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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天色已晚

龙枪短篇故事·克莱恩的魔法 [复制链接]

图尔贡·瓦达密尔

先知

群星的庇护-天蝎座 光之洗礼

天色已晚 发表于 2007-9-9 23:43:57 |显示全部楼层

父亲的心愿

  在大灾变后的那个乱世中,惊魂未定的人们纷纷逃离沙克沙罗斯,这个他们曾经热爱的家园——现在却成了废墟一片。在这群被迫流落异乡的人中,有一个半精灵,他叫阿瑞尔。威瑟温。当其他人都拖家带眷寻找安身之处时,他全部的行囊却只是背负在他那弯曲脊背上的一本书,一大本黑色的书,一根皮革带子把它牢牢地绑在了肩膀上。
  但即使没有这件古怪的行李,作为一个半精灵,阿瑞尔。威瑟温也算得上是个怪人了。他的身材匀称优雅,有着一头金发,肤色苍白,湛蓝的双眸透露出他的和蔼。但他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仪表,事实上,有点邋遢:鞋带经常散开着,上衣松松垮垮地荡在裤子外面,头发纠结在一起;好象也不修边幅,因为他的双颌被浓密的金发覆盖,看上去就象是一只毛戎戎的动物。此外,这个半精灵还戴着一副厚厚的金边眼镜。
  对于这一切,阿瑞尔。威瑟温有他的充分的理由:照他的意思,他应该是个学者——或更准确地说,是许许多多'追寻者'中的一员,这种新职业刚刚诞生在大灾变不久后的克莱恩世界。
  "大灾变夺走了我们辉煌的过去。"对于每一个听众,他总要用他那文雅又略带狂热的语调说,"如果和平愿意再次降临克莱恩,那在我们被全部毁灭前,应该了解一些有关于我们的传统。"
  "但现在不是时候!"一些路过的难民不客气地回应,这些人中有的赶着四轮或双轮的马车,车上载着妻儿老小及一切家当,还有的则把行囊背在背上。
  "哈,我要说,这正是时候,"阿瑞尔。威瑟温总会反驳道,"在你们浑浑噩噩忘掉一切之前。"
  "那只能祝你好运了!"人们纷纷散去。
  可阿瑞尔。威瑟温仍不厌其烦地往来于乡间,他的足迹遍及那些幽静的山谷、阳光普照的原野、还有昏暗的森林。他会在那些灾变后仅存的客栈小憩,或穿越流浪者营地,甚至跟随军队走上一阵。总之他无时无刻不在向所能遇到的任何人——不管是老是幼是男是女——打听闲闻佚事,好把这些一并写入他那本大黑书中。
  很快,阿瑞尔便发现他总能在那些'老家伙'身上撞好运,千真万确——且越老越好。那些白发老人不仅记得一两个故事,他们也乐意向人诉说,也许是他们想停下来歇歇脚,再顺便回忆一下往事,也可能他们对未来不抱奢望,只想回味于美妙的过去。
  但无论如何,阿瑞尔。威瑟温都要把眼光盯住老人们了。他的大黑书也渐渐要被那些故事填慢,那些发生在大灾变之前的故事,阿瑞尔常常想,那可真是个黄金年代啊。
  他给每一个故事配上一个朗朗上口的标题,为了表达对口述者的尊敬,他还会在文末添加上:"由亨里克。黑伦达尔,一个矮人面包师口述……凡瑞尔。斯达贵什,一个精灵牧羊人……福里克。阿什费尔,伐木工……"等诸如此类的句子。
  人们常问阿瑞尔他最喜欢哪个故事,但本着一个学者应有的客观,他总回答说,"我全都喜欢。"
  但说真的,他的确有一个最喜欢的故事深藏于心,那故事出自一个索兰尼亚骑士之口,他叫巴伦。沃雷科思。
  话说那是个格外美妙的春日,美妙得就好象自然万物抛开了纷乱的世事纵情欢乐,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无忧无虑,阿瑞尔就在这天游历至一个山谷,那儿缀满了鲜花绿草,在一段墙垣脚下一个骑士正跪在那儿,这让阿瑞尔倍感"幸运"——那是个'老家伙'。
  "妙不可言!"半精灵喃喃道,便开始大步向骑士走去,可跨出没几步他就停住了。
  起先,老骑士好像并未意识到旁边有了个看客,他仍旧跪在那儿,头埋得很深,似乎在冥思苦想,或是在向刚被人们背弃克莱恩诸神祈祷。他身后的一块低矮突兀的岩石——差不多就是一个山洞,临时充当了这位老者的庀护所,看哪,这就是索兰尼亚骑士,被大灾变击垮,身败名裂,仅存的成员也各奔东西,随风飘零。
  按照阿瑞尔的观察,眼前的这个老家伙显然是为什么事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也许就是这次打击使他看来如此显老,他有张长而憔悴的脸;头发虽很浓密,却已然灰白;一双扭曲的手紧紧地握在胸前,看来是患了关节炎。
  阿瑞尔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能感受到老者所散发出的庄严气概。骑士穿了件全身铠甲,一把巨剑挂在一侧,在一块平坦的岩石上放着一个卸了面罩的头盔和一块盾。他四肢修长,即使跪着,看起来依旧很高。但最让阿瑞尔。威瑟温惊讶的是骑士那堪称"茂盛"的长胡须,当他下跪时,垂下的胡须尖差不多碰到了地面。
  这胡须一定满含了骑士的骄傲与尊严,阿瑞尔。威瑟温若有所思地想。他仍然在耐心地等待老者完成他自己才知道的仪式。
  此时此刻,我们的追寻者完全沉浸在对骑士的观察上,却忽略了自己可能也被对方观察的事实,因此当骑士略微活动一下筋骨抬起头时,竟把半精灵吓了一跳。骑士用低沉、疲惫的嗓音开口道:
  "你在这儿做什么?"
