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威（雷风暴）

第一章 比武大会

　　
　　引子

　　在大地之上，是人群；在人群之上，是众神，在众神之上，是世界……

　　※※※

　　三月天里，艳阳高照，风和日历。

　　奥玛里是大陆中最大的城市。我们该如何来确切表达“大”这个概念呢？这本身就是一个含糊而庞杂的词语，但是，几乎所有的人都能够接受这个模糊的含义，就好象事实如此一样，奥玛里的面积最广阔，绵延而去，建筑紧挨着建筑，楼房紧连着楼房，形成了恐怖的由砖瓦粘合的灰色海洋和群山。道路也很宽阔，四通八达，一直伸展到城外，和奥玛里周围的驿道连接在一起，构成了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盘踞在大陆的中央。奥玛里也是人口最多，最繁华的城市，各种各样的人都汇集到这里来，抱着不同的目的，怀着不同的梦想，带着不同的憧憬。繁华的结果就是浮躁，使得奥玛里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大杂烩：既是贸易中心，文化中心，政治中心，也是武士和魔法师的聚集地。现在，各位应该对这个大城市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概念了吧，所谓“大城市”，就是那种充满了混乱，一无是处，毫无特色，绝对不适合居住的地方，当然，奥玛里并不是绝对的一无是处，起码它确实很大，这个大家都接受。

　　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早早的，本该属于清晨的那种宁静就被打破了，属于城市的那种躁动却很快浮现了出来，稍微喜欢睡懒觉的人一定会被吵醒，街道上，小巷中，转角处，无处不响起脚步声，伴随着马蹄踏在青石路上的那种踢蹋声，简直可以叫人发疯，好象整个城市都在搬家一样。如果此时从窗户望出去，可以发现此时的奥玛里城和平日有些不同，多了些色彩，一夜之间的工夫，无数漂亮的彩旗已经飘扬在各个高大建筑的顶端了，正在迎风招展，上面绣着神的标记。而下面，流动着更加鲜艳的，由各种各种服饰形成的洪流，红帽子、白帽子、黄帽子，宽边帽子、无边帽子，卷边帽子，圆帽子，扁帽子，还有魔法师特有的滑稽的尖帽子，从楼上望下看去，简直是一个帽子的展览会，彼此之间相互挤着，簇拥着，让人眼花缭乱。这些帽子一起向着同一个方向而去，就像被一支无形的手推动一样。正在楼上看的人突然也恍然大悟，打消了睡意，甚至连早饭都来不及吃，也马上穿好了衣服，戴上了帽子，然后，消失在人群的海洋中。

　　一旦挤进了人群，噩梦才刚刚开始，猛烈的挤压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背后总是有人在推推搡搡，站不住脚跟，又不得不去推前面的人，然后，形成了一个可怕的恶性循环，几乎所有的人都是在被其他人推着前进，想停都停不住脚步，就这样跌跌撞撞的前进。更可恶的是那些骑着高头大马的有钱人，跟在后面的平民只能推马屁股，还要闻着马粪的臭味，冒着被坏脾气的马踹上两脚的危险，口中不住的大声咒骂。

　　所有的人流都向一座高大的建筑涌去，那是一个碗状的露天竞技场，可以容纳好几万人，巍峨向天，以至于所有流向那里的人群都被吸了进去，消失的干干净净。鸟瞰下去，可以发现偌大的一个竞技场已经坐的几乎没有什么空位置了，千万双手在摆动，千万个脑袋在扭来扭去，千万张嘴在怒吼，不妨这样想象：就好象是一个巨大的神的铁锅，里面盛满了叫人类的这种食物，因为热量的缘故，这个铁锅中的几万粒食物都在猛烈的煎熬着，发出可怕的喧闹……

　　想到这个比喻，契夫可兰微微笑了一下。他正坐在主看台的左侧，与其他的石头台阶看台不同，这里都是华丽的椅子，披着厚厚的长毛绒坐垫，宽松的排开，上面星星松松的坐着几个和他一样衣着华丽的人物，同那些挤在一起，只能肩膀挨着肩膀，前胸贴着后背站在一起，快要窒息的平民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正当契夫左顾右盼的时候，坐在他前面两排的一个人转过了身子，看到了他，微笑了一下，随后站了起来，向着契夫走了过来。

　　“契夫，好久不见。”他说着，在契夫旁边的一个位置上坐了下来。契夫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马上就想了起来。

　　“是索拉亚骑士长。”契夫微微欠了一下身子，表示着敬意。索拉亚是奥玛里骑士工会的高级会员，而奥玛里骑士工会也是这次盛大的比武大会的主办方。

　　“今年的比武大会是最隆重的一届了。”索拉亚淡淡地说道，但是契夫还是听出了他那掩盖不住的骄傲。

　　“哦……”契夫支吾道。奥玛里骑士工会控制着整个奥玛里，也是大陆上最强大的骑士团，每年都要花费庞大的财力来举办大陆比武大会。这种比武大会，在契夫看来，实在是无聊之极，只不过是一种炫耀势力的愚蠢方式而已，不过，碍着索拉亚的面子，这种话契夫不好意思说出口。

　　“这次比武大会，就连主神也会到场观摩。”

　　“主神美兰尼亚？”这回，契夫真的吃惊了，“你是说，创世之神美兰尼亚大人？”

　　“当然。”看到一向冷漠的契夫祭司也动容，索拉亚终于忍不住露出了得意地笑容，“神的荣耀无处不在，愿美兰尼亚保佑我们。”

　　契夫的头转向了那个主看台，那里依旧是空荡荡的，只有几张宽大的华丽椅子，中央那张高椅竟然是用纯金打造而成的。

　　“耐心等待一下，契夫，”索拉亚说道，“主神会出现的，他已经向奥玛里骑士工会允诺，会亲自向比武大会的胜出者赐予神威。”

　　契夫又吃了一惊，可以说是吓了一跳。

　　“神威？”

　　“是的，神威。”说到这里，索拉亚闭上了嘴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契夫也不说话了，这个字眼本身充满了神圣的意味，让人不敢多加谈论。

　　这个时候，索拉亚故意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几乎是夸张的问道：“难道……你不知道吗？整个奥玛里都传开了，看看下面那些人，”索拉亚的手向下一划拉，指着那些密如蚂蚁，正痛苦不堪拥挤在一起，翘首盼望的平民，“大部分是为了一睹主神的风采而来的。”

　　“我倒确实不知道……”契夫低声说道，“我刚刚才到达……”

　　“难怪……”索拉亚失望地说道。

　　契夫又开始左顾右盼，显然在寻找着什么人。索拉亚一直礼貌地注视着他，直到契夫不好意思为止。

　　“我只是奇怪，为什么现在这里人还这么少。”契夫指了指周围的位置，这里是特权阶级的专属看台。

　　“您在找什么人吗？”索拉亚关心地问道。

　　“确切的说，是的，”契夫说道，“我有一个口信带给格兰特骑士，是从北方骑士工会来的消息。”

　　“哦……格兰特骑士，”索拉亚想了想，轻轻敲击着自己的脑袋，好象那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似的。

　　“你是说那个去年在比武大会上胜出的格兰特吗？请原谅，现在自称是骑士的人太多了。”

　　“就是他，”契夫说道，“我知道他一定会出现在这里的。”

　　“当然。”索拉亚冷冷地说道。契夫知道他那种漠然态度的原因，奥玛里骑士工会一向自负，每年举办的比武大会都是骑士团中的人胜出，然而，去年却意外的让来自北方骑士团的陌生人夺走了桂冠，不能不说相当不快。

　　两个人又开始了沉默，好象本身之间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还好，一阵更大的喧嚣打破了这种尴尬。所有的手都开始挥舞起来，所有的嗓门都不约而同的大叫起来，每个喉咙都设法压倒别人，以宣泄心中的情绪。在这乱烘烘的背景下，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盖过了所有的声音，同时，在竞技场周围突然竖立起了无数五彩缤纷的旗帜，左右摇曳着，几乎要遮盖了天空，比武的战士们入场了。

　　契夫的注意力开始集中到那些整齐的步入竞技场的战士身上，大约有三十人左右，他们都穿着闪亮的盔甲，远远的，看上去白晃晃一片，让人眼睛有些发痛，而一个司仪官，正在对着他们宣读神圣的誓言。契夫知道，这些人是从各个小型的比武大会上经过层层选拔，最后获得了在主神面前展示自己实力机会的资格，在他们中间，将产生一位优胜者，而那个优胜者，会得到最宝贵的东西，由神赐予的礼物：神威。

　　“神的玩具啊……”契夫喃喃说道。

　　索拉亚乘着这个机会，离开了契夫，开始和陆续进入看台的权贵们逐一打着招呼。专门为特权阶级开辟的看台上，也渐渐坐满了高贵的骑士、穿着黑底色，锈着金边长袍的魔法师、珠光宝气的大商人，还有各个有影响力的工会会长。他们无一例外，都理直气壮，大摸大样的坐在宽大的座椅上，微笑着和左右打着招呼，享受着特权带来的优越感。这个时候，再看看那些汗流浃背，挤在一起的平民，那些人简直要得意死了。

　　号角声又响了起来，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聚集在竞技场中央的战士们纷纷散开，做着最后的准备。

　　“叔叔，叔叔！”一个年轻人急匆匆的奔上了看台，他有着一头金色的短发，面目清秀，略显消瘦，个子很高，但还稚气未脱，由于跑的太快，身上的铠甲发出了哐啷哐啷的声音。

　　“契夫叔叔，契夫叔叔！”他大声叫着，满脸喜悦，瞬间就到了契夫的面前。

　　“真没想到，契夫叔叔您也来了，”年轻人兴奋地说道，脸上微微渗出了一些汗水，红通通的，显得十分的朝气蓬勃。“我在底下，一眼就看到了您，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宣誓一结束，我马上就跑过来，没想到真的是您！”

　　“玛尔可兰？我的侄子，长这么大了？”契夫微笑着站了起来，“您的父母可好？”

　　“他们都很好，”玛尔说道，“就是一直没有您的音讯，很挂念您，只知道您到了冰岛……”

　　“我不喜欢吵闹……”契夫说道，看了看站在跟前，几乎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玛尔，“那么，你也参加了这次的比武大会？”

　　“是的，我获得了资格……能在这里看到您真是太好了，有契夫叔叔在，我更加有信心了。”玛尔高兴地说道，用手摸了摸额角上的汗水。

　　“可是，我并没有看见你的父母啊……”

　　这个时候，玛尔的脸色阴沉了一下，但马上恢复了年轻人的活力。“他们……实际上并不赞同我参加比武大会……不过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事情。”

