他们被称作“议员”或“民意代言人”。联合议会理论上拥有一百八十席议席,但目前仅有一百二十七名议员在履行职责。

  这个月来连续不断的灾难,让共和国最高的权力机构摇摇欲坠。首先是月初的政变,其矛头直指数年来执政党“扶植南方经济”的根本政策。更要命的是,在这次的大混乱中,竟然出现了不死生物议员操控议会表决的巨大丑闻!虽然政变军最终被击退,但议会反而沦为各加盟共和国和帝国的笑柄。儒洛克更是趁机在政变军的支持下,将对目前政治的不满变为另立政府的原动力,几乎所有的儒洛克籍议员都退出了联合议会。曾经一度被寄予厚望的西南军司令克拉德.洛佩斯也长期按兵不动,放任佛提堡内的政变元凶逍遥法外……

  不过,这一切都将划上一个句点。就在今天早上,几乎所有的共和国议员都通过不同渠道得到了那条绝密消息,明白了之前法忒斯军司令维纳.贝齐召集紧急会议的缘由。连这种消息都搞不到的人,根本就不该有资格代表至少十万名公民。

  “佛提堡于昨夜陷落。前自由军元帅拉德茨.戈瓦尔于今晨零点在佛提堡被俘。”

  就这样,在这个被列为法定休息日的十二月二十五日,最高法院的巨大马厩从早上七点起就被议员们的挽马塞满了。法院门前的广场的拥挤状况毫不逊色于后世位于同一位置的停车场,甚至还犹有过之。在这里打零工的马夫和九流法师们奋力地管制着所有的马、马嘶和马粪,不让这些世俗之物干扰到法庭里面神圣的审判。

  三名法官坐在法庭的正中央,一名最高大法官,一名改革派的,一名保守派的。军人和政治家们都自信地坐在发言人的位置上,而他们的法律顾问则谨慎地躲在协助席上。如果说这个时代的法庭跟后世的法庭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每个自认为有文化的人都相信自己可以理解不算复杂的法律条文问题。

  “好久没有这么伟大的审判了。你认为叛国罪要用多久可以辩论完?”

  “我估计这会是场旷日持久的辩论,毕竟牵涉到政治啊。上次那个叛国罪不是绵延审判了近一年才出结果吗?”

  昨晚奔赴了不同的政治晚宴的议员们精神抖擞地交谈着,等待着正式的胜利消息的到来;而代表军方的贝齐上将和福克斯退役元帅的到来则让场内的寒暄更加热烈。这一切讨论一直维持到黑色马车在广场正中停下。

  护卫们列出整齐的阵型,组成一条通向最高法院的通道。马车上面的两名乘客循着人墙,走向最高法院的入口。

  “洛佩斯将军到!拉德茨.戈瓦尔到!”

  整个法庭当即肃静下来,只能听到军队整齐的脚步声。蓝色军服的士兵们和靛青色军服的法警们扼守了每一个可能的防御点,携带着各类侦测器具的军旅法师忙碌地侦测着四周,贝齐那些身着绿军服的卫兵立刻被这片蓝色的海洋淹没。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戈瓦尔则不紧不慢地走向对面的被告席;克拉德则大步流星地走向起诉人席,并在孔提.福克斯退役元帅的身边坐下。待法官用木槌示意全场肃静后,他率先站起身来。

  “三位尊敬的大法官阁下、各位可敬的陪审员先生。我们今天聚集在这里,是为了结束最近威胁共和国的灾难。我和贝齐上将在军事上取得了一点小小的胜利,却在政治上取得了一个大得多的胜利。但最终这个胜利能否转化为和平和安宁,还要看今天的审判过程与结果。我们伟大的祖国,一向以公正的司法和自由的制度为骄傲,这也是将我们同专制、暴虐的帝国区分开来的标志。为此,军方将本该由军事法庭拥有的审判权,移交给由共和国最出色的公民们组成的大陪审团。这是我们全体的意见。”

  说到这里,他停留了一下,征求所有人的意见。待孔提、维纳和大陪审团都表示同意后,他才继续。

  “根据自由军军法典,我们对前自由军元帅、联合参谋会议主席拉德茨.戈瓦尔先生作出如下指控:他涉嫌引发部队骚乱、未经许可调动部队、对无辜平民使用未经授权的武力……”

  每个人都等待着他说出那条指控。那条注定会出现的指控。

  “……以上三条。我们希望诸位法官能予以公正的审理,大陪审团能对此做出公正的裁决。愿莱萨多交叉的剑与公正同在。”

  这句总结就像在沸腾的油锅里面丢进了一杯冷水。如果不是有“陪审团不能对案件审判做出任何干涉”的规定,现在恐怕就会有人从位置上站起身来直接质询克拉德。甚至已经有人站了起来,却想起这里不是联合议会,又坐了回去。

  为什么没有叛国罪?!集结重兵、武装颠覆政府——这样的罪行居然不指控叛国罪?

  最高大法官看起来相当惊讶:“呃……就这些指控?福克斯阁下、贝齐阁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还没等贝齐反应过来,孔提.福克斯就回答了这个问题:“没有了。请询问被告吧。”

  听到这样的答复,那名久经考验的最高大法官一时有些回不过味来。他所准备好的所有的腹稿几乎都被目前的状况所推翻,还好一旁另外一名大法官继续着审判。

  “呃……那么我们询问被告。请问被告,你承认这些指控吗?”