  "哦,请别误会,"阿瑞尔。威瑟温猫着腰走上前去,他的样子有点卑微,但其实是因为那本大书实在太重,压得他不得不弯着腰走。"我绝无打挠您的意思,呃……我是说,如果您愿意,我想跟您聊聊。"
  "我正在沉思。"
  "我看得出,但如果您肯劳驾抽出点儿时间的话……我不会打搅您太久的。"阿瑞尔提议道。
  老骑士深深地叹了口气,"其实你也没怎么打搅,"他放松了紧绷的姿势道:"我很久都没这么集中精力了。"
  "那现在我们可以谈谈喽?"
  骑士缓缓站了起来,显得很费劲,"瞧瞧,"他说,"我都快分不清这到底是我的盔甲还是我的一把老骨头在响。"
  "我相信这次是您的盔甲,"阿瑞尔微笑着说。
  在骑士完全站立起来后,他绝对称得上是个高大的人,如果阿瑞尔没带着那本重书的话,才能和他一比。但当老者正对他后,阿瑞尔不由得一震,在骑士那失去光泽的护胸上镌刻着一朵褪了色的玫瑰,这正是一个骑士团体的著名标致。
  "换句话说,此刻我并不想说什么,"他从半精灵右侧走过,坐到他刚才倚靠的那块岩石上,抬头阴沉地看着墙垣衬托着的蓝天白云,骑士怏怏地说,"我不尚空谈。"
  "对此我很明白。"阿瑞尔接口道,"但此时此刻,你我应该……呃……事实上,我是个追寻者。"
  "阁下可是阿瑞尔。威瑟温。"
  "对,正是在下,您听说过我?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骑士睨视着眼前这个背了本大书的金发半精灵道,"你可真是个怪人。"
  "人人都这么说,"阿瑞尔。威瑟温面带微笑说,"但无论如何,您知道我来的用意。"
  "我不想谈什么。"
  "哦,请您务必谈点儿什么,一个象您这样的骑士肯定有着一打激动人心的故事,为什么不呢?您的机会不多了,在世人忘掉您的团体之前不如让它流芳百世。"
  骑士本来打算要离开了,但听了这番话后,他捻着长胡须陷入了沉思,"也许,"他慢慢地开口,"也许,我可以说说……"
  "但说无妨!"阿瑞尔坐在一块小石头上急切地催促着,一双瘦骨磷洵的膝盖不住地抖动。他把大黑书摊开在腿上,从小口袋中掏出羽毛笔和墨水,再把墨水放到地上后准备记载。
  "真是个粗鲁的家伙。"骑士双眉紧锁。
  "这年头,我们就做这个,"阿瑞尔说,"好,现在,您的姓名?"
  "沃雷科思。"骑士的语气略带自豪,他又补充道,"巴伦。沃雷科思。"
  "沃……雷……,是一个'r',还是两个?"
  "两个。"
  "好,现在我所要知道的是,嗯,一些传奇,我打赌您会讲述那些史诗般的战役,那些过去的城堡……反正都是英雄事迹……"
  "不。"骑士又一次捻着胡须若有所思道,"不然。"
  "不是?啊,那我猜是关于凶残的牛头怪或食人魔的故事吧……"
  "不不,虽然那些事我也都经历过,但你没猜对。"
  "那么,您一定是打算把以上那些事统统讲出来咯!总有一天人们会对骑士的冒险故事赶兴趣的……"
  "哦,行行好!"巴伦。沃雷科思打断了追寻者的滔滔不绝,一丝怒气闪过他双眼。"我想我是受够了,你到底要不要听?!"