　　“他们倒是对的……年轻人总是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契夫暗自想到。

　　看到契夫不说话，玛尔产生了疑惑。“难道契夫叔叔也不赞同吗？”

　　“不，不……”契夫掩饰道，不想扫这个年轻人的兴致。“那么，最近几年你一直在修炼喽？是想做骑士呢，还是做魔法师？”

　　玛尔笑了，“契夫叔叔，您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了，你和我父母一样，都还信奉着所谓的职业崇拜。现在不流行什么魔法师或者骑士了，只要是能够战斗的东西，都可以加以学习。我头几年在奥玛里骑士工会学习战斗技巧，后来几年凭着父亲的关系和影响，在奥玛里地下反魔法域修炼魔法，作为一个战士，该学的东西我都学会了。”

　　“果然是很突出的成绩，看来你将在这次比武大会上有不俗的表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索拉亚骑士插了进来。契夫却暗自摇摇头，看来玛尔这几年已经变成了一个标准的纨绔子弟，尽弄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他远远没有弄清楚职业的神圣性，而只是一味的追求技能上的提高。

　　“听说主神美兰尼亚会出现，是不是这样？”玛尔没有发觉契夫那黯然的神色，依然兴致勃勃地问道。

　　“当然。”索拉亚接过话头，“也许你还可以得到主神美兰尼亚赐予的神威。”

　　玛尔的眼睛都开始放光了，说话甚至有些结巴起来，“神威，真是了不起……从来还没有过一届比武大会上出现过神威……神威到底是什么呢？”

　　“除了美兰尼亚以外，没有人知道。”索拉亚看到玛尔的表情，觉得很满意，微笑着说道。

　　玛尔的头扭向了主看台，突然向被火烧到一样，跳了起来，手指着那里，惊讶地喊道：“见鬼！怎么有一个人跑上了神的看台！”

　　契夫随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在专门为众神留下的主看台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人。他穿着纯黄色的巫师长袍，从头到脚都包裹在长袍里面，看不清面容。他没有坐在专门为神设置的座位上，而只是随便找了一个台阶上坐了下来，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好象有什么心事一样，和周围那喧闹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契夫微笑了一下。

　　“玛尔，你没有见过神兰斯吧？我倒是有缘见过一面，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没错，是神兰斯。”索拉亚满有把握地说道。

　　“可是，那只是一个普通人。”玛尔喃喃说道。

　　“神都有一个本体，人的躯体。所有的神，在成为神之前，实际上是人，只是被主神美兰尼亚赋予了神的力量……当然，唯一例外的就是被称为创世之神的美兰尼亚主神，他是没有本体的……”

　　“而且，大多数神很少显示神迹，还是习惯以凡人本体的形象出现在人间，”索拉亚插道，“兰斯神就是这样一位，当然这不影响他成为大陆上威望仅次与美兰尼亚的神。”

　　玛尔看了看那个静静坐在台阶上的人，还是有些心存疑虑。

　　“放心，能坐到那里的，绝对不会是凡人。”索拉亚笑了一下，说道，“你很快就会知道了，那个主看台已经被反魔法域笼罩，一般人根本上不去。”好象是为了应证他的话似的，神的主看台上突然又多了几个人，都是纯黑色的巫师长袍打扮，好象凭空就出现在那里，他们都选择了自己的座位坐好，但是谁都没有和神兰斯打招呼，只是互相之间在悄悄的点头致意。

　　“作为公正和裁决之神，兰斯的清高孤僻也是众所周知的。”契夫喃喃地说道。

　　号角声响了第三次。

　　“你该下去了，孩子。”契夫露出了慈爱的神色，“祝你好运吧，当然祭司的祝福并不怎么管用。”

　　“还有要注意你的战法，”索拉亚提醒道，“如果你想赢到最后，我建议你先不要用剑和盾，观察对方的行动，腾出你的手来施展麻痹魔法，如果首先将对方麻痹了，你就已经胜利了。”

　　“我知道。”玛尔说道，又急匆匆地走了下去，向两个可敬的前辈挥了挥手，很快就消失在看台底下。

　　“我喜欢这个孩子，”索拉亚说道，“我倒是很愿意把他引见到奥玛里骑士工会中。”

　　“那可就是他的不幸了。”契夫想道，但是没有说出来。

　　号角响了第四次，这次，是十几支号角同时在四面八方吹奏，声音几乎可以传遍整个奥玛里，洪亮和威严。这个时候，就像得到了有声的号令一样，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无论高贵的，还是低贱的，无论富有的，还是贫穷的，都齐刷刷地站了起来，放眼望去，所有的帽子都被摘了下来，原先五颜六色的竞技场瞬间变成了由黑色、黄色、红色头发组成的海洋。

　　在这神圣的单一号角声中，所有的目光都怀着无比的敬意，也许还带着一丝敬畏，投向了那个专属于神的看台，连竞技场中的战士，都纷纷半跪下来，手放在胸前，默默的祈祷着。

　　主神美兰尼亚出现了。

　　他几乎是从半空中突然显现出来的，一团柔和的光芒包围着一个模糊的影象，那团光芒慢慢降临到主看台上，所有的神则肃立在一边，双手合十，低垂着头。离的近了，幸运的人可以看见，光芒中，一种半透明的如水晶般的护甲时隐时现。严格的说，那并不是盔甲，而是类似盔甲的，坚硬材质构成的外衣，层层叠叠，被光芒所笼罩，虚幻而神秘；那光芒，显然不是太阳光线的反射，比太阳的光芒更加夺目，却不刺眼，缓缓的向外散发着，就像是雾气一样。而由于这光明，反而让美兰尼亚主神的面孔隐藏在黑暗中，隐约可以看见那如同雕塑般绝美的轮廓。美兰尼亚主神的背后，是伸展出去的七只银色的翅膀，那翅膀本身就像是有生命的一般，不断在摇曳着，同样散发着美丽而温暖的光芒。

　　主神美兰尼亚轻柔的踏上了主看台，然后，伸展的翅膀慢慢消失了。他站在那里，只是稍稍环顾了一下，便庄重地坐在了专门为他而设的黄金座位上。美兰尼亚没有说话，将手搭在座椅的扶手上，轻轻点了点头。

　　“比赛开始！”司仪官大声宣布道。号角声停止了，而马上，喧腾起的是更大的欢呼声。

　　大家纷纷坐了下来，依然还在激动地讨论着那个高高在上的主神，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辈子都没有亲眼目睹过主神美兰尼亚的风采，以至于刚刚进场的两个战士都不能吸引众人的目光，到好象比武大会本身已经并不重要了。美兰尼亚在万人的目光下依然是那么悠然自得，庄重典雅，丝毫没有流露出被注视的不适，就像一个真正的神一样。神兰斯此时站在美兰尼亚的身边，双手拢在一起，藏在长长的巫师袍子底下，而美兰尼亚不时的低头和兰斯交谈着什么，兰斯只是淡淡的点头，也只有兰斯才有这种资格，无拘无束的和美兰尼亚交谈，而不像其他的神一样有些战战兢兢。

　　“看，你的侄子是第一个出场的。”索拉亚指着竞技场圆形的场地说道，“但愿他不要忘记我嘱咐的事情，我真是喜欢这个小孩子。”

　　契夫向下看去，玛尔正在做准备活动，看上去动作有些紧张，他的对手是一个比他高一头，胖一圈的家伙。在竞技场的周围，魔法罩正在慢慢升起来，防止误伤到周围的观众。司仪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比赛开始，然后退出了场地中央，顿时，大竞技场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

　　“可怜的孩子……”契夫喃喃地说道。

　　这个时候，忽然，有一只手搭在了契夫的肩膀上。契夫一扭头，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格兰特！”

　　格兰特骑士是个身材异常高大的人，面容英俊，长长的金色头发一直垂到了肩膀，他并没有穿骑士的铠甲，也没有穿骑士的礼服，只是着了一件纯白色的便袍，袍角垂到了地上。令契夫万分吃惊的是，格兰特的脸色异常的苍白，简直可以说是毫无血色，满脸的疲惫，好象刚刚经受了一场可怕的打击一样。

　　“格兰特……”契夫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凭他对勇敢的格兰特的了解，哪怕是一个霹雳落在他的脚下，格兰特的脸色也不会这么可怕。

　　“契夫可兰祭司，”格兰特勉强笑了一下，手依然放在契夫的肩膀上，但那手好象有些颤抖，“帮我一个忙。”

　　“尽管吩咐。”契夫惊愕地看着格兰特，说道。此时，坐在前面的索拉亚骑士也扭过了头，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帮我召唤主神美兰尼亚，现在！”

　　“可是，主神就在那里啊。”契夫指着主看台说道。

　　“我知道，”格兰特皱了一下眉头，“快召唤他，让他听到你的声音。”

　　“在这种场合？”契夫问道，“恐怕……”

　　“非常紧急，我必须……”说到这里，格兰特突然闭嘴了，好象有什么事情不能说出来一样。

　　“您受伤了吗，阁下？”索拉亚关切地问道，这个时候，契夫才发现格兰特的长袍下摆沾有一滴一滴的血迹。格兰特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企图遮挡住袍子上的血迹，但是，这更引起了契夫的怀疑。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碰！”的一声，竞技场锁闭的大门被撞开了，一匹快马驮着一个乘客飞快的跑到了竞技场的中央，一直冲到了两个正在比武的战士中间。那个乘客甚至都没有等马停稳，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从马被上滚落下来，摔在地上。他狼狈的趴在地上，尘土沾满了长长的胡须，并没有爬起来，而是直接趴在尘土中，头触着地，口中念念有词。

　　契夫的心又是一沉，那是一个和他一样的祭司。

　　祭司被称为“神的声音“。长久以来，祭司一直担当着这样的工作，在大陆上的人们需要神的帮助的时候，就会请求祭司祷告，而只有祭司的这种声音才会被神所听到，无论神在什么地方。当然，祭司也分大小，向契夫可兰这样的祭司则可以直接向主神祷告。这是一个神圣的工作，祭司通常不会因为一些小事情去召唤神，这样会受到神非常严厉的惩罚。

　　而现在跪倒在竞技场中的，就是一个祭司，从他的服饰上来看，，和契夫一样等级的祭司。

　　一定发生什么事情了。契夫想到。

　　刹那间，整个竞技场都死一般的寂静，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主看台，好象发生了一件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契夫也看了过去，顿时心跳都要停止了。

　　主神美兰尼亚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失去了往日的平静和镇定，紧张地听着祭司的祷告，抬眼向天。