  拉德茨斜睨了陪审团一眼,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承认我犯下了这些罪行。”

  最高法院的油锅里面除了一杯冷水外,又多加了一块石头。这次人们再也忍耐不住,开始大声喧哗,右侧的法官狠狠地敲了十多下桌子才阻止住他们。谁见过开庭五分钟就认罪的被告?

  “你是说……你认罪,戈瓦尔先生?”

  这名法官小心翼翼地又确认了一遍。担任法官这么多年来,他还没有见过原被告双方如此迅速就达成共识的审判。

  “对,我认罪。”前元帅沉稳地回答,“对于这些罪行我不打算辩解……”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重重的拍桌子声打断了。一个声音猛地插了进来,压倒了其他一切声音。

  “等一下!”

  “烈焰将军”贝齐终于反应过来了。因为愤怒和震惊,他的脸庞已经完全变成了赤红色。他明白,如果再不阻止这场审判,他手中那张王牌就会被彻底无效化。他只需要一个小时……就能等到他需要的证人。

  他清了清嗓子,用洪亮的声音发言:“我对戈瓦尔先生的认罪表示怀疑,这里面很可能有些罪名并不是他的。审判是为了公正,而非为了狭义的追究责任或复仇。我们不能放过一个罪人,却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我们有充分的理由可以认为,引发部队骚乱和未经许可调动部队这两条指控并非全是被告的责任……”

  这次丢进油锅的不是石头,是铁。旁听席和陪审席上的油锅彻底炸成一团,每个人都在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如果说十分钟内就解决的审判偶尔还能见到,那么起诉方为被告辩护的场景则从来没有人见过。在自由国家近一百年的历史中,从来没有过这么混乱的审判。

  “天哪……这次审判太奇妙了。它必定会被载入史册。”

  最高大法官低声自语着。他预测到了最后的结果,却没能预测到过程。

  *** *** ***

  安妮局促地并紧双腿,双手压在膝盖上,小心翼翼地坐在凳子的边缘,像一个淑女一样目不斜视,用眼角余光打量四周。她现在很不自在。

  作为一名真正的大魔法师,她很容易就能数清周围到底有多少双小孩子好奇的眼睛。至少有十四个人正在窥视者,每个窗户、每个墙洞处都有。面前的桌上摆着对于福利院来说过于奢侈的点心:真正的巧克力、帝国产上等球状酸奶酪、甚至还有最近新出品的,“有利于魔力补充”的“施法者饮料”——这种带欺诈性的营销手段,当然是她自己的纯金财团投资。如此丰盛的招待,简直让安妮觉得之前给这里捐助是一种浪费。但在这种纯真目光的攻势下,她不得不尽量在面子上保持着一点矜持。

  “索莱顿,你有没有觉得这欢迎太过隆重了?你也就罢了,为什么连我也……又不是没来过,有这么好奇吗?”

  “因为他们喜欢军装?”索莱顿猜测道,但又随即否定,“不对,这些家伙看克拉德的卫队都看习惯了,不可能……”

  “还有,修女和佛兰先生到底干吗去了?说是换衣服,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

  “我想大概是在准备食物吧。”

  两人只交谈了这么两句,就重新进入了冷场状态。以他们对对方的印象而言,也很难找到什么共同话题。还好,很快修女的声音就从屋外传来,打破了这场僵局。

  “别看了,大家散了吧?你看,你们让里面的哥哥姐姐都不敢说话了。去玩,乖。”

  在门口出现的,是着装正式到让人头皮发麻的薇伦和扎尔特。法师身上穿着最正式的昂贵黑色套装,而修女则是只有在节日才会有女教士穿的礼袍。他们看起来就像要去出席国宴而不是在这里准备家常菜,打扮和周围简朴的环境完全不协调。这一打扮当即就把安妮和索莱顿的寒暄噎在了喉咙里。

  “塞菲尔女士。”扎尔特严肃地先开口了——就连称呼也变得分外正式,“能把我家不成器的索莱顿和你在离家期间所发生的事情告诉我们吗?”

  “好、好的。那个……要从黛妮卡说起了……啊,不对,先从我的身份说起。”

  金发少女的额头上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她很不擅长说谎,更不擅长即兴虚构故事——尤其是在空气中充满了一种叫做“凝重”的无形元素时。她弄不清楚这种凝重是从哪里来的。

  为什么面前这两个人一直用面试官般的目光打量她?这让她想起了在另一个时代高中毕业后找工作的那些日子。

  “我是英特雷军的预备役少尉。你们应该也知道的吧?总预备队、英特雷军、第二师,我在那里的那个……情报部就职。大概是在两周前,也就是那件事情结束一周后,我为了公司的一些业务去了……肯格勒一趟。”

  紧张感让她的话听起来有些混乱。索莱顿急忙补充道:“就是纯金财团啦。塞菲尔小姐担负着联络官的任务,毕竟这个财团有着相当浓厚的军方背景。因为封锁,我们是在半路上的小镇碰到的。”