  "当然,当然要听。"阿瑞尔忏悔似地闭起眼睛说,"请宽恕我,您说吧。"
  "对一个索兰尼亚骑士——至少对我这样一个老家伙来说,有一样东西之重要甚于忠诚、勇气和荣誉。"
  "这么重要?老天,是什么?"
  "爱。"
  "一个关于爱的传说?嗯,听起来也不错。"阿瑞尔。威瑟温点点头,随即蘸了蘸墨水,起笔开写,"骑士精神之传奇……"
  "我可没说是'骑士精神',"巴伦。沃雷科思吼道。
  "请原谅,我只是作个假设……"
  "你能不能不作假设?很久以前,在我还是个孩子时就听到了这个传说,那时我甚至还没想过要做一名骑士。虽然这些年来我历尽沧桑,但她却一直萦绕在我心中,真的,她可能永远都是我心头的痛了。"
  阿瑞尔潦草地做着记录,他嘴里还嘟囔着:"永……远……"
  巴伦。沃雷科思又坐了下来,他说,"那是关于威莱斯森林中两棵盘绕在一起的树……"
  "盘绕在一起的树?"阿瑞尔打断道,他抬起头,用食指顶住不断下滑的眼镜,"我听说过!难道你知道那个故事?"
  "是的。"沃雷科思答道,他努力想要使自己平静下来,"我的确知道,啰唆的小朋友,如果你足够安静,我倒是打算讲给你听了。"
  "请原谅,请原谅,能找到这样激动人心的故事一直是我的心愿,对,对,'缠绕双树',请继续,我不会再说一个字了。"
  骑士怀疑地看着阿瑞尔。威瑟温,但确定无疑,半精灵遵守承诺一言不发,他手握羽毛笔,弯腰伏在书上,看来已准备就绪。
  巴伦。沃雷科思这才满意地放松下来,他的头微微向后仰。然后骑士似乎变得有点古怪,他双眼望着远方,似乎在注视着很久以前发生的事,他的双耳竖起,又好象在聆听许久以前发出的声音。当他开口说话时,那音调就象发自过去,发自很久很久以前……
  在骑士的脑海中,整个世界变年轻了,一座盖特威郊外的小屋立然浮现于眼前,茅草屋顶的房子用石块砌成。屋的主人是一个靠编织维生的鳏夫,他叫阿隆。杜伟伯。他有个女儿,叫佩秀,姑娘即使称不上最漂亮,她的美貌在方圆几百里中也挑不出第二个了。佩秀的身材玲珑苗条,颈项修长优雅,有一双褐色的大眼睛,一头长长的金发一直垂到那纤细的腰间。
  转眼间,佩修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她开始发现在她家门前总有些单身汉。那些家伙在篱笆前徘徊,有时他们自称是在闲逛,或偶尔路过,如果看到姑娘正在院子里修剪花草,他们就会利用这些'偶尔'的机会与佩修搭讪。
  比如,他们会说,"能告诉我为什么你手中的玫瑰是如此迷人?"
  能够受到如此的倾睬,姑娘自然而然地感到高兴,每当听到这些恭维话时,佩秀会忍不住走上前与他们攀谈一会儿,这也总能令那些单身汉心花怒放。
  但现在,阿隆,虽然他曾是最最和蔼的父亲,满心欢喜地看着佩秀一天天成长,而今却变得有些阴郁,他不再笑容满面,并开始牢骚满腹,他变得,一句话,有点嫉妒。
  其实,对于这种情形,阿隆最初也强作欢笑,毕竟漂亮的女儿招人注目是因为她的确到了适婚年龄,这不见得是什么坏事,因此他装作自己已经习以为常。
  但这对他实在太困难,每当某一个佩秀的'候选者'在院门口向他打招呼时,阿隆最多只是背对着咕哝一声,他常常对那些人不理不睬径直回到小屋中。
  邻居们对他说,"看,阿隆,女儿大了总是要嫁的,这是上天定的规律。"
  阿隆倒也虚心接受,但这多半是因为那些邻居也是他的主顾,得罪不起。说真的,他无意诅咒上天,他只是无法忍受那些乡野情郎夺走他至爱的女儿。在他心目中,佩秀永远都是在父亲膝头又蹦又笑的小女孩。
  "都去见鬼吧",他咒骂道,"我可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我决不容许有这样的事发生!"一旦有追求者靠近,阿隆就毫不留情地操起织布机旁的拐杖追打他们。"全都滚开!"他会叫嚷着一直追到篱笆前,此刻那些情郎都被吓坏了,他们扔下佩秀一溜烟地消失在门后,阿隆在后面继续吼道,"告诉你们那些粗野的同伙,没门儿!"