　　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契夫几乎可以肯定，但是，除了神以外，谁都听不见那个祭司正在述说什么，不过，那一定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以至于主神美兰尼亚动容。这个时候，站在主神旁边的神兰斯向前走了一步，好象在和美兰尼亚说些什么，美兰尼亚断然的挥了挥手。他这一挥，竞技场场中大多数的人都不约而同的跪了下去，抱住了自己的脑袋，要知道美兰尼亚只消轻轻的一动，就可能产生多么可怕的破坏力。

　　兰斯继续在说着什么，好象在劝说主神，两个人又对望了一眼，美兰尼亚点了点头。突然，契夫感到血管都结冰了，因为主神的头正慢慢向着这个方向转了过来！

　　他正在找什么人！所有的眼光都纷纷避开主神那严厉的，如电般的目光直射，胆小的人甚至都开始发抖。终于，主神的目光停住了，落在了契夫的身后，是格兰特骑士！

　　契夫的背后响起了一阵的低吟，有人正在吟唱魔法，格兰特骑士的声音。

　　“抓住他！“首先反应过来的索拉亚跳了起来，扑向格兰特，可是他还是晚了一步，扑了个空，格兰特的转移魔法升效了，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顿时整个竞技场像是开了锅一样，人声鼎沸，呼天抢地，甚至开始有人向外逃去，互相挤踏在一起，可怕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镇静！”一个柔和地声音凭空而起，盖过了所有的吵闹，远远的传开，回荡着。惊慌的人群纷纷扭过了头，看着主看台。

　　主神美兰尼亚此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稳重，慢慢地坐了下来，好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用手向下挥了一挥，在空中划过一道光的痕迹。

　　“继续吧。”

　　比武大会继续进行着，可是，契夫此时却心潮澎湃，各种念头在脑海中此起彼伏。

　　“一定发生大事件了，”他想到，“一定发生大事件了……”

  第二章 不可思议的罪行

　　比武大会结束的几天后，整个奥玛里陷入了恐慌中。主神美兰尼亚的反常表现，成了奥玛里最主要的谈论话题，在茶馆中，在酒店中，在街角，在屋檐下。各种谣言在流传着，经过了不同的嘴巴，不同的耳朵，再加上无数大脑的揣测，使得神秘的比武大会事件变得更加难以理解。虽然有着不同的猜测，和来自各个方面的小道消息，但是，就算是最有想象力的人，也没有判断出真正到底发生了什么，这让人更加不安，然后，这种不安渐渐的向四处扩散，向大陆的各个角落蔓延，如同正在遮蔽太阳的乌云一样。
　　和其他人不一样，契夫可兰更加担心，事件几乎就在他眼前发生，祭司的祈祷，主神美兰尼亚的目光，还有格兰特的意外逃跑，这一切，只能证明，情况非常严重，比契夫想象的要严重的多。出于职责，契夫决定在奥玛里停留，他有一种感觉，在这个神秘而混乱的事件中，他少不了要扮演一个角色，谁叫他和格兰特有着不错的交情呢？

　　终于有一天，也就是比武大会结束的第三天，索拉亚找到了住在酒店中的契夫可兰。

　　“你来了。”契夫说道，看表情，已经做好了准备。

　　“你好象早就知道我要来似的。”索拉亚说道。他的状态非常不好，神色忧虑，憔悴不堪，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你看上去神色很差，”契夫温和地说道，“最近一定是忙坏了吧。”

　　“你也一样，”索拉亚苦笑了一声，“要是忙也好了，最让大家头疼的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在忐忑不安中束手无策地等待。”

　　契夫吃了一惊。“怎么，你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我还以为奥玛里骑士工会的核心人物已经掌握了情况呢。”

　　索拉亚自嘲地笑了笑。“所谓核心，只不过是人类的一群特权份子罢了，可是，我们人类再怎么核心也无法知道神的意图啊。”

　　“主神没有和你们接触过吗？”

　　“没有，完全没有。比武大会一结束，主神就离开了，当时你也看到了……然后就把疑问和不安留下，从此没有音讯。不要说是主神，就连神们也不约而同的消失了，看样子他们有很多事情要做。”

　　“那么说，神要亲自解决这个事件，而我们将永远也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好了，”索拉亚说道，他的眼角都开始出了一些皱纹，显然有些劳累过度，“昨天晚上，主神开始召唤人类，有奥玛里骑士工会的会长，还有其他几个城市的骑士工会会长，例如蒂库里亚骑士工会，冰岛骑士工会，还有北方骑士工会……”索拉亚一口气说了好几个名字，都是些相当有影响的骑士工会，每个骑士工会都以一个大城市为据点。

　　“然后呢？”

　　“不知道，”索拉亚说道，“他们都没有回来，直到现在。”

　　两个人都沉默了，各自想着心事。

　　“果然很严重……”契夫说道。

　　索拉亚点点头，然后看着契夫，“你准备好了吗？”

　　“主神也要召唤我？”契夫问道。

　　“是的，现在。”索拉亚说道，“我已经得到了神的感应，马上来通知你。”

　　“你真是太客气了……”契夫说道，有一点兴奋，也有一点紧张。“你和我一起去吗？”

　　索拉亚摇摇头，“不，我没有得到允许。而且，现在奥玛里骑士工会是一团糟，已经很让人头疼了。”

　　“好吧，”契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吐了一口气，“如果我能回来，一定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也被这个猜测折磨坏了吧？”

　　索拉亚又摇摇头，神情有些沮丧。“我还是宁愿不要知道的好，愿主神保佑我们。”

　　契夫没有说话，开始了祈祷。很快，他就从索拉亚的眼前消失了。索拉亚呆呆地站了一会，好象有些精力不济，然后，又匆匆的离开，消失在充满恐慌和疑惑的喧闹都市中。

　　契夫是第一次来到神的禁域。他以前只是听说过这么个地方，一个远离大陆的，漂浮在空中，没有任何通道和连接，与所有陆地彼此间相互隔绝的一块土地。主神只是在这块土地上施加了一个简单的反魔法域，就完美的将这个普通的地方给隔绝了起来。哪怕是最好的魔法师，也无法在这个反魔法域中使用蚀刻标记，来回自由的穿梭，于是，能够进入禁域的，只能是神挑选的人，想让你来，就让你来，想让你走，就让你滚蛋。

　　但是，契夫没有想到这块土地是这么的简朴，只有一大片望不到尽头的草原，地势也没有起伏，平滑的如同水面一样，看上去那么的不自然；天空也是灰蒙蒙的，没有太阳和月亮，有点像黄昏的感觉。在契夫的猜想中，神的禁域应该有宏伟的供神居住的高大建筑，可是，他又猜错了，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脚下的青草，单调的绿色一直蔓延到目光无法触及的远方。

　　马上，契夫就注意到了三三两两的站在周围的人，似乎数目众多，铠甲颜色鲜明。契夫认得，是各个骑士工会的首领，他们也神情凝重，虽然聚集在一起，但都不说话，默默想着心事，还有一些人都和契夫穿着一样服色的祭司长袍，看来同时被召唤到神之禁域的大祭司也不少。

　　“发生了什么事情？”契夫向最近的一个骑士问道，那个骑士身材高大，鲜红的披风上印着美丽的花纹，是奥玛里骑士工会的会长，红狮子。

　　红狮子看了契夫一眼，苦笑了一下。“我刚才和蒂库里亚来的骑士打赌，你一定会问这个问题。”

　　“我敢和你打赌，所有来这里的人都会问这个问题，”契夫低声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没有看见主神，或者是其他的神？”

　　“如果这里还有时间这个概念的话，我们都等了整整一天了，可是，主神除了把我们传送到这里来以外，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可怜的人……”契夫暗自想到，或许神正在讨论，主神正在犹豫，是不是该告诉人类发生了什么，；或许，把他们叫过来，只是为了饿他们的肚子，然后让他们烂死在这里，作为一种惩罚……可是，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惩罚，谁也不知道。

　　“这可太糟糕了……”契夫喃喃说道，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带些干粮过来。在神的禁域，没有神的帮助，想离开和想进入同样不可能，从某种程度上说，神的禁域倒是一个上好的监牢。

　　正在契夫悲观地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大家的当中，他穿着纯黄色的巫师长袍，整个脸都罩在头罩的阴影中，是神兰斯。

　　“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神兰斯说道。大家纷纷围了过来，站在兰斯的周围，但是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主神美兰尼亚和众神讨论了很久，决定将整个事件向大家揭示。主神美兰尼亚这样做的原因，是希望得到各位的帮助。”

　　神需要人的帮助？每个人的心中都泛起了同一个疑问。

　　兰斯好象可以看穿人的心思一样，继续说道：“主神向来认为神是不能直接干涉人类的事务，神的职责只是更好的为人类服务，创造和完善世界，修补世界的平衡，而对于人类的活动，则让其按照自然的规律发展，所以一直以来，对于人类的一切，主神通常抱以相当宽容的态度，人类的发展，则必须靠人类自身的力量，人类的丑恶，必须靠人类自身来消除。”

　　兰斯顿了顿，“经过主神美兰尼亚和各位众神的讨论，决定将这个事件交给人类处理，尽管这是非常严重的事件……希望在场的各位能够理解主神的苦心。”

　　“我想这正是主神的可敬之处。”契夫鼓足勇气说道。

　　兰斯的目光移向了契夫，停留了一秒种。

　　“契夫可兰大祭司？”他问道。契夫马上深深地鞠了一躬。

　　兰斯点头示意，表示他记得这个人，然后，又转向大家，双手一挥。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在众人的注目和死一般的寂静中，兰斯慢慢地说道：“发生了一起谋杀案，一起严重的罪行，在这起谋杀案中，受害者不是一个普通的人，而是，一位神。”

　　就算是一个霹雳突然落在众人的脚下，也不会产生如此可怕的震动，所有的人都吓得向后退了一步，惊骇异常。

　　“不可能！”几乎有许多声音同时喊道，都失去了往日的镇静，完全不像是久经沙场的骑士领袖，或者是饱见世面的大祭司。而另外一部分人则皱起了眉头，仿佛不敢相信兰斯的话一样。

　　“神是不可能被谋杀的。”红狮子忍不住嚷嚷道，脸色变得异常惨白，好象鬼一样，“就像……就像……就像凡人根本不可能突破神所设置的反魔法域一样。就算是……就算是神威，也绝不可能杀死一位神，哪怕连神的身体也触碰不到。”由于激动，他都有些结巴了。周围的人纷纷点头附和着，红狮子的话正是他们想说的，杀死一个神，这既不可能，也不可思议，而且，任何会产生这种想法的人一定是非常疯狂了，神就好象是不可琢磨的空气，已经脱离了生或者死的范畴，又从何杀起？