  “嗯。因为有洛佩斯将军的委托,之后我们就决定去佛提堡。刚到佛提堡没两天,我们就碰到了昨晚的大会战!在那场会战里面,索莱顿表现出色,立下了堪称首功的巨大功劳!所以克拉德决定特别授予他中尉军衔……”

  听着安妮前言不搭后语、甚至硬生生漏掉了一大块重要内容的解释,索莱顿急忙用手指轻轻捅了捅她,接过了话题开始补充。

  “我得知她是军官、还是跟克拉德叔叔有关的军官以后大吃了一惊。在她的劝说下,我决定还是回来为祖国服务;但黛妮卡和她父亲的分歧实在太深了,她怎么也不肯干,所以我只好跟安妮一起去佛提堡。”

  听到这里,薇伦和扎尔特对望了一眼。扎尔特清了清嗓子,继续问道:“那么,你们现在是在休假了?什么时候归队?”

  “啊,最近没有大的战事了,我暂时不归队……”

  “索莱顿他在看过战场的血腥后受到很大刺激,决定退伍……”

  说到这里,两人猛地回过神来,刹住话头。室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非常尴尬。

  “够了,扎克。你问问题这么正式,人家女孩子都快反应不过来了!”修女猛地给了身边绅士打扮的男人一手肘,站起身来,拉起安妮的手臂,“走,我们去拿点吃的过来。我烤的酥皮浆果饼干应该快烤好了,先去尝尝吧?”

  “等、等一下……”

  来自未来的少女挣扎着,却还是被拖出了房间。她本来没这么容易被拉走,但她现在正作淑女坐姿状,对外来力量没有任何抵抗力。

  “别看我是个修女,我的甜食可是做得不错呢。别的不敢说,饼干可是当初神学院整个年级中做得最好的。”

  在通向厨房的路上,薇伦喜滋滋地转移话题。果然,这个话题成功地引起了安妮的兴趣。

  著名的后世美食学家瑞丝.奎拉希雅,在回顾这个时代的饭菜时曾说过:“食物?进入工业时代以前有可以称作食物的东西吗?”

  她可不是吹牛——没有人可以小看一名为妹妹做了十多年饭、又单身生活了十年的美食家的做菜水平。在二百五十年后的世界中,有至少三个烹饪大赛的奖章摆在她家的柜子里面。

  “是酥皮浆果饼干吗?听起来是不错,但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小麦粉呢,修女?面筋多、弹性好的一般好面粉可是做不好酥皮饼干的。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烘烤技术。修女你能准确把握温度和时间吗?要说的话,其实你就不该离开这么久……”

  听到安妮这连珠炮般好像挑战的发言,修女的斗志也“腾”地一下燃烧了起来。

  “哦?你这点儿年纪,恐怕吃过的饼干还没我烤过的多呢!怎样,想要比试一下吗,塞菲尔大小姐?成天依靠厨师和理论书籍可是烤不好饼干的呦。”

  安妮自信地笑了:“我可不是真的大小姐,奴仆会做的事情我也都会做的。毕竟,我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怎么接受过别人服侍呢!倒是万一饼干做得实在太好伤害了修女的自尊心,就不好了,对吧?”

  “哦?我的厨房里面别的不敢说,不同种类的面粉和黄油倒是颇有些。那就请开始吧,塞菲尔大小姐。”

  薇伦说着拉开厨房厚重的木门。安妮高昂着头走进去,用目光打量了一遍所有的东西。

  “卫生状况倒是相当不错,各种必需品也是相当齐全。但我还有个问题,电烤箱、煤气和水龙头在哪里?”

  听到这些不知所云的词,修女愣住了。“啊?你在说什么?是外国的调料吗?”

  “我说电……”安妮反应过来,急忙改口,“我说烤炉……难、难道就是这个下面烧着煤的大东西?”

  “是啊。真抱歉,我们福利院财政状况不够好,烧不起木炭和柴,只好用煤了。”

  “煤……”

  重复着这个词,安妮终于成功地做出了一种“千金小姐”必须要会的动作:用手捂住额头作晕厥状。还好,身为这个时代最伟大的魔法师,她立刻就重新拟定了对策。

  “没关系。我还有魔法……”

  安妮飞快地通过分析魔法挑出她需要的面粉,又用纯净的水元素和水之精灵协助她完成面团。接下来,还有最困难的一步。

  “赌上我会的所有魔法和超魔技巧,我要用我自己的力量重新模拟出一台电烤箱!”她擦了擦汗,将所有精力集中在面前的炉子上。“探测温度!火焰控制!还有什么?早知道该准备个熟练术……”

  她的魔力在指尖纯熟地跳动着,那是超越了两百五十年的魔法技巧的总和——堪称这个世界上最超越时代的烹饪技术。
即使再微弱的光,也是刺向黑暗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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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剑 发表于 2008-1-8 12:13:45 |显示全部楼层
  晨露之卷“Dew Drops” 第一章 晨风吹拂的审判庭(2)



  III

  房间里面只剩下两个男人。曾经使用“耐门”这个名字的中年人,和正在使用“耐门”这个名字的年轻人。

  中年人默默地脱下那件华贵的黑色正装,挂在墙上,重新换上了自己的黑色法师袍:“好了。把真话告诉我吧。过去的这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索莱顿咬了咬牙,抵赖道:“就是如我们之前所说的。我赶到了佛提堡,参加了那里的大战,并立下了功劳。”

  “哦。”扎尔特慢慢地坐下,拿起一枚酸奶酪,在指尖上把玩着,“其实,我们今天早上收到了黛妮卡新寄来的一封信。”

  少年嘴角抽动着:“哦?今天早上?”