  佩秀总是窘困地看着眼前发生的景象,她嘱着泪水问,"父亲,为什么不让我们交往?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因为,"阿隆回答,他气得面红耳赤,指关节因紧紧抓住拐杖而泛白,"因为……只是因为……"他吼叫着回到小屋。
  当然,仅仅一个'因为'无法让姑娘满意,她继续和追求者们约会,对于那些'蜜蜂'来说,这朵芬芳绚丽的鲜花实在是一大诱惑——虽然他们还是不敢越过大门一步。
  坐在那台精巧的,布满各式杠杆、踏板的织布机旁,阿隆可以清楚地监督他女儿在院子里的一举一动。他也看到了追求者们起了变化,变得更肆无忌惮,其中一些甚至敢冒风险打开大门。显然,一根拐杖已奈何不了他们了,当然,这种情况自阿隆不再追赶他们(其实是追不动)起就开始了。所以,这位父亲最后决定:带着女儿离开盖特威。
  他真这么做了,他把织布机及一家一当装上车,让佩秀坐在他旁边,赶着一头借来的老牛就上路了,姑娘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挥手向追求者们告别,情郎们分列小屋两侧,目送爱人离去。远远地,他们还在后面挥手,各各心事重重。
  父女俩走了很远。荆棘丛生的道路越来越难行进,最后竟把他们引到了威莱斯森林前。那座茂盛的森林枝丫遍布,阿隆的四轮马车根本无法通过,无奈之中他准备走几次来回分批运完所有的家当,现在他只得抛下其中大部分,挑了几件,就挽着佩秀纤细的手,步入那阴森凄凉的森林。
  当他走得足够远——准确地说,是再也走不动时,阿隆放下了行装环顾四周,"看,看哪",他指着灌木丛旁的一块空地说,"我们可以在这儿安家啊!"于是他用枝丫、茅草在那儿又盖了一座小屋,他为佩秀预备了一个小房间,一间稍大的留给了自己,还有一间更大的则做炊事起居之用,他在那儿摆放了桌子、椅子,当然,还有织布机,这是用那头老牛驮来的,阿隆暗想,在还掉它前,不如让它多做点事。
  现在,他确定那些年轻人再也找不到他女儿了,至少不会上这儿来找,阿隆又安心地开始了他的编织。对他来说,在这样一个著名的魔法森林里工作会造成一些不便,今后他必须长途跋涉去盖特威拜访老主顾,但能换来宁静的生活还是值得的,更重要的是,没人再会从他身边夺走心爱的女儿。
  对于佩秀,姑娘成天哭哭泣泣。她一心想回到盖特威,回到恋人的身边。
  但阿隆说,"慢慢会习惯的,乖女儿,你可以象过去一样地生活,当然我不是指那群傻瓜。"
  佩秀照做了,她不再哭泣,但也不再象过去那般无忧无虑了,现在她孤孤单单,事实上生活早已改变。
  有一天,当一脸闷闷不乐的佩秀心不在焉地把一把香松木针撒落在地时,阿隆终于忍不住发火了,"到底怎么啦?",他坐在织布机旁吼道,"这些年来我可一直都是你的好父亲!"
  "哦。父亲,"佩秀答道,双眼湿润的她放下手头的活,"作为我的父亲,我深深地爱着您。但现在我也该爱爱别人了,比如我的丈夫。"
  "胡扯!"阿隆挥舞着双手喊道,"我归西后,你爱怎样就怎样!"
  "请别那样说!"佩秀走向她父亲,拾起地上的针。
  阿隆转过身背对着女儿继续干活儿,"没什么,总会有那么一天,到时你想和谁交往没人来管你!"
  这样的争吵早已伤透佩秀的心,总之最后,她干脆不再管撒落一地的针,虽然那是阿隆想要的。
  日子一天天步入正轨。阿隆有条不紊地在织布机前工作,佩秀则里里外外操持家务。她很少说话,看起来依然神情阴郁。而阿隆即使走出了森林,也还是心神不宁。
  他总在担心,如果有一个求爱者一路循来,那该怎么办?如果在他回去时看到有一队求爱者等在门前,那该怎么办?
  或者情况更糟:佩秀是否背着他偷偷摸摸做点什么……?
  最后这个猜测深深缠扰着阿隆。他开始把女儿盯的紧紧的,丝毫不在乎编织时出现的乱线。即使佩秀离开视线一小会或是听不到她的声音了,阿隆也会神经兮兮从织布机前跳起敲着椅子大喊大叫,"佩秀,快过来!"