　　“事实上……”兰斯有种不可名状的威严，虽然声音不高，但一说话，马上周围的人就安静了下来。“事实上，有一位神已经死了。这点得到了主神的确认，我们也查看过了凶杀的现场，神，确实被谋杀了。”

　　兰斯的话再次引起了更大的波动和慌乱，就好象是世界的末日来临了一般。

　　“能杀死神的，只有神，人就像是神的羔羊，羔羊怎么会咬死牧羊人？”契夫颤抖着说道。

　　兰斯再次看了契夫一眼，让契夫更加颤抖了，好象无法承受那目光的重压一样，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别紧张，契夫，”兰斯的语气放柔和了，“听我说完。我只是陈述我所知道的，余下的，需要你们自己来判断。”他说着，看契夫的眼光中富有深意，一时让契夫琢磨不透。

　　“罪行是这样发生的。几天前，神乌兰收到了来自蒂库里亚的某个职业祭司的召唤，说是郊外的一处祭坛由于地震而发现了裂痕，由于祭坛处于反魔法域的保护，所以人类无法修复。神乌兰像往常一样巡视着蒂库里亚地区，并匆匆来到了蒂库里亚城外郊区。那个职业祭司去的时候稍微晚了一些，可是，等到他赶到的时候，立刻吓晕过去。神乌兰已经倒下了，他的血，浸透了地面，甚至溅满了整个祭坛……”

　　兰斯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下，缓缓的看着周围的人类，他们的脸都变成了灰白的颜色，各个不成人样，轻轻地发着抖。

　　“职业祭司几乎当时就要崩溃，从衣服底下掏出贴身的匕首，准备自刎以谢罪。但是，出于职业的职责，也为了减少死时的悔恨，他鼓足了最后的勇气，奔回了蒂库里亚城。在蒂库里亚城的大祭司面前，职业祭司用刀指着自己的胸膛，报告了这一惨剧，然后将匕首刺进了心脏……”

　　兰斯默默叹了一口气。“在他临死前，指证了一个可怕的凶手。他说，当时，站在神乌兰的尸体前的……还有一个骑士，手里拿着剑，鲜血正从剑尖向下滴……他低着头，好象已经被魔鬼控制了一样，当听到动静，迷茫的抬起了头，眼睛空洞无神，如同灵魂早已经离开了躯体。那个职业祭司认识他，是格兰特骑士！”

　　所有的人都像被巨锤重重地敲了一下心脏一样，突然都感到了窒息，好象神的禁域中的空气忽然被抽离了一般。红狮子用力的扯着脖子上的扣子，汗水正在从脸上滚落。

　　“大祭司没有敢耽搁，也不敢亲自去看神的遗体，而是命令自己最信任的骑士去保护现场。由于当时所有的神，包括主神美兰尼亚都在奥玛里的竞技场那个反魔法域中，听不到祭司的召唤，于是，大祭司不得不骑着最快的马朝着奥玛里飞驰而来，几乎要了他的老命。就出现了在竞技场大家都看到的那一幕。”

　　大家的眼前都纷纷出现那个场景，还有突然从座位上站立起来的主神美兰尼亚，也难怪，神被谋杀，这种事情不但很难理解，而且相当恐怖和诡异。契夫则想到了同时出现的格兰特骑士，还有他那袍角上的鲜血，心跳的越发猛烈了，他用力捂住自己的胸膛，生怕别人听到他的心跳。

　　“各位，”兰斯的双手摊开，宽大的巫师长袍在阴冷的寒风中摆动着，“已经可以确定是人类犯下的最不可饶恕的罪行。主神亲自查看过，并且确定了这点。但是，尽管主神感到愤怒和不解，但是最后还是用理智克服了感情。”

　　“愿神饶恕我们……”底下的声音在感激地轻轻说道。

　　“主神和神们讨论了很久，决定让人类来惩罚这个可耻的罪行。”兰斯的眼睛突然放出了闪闪的精光，“你们的职责，就是找到杀害神的凶手，并且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轰的一声，这次，爆发出来的是人类的愤怒和不绝与耳的讨伐的喊声，所有的人恨不得此时将可恶的格兰特碎尸万段。勇敢的资深骑士们都发出了可怕的怒吼，各个表情激昂而悲愤，红狮子的眼睛都红的好象要流出鲜血一样。契夫却比较冷静，忙问道：“尊敬的神兰斯大人，难道主神不能亲自处罚格兰特？这是相当容易的事情。”

　　兰斯摇了摇头。“在主神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确实有这个想法，可是他稍一犹豫，就让格兰特逃跑了。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格兰特，就连神也很难做到。神都有自己的职责，就像是天上的星辰一样不能离开自己的岗位，所以追踪格兰特的下落，只能由你们来完成。”

　　“但是……”契夫索性不顾虑别的了，问一个清楚，“如果……格兰特有能力杀死一个神，我们怎么能制服这样一个……”

　　“够了！”奥玛里骑士工会会长红狮子吼道：“你在侮辱我们这些骑士，就算格兰特拥有魔鬼一样的力量，我们也将用自己的血来将他淹没！”说着，他怒气冲冲地瞪了契夫一眼，后者沉默了。“送我们回去吧，高贵的神，”红狮子说道，“我们将马上开始追捕格兰特，我们的血，我们的心，我们的灵魂将战斗到最后一刻。我发誓，如果格兰特的血不能洒在大陆上，那么，染红大地的，将是我们的血！”

　　“我们的血！”所有的人都在振臂高呼着，激动万分。

　　兰斯点了点头，平伸出手，施展神威，将神的禁域中的人传送回了他们的世界。

　　契夫四处望着，发现只有他一个人被留了下来，单独面对着神兰斯，突然感到了一阵恐慌。

　　“请不要慌张，”兰斯说道，“我看你还有一些疑问，是不是？”

　　契夫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喘了一口气，说道：“尊敬的神，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们，到底是什么方式，可以使一个有着无限神威和力量的神死亡呢？到底那个凶手，”契夫没有说格兰特的名字，而是用那个凶手做代替，“用什么方法杀死一位根本就不可能死亡的神呢？”

　　兰斯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契夫，看了好久，以至于契夫都要崩溃了。

　　“我说过，凭你自己的判断，”兰斯慢慢说道，斟酌着字眼，好象这个问题非常难以回答，“我会告诉你答案，但是必须等到你首先知道答案后。”

　　这叫什么逻辑？契夫想到，弄不明白兰斯的含义。

　　“这个事件本身充满了矛盾和玄疑，甚至有些事情连主神大人也感到不解……你不要太依赖得到神的帮助。”兰斯说道，“去弄清楚事情，透过表面，挖掘里面的秘密，一定有一个很大的秘密……”

　　契夫点了点头，感到了兰斯的那一份沉重。

　　“去吧，契夫可兰，”兰斯说道，“神的光辉会指引你，而你的智慧会看穿层层的迷雾……”说着，他再次施展了神威，将契夫送出了反魔法域。

　　神的禁域中，只留下了兰斯，寒风依然在吹着，兰斯低着头，显得异常萧瑟。他没有离开，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主神美兰尼亚，我这么说，你应该满意了吧？”

　　这个时候，一直隐身，站在兰斯背后的的主神美兰尼亚慢慢浮现出了身形，背后七只长长的翅膀舞动着，身上的光芒照亮了脚下的大地。

　　“我很满意，”主神说道，“这样就够了。”

　　“你知道我是反对这样做的。”兰斯没有回头，说道。

　　“我知道。”主神的声音低沉而优雅，“心的声音被头脑中的理智所驯服，我们必须忍受痛苦，等待并且期望。”

　　“你已经有答案了，主神大人。”兰斯突然显得有些急噪，转过了身子，面对着美兰尼亚，巫师连衣帽从头上滑落到肩膀后边，露出了一张严肃而沉重的面孔。

　　“不，我没有。“主神静静地说道。

　　“那么我告诉你答案是什么，”兰斯很少这样对主神说话，显然他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就是因为那个神威……”突然，他的话停住了，吃惊地看着主神旁边出现的一个人。那个人穿着黑色的长袍，看不清面容。

　　“他是谁？”兰斯问道，他以为只有他和主神在这里，没有其他人。

　　“我刚召唤他过来，”主神说道，“我决定由他来指挥骑士，负责追捕的行动。”

　　※※※

　　等到契夫被传送到旅馆中，才发现已经是黄昏了。太阳的最后一丝余辉从窗口射进来，让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的，分不清真实和虚幻。在靠近窗口的坐椅上，正斜靠着一个人，用手撑着脑袋，显然等了很久。

　　“索拉亚，”契夫吃惊地问道，“你在等我吗？”

　　索拉亚抬起了头，目光还是那么忧郁，已经没有了在竞技场的那种傲慢和做作。“我思考了很久，”他沉闷地说道，“最后还是决定到你这里来了。因为我还是很想知道真相，好奇和不安会首先把我折磨死的。”

　　契夫苦笑了一下，耸了一吓肩膀。

　　“你刚才说过，还是宁愿不要知道的好，你是对的。”

  第三章 契夫的解释

　　尽管事先受到的嘱咐，但是，关于主神和人类的秘密谈话还是悄悄的流传了出去，恰好应证了那句老话：没有不透风的墙。或许这种错误不能怪老实而沉默的墙壁，还应该归咎于柔软而充满诱惑的枕头。也许是哪个骑士长晚上睡觉的时候，不自觉的说了什么梦话，被一旁漂亮的夫人恰好听了去，而夫人又不是什么耐的住秘密的人，另一个夜晚，在情人的枕边透露了这个秘密，情人可能出去寻花问柳的时候，向搂在怀中的妩媚的可人夸耀了一番，然后……总之，在这种乱七八糟的情况下，大概几乎所有的耳朵都听到了这个秘密，所有的嘴巴都泄露了这个秘密。很奇怪的是，人们还是不愿意在公开场合谈论这匪夷所思的事件，所有的人都认为只有自己才知道，而不知道其他的人也和他一样了解整个过程和细节。
　　契夫在得到召见后的第二天就匆忙离开了奥玛里。他只是简单地和索拉亚交代了几句，说他准备去冰岛，也没有多解释什么，骑上了快马，消失在奥玛里那熙熙攘攘的都市之外。除此之外，剩下的受到过神兰斯召见的人则聚在了奥玛里的骑士工会中，商量着对策。