  “当然,里面说的事情,和你们所叙述的事情有微妙的偏差。我不想野蛮地逼问真相,也没有这个必要。把真相说出来吧。没什么好隐瞒的,对吧?”法师一下一下地咀嚼着那枚奶酪,气定神闲。

  索莱顿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在扎尔特吃到第五枚奶酪和第三块巧克力的时候,他才挤出下一句话:“你试图诓我,老师?根本就没有什么信。如果有信的话,你就不会像这样用言语诱骗我了。”

  “你还太嫩。”扎尔特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今天早上才到的信,摆在桌上,“确实有这封信。”

  索莱顿的气势一馁:“那、那这封信里就不可能有和我们所说冲突的东西!要不然你早就拿出来了吧?”

  “未必。我只是出于师徒情谊,不想这么野蛮地揭破你的谎言而已。”佛兰微微一笑,加重了语气,“其实你现在所说的这些,已经完全证明你之前所说的只是个故事了。说吧。”

  少年猛咬住嘴唇,低下头来。他明白自己的心理防线已经被击溃了,但是他不能说出真相。

  说出自己为了保命而可耻地混在叛军队伍里面,丢下黛妮卡和家人逃走,把他的青梅竹马丢在一群不认识的冒险者手里?或者说出他像没头苍蝇一样在战场上乱逃、背叛后碰巧抓了自己军队的总司令官、想贪功送给克拉德却被友军打成重伤,最后被安妮所救?还是说出他可耻地从女孩子身上偷窃东西以后陷入了迷惘、在逃避和面对现实之间挣扎的现况?

  不能说。哪个也不能说。这些事情在黛妮卡的信上绝不会写,但是要解释他现在的状况却不能不说。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请安妮来替他作证了……他每次碰到这个笑容如阳光般灿烂、带来的厄运却像风暴般猛烈的少女都没有好结果,看来这次也是一样。

  “其实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青春都是这样……”

  “啊?信上到底说了什么?”听到这里,索莱顿逐渐觉得有些不对。他突然起身,劈手夺过桌面上那封信,在他老师反应过来以前展开。他一目十行地浏览着黛妮卡的笔迹,逐渐憋不住嘴角的笑意。

  “这、这都是什么啊……冒险队伍?居然还有我说的话……我爱上了个女孩子,所以决定去其他城市定居?我?……所以你们就以为安妮就是那个女孩子?……怎么可能?别开玩笑了,那个厄运星……黛妮卡也是,她编谎话其实一点都不比我差吗!”

  索莱顿终于大笑起来,一直笑到捂着肚子弯下腰,一直狂笑到笑出泪来。他就那样捂着肚子,一直笑啊笑啊,笑了大约有五分钟之久才慢慢停住。

  “这信里面关于我的部分根本就没有一句真话,没想到还让你们会错了意。过去的三周里面,我根本就不在肯格勒,一直在佛提堡。我们在七号那一天失散了,大概她以为我在乱军中战死了吧……这真是太可笑了,居然连结婚都编出来了,她是言情小说看多了吗?哈哈……”

  扎尔特望着一直低着头的徒弟,却没有跟着他一起笑。他轻叹了一口气:“你抬起头来。”

  索莱顿抬起头来。刚才笑出来的泪水并没有停住,还一直在他的脸颊边流淌着。那是笑的泪,也是自嘲的泪;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扎尔特走到门边,悄悄关上门。“如果要哭的话,就趁现在躲在角落偷偷地哭吧。这是我们男人间的秘密,不要让女人们看到你的泪水。我会替你看着,在这里一次把悔恨的泪流个够吧。”

  “为什么呢?为什么她要编造这种谎呢?我值得她编造这种谎吗?如果她知道我是背叛了多少信任我的人、欺骗了多少曾是同伴的人、曾经如何地为了贪欲而同友军战斗的,还会编造这种谎吗?我为什么会是个这样的人呢?我明明曾经坚信过自己与众不同!可是为什么我没有能力率领那些信任我的人?为什么我没有能力拯救他们?我没有才能、没有天赋、没有胆量,我不能扭转局势,只敢在失败时掉转枪口!我只是个背叛者、懦夫、胆小鬼……”

  “这并不奇怪。我们每个人都曾经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回首时,我们会发现自己并没有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或许是没有才能,或许是没有机会,或许是没有意志。你过去的一个月并没有虚度,也不用去后悔。选择活下来并没有错。”扎尔特低沉的男中音听起来像突兀插入的旁白。

  “但我确实……背叛了。一次、两次、三次……我的亲人、我的战友、我的恩人。”索莱顿带着痛苦道,“我看到更多的、没有任何错误的人都死去了。他们的死,就和我的背叛和欺骗一样毫无意义!”