  "怎么了,父亲。"姑娘会一边回应,一边跑进屋来,手里提着一篮子蘑菇。
  阿隆默不作声,但看见女儿总能令他略感宽慰,他搬了张椅子继续编织。
  晚上睡觉时同样不能让阿隆安省。朦胧之中,他也会睁睁眼,或竖耳聆听女儿的动静。即使极细微的声响也会把他惊醒,他会认为佩秀悄悄溜走了,这样,阿隆就爬起来到女儿的房间去查看,见到的却是佩秀蜷缩在毯子中熟睡。
  然而,在一个炎热的夏日午夜,阿隆照例去查看女儿,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佩秀!"他回到外间撕声力竭地喊道,"佩秀!"
  没有回答。
  阿隆跑到被黑暗笼罩的森林中,只有点点银白的月光透过苍穹零星洒在漆黑一片的土地上,就如佩秀撒落的松木针一样泛着光芒。
  "秀秀!"
  除了隐藏于黑暗中猫头鹰的凄惨叫声,一切都如死一般寂静。
  那夜,阿隆在黑暗的森林中发狂地寻找女儿,他攀枝折杆,被那些看不见的低矮植物弄的全身青一块紫一块。
  及至早晨,当第一缕阳光穿过浓雾密布的森林,当鸟儿在枝头齐声欢唱时,阿隆却差不多精疲力尽了,他心灰意冷,如果必要,他想,回盖特威找回女儿!他步履蹒跚地回到小屋要去拿拐杖。
  但当他到家时,却发现一个人蜷缩在他女儿的床上熟睡,象一只小兔子那样天真无邪,是佩秀!除了她还有谁!
  阿隆使劲揉了揉肿胀的双眼,心里盘算着,莫非是我晚上看走了眼?屋中一切照旧——除了,阿隆注意到有一串湿露露的带点尘土的脚印通往佩秀的床。挺奇怪,但阿隆没有多想,此刻他完全沉浸女儿失而复得的欢乐中。他暗暗告诫自己,从今往后要对她更好些,他想,以前的粗暴态度真是伤透女儿的心了。
  那天早晨,当女儿醒后发现坐在餐桌后的父亲变得爽朗了。佩秀有点吃惊,但也打心眼里高兴。
  "瞧,"阿隆啜口茶说,"和睦相处,这多容易!"
  "的确,父亲,"佩秀边小口尝着松饼,边说,"请原谅我的任性。"
  "不不,请求原谅的是我,我太粗暴了,就象个食人魔。"
  "那只是出于您的爱,现在我已经明白了。"
  阿隆伸手抚摸着女儿柔软的金发,却感到蹊跷——她的头发有点湿,不过阿隆还是把这一切抛到脑后。那天余下的时间,他坐在织布机前愉快地吹着口哨,佩秀则在院子里哼着小曲浇灌花草,虽然那些植物在这儿总也长不大。
  然而无论如何,表面上开开心心的阿隆一到了夜晚,却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明明记得昨天晚上女儿的确是不见了,那串脚印也重现于脑海,让他迷惑不解。
  躺着也不是办法,阿隆从床上跳起来,思量着再去看看。他怕女儿生他的气,就蹑手蹑脚地来到她房间。
  佩秀不在了!