　　毫无疑问，行动必须迅速的开始，这一点得到了大家的认同。很快，各个骑士工会的会长下达了简单的指令，几乎所有骑士工会的骑士们都出发，穿着他们最好的盔甲，带着最锋利的宝剑，骑着最健壮的骏马，热热闹闹地开始了追捕的行动。

　　由于命令本身既简单又毫无逻辑可言，使得这种追捕既无方向也无从下手，于是，奥玛里的居民们看到了整天忙碌进出城门的骑士，如同没头苍蝇一样乱转，企图搜查每一个角落，把城市翻个底朝天，闹的鸡犬不宁。这种混乱在所有的大城市中发生着，造成了更加可怕的骚乱。

　　一连几天下来，毫无结果。格兰特好象已经从人间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踪影，所有的报告都是令人沮丧和不快的，甚至发生了少数骑士顺手牵羊，假共济私的事情，弄的各个骑士工会的会长非常没有面子。

　　终于有一天，情况发生了变化。正当骑士们，还有大祭司围坐在一起，讨论的时候，议事厅的门打开了，呼啦涌进来好多雇工，每两个雇工都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上的人不知道死活。所有的人纷纷站了起来。

　　“我们、我们发现格兰特了。”为首的一个资深骑士冲了进来，嚷嚷道。他满身是血，盔甲也破成了一块一块，勉强挂在身上，一只手呆在绷带中，狼狈不堪。

　　“在哪里？”红狮子急忙问道。

　　“在、在亚非拉荒原。”骑士说道，终于支撑不住，摔倒在地上。

　　“感谢神，终于找到了。”红狮子抬眼向天，面露喜色。

　　“找个疗伤师来，把他给弄醒。”红狮子吩咐道，有侍从跑了出去，顺便赶走了雇工，关上了门，只留下了那几副担架。

　　“很可怕的伤痕。”蒂库里亚骑士工会的会长凑上前去，仔细地检查着那些躺在担架上的骑士。那些人已经断了气，身上的伤口只有一个，都在致命的要害，要么是脖子被刺穿，要么是胸膛上一个血窟窿。

　　“很高明的剑术。”来自冰岛的骑士说道，“相当有效率的攻击，几乎没有用第二剑，马上就制人与死地。”

　　“而且还是受到过残酷训练的骑士……一、二、三、四、五……加上那个晕倒的家伙，一共是六个……六个，很了不起……”红狮子说道，反而舒了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

　　“你看呢？”冰岛的骑士扭头看着蒂库里亚骑士。

　　“很好。”蒂库里亚的骑士也点点头，离开了担架，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擦了擦手掌上的血迹。

　　众人重新围坐在桌子边，虽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气，但是大家此时的表情却好象是如释重负。

　　“现在，我们大家担心的一件事过去了，”红狮子说道，缓缓看着大家，交换着眼神，“那只是剑伤，一把最普通不过的骑士长剑所造成的伤害。”

　　“所以我们可以得出结论，格兰特没有神威，最糟糕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一位大祭司说道。

　　“这和我们的调查也一样。”另一个来自北方的大祭司接口说道，“我们查询过所有的神威，也没有出现过遗失或者被抢劫的迹象，神威的拥有者们也都很安全。”

　　“这样的话，”红狮子用手指敲击着桌面，若有所思，“应该好办多了，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骑士。我认为我们可以出手了。”

　　原来，这些天来，那些受到过神召见的人一直都在担心一件事情，那就是神威。神威是一种很难以解释的力量，这种力量超过了骑士的剑，超过了魔法师的咒语，超越了任何自然可以解释的范畴。在神威面前，一切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会发生，一切最不可思议的现象都会产生，它可能是某种物体，也可能是潜在与人精神内的能力。神威总是以不同的形式，不同的样子出现，甚至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形状和模样。人们只知道神威的力量可怕，从而产生莫名的敬畏。正是这种敬畏，让这些人都产生了一种错觉，认为格兰特骑士肯定具备了某种类型的神威，才有可能做出谋杀神这类事情，要是普通人，做梦都别想。虽然红狮子在主神美兰尼亚面前豪言壮语，但是，他实际上也很怕神威，这是人之常情，谁都会害怕自己所不了解的神秘力量的，所以，也没有人指责他的胆怯，在座的人都很害怕，只是大家不说罢了。

　　“会不会有这种情况？”冰岛骑士说道，“格兰特并没有使用神威？”

　　“我认为不会。”北方骑士沉吟了一下，说道，“神威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也不是可以受人控制的力量……就像尊敬的红狮子骑士，”他瞟了一眼红狮子，“我们都知道他被神赐予了神威。神在他的体内加注了反魔法域，这使得我们尊敬的红狮子骑士可以抗拒任何的魔法伤害……可是，在他得了一点小伤风感冒的时候，却没有一个治疗师可以治好他的毛病，因为任何的治疗魔法也会被无情的反弹回来……”

　　周围的人都忍住了笑容，努力装出严肃的表情，不让红狮子感到过分的尴尬。

　　“神威不是可以由人控制的，就是这个道理。”北方骑士结束了他的发言，红狮子的脸微微有些发红。

　　“那么，我们可以认为格兰特并没有神威？”蒂库里亚骑士问道。周围的人默默点头，表示赞同。

　　“没有必要再让我们的部下冒风险，而我们却都缩在这里，”他继续说道，“包围整个亚非拉荒原，然后去抓他。”

　　“亚非拉荒原很大……”一个来自蒂库里亚的大祭司悄悄说道。

　　“我知道，”骑士点点头，恢复了一贯的傲慢，“我们的人也不少。”

　　“那里地形也很复杂……”

　　“这个不是问题。”

　　“那里是强盗和匪徒的乐园……”

　　“正好顺便剿灭几个毛贼。”

　　“就这么决定了。”红狮子咳嗽了一声，说道，“马上行动吧。”说着，他站了起来。

　　“如果，格兰特并没有神威，那么他是用什么方法杀死神的呢？”大祭司的声音非常轻，但是马上红狮子就愣住了，又坐了下来。

　　“就算是格兰特有神威，可是……毕竟是神……我不认为什么力量可以伤害到不死的神，哪怕就算是神威。”

　　这个问题也一直盘踞在大家的脑海，只不过是没有人说出来罢了。

　　“我们并没有必要弄清楚，格兰特是用什么方法杀死神的，我们只要能抓住他就好。”一直沉默不语的奥玛里大祭司，卡里契威尔格说道。卡里契向来是以脾气直率，性格粗鲁，口无遮拦著称，有人说这是勇气，而有人说这是愚蠢。和他的大嘴巴一样出名的，还有他那个胖胖的大肚子，看上去不像是大祭司，更像屠夫，人们都偷偷叫他屠夫祭司。

　　“是啊，”红狮子马上赞同道，“至于格兰特用什么方法杀死神，我们抓到他就知道了。”

　　“如果我们可以抓到他的话……”那个小声的祭司又再低声嘟囔道。

　　“我认为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卡里契凑近一些，手撑在桌子上，脖子向前伸着，要不是肥大的肚子顶着桌子沿，他的脑袋几乎要伸到桌子中央去。

　　周围的人好奇的沉默着，不知道这张嘴巴会吐出什么来。

　　卡里契故做神秘的看了看大家，才慢悠悠地说道：“我认为，格兰特并没有杀死神。”

　　“什么！”蒂库里亚骑士跳了起来。红狮子并没有在意，他知道卡里契那个不受控制的嘴巴和从来不用的大脑，没什么可以惊奇的。

　　“那么谁杀死了神？”

　　卡里契笑了一笑，伸手指了指上面。红狮子皱起了眉头，看来卡里契这个玩笑开的够大了。

　　“是神啊，各位！”卡里契悄悄地说道，“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杀死神，正像这位大祭司所说的，没有。但是我们忽略了一点，在人间没有这种力量，但是，我们可贵的神们却拥有这种力量。”

　　“你一定是疯了。”红狮子冷冷地说道，“这是我听到的最滑稽的结论。”

　　“不，一点都不，”卡里契说道，“而且，一般的神也不可能杀死神，只有高于神的神，也就是我们的主神，美兰尼亚大人。”

　　坐在卡里契旁边的是冰岛骑士，他慌忙跳开，好象卡里契有什么瘟疫似的。

　　“该死的，说这种话会被雷劈到的！”冰岛骑士咒骂道。

　　“所以你离我远些，以免不幸被那个雷一起劈中？”卡里契嘲笑道。“放心吧，就算是美兰尼亚主神在这里，我也会这样说。这是一个阴谋，小小的把戏，我们都被主神给搞晕了。人类会有阴谋，为什么神就不会有？我估计主神美兰尼亚显然对那个神不满，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惩戒，所以干脆杀了他，然后将罪责架祸给某一个人。我们可怜的格兰特只不过是运气不好而已，或许他的心智被操纵，所以根本不知道自己再做什么，说不定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是凶手……”

　　令人奇怪的是，卡里契这番话，倒是没有人反驳。可能在大家的心中，隐隐有这种想法，毕竟要杀死一个神，实在是太不可能的事情了，除非拥有比神更强的能力……

　　“可是，主神美兰尼亚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仆从？”那个好问的大祭司又在角落中悄悄地说道。

　　卡里契耸了耸肩膀。“我没兴趣知道，也不需要知道，这是神的事情。如果神愿意导演这场阴谋，为什么我们不配合神，把这出戏演下去呢？我们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格兰特只是待宰的羔羊，格兰特的死可以掩盖神的阴谋。也许他正在亚非拉荒原某个角落伸着脖子等着我们，也许神也在等着我们砍下那一刀，可是我们却由于胆怯不敢举起屠刀……恐怕现在神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红狮子点了点头。

　　“有道理……我们只要抓住格兰特，其他的事情，和我们没有关系。”

　　“或者杀死他。”蒂库里亚骑士冷冷地补充道。

　　“可是……”那个讨厌的大祭司又开口问道了。“如果这样的话，格兰特是无辜的，难道我们还应该去……去……惩罚他吗？”

　　卡里契裂嘴笑了，样子非常凶狠和丑陋。“为神做出一点牺牲也是应该的，只不过神没有挑选你，也没有挑选我，单单挑中了格兰特，算他运气不好。”

　　“可是……我们明明知道……难道骑士的荣誉和戒条……”

　　“够了！”红狮子猛地敲了一下桌子，立刻将那个微弱的声音给吓的缩回去。

　　“我决定了，”红狮子看着周围的人，“不管如何，主神统治着世界，我们必须要遵从主神的意志，我相信主神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大家都在点头，但心里奇怪为什么红狮子此时倒勇敢起来了，不过转念一想，毕竟抓一个替罪羊比抓一头狼要来的简单的多。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大家都开始激昂起来，纷纷表示着决心，恨不能让主神听到自己那雄辩的声音。