  “但你确实活了下来,这就足够了。我当初也面临着和你差不多……不,或许有些区别的选择。但我也选择了背叛,因为我相信那是对的。只要你相信自己是对的,就去做吧,不必懊悔。”

  扎尔特在衣服内袋摸索着,摸出了一枚铁制的镂空徽章。徽章磨损得很厉害,但是勉强还能看出它当初的形状:外框是两个交叉的等边三角形,中间则是三条相交的线,将整个图案分为六个菱形。镂空的六芒星。

  “这是帝国仲裁协会的徽章?”少年一眼认出了这枚徽章。他第一次见到扎尔特时,法师的钱包中就放着这枚徽章。

  “四处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从不失败。一般人不敢承认失败。而真正的魔法师会坦然面对失败,并从中汲取他继续前进的力量。这是仲裁协会的创立者,‘最后和最初的魔法师’阿坎恩.洛尔说的。这也是他给魔法师自治组织起名叫‘仲裁协会’而不叫‘法师评议会’或者‘法师公会’之类名称的原因:没有人可以用‘成功’或者‘失败’之类的标准来评价魔法师,每个不屈不挠的法师都是值得尊敬的。”

  扎尔特带着落寞神情回忆道。说完,他将那枚铁质徽章弹到了趴在桌边的索莱顿眼前。

  “奥术魔法的根源是‘理性’。一名法师需要有坚强的意志和承认失败的决心。现在它是你的了。”

  少年用食指和中指轻轻挟起那枚徽章,打量着它。铁质的徽章上带着不多的一点象征性魔力,仅够证明它的身份。很明显,这枚徽章不像那些高级徽章那样拥有各种各样的特殊效果。

  “可我不是一名仲裁协会的会员。”他提出异议,“我听说要成为仲裁协会会员都要经过试炼什么的……”

  “它不是身份的证明,只是允许你接触协会大门的钥匙。我已经没有再持有它的必要了,但你没准还有用到它的一天。”扎尔特看了看屋外的阳光,“她们该快回来了,擦干眼泪吧。”

  “谢谢你的教诲和帮助,老师。”

  索莱顿将徽章放在另一只手的掌心里,用力握住。

  “我会回到自由军,为我自己和自己的祖国而战,在那里得到我的公民权。我想我现在窃取来的功劳恐怕已经快够了。”

  扎尔特装作没有听到他用的动词似的:“啊,公民权。你也快十八岁了吧?说起来,你也该给自己决定个全名了吧。索莱顿这种含义不怎么好的绰号,你没打算刻到公民徽章上去吧?”

  “啊,名字我早就决定了,但恐怕还要取得老师你的许可才行。我想用你的名字。”

  听到这个答案,扎尔特愉快地笑了起来:“早说啊!你要用‘小扎尔特.佛兰’还是用‘扎尔特.佛兰二世’?要不要我登记为你的养父?薇伦听到一定会很高兴的……”

  见老师如此高兴,索莱顿有点尴尬的纠正道:“啊,不,老师你会错意了……我是要用你过去的名字。说实话,小扎尔特.佛兰这种名字很逊耶。”

  听到这样的批评,中年法师如遭当头一棒。“很……很逊吗。可是在帝国是不能选择自己名字的……”

  他的情绪当即低落下来。见状,索莱顿忍不住遐想着:难道老师是因为帝国不能自由取名才叛逃到南方来的?

  “过去的名字是……哪个?”扎尔特用微弱低沉的声音碎碎念着。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选定的全名。

  “耐门。耐门.索莱顿。”

  “耐门.索莱顿……不存在的孤独者?干吗要用这种怪名?你该不会是觉得这种名字会让女孩子喜欢你吧?”扎尔特立刻抓住机会反击,“我觉得那女孩恐怕不会喜欢这种名字呢。”

  索莱顿大窘,急忙反驳道:“什、什么那女孩!我跟安妮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关系啊,那种厄运女!”

  “喂,喂,小声点儿。没准她就在门外听着呢……”佛兰说笑着拉开门。

  “啊……!”

  少女清脆的尖叫。门外传来铁盘坠地和瓷器粉碎的声音,扎尔特的手僵在门把上。安妮.塞菲尔颤抖着站在门口,半张着嘴,喃喃自语着什么。还没等法师反应过来,金色短发已经消失在院子的拐角处。

  耐门也站起身来,愕然地盯着她的背影。“居然真的在……”

  “女孩子都哭着跑开了,还不赶紧追过去?”

  扎尔特转过头斥责道。少年如梦方醒,急忙追了过去。

  *** *** ***

  安妮.瑞丝.塞菲尔奔跑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失落的链条接起来了,一切都已经很明显。这么古怪的名字,不会再有别人用了,年龄和经历也基本对得上。

  “为什么是这样的人?我所认识的,并不是这样的……”

  她所认识的他有着许多的名字。无冕的皇帝、政坛的不死鸟、最后的独裁者、帝国的阴影、绝对的计算者、改良主义的奠基人……再加上近代最伟大的魔法师和不死生物之主,加起来就是那个人。