  阿隆歇斯底里地冲出屋外,他正要呼喊女儿的名字,却看见这样一幅景象:佩秀站在两棵硕大的郁金香树之间,穿着那件光滑的白色睡衣,月光穿过树丛倾泄在她全身,然后,佩秀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树后。
  阿隆想再次呼喊女儿,但他终没有那样做。他一个劲地思索,她是要与什么人相会?什么人,他一定得要知道!他这么想着便决定在那一刻跟上去抓住佩秀,他一阵风似地跑回屋子,抓了拐杖又奔出来想要赶上女儿。
  他通过那两棵郁金香树,赫然发现脚下出现了一条小径,他以前从未注意到它的存在。小径很窄,地面完全被蕨类植物覆盖,但夜空的月光却透过树枝的空隙射了进来,才使得阿隆能清晰地看到它。
  阿隆没见到女儿,但他满有把握地认为只要沿着弯曲的小径一直走迟早会赶上佩秀。他拄着拐杖迅速前行,同时又小心翼翼地不弄出一点声响。在他两侧——也就是一步之遥的地方便是黑压压的森林,只有那些最靠近小径的枝丫才能被零星月光照亮,那些黑色、灰色的枝干不断挡住阿隆的去路,枝干的后面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中。我们的父亲继续赶路,四周一片黑暗。
  很快他便来到一个蛙鸣四起的沼泽,沼泽中央是一块池塘。岸边,在靠近一个废弃的河狸巢穴处,佩秀站在那儿,长长的白色睡衣沐浴在夜空那森然的银色月光中。有那么一会儿,她站着一动不动,目光凝视着乌黑的池塘。水面上躺着好些睡莲,白色的花朵在月光中盛开。
  然后她轻声呼唤道,"我的爱,我的爱,带我去你那儿。"
  说完,一些睡莲动了起来,仿佛水下有什么在推撞它们。佩秀褪去睡衣步入池塘。只见她一路贴近那些睡莲渉水向正中走去,这时,水面竟开始慢慢升高,它先漫过了佩秀纤美的双腿,然后是她柔弱的细腰,她继续前进,水面也不断升高。
  对于眼前的景象,阿隆茫然不知所措。直到看见水面快浸没女儿的修长的颈项,她的金发在水中飘舞时,他冲了出来。
  但太迟了,水面已经没过了佩秀全身,最后只有她的长发在水面漂浮了一阵,很快也消失不见。
  "佩秀,这是怎么回事?"阿隆哭喊着,"佩秀!"他在岸边来回奔跑寻找着女儿,但除了高悬夜空的圆月,以及他那拉长的黑色阴影注视着自己外,别无所有。最后,阿隆跳入水中。
  在冰凉的黑水中,他看不见任何东西。他试图浮出水面透透气,结果却使他沉得更深,他盲目地扑打双臂,胡乱抓着睡莲的根茎,扰得鱼儿们惊慌失措。就在他精疲力竭快要淹死时,阿隆终于还是拼着最后一口气游回岸边,他爬上来,几近崩溃。一会儿,便睡着了,他的四肢交叉着就象还在水中挣扎一样,直到第二天早晨,当阳光照耀大地,百雀争鸣时,他才醒来。
  此刻,阿隆确信佩秀已淹死,归途中,他绝望地想,没了女儿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他回到小屋推开门,却赫然发现有人蜷缩着躺在床上,佩秀!她静静地睡着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
  阿隆使劲摇晃自己的脑袋,他差不多就开始相信昨晚的遭遇只是一场梦魇,但除了,他注意到地上有一串泥泞的痕迹通往女儿的卧床。
  能看到心肝宝贝平安无事,阿隆自然欣喜若狂,但一想到昨晚的事他又很快由喜转怒。他打算摇醒女儿要她作出解释,不,他转念一想,还是让她主动坦白吧,或许这样更好。
  但要她坦白什么呢,阿隆又思量,昨晚上池塘游泳?没准她就会这样说,反正她是不会承认有人在池塘边同她约会——事实也的确如此。
  总之,在威莱斯这样一个怪地方,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还会有什么样的怪事在等着你。
  那天,阿隆指望着女儿能向他坦白,坐在织布机前,他死死盯着女儿,但佩秀除了高高兴兴地做家务外并没向父亲透露什么。
  好啊!阿隆碰了个软钉子。让她晓得胆敢耍弄我这个老头的后果!他愤愤地盘算,看我不今晚当场抓住你!
  那天余下的时间,阿隆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他笑容满面,在整个下午,都和女儿谈笑风生,表现得就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事实上,在织布机前他正忙于编织一个计谋。