　　正在这个时候，门悄然无息的打开了。一个穿着黑袍子的人影慢慢走了进来，他的全身都被黑暗所笼罩着，看不清面容。

　　“怎么治疗师现在才来？”红狮子说道，“快点替那个可怜的家伙治疗一下，我怀疑他马上就要断气了。”

　　那个人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了晕倒在地上的骑士面前，低头看了看。突然，骑士发出了一声恐怖的惨叫，抽搐了一阵，死了。这个变故一下子把所有人都震住了，哗啦啦一片拉椅子的声音，大家都站了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奇怪的治疗师。

　　“你做了什么！”红狮子吼道。

　　“他应该死，”神秘的人说道，他的声音清朗，但是冷冷的如同没有生命一样，“骑士应该用生命捍卫尊严，而他没有。在其他骑士和格兰特奋战的时候，他却逃跑了，以至于摔到山崖下，弄成现在这狼狈样子，死去对他来说是更加体面的选择。”

　　“阁下是谁？”北方骑士工会的会长向前跨了一步，充满敌意地问道。

　　“这是你的部下吗？”那人冷笑着说道，“我踢了一脚你的狗，让你感到痛了吗？”

　　北方骑士的脸抽搐了一下，手按住了剑柄。

　　“你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北方骑士咬牙切齿地说道，“杀害骑士是很严重的罪行。”

　　“付出代价？”那人哼了一声，“是什么使你这么有恃无恐，敢于向我叫嚣？”他微微抬起了头，看了看北方骑士的剑。“就靠这柄剑吗？哦，我明白了，这是神赐给你的神威，附着了死亡力量的魔剑。真是可怜，有了一根牧羊的鞭子，就以为可以和雄狮抗衡。”

　　终于，北方骑士的愤怒爆发了，他刷的一声抽出了长剑。所有的人都感到眼前一亮，一股强烈而妖艳的紫气从长剑上散发出来，还伴随着阵阵的阴风，顿时寒气袭体，所有的人害怕魔剑的威力，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大祭司们都躲在了骑士的身后，期望骑士的铠甲可以挡住这透骨的冰冷。北方骑士将剑竖立在面前，紫气映在脸上，显得阴森恐怖。他的嘴里念念有词，剑所散发出来的妖娆之气越来越盛，北方骑士的头发都被刮的在疯狂舞动着，眉尖眼角杀气立现。

　　“以神的名义！”北方骑士大喝了一声。一个霹雳在半空中炸开，震耳欲拢。魔剑幻成了一团紫色的光球，朝着黑衣人冲过去，到了陌生人面前，紫气突然散开，显露出一个硕大的白色骷髅头，森森的牙齿张开，黑洞洞的眼窝狞笑着，好象要将黑衣人一口吞下！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个骷髅头几乎要触碰到了黑衣人的面颊，嘴巴一张一合，随时会咬到他，但是，突然在黑衣人的面前出现了透明的屏障，泛起了如同水波一样的纹理。骷髅头被那屏障阻挡住，拼命地撞击着，每次撞击，都激起了更强烈的波澜，向四周散去。这种僵持只持续了一会，黑衣人慢慢抬起了头颅，盯着那个死神化身的骷髅头，所有的人都听见了一阵细微而不可闻的低吟。

　　“轰！”骷髅头突然爆裂开来，产生了强烈的冲击波，耀眼的紫色光芒充斥着整个大厅，大地在震动着，摇晃的那么剧烈，所有的人都站立不稳，屋顶上的碎石纷纷落下，气势惊人，好象整个建筑都要倒塌了一般。在光芒中，一柄长剑在空中翻转着，高高弹起，划出了一道闪亮的弧线，带着尖利的啸声，越过了众人的头顶，最后当的一声，深深的插入了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

　　神威被击破了。北方骑士脸色苍白的站在那里，几乎要站立不住，他的剑，还插在地上，剑柄还在兀自摇晃着。

　　“还有人想试试吗？”黑衣人静静地说道。谁都清楚北方骑士的神威有多么强大，但是，轻易就被这个神秘人物化解，虽然在场的都是大工会的头领，可是一时间，大家竟然都不开口了。

　　“你是谁？”红狮子开口问道，竭力隐藏住自己的不安，“是朋友还是敌人？”

　　“我是谁并不重要，”那个人说道，“我受主神的指令，调查谋杀案。”

　　又是一阵骚动。

　　“马上包围亚非拉荒原，严密的封锁，任何活的东西都不能放出去。”他说道，转身离开。

　　“可是……”红狮子向前走了一步，“只是包围？”

　　那个人停下了脚步。“如果你们愿意进入亚非拉荒原，我不反对。”他顿了一下，并没有回头“不过神确实是格兰特谋杀的。如果你们不怕死的话……”他冷笑了一声，抛下众人，自顾自大步离开了。

　　“疯子……”红狮子喃喃说道。没有人附和，刚才那电光火石的一幕还停留在大家的脑海中，造成了一个深刻的印象，令人栗然。巨大的破坏力使得大厅一片狼籍，碎石头满地都是，大家的身上都是一层薄薄的尘埃，各个看上去灰头土脸。

　　红狮子无力地坐了下来。椅子已经被砸坏，在重压下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怎么办？”他说道。

　　沉默了一会，卡里契说道：“就按他说的办！”

　　“让他去追捕格兰特好了。”蒂库里亚骑士说道。

　　“我倒更希望格兰特能够干掉这个狂妄的家伙。”北方骑士缓过神来，咬牙切齿地说道。

　　“恐怕不可能……”红狮子苦笑了一下，“我们都看到他施展的神威……”

　　这个时候，空气中发出了一阵细微的爆裂声，好象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一样，然后，一个小小的光点浮现在大厅的半空中，那个光点迅速扩大，最后变成了一个明亮的传送门。传送门张开后，一个人影迅速跨了出来，出现在大家的眼前。

　　所有的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传送门消失了。那个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四下张望了一会，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见鬼，我好象错过了什么。”

　　“契夫可兰！”红狮子大叫道，随即皱紧了眉头，“你不是去冰岛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从传送门中出来的，正是契夫可兰。他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好象刚刚发生过一场强烈的地震一样。

　　“不错，我去了冰岛。”契夫收回了目光，说道，“真是辛苦的旅程……然后又到了别的地方，马不停蹄，最后还是靠了神兰斯的帮助，打开一个传送门，送我回来。”

　　“你见过神兰斯了？”红狮子问道，更加疑惑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来话长……”契夫看上去收获不小，露出了微笑，“我这次出去的目的，是为了弄清楚一个困惑我的谜体：到底神乌兰是如何被谋杀的。”

　　“你已经有答案了？”蒂库里亚骑士问道，注意着契夫的表情。

　　在众人的注目下，契夫缓缓地点了点头。

　　“是的，可以这么说，基本上，答案已经有了。”契夫说道，“我现在可以肯定地告诉大家，神，是可以被人杀死的。”

　　契夫的话引起了一阵轰动，不亚于神秘人施展神威时造成的影响。顿时大家开始七嘴八舌的吵嚷起来，无数的问题冲着契夫如洪水般涌了过来，弄得契夫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回答。等到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契夫才开始说道：

　　“道理很简单，我们都忽略了一个关键的因素，现在我会解释给大家听的，要从我到达冰岛的时候说起……”

  第四章 难言的神

　　契夫可兰心中一直有个谜团，那就是关于神的死亡。按照常理来说，神是不会死的，无论用什么方式。也许死亡这个字眼只能适用于他们这些有着血肉之躯的人类，但是，神不会。可是，另一个疑问马上又浮出了契夫的脑海，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小小的皱纹。如果神是不灭的，那么，神又是从哪里来的？难道，对于神来说，既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
　　“不，不是这样的。”想到这里，契夫马上大声自言自语道，否定了这个答案。也许主神美兰尼亚确实伴随着世界的出现而诞生，也很有可能随着世界的毁灭而消亡，可是其他的神呢？在这个大陆上，稍微有些学识的人都知道，神不是天生的。

　　神是主神美兰尼亚选拔出来的。

　　一道闪光在契夫的脑海中闪过，就像是照亮了黑暗的火把一样，开始熊熊燃烧起来。除了主神美兰尼亚外，其他的神，严格的说，只不过是主神的仆从，人类的管理者罢了。尽管主神有着无限的神威和力量，但是，随着世界的膨胀，主神开始力不从心，光是修补这个世界产生的次元裂痕已经让主神够头疼的了。所以就有了神的产生，主神说要有神，于是就有了神。

　　可是，神不是主神凭空制造出来的物体，神是主神从人类中挑选出来，然后赐予了无上的完整神威而转化而来的。所谓神，在成为神以前，只不过是凡人，和他们这些会生老病死的人一样的生命。契夫想到这里，摸了摸自己修剪的相当整齐的胡子，点了点头。

　　神兰斯在被主神挑选前，是人；神玛格里特在成为神前甚至是一个母亲，被称为玛格里特夫人；神乌兰也是人……所有的神，只不过是一群拥有了不可思议神威的人而已，只是神威的光芒下，让他们看起来变得特别高大和神圣，以至于大家都几乎忘记了他们曾经是人。他们有着神的力量，但是，他们始终还保留着人的躯体。

　　契夫感到自己好象已经触摸到了答案，但是思绪依然很混乱，开始，他并不知道是什么困饶着他，后来，这个疑问渐渐凸现上来。

　　这并不能说明神可以被人杀死，或者死于其他什么方式。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个神不慎溺水，也许神会不小心掉到河里，但是他们会漂浮在水面上；从来也没有某个神死于火灾的，或许神会因为瞌睡而弄掉火烛，可是神威产生的结界可以抗拒一切元素所制造的破坏；更没有神被雷劈死的，就算高个子，走在旷野中，光着脑袋的神也不会担心这个，因为神的体质是绝缘的……总而言之，自然界的任何方式，都不会是神致命的原因。

　　自然而然的，契夫想到了主神美兰尼亚。

　　“如果是这样，真是一个可怕的阴谋。”这个念头一出现，立刻被契夫给强压了下去，从内心深处来说，他一刻也不愿意多接触这个想法，好象会玷污到他对神那圣洁的感情一样。

　　这个时候，契夫坐的轻便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契夫撩开了帘子，伸出了头，一股寒气马上透了进来。