  耐门.休.柯曼——意为“柯曼尼亚的不存在者”。这个名字本身就像对他地位的一种暗示:有数不清的人执掌过伟大帝国的政务,但很少有谁能摆脱这个男子的存在阴影。人们或者循他的道路,或者激烈地全盘改变他的各种政策;但每当国际形势或者国内政策进入危机时,皇帝和他的臣民们还是会去把他从隐居的研究院或者图书馆里面拖出来,安放到“帝国首相”这个充满着麻烦的位置上去。这样的历史足足持续了两百年。从现在她所处的时代,往后两百年。这一切都沉睡在她的记忆之中,无论如何确认也没有任何改变。

  “直到现在才出现也就罢了……”

  她已经放弃了在这个世界中寻找到真正的耐门.休.柯曼。这里是她所要生活的世界,而非她所来自的世界。这里并非过去,而是未来。

  这里是因为她的意志而在时间线上分裂出的新世界,无论如何找也不可能找到她所认识的那个耐门——这种程度的觉悟,她早就有了。

  “……但为什么会是个那种贪婪、胆小、狡诈、没存在感的家伙啊!”

  她奔到院子角落的树荫下,用额头使劲碰撞着粗糙的树皮,却丝毫不觉疼痛。她恨不得现在眼前这一切突然变成虚幻,然后让她得知她只是身处梦境,而不是这样一个她自己创造的平行世界。

  然而事实不容否认。他是除她之外唯一能直接使用那蓝宝石坠子的人,因为那本来就是他所创造的。

  “可恶……明明当初都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追着他的幻影了……”

  但一知道事实,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明知道眼前的人和她的“那个人”完全不同,明知道只要装作没听到也没看到才是理性的选择,但她还是忍不住要将他们的身影重叠起来。从客观角度上讲,这个名为“耐门.索莱顿”的少年,是安妮所爱的“耐门.休.柯曼”在这个世界中的副本。但会劫持女性当作人质盾牌、会趁着战乱发国难财、会为了活命伪造身份和履历、会为了抢夺功劳同友军交战……

  这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做法,和未来的耐门完全不同。那该是个即便失败也很有风度,利用正大光明的技巧和策略让对手心服口服的人……但她背后这个却是一个为了生存和渺小梦想也不择手段,在卑劣的边缘挣扎游走的凡人。这和她的幻想与期待未免差得太远了。

  “你、你没事吧?”

  从背后传来少年气喘吁吁的声音。安妮的身体是依靠许愿术订制的,追上她的步伐对一般人来说是相当辛苦的事情。

  “别过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安妮失控地大声喊着,止住了少年的脚步。她抬起右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血迹。袖子上染满暗红,大概擦破了一大块皮。冷静下来后,安妮向树干方向迈了一步,不让背后的人看到她的窘迫。

  “我为我无意的发言道歉,我可以对诸神发誓我并非故意的。我对塞菲尔小姐您并没有什么企图……”

  耐门笨拙地说着,他对面前这种场面毫无经验。图书馆的情诗和爱情小说对此毫无帮助,平日道听途说的青春故事也完全不能套用。他不知道该如何应付一名不太喜欢的女孩子——她的身材和容貌完全无可挑剔,但不知为何,他潜意识中总是保留着对她的一丝惧怕和一点自卑。

  “我说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在意你不喜欢我,也不在意你说我厄运女,不要随便想象。我只是突然有点……感伤。”安妮的措辞也乱成一团,和平日的她完全不同。她脑海里面不停地想象“她的”耐门就站在背后的景象,这种无益的想象让她的逻辑陷入了混乱。

  (不是为了那句话,那你干吗莫名其妙发火?)耐门脑海中这么想着,却不敢这么说。

  “那……那请问我哪里伤到了你?我知道我很迟钝,总是说错话、办错事。我也知道我之前每次都不小心会冒犯到你,但我不明白为什么。”

  一阵难堪的沉默,这种沉默在他和她之间简直已经成了惯例。两人都在思考着下一步如何措辞,终于,安妮压抑不住了,猛地转过身,两手插在腰间,身体前倾,真心话连珠炮似的脱口而出。

  “其实你让我想起一个我认识的人。你和他无论是名字,还是长相都很像。我每次看到你所作的那些令人羞愧的事情,就感觉好像是他做出了这些事情一样!你们两个的影子在我脑海中重叠在一起,让我感到一片混乱!为什么你每次都要用不好的手段呢?为什么不能做出更好的选择呢?你这样下去,将来究竟想要成为怎样的人?你想要做一个可耻的政客,还是一个黑心的商人?想想你每次在我面前所做的事情吧!为了那些微不足道的利益,你什么品德都可以放弃吗?!”

  “啊,不!那都是有原因……”耐门反射性地想要为自己辩解,但立刻紧紧闭上嘴唇。

  她说得没错。他没有立场来辩解。虽然他也做了很多自认为没有错的事情,但那些事情也都不值一提——相比于他曾经的错误来说。

  “我正在深切地反省。我知道这样说很没有说服力,但我确实在深切反省。如果你有机会再见到你那位朋友的话,请代我向他道歉。我再也不会做出会令他名誉受损的事情了……”

  “他的名誉已经不可能再受损了,也没有办法把道歉转达给他。”安妮侧过头去,试图藏起眼瞳边的反光。

  “那么,我再也不会伤害到你心中他的形象,塞菲尔小姐。相信我,我会改变的。虽然很困难……但我会改变的。”

  他迈前一步,抓住她的双肩,用最诚恳的语气道:“请相信我。我会尽量改变,我会尽量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这句话令安妮心中莫名地一痛。她挣扎了两下:“你是什么意思?”