  然后,象往常一样,吃完晚餐,他早早地说,"我累了,该去睡了。"
  佩秀正在炉火旁的一张摇椅上织补衣物,她说,"好的,父亲。我会熄掉炉火的。"
  阿隆假装打着哈欠走回房间。其实他毫无睡意,他蜷缩在窗户旁凝视着夜色,静静等待女儿行动。
  过了很长时间,有一小会儿,他甚至打起了盹。当他振作精神跑去佩秀的房间查看时,女儿已经不在了。错失了机会,阿隆几近狂暴,他抓起拐杖,提了火把,带着一张网就赶紧向小池塘出发。
  到达池塘时,佩秀已经站在岸边,向着河狸巢的方向呼唤,"我的爱,我的爱,带我去你那儿。"说完,她就褪去睡衣步入水中。
  阿隆等待着,他想在那一刻把连同佩秀和引诱她的东西一起抓住。当池水漫过佩秀的颈项,她的金发在不断飘舞时,阿隆冲了出去朝着水面撒开大网。但佩秀沉得太快,他只抓到了一只乌龟、两只青蛙。他提着火把照亮水面,向水下望去,却见到了让他大为惊骇的景象。
  水面下,佩秀沉得越来越深,阿隆只能看清她的轮廓,她与一个什么东西手牵着手,黑色的池水让阿隆分辨不清那东西的形体。他往下看,不知不觉鼻子和火把都碰到了水面,随着一阵嘶嘶声,火把熄灭了,水下两个轮廓也随之消逝。
  阿隆退回来坐在岸边,他抓着女儿的睡衣,心如刀铰,但此刻他仍尽力保持平静。他真心盼望佩秀能回到他身边。他会等着她。
  唉,他叹了口气,沼泽一片安宁,除了四周的蛙鸣,万籁俱静。他慢慢进入了梦乡。
  早晨,当阿隆醒来时,手中的睡衣已经不见了。他径直跑回小屋发现,毫无疑问地,跟以前一样,佩秀绻缩在床上,地上有一串泥泞的痕迹。
  "看她熟睡的样子是多么天真无邪,"阿隆睨视着女儿喃喃自语,"就象从前我那个乖女孩儿,嗯?但瞧瞧这儿,这串该死的脚印抹去了一切!好吧,好好睡吧,我的乖女儿,从今往后你可再也骗不了你老爹了。"
  他走了出去,正如以前做过的那样,其后的时间里,阿隆仍然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甚至仍旧在织布机前欢快地吹着口哨,他所做的这一切无非是想掩佩秀的耳目。
  到了夜幕降临,佩秀上床睡觉后,阿隆立刻开始行动,他悄悄地用木桩顶住女儿卧房的门窗好不让她出来。随后提着火把,拄着拐杖匆匆赶到池塘。
  一到了那儿,他便靠近河狸巢,高声喊道,"我的爱,我的爱,带我去你那儿。"他点燃火把,蹲伏在池塘边等侯那个怪物浮出水面。
  它并没有出现,可能是惧怕火光,也可能它知道呼唤它的根本不是佩秀。
  阿隆想,没关系,他站起来说,"不管愿不愿意,你都应该现现身嘛。"说完,他双手抓着拐棍试图拨开河狸巢。
  他一次次地戳着巢穴,拨出树干、枝丫、污泥,当巢中的水不断往外溢时,他一个劲儿朝里面窥探。但这时,池塘却慢慢变得干涸,渐渐露出了宽阔的池底,睡莲和植物根茎东倒西歪地躺在淤泥上。褪去的池水也露出了好些蛙穴,几只青蛙无奈地跳出原本舒适的藏身之处钻进淤泥中,大眼睛闪了几下便消失不见。
  阿隆的心砰砰直跳,他一边埋头苦干,一边朝逐渐褪去的池水叫唤,"来啊,快来啊!别害羞,露出你的鬼脸让我开开眼!"他丟下拐杖,提着火把热切地瞪着水面。
  辛勤的'工作'很快就换来了回报。他看见浑浊的水下,在一大群争夺着仅有生存空间的鱼中,有一只硕大的人形活物——不,是两只!
  有那么一刻,在发现其中一个的轮廓很象佩秀时,阿隆不得不提醒自己此刻女儿正被他关在屋里,虽然有点担心,忍不住想回去看看,但水面已经很低了,很快他就能看清一切。
  最后,池水差不多只剩下一巴掌大,鱼儿们在淤泥堆积的池底翻腾着互相挤撞,很多都被挤到了岸上。那两个活物混进了蛙群钻入淤泥之中。
  "站住!你要上哪儿?"阿隆叫喊着,只见他深一步浅一步吃力地向前走去。
  池塘很快就变成了个泥潭,仅存的几滴水在睡莲的叶片上迂回流淌。翻滚的鱼儿和晕头转向的乌龟愚蠢地挤作一团,不知所措。在混乱不堪的泥潭正中,两个活物越钻越深,它们在逃避什么?火把?空气?还是阿隆自己?
  终于,一切挣扎都停止了,四周寂静无声。鱼儿精疲力竭地躺着,鳃无精打采地一开一合。虽然阿隆感觉有点受骗上当——他并没有见着佩秀呼唤的那个怪物,但现在他心满意足——一切都结束了。
  不过,那第二个活物呢?