　　“到了，大人，这里就是冰岛的最北端，前面已经没有路了。”车夫说道，白色的雾气从他的嘴巴中冒出来，很快消散在寒冷的空气中。

　　“再往前一些，小伙子，”契夫说道，“我多给你几个银币。”

　　“我很愿意，可是这些马快要冻僵了，我也是……”车夫跳到地上，跺着脚，不断向两只僵硬的手中哈着气，“不能再走了，真见鬼，这里这么冷，连我那号称雪原中长大的马都开始哆嗦了。”

　　“好吧……”契夫叹了一口气，不情愿地跳下了车子，脚一着地，马上寒气从脚趾头传上来。

　　“那么，能不能在这里等我一会。”契夫问道，同时摊开手心，几枚银币正在发出诱人的光芒。

　　车夫咕噜咽了一口口水，瞪直了眼睛，终于经不住这个诱惑，点了点头。

　　“大人，您要快些，我只能等到太阳落山，一旦天黑，我们就会被困在这里了。”

　　契夫看了看天空，太阳正斜挂在半空中，有气无力地向西边滑落。他裹了裹衣服，然后艰难地开始向前走，直到马车在视野中缩成一个小黑点。

　　厚厚的雪长年不化，使得大地变成白茫茫一片，在雪中，始终有一条小小的，狭窄而蜿蜒的小路，伸向远方。契夫没有犹豫，沿着那路向前走，十几年前，他曾经走过这条小路，那时候的他比现在强壮，而且充满了年轻人的朝气。没有走一会，契夫开始感到气喘吁吁，几乎是拖着僵硬的身躯翻过了一座小小的山丘，终于，他看到了目标，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在山丘的另一边，耸立着一座简陋的茅屋，只是由粗陋的原木拼凑而成，简直不能想象那东西可以抵御如此可怕的寒冷。小屋已经存在很多年了，以至于屋顶上堆满了白色的积雪，给压得摇摇欲坠，随时会倒塌。与小屋不相称的是，旁边的一个用木栅栏围成的墓地，墓地中，耸立着一座高大的墓碑，用上好的大理石雕刻而成，虽然年代久远，但是上面的花纹还是那么栩栩如生。如此规模的墓碑，就算是在大城市外的贵族墓地中也很难得看见，更奇妙的是，墓碑本身发出了淡淡的银色光芒，异常美丽，好象某种魔法充斥在其中一样。

　　契夫走到了墓碑的面前，整个墓碑几乎有他两个人那么高，就像守护着雪原的巨人一样默默耸立着，让人不由自主产生敬畏的感情。契夫呆呆看着，抬着头，用手轻轻抚摩着，一时竟然忘记了寒冷，眼眶中出现了一些晶莹的东西。

　　墓碑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我还以为他已经被人遗忘了。”那个声音苍老而衰弱。

　　契夫并没有感到吃惊，好象早已经知道那里有人。他尊敬的在墓碑前低下了头，手放在心口。

　　“怎么会遗忘？这墓碑同样耸立在我的心中，只要我还是祭司，就不会忘记引导我的那个伟大的祭司，玛格塔拉。”

　　又是一声叹息，从墓碑后，慢慢转出一个老太婆来，她佝偻着身子，双手拄着拐杖，好象全身的重量都支撑在上面，满脸的皱纹，眼睛因为衰老而浑浊。

　　契夫微微有些吃惊，伸手扶住了老人。老太婆苦笑了一声，“怎么，不认识我了，契夫可兰？”

　　“我没有想到您……”契夫说了一半，突然说不下去了。

　　“没有想到我会变得这么衰老，这么丑陋？”老太婆接上了契夫没有说完的话，“亲爱的孩子，岁月是不会怜悯任何一个人的。”

　　“可是，您是一位神……”

　　“曾经是……”老太婆说道。契夫不说话了，有些伤感。

　　老太婆看着那墓碑，抬起了浑浊无光的眼睛，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

　　“我还记得那一天，永远忘记不了……你向我祈祷，让我听到了你悲伤的声音……我知道，这一天终于到来了，玛格塔拉，死了……死了……死了……”老太婆一连喃喃地说了好几个死了，悲伤地低下了头。“我再也听到不到他的祈祷了……等到我看到这个墓碑，你为可怜的玛格塔拉树的墓碑，我的心都碎了……”

　　“可怜的神玛格里特……”契夫轻轻地说道。

　　“不，不要叫我神。”老太婆用拐杖敲了一下地面，威严一现即逝，又恢复了老态龙钟的样子。“直到他死的那一刻，我才开始意识到成为神是一个多么错误的选择。当我得到主神美兰尼亚大人的召唤的时候，却全然没有考虑到这点，只有荣耀和幸福充斥着我那虚荣的心……可是，我，玛格里特变成了神玛格里特后，所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那时候我还年轻，以为服侍神圣的主神美兰尼亚必须是要做出牺牲的，却没有想到这个牺牲是这么大，从此以后，却永远不能与我的玛格塔拉相见，让他在孤独和寂寞中度过了一生……我的玛格塔拉……他一定现在还在恨我吧……”说着，老太婆流下了一滴浑浊的老泪。

　　“不，玛格塔拉大人并不恨您，”契夫说道，“所以他致力成为祭司，这样，就可以向您祈祷，让您听见他的声音。”

　　老太婆叹了一口气，悲伤地闭上了眼睛。

　　“一切都过去了，直到玛格塔拉死去，我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作为神来说，必须抛却感情，但是，等到失去，才开始后悔。于是，我放弃了神，放弃了主神美兰尼亚大人的挽留，放弃了不老的容颜，放弃了一切，只为了守护在他的身旁，直到生命结束……”

　　契夫又叹了一口气。

　　玛格里特抬起了头，看着契夫。

　　“我记得，是你最后守侯在可怜的玛格塔拉身边，直到天国招他而去。契夫可兰，你又好好的安葬了他，让他得以安息，那个时候，作为神的我，曾经答应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尽管这个做违反了神的戒律……但是那个时候你却婉言拒绝了这个礼物。”

　　“那个时候我还年轻。”契夫可兰说道。

　　“年轻就意味着纯洁……”玛格里特默默说道，“可惜，现在我已经不是神了，只是个无用的老太婆，你来找我已经太晚了。”

　　“并不晚，恰恰相反，我认为现在正是需要您的帮助。我有一个问题，只有您可以给我最明确的答案。”

　　“什么问题？”玛格里特问道。

　　“神，能够被杀死吗？我是说，被一个凡人杀死？”

　　玛格里特愣住了，突然，干瘪的嘴巴紧紧地闭住，生怕什么东西不小心从那里面蹦出来。过了许久，玛格里特才慢慢说道：“孩子，我不能回答你，不能……”

　　契夫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天空，太阳已经开始变红了，正在山沿上缓慢的爬动着。

　　“好吧，我知道了，请好好保重自己，玛格里特夫人，在我心中，您永远是受人尊敬的神。”说着，他转身离开。

　　“请等一下，孩子。”玛格里特突然叫道。

　　契夫转过了身子。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玛格里特说道，慢慢回忆着。

　　“一天，我路过亚非拉荒原，遇到了一个人。凭我神的能力，看穿了他的伪装，那不是一个普通的人，而是神兰斯。神兰斯也看见了我，微笑了一下，尴尬地将一只手藏在背后，但是我看见了他手指头上滴下的鲜血。神兰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是不小心被一只蝎子咬到了手指。这个事情凡人不知道，但是每个神却都很清楚神兰斯的粗心大意，他一向忘记张开神威的结界。”

　　契夫低头思考着，这个不相干的故事有什么含义，突然，他抬起了头，有些惊讶地问道：“难道说，神是可以受伤的？”

　　玛格里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契夫。

　　“就是说……神必须使用神威，才会变成神，而不使用神威的时候……”

　　“实际上，大多数的神，连我一起，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张开保护神本体的神威，因为根本没有那个神会以为自己受到来自凡人的伤害……”

　　“这的确不可能，也没有任何人会想到攻击神，所以神才放心的在大陆间自由的走动。”

　　“原来是这样……”契夫恍然大悟，光凭神的威名，就足以让任何人敬畏，连正眼都不敢看神，又哪里会想到神的本体实际上并没有受到保护呢？

　　“谢谢您，尊敬的玛格里特。”契夫露出了喜悦地微笑，“我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玛格里特点点头。“我是为了他，才告诉你的。”她看着那墓碑，“这是神的秘密，神的难言之处。”

　　“我能够明白这点，”契夫说道，“我曾经也询问过神兰斯相同的问题，而他不肯告诉我。现在我知道原因了。如果这个秘密被凡人知道，对于神来说，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以后，当他们出现在人类面前，就不得不展开保护自己的神威，因为，大家都知道神的本体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和我们一样脆弱。”

　　“脆弱的不光是神的本体，”玛格里特说道，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还有这里。”说着，她又转开目光，看着那冰冷的墓碑，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苦地呜咽：

　　“我亲爱的丈夫啊……”

　　※※※

　　契夫怀着悲伤的心，离开了玛格里特，在夜色刚刚降临的时候，看到了等待他的马车。

　　“嘿！”车夫兴奋地迎了上去，“真见鬼！你终于回来了，在晚一秒钟，我就要走了。”

　　在温暖的马车中，契夫的思绪依然在翻飞着，虽然得到了答案，但是他的心情却一点不轻松，第一次，他感受到了神的苦衷，也许，神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完美，为什么主神美兰尼亚在挑选仆人的时候，没有剜掉他们的心呢？

　　“小伙子，”契夫突然撩开帘子，说道。

　　“什么事情，大人？”

　　“你结婚了没有？”

　　“接了，大人。”

　　“好吧，停车。”契夫敲了敲马车。

　　“怎么了，大人？”车夫奇怪地问道。

　　契夫跳下了车子，将几个银币抛给了车夫。“快回家去吧，不要在这么晚还做生意，陪陪你的夫人，否则，你会后悔的……”

　　车夫在疑惑中离开了，他一定以为自己碰到了怪人。契夫一直望着他远去，然后，开始做起了祈祷，没有多久，就消失在了冰岛那一片寒冷的雪原中。

第五章 亚非拉荒原

　　“你在说些什么？我完全没有听懂。”听完契夫的述说，红狮子首先开口说道。看其他人的表情，也是满脸的疑惑。出于对玛格里特的保护，契夫简略掉了他的经历，只是讲了关于神兰斯的那个故事。看来，这些人并不知道其中蕴涵的深意，而契夫也没有因为他们的蠢笨而感到恼火。
　　“难道你所谓的真相，就是这个乱七八糟的故事吗？”