  “我决定去自由军,那里才是适合我的地方。我会去一个距离你的英特雷军很远的部分——或许是西南军吧,我不确定。我会再也不会破坏你心目中那人的回忆……”

  安妮猛地抬起手,给了耐门一个耳光。少年再次愕然,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

  “不要说这种自暴自弃、好像马上就要死的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说让你变成一个严格的修道士,我只是说你应该在做一件事情之前仔细想一想这样做你的良心能否接受而已!把责任推给道德规范和准则,然后坦然赴死吗?你之前只是下意识选择最容易、利益最大的路,现在想完全反过去变成一个只会念叨正义教条,然后把责任全部推给自己的观念的假热血少年?别扯淡了!你的智谋和你的技巧哪里去了?把你的脑子动起来、活下去、然后找到对自己和对他人都最好的方法!成为一个真正的伟人吧,你应该有这种才能!”

  安妮发泄似地指责完,感到十分舒畅,终于清醒过来。她的脸颊一下子变得通红,意识到自己刚才根本毫无矜持和风度,急忙转过了身。

  “抱歉,我可能是太多管闲事也太激动了……对不起。我只是看到你像他就失去了理智。”

  “不。十分感谢你,塞菲尔小姐。你的教诲对我来说就像钻石一样珍贵,我会切记的。”

  安妮用眼角余光瞥着后面,她看到耐门.索莱顿向她鞠了一个深深的躬。在这一刻,她的心突然一动。即便是在他的时代,能够做到地步这样的男性也不多吧。在这样一个百分之八十女性无法接受教育也没有公民权的时代,他会真心对一名女性的意见表示接受和感谢……

  这样的人,真的是那种没有风度到会挟持女士作为人质的人吗?他真的是那种会贪婪掠夺他人钱财和功劳的人吗?

  “或许他只是不喜欢虚伪的骑士风度和虚伪的慈善?”她低声喃喃自语着,“或许……?”

  安妮突然有了新的决定。某些事情试试看,也没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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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剑 发表于 2008-1-8 12:14:01 |显示全部楼层
  晨露之卷“Dew Drops” 第一章 晨风吹拂的审判庭(3)

  IV

  八骑棕色军马冲过伦尼的街道。它们越过一条又一条护城河、一座又一座城门、一处又一处集市。

  每个身着绿色军装的骑士都马术娴熟,他们六人拱卫着中央二人,不快一分,不慢一分。中间的二人腰间各佩戴着一柄指挥剑,风格截然相反。一柄从剑柄到剑鞘都华美之极,而另外一柄则毫不起眼。

  他们取道东门,比预定的到达时间晚了一个多小时。和他们一样,他们的敌人也在彻夜逃窜,路上他们曾遇到了督政府军的后卫部队,不得不绕道而行。

  首都善良的市民们望着这些士兵,惊慌地让出道路;那些不那么善良的市民没有那么乐意,但也不得不让出道路。

  “天哪。我从没有想过那个自称‘真正的费戈塔人’的弗拉索尔防?顾?岣?蝗悍ㄟ?谷苏饷辞酌艿鼗煸谝黄稹!币幻?簧屏嫉氖忻窦葑怕沓担?么?诺髻┑挠锲?溃?叭绻?獯稳挝衲艹晒Γ?乙欢ㄒ?璐顺靶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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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剑 发表于 2008-1-8 12:14:28 |显示全部楼层
  晨露之卷“Dew Drops” 第一章 晨风吹拂的审判庭(4)



  V

  *** *** ***

  逃出升天的马车沿着中央大道向西,在到达东一区的城门前转向北方。他们的目标是北城的“秩序与纪律”旅店。驾车的士兵们把马力加到最足,竭尽全力想从可能的追击下逃生。理所当然的,三名被软禁的被告脸上并无喜色,车内的气氛一片死寂。

  “刚才来救我们的,是谁的人?”先打破寂静的是石膏像般表情的第一国务秘书。

  “我想大概是我们的人。刚才出手的那两个人,恐怕是我们在南方最出色的人了……”

  弗拉索尔回答道。回想起刚才看到的魔法,他现在也有些不敢相信——那恐怕不只是南方最出色的水平。能用出这种程度奥术和神术的人,在全帝国范围内恐怕也能排在很靠前的位置。他略微感到一丝自豪:他的祖国不惜派出如此强大的阵容来拯救他,就算失败他也很满足了。

  戈瓦尔苦笑了一下:“真是野蛮的拯救。你们对儒洛克还没死心吗?恕我直言,就算这次拯救成功了,我安全回到肯格勒后,恐怕也无法签订你们想要的合并条约。”

  “那没关系,皇帝并不真正想要合并儒洛克。”听到元帅的拒绝,拉斯塔子爵索性掀出了底牌,“陛下只是想要一个中立的缓冲国。只要儒洛克保持中立,我们就可以有足够的兵力去淹没法忒斯和意美亚。我们也可以当你们的保护国,保证你们不被昔日的同伴骚扰……”

  话说到一半,驾车的士兵突然咳嗽起来。拉斯塔猛然醒悟过来,慌忙住口。出乎他意料的是,车夫反而开口了。

  “咳咳。子爵阁下,你这是在泄露国家机密呢。这么早就放弃希望很不合适,没准神会赐予你们新的转机呢?”