  他匆匆赶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佩秀的房间查看,没错,她确实在那儿,蜷曲在她的床上熟睡。阿隆这才放心,那晚他睡得特别踏实香甜,好久都没这样了。
  第二天一早,阿隆起床后就去织布,他坐在织布机前等着女儿起来为他做早餐。但佩秀那天睡到很晚也没有动静,直到阿隆的肚子咕咕叫,他喊到,"佩秀,起床了,你的老爹快饿昏啦。"
  没有回答。
  也许昨晚的事被她知道了,故意不理我。阿隆想,"起床啦,乖女儿。"他又喊。
  还是没有回答。
  他到女儿的房间看见她仍睡在那儿,蜷缩着。自然这一次,再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脚印了。这让阿隆洋洋得意。
  "快,起来,小姑娘!"他嚷着,粗鲁地掀掉她的被子。
  刹那间,他双目圆睁,脑中嗡嗡作响。这压根不是佩秀!只是几个枕头摆放出的人形。
  阿隆呆呆地站着,哑口无言。紧接着,他冲出房间,抓起一把佩秀常用的园艺铲子直奔早已干涸的池塘。
  在池塘边,他看到一样昨晚没有注意的东西,他的心在往下沉,那是一件邹巴巴的睡衣——佩秀的。他急忙向池塘中心走去,路越来越难走,淤泥差不多盖过了他的膝盖,阿隆举步维艰。但他咬紧牙关,满脑子想的都是心爱的女儿——她可能已葬身泥潭。
  接近中央,在阿隆行将挖掘的地方,他注意到那儿有些奇特的东西,是一株翠绿的幼苗——好象是两株,相互优雅地缠绕在一起。当阿隆靠近观察时,那两株幼苗竟在他眼皮底下茁壮生长起来。
  一会儿工夫,它们就变成了秀丽挺拔的树苗,但仍然紧紧缠绕。
  双树迎着阳光继续生长,树干也愈加粗壮,它们添细枝加嫩叶、还结出了红通通的果实。正如开始那样,他们彼此缠绕,互不分离。
  很快,刚才还是细嫩的幼苗,转眼已变成两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他们粗壮的枝丫紧紧缠绕在一起,深深埋入泥潭的根部,占据着整座池塘。双树那繁茂绚烂的树冠,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阿隆退至一边,头顶茂密的树叶遮盖了阳光,他凝望着双树,"佩秀,"他抽泣着,"宽恕我吧。我以为给予的爱已足够了。"
  就在那儿,在双树的庀护下,阿隆。杜伟伯坐着哭泣。当夕阳西下、明月当空,银色的月光透过双树的树冠洒在他身上时,阿隆心碎地死去,一片片小小的嫩叶将他轻轻覆盖……
  以上这就巴伦。沃雷科思的故事。
  阿瑞尔。威瑟温抬头望着老骑士,他察觉到老人的眼中闪着苦涩的泪光。半精灵自己也唉声叹气,一边连忙擦去滴落在书上的泪珠,"啊,说实话,我真没料到这故事竟出自一个骑士之口。"他说。
  巴伦。沃雷科思震了一下,恢复了原本的神态,再一次用他那低沉疲惫的嗓音开口道,"我要警告你,"他说,"这故事深藏于我内心。"他缓缓迈出脚步,盔甲和'老骨头'呯呯作响。
  "现在,它同样深藏于我的书中了,"半精灵说,他擦干了书页上的泪痕,也把自己刚才的悲伤一扫而光。"但是,我该取什么题目好呢?","'永恒之爱的传说'?——哦,不不,太俗气了。嗯,'双爱传'怎么样?你瞧,这是关于两种不同的爱,不是吗?"
  巴伦。沃雷科思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那块摆放着头盔及盾牌的平坦岩石上,他才不在乎半精灵取个什么标题呢。
  "反正我说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半精灵握着羽毛笔敲着他那柔软的下巴,继续道,"忘了说,有一点很重要:我该把这故事看成是真人真事呢,还是传说?"
  骑士戴上头盔,他的长胡须在风中优雅地飘舞,"我认为,她是真实的。"
  "嗯,我倒不认为,"阿瑞尔戴着眼镜睨视着书页,"听起来太不可思议——即使发生在威莱斯,你难道亲眼见到过缠绕双树,如果是这样,那倒……"
  这句话起了点作用,巴伦。沃雷科思俯下身,举着盾牌道,"我的朋友,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也有个漂亮女儿,她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而我,表现得不比阿隆。杜伟伯好多少!"
  "哦,我……真抱歉,"面对这样的坦白,阿瑞尔。威瑟温无言以对,"厄,我自己没有小孩……"
  老骑士背上盾牌,弯着腰(就好象背着大黑书的半精灵),低下头凑近点缀在脚下的鲜花绿草,胡蝶从他耳旁掠过,似乎在安抚着他。"许多年前,我女儿跟着她的心上人离我而去。"
  阿瑞尔坐在岩石上,竖耳聆听眼前这个猜不透的老家伙,他翻开一页准备记录。
  "现在,老骑士要去完成此生最后一件任务了,"沃雷科思道,他已走远,声音也变的模糊,"那就是找到我的女儿和她的一家……"
  "……还有……,"阿瑞尔听着骑士最后的言语,重复念叨,并抄在书上,"……带给他们……我的……祝福。"
我要用这把锤子打造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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