  听到这个声音,车内几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尤其是受到莉莉遥控的蔡斯。

  “你是杰特纺岫伲磕忝嵌际堑酃?毓ぃ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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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剑 发表于 2008-1-8 12:44:20 |显示全部楼层
  晨露之卷“Dew Drops” 第二章 麻烦透顶的善后事宜(1)

  VI

  黑色的马车“攀过”高耸的第三道城墙,随即消失在混乱的伦尼市区中。周围五六个观测塔都观测到了这辆马车,随即燃起了烽烟,上百名士兵从隐蔽的地方冲出来,追了过去。

  修兰贩敕迪马特尔目送着那辆马车远去,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他正驾驭着一辆毫不起眼的出租马车,循着最不起眼的小道前进。

  “还好黛妮卡给我们提供了关于城内道路的概况,要不然我们就真中计了也说不定。”他转过头,对着车内问道:“各位贵宾,这辆邮车的客位不多,可能稍微拥挤了点,还舒服吧?”

  “托某位昏倒先生的福,这里大概不会有人抗议。倒是你,为什么会来执行这个任务?”拉斯塔子爵的声音从车内传来,“我上次还听说你揽了个好工作,保护某位身份高贵、容貌姣好、身材过人的大小姐外出旅游……怎么突然就变成特工了?”

  “别提了,我被最高领主老爷的代理人抓了壮丁。结果好工作就没了,非要来救三个大男人——这可是违反我的美学的。”首席近卫骑士调侃道,“别多废话了,现在可是在戒严中。如果找不到那位薇伦小姐,我们就一定会被识破。”

  拉斯塔追问道:“薇伦小姐?我没听过有这么个女魔法师。她很强吗?”

  “她是我们发现到的……嘘!”修兰急挽缰绳,让马车拐入小巷,避开了一支搜索队后才继续,“天才魔法师。她会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法术,和我们的大小姐所会的那个恰巧是绝配……”

  小巷到了尽头,突然变成一块矮楼怀绕的空地。坐在骑士身边的派克匪?胀蝗簧斐鍪掷矗?屠?÷礴郑挥辛矫?虬绲孟窳鬏旱哪昵崤?哉?驹诼沓登啊F渲幸幻?斐鲇冶郏?隼钩底吹苍谒?乔懊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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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剑 发表于 2008-1-8 12:44:35 |显示全部楼层
  晨露之卷“Dew Drops” 第二章 麻烦透顶的善后事宜(2)



  VII

  克拉德在酒馆里喝着闷酒时,他最出色的部下正在东城的指挥部中忙得团团转。

  “敌车向西城逃去了!他们正在第三、四道城墙之间,第五国民警卫师和第三师已经投入了三个团三千余人的力量围追堵截!”

  “不够!还不够!要封锁住那辆能够在任何表面上纵横驰骋的马车,还需要更多的人手!”

  从亲自指挥堵截作战的维纳繁雌肽抢锊煌4?醋钚碌恼奖āH?鐾虐幢嘀朴薪??倜?ㄊ跏褂谜撸???蠖嗍?偷燃斗ㄊ跏褂谜呙娑月沓瞪系牧饺送耆?挥凶璧驳哪芰ΑN蘼凼前??说墓夂椭亓Γ?故墙芴氐氖ゲ茫?伎梢郧嵋淄黄破胀ǔ潭鹊姆烙??Jκ舻木?⑹?坑邢蓿?荒懿渴鹪诔乔缴献急缸杞亍???衷诘淖纯鍪牵?苑接锌赡艽颖鼻降娜魏我坏阃黄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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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剑 发表于 2008-1-8 12:44:59 |显示全部楼层
  晨露之卷“Dew Drops” 第二章 麻烦透顶的善后事宜(3)


  VIII

  “黛妮卡!黛妮卡忿甭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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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剑 发表于 2008-1-8 12:45:18 |显示全部楼层
  晨露之卷“Dew Drops” 第二章 麻烦透顶的善后事宜(4)



  IX

  修兰的话卡在嗓子眼里面,张大了嘴望着城头的方向。见他状况不对,包括安妮在内的所有人都立刻回过头。

  魔尘飞扬,随着魔力的变化而舞动。那美丽却致命的虹色尾焰,向众人飞来!

  “怎么会?!”

  射出那条酸液射线的、一贯冷静的伊蒂丝仿旮衲弦彩Э氐丶饨衅鹄础K?蛲蛎挥邢氲剑??髦械哪敲??鞯姆ㄊ?鸦魇郑?尤换崾?纸?饷赌Хǚ⒍?隼础I衔臼置?怕业匾鞒?判碌闹溆铮?酝寂ぷ?夥⒛Хǖ??匆皇毖罢也坏胶鲜实哪Х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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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剑 发表于 2008-1-8 12:45:34 |显示全部楼层
  晨露之卷“Dew Drops” 第二章 麻烦透顶的善后事宜(5)

  XI

  “儒洛克督政府军国防部长拉德茨犯晖叨???懒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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