　　“不，恰恰相反，这个故事已经说明了问题，”契夫说道，“好吧，我就挑重要的说，离开冰岛后，我向神开始祈祷，然后被召唤到神的禁域，神兰斯在那里。”

　　神兰斯依然是一身纯黄色的巫师长袍，好象已经等了很长时间，看到契夫可兰，还没等到他开口，先说道：

　　“我很忙。”

　　契夫笑了。神兰斯永远是一本正经和不近人情的姿态，冷冰冰地拒人千里，要是不了解他的人，一定会被他吓坏的。但是，谁都知道，在所有的神当中，兰斯的威望是最高的，有时候，兰斯得人心的程度甚至超过了很少露面的主神美兰尼亚。

　　“我原本想得到主神的召唤，”契夫说道，“可以问一下吗，主神美兰尼亚大人在哪里？”

　　“在南方欲望海的上空，”神兰斯说道，语气平淡而僵硬，非常公式化，丝毫没有个人感情，“主神大人光是为了修补世界的裂隙，已经够繁忙的了，其他事情，就只能由我来处理。就算我也不能给你太多时间，你以为神的工作很清闲吗？可怜的神们努力在自己的岗位上工作着，恨不得多长出一只手来。”

　　契夫第一次听到兰斯的抱怨，感到很有趣，这多少说明兰斯那严肃的外表下面依然还保留着人的性格。

　　“我不耽误你很多时间，”契夫说道，“实际上，只要一下就可以了，不过我事先要征得您的宽恕。”

　　“宽恕？”神兰斯好奇地问道，“宽恕什么？”

　　“宽恕我对您的冒犯。”说着，契夫从衣服里掏出了一把小刀子，“能让我割您一刀吗？”

　　“你想干什么！”听到这里，所有的人都跳了起来，恐怖地瞪大了眼睛，好象在看一个怪物一样，就算是刚才陌生人的出现，也没有引起这样的慌乱。

　　“听我说完。”契夫摆了一下手。

　　就像契夫料到的那样，神兰斯并没有感到惊讶、愤怒或者是疑惑，相反的，他很平静，也许平静过了头。

　　“那么说……你已经找到答案了。”神兰斯说道。

　　“也许，就像您说的，等到我知道答案后，您才会告诉我答案。现在，是您告诉我答案的时候了。”

　　神兰斯低头沉思了一会。

　　“也好。”说着，他慢慢伸出了一只手，摊开手心。

　　“请原谅我的罪过……”契夫恭敬地鞠了一躬，然后，用小刀轻轻划了一下。很快，兰斯的手指上出现了一道血痕，有鲜血渗了出来。

　　“事情就是这样，”契夫说道，“我们都想错了，以为神的神威是天生存在的，其实神的力量就像是魔法师的魔法，也是需要神来施展的。”

　　兰斯点点头，他手掌上的伤痕迅速消失了，就好象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然后，他将手重新拢回了衣袖中。

　　“神乌兰绝对没有想到会有人袭击他，但是事情确实发生了。于是，他就像个普通人一样倒下，神的力量没有保护他，这完全是他的过错。如果神乌兰稍微谨慎一些，每次出现在凡人面前的时候，都展开神威，就不会有这么悲惨的事情出现了。这种事情的发生，对于神来说，是一种耻辱，主神不仅为谋杀神而感到愤怒，更多的不满，也许是对神自身的疏忽吧。我们这些神已经被宠坏了，让凡人的崇敬冲昏了头，忘记了自己只不过是为主神工作的仆从。”

　　神兰斯顿了顿。“主神严厉地惩罚了那个粗心大意的神，而谋杀神的那个人，将受到人的惩罚。”

　　“我知道了。”契夫点点头。“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要谋杀神？我不明白，这对那个谋杀者有什么好处？难道只是为了羞辱一下高傲的神吗？这……也太幼稚了……”

　　“就像我曾经说过的，”神兰斯冷冷地说道，“你先找到答案，然后我再告诉你答案。再见了，契夫大祭司。”说着，兰斯在契夫面前打开了一个传送门。

　　“尊敬的兰斯大人，如果方便的话，还是送我回奥玛里吧，这样可以省掉我不少麻烦。”

　　“当然不行，”神兰斯说道，“不管怎样，伤害神都是一项很严重的罪行，哪怕是用刀子割我的指头。我决定把你送到斯克特沙漠的中央，靠自己的脚走出去吧，祝你好运，契夫可兰。”说完，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契夫一下子被推到了那个传送门当中去。

　　等到契夫钻出传送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奥玛里骑士工会乱糟糟的会议室中。兰斯和他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作为惩罚，让契夫慌张了零点几秒种，不过就这个恐吓，已经使得契夫终身难忘了。

　　“各位尊敬的骑士，还有大祭司们，这就是我的答案。”契夫对着众人说道，“我已经亲自验证过，神，是可以被凡人杀死的。”说完，契夫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等等，你去哪里？”红狮子喊道。

　　“我嘛，去寻找下一个答案，”契夫一边急匆匆走着，一边回头说道：“寻找凶手，还有动机。”

　　契夫消失在了门外。一个变故接着一个变故，所有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面面相觑。

　　“寻找凶手？”红狮子转过来，看着大家，耸了耸肩膀，“站在一具尸体前，手里拿着剑，剑上还滴着血，难道还需要寻找凶手吗？”

　　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

　　“这个也未必……”在众人的笑声中，那个胆怯的声音偷偷地说道。

　　※※※

　　第二天，不管那些人怎么想，契夫离开了奥玛里，凭着他大祭司的身份，租到了一辆舒适的马车，沿着驿道向蒂库里亚奔驰。一路上，不时有马车超越上来，朝着同一个方向急驰而去，掀起团团的灰尘。契夫放下了窗帘，只能听到阵阵的马蹄声从旁边经过，这在以往是很少见的，看来，蒂库里亚将变成一个相当热闹的地方。作为亚非拉荒原的前哨站，从蒂库里亚进入荒原无疑是最方便和最安全的，一旦过了宏伟的蒂库里亚城，就是一片广大而荒芜的地区了。

　　亚非拉荒原是大陆上最大的荒原。它的总面积超过了所有可以居住人的地区面积的两倍，其中有干涸的河道；绵延的群山；荒芜的草原以及一望无际的沙漠。人类的活动被亚非拉平原给挤在了大陆的两端，一边是以奥玛里和蒂库里亚为代表的南方城市区，这里气候适宜，雨水充沛，并且靠近欲望海，商业发达；而另一头则是由北方骑士工会控制的一系列星罗棋布的小型城市，资源的缺乏限制了城市规模的进一步扩大，还有更北方和大陆只有一条狭窄冰道连接的冰岛。北方地区气候寒冷，人烟稀少，但却是像契夫这样知识渊博的祭司、魔法师、治疗师喜欢去的地方，隐居在那里的许多智者留下了无数的知识宝藏。特别是冰岛，神眷顾的地区，为了交通的方便，神甚至打开了一个永久的传送门，使得冰岛易于通行。

　　穿越亚非拉荒原的商业走廊则是南方和北方贸易的重要通道。近几年来，各个骑士工会以及下属的佣兵集团的主要使命就是向穿越亚非拉荒原的商业工会提供强有力的保护，主要的经济来源也是靠收取高额的保护费。亚非拉荒原永远充斥着不可预知的危险，强盗、小偷、冒险家，以及自由手工业者散布在亚非拉荒原的各个角落。他们大多是无法应付城市那庞大的税收制度而流落到这里来的最下层居民，死亡是经常的事情，而力量是唯一的制度。由于亚非拉荒原幅员辽阔，地形多变，人员成分复杂，这里也成为了罪犯的躲藏地和天堂。在亚非拉荒原，一切都变得简单了，只要你的拳头够硬，你的刀够快，你的脑筋够灵活，就能够生存下来。

　　契夫可兰的马车就向着这么一个地区飞奔着。经过了和神兰斯的接触后，契夫的自信心增强了，谋杀并不是想象的那么诡秘和不可琢磨，细心的揭开表面的现象，就可以露出问题的本质。他决定深入亚非拉平原，如果够幸运的话，在那些莽撞而没有头脑的骑士前面找到格兰特。契夫始终相信自己的直觉：格兰特不是凶手。

　　契夫正在想着下一步的计划，一匹快马从背后驰过。但是，和其他路过的旅客不一样的是，那马蹄声超越了契夫的马车后，很快又兜了回来，显然契夫挂在马车外的大祭司通行证引起了他的注意，那马开始和契夫的马车并肩而行。

　　契夫撩开了窗帘，探出了头。

　　“索拉亚骑士？”

　　果然，坐在马上的，正是索拉亚骑士，他一看是契夫，马上露出了不常见的笑容。

　　“果然是您，阁下，我正在疑惑是哪个大祭司如此匆匆的赶路呢。”

　　两个人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索拉亚骑士，你也是去蒂库里亚吗？”

　　“是啊，不仅我，你应该可以看到今天这条驿道特别繁忙，几乎都要给挤烂了。这都是因为你的原因。”

　　“我的原因？”契夫好奇地问道。

　　“对。等你离开后，大家都像是吃了什么药，立即开始收拾行囊，抢着往蒂库里亚赶。我敢和你打赌，现在奥玛里连一个骑士影子都看不见了，甚至都忘记了那个黑衣人的警告。”

　　“什么黑衣人？”契夫问道。

　　“你不知道？”索拉亚吃惊地说道，勒了一下缰绳，以便和马车保持平行。“你应该看到了一片狼籍的工会大厅的。”

　　“我还以为发生了地震呢。”

　　“当然不是。”索拉亚露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将事情的源源本本告诉了契夫可兰。

　　“契夫，凭你的学识，你认为这个人是谁？谁会拥有这样的神威？”

　　契夫低头思考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让索拉亚感到了一丝的奇怪。

　　“我想，”契夫慢慢说道，“那应该是传闻中的圣殿骑士。”

　　“圣殿骑士？”索拉亚努力回想着，摇了摇头，“真的有圣殿骑士，那个所谓的神的近卫骑士团？”

　　“我不知道，毕竟那只是个传闻，我们谁都没有亲眼见过圣殿骑士，也不能否定他们的存在。”

　　索拉亚又摇了摇头。“不去管他了……现在就好象是一场追捕的竞赛，所有的人都卯足了力气……我也该走了。”索拉亚夹了一下马肚，向前驰去，可是，很快，又兜转了回来。

　　“我忘记了一件事情，”索拉亚说道，“在大竞技场的时候，你说带给格兰特一个讯息。是什么样的讯息，和他的背叛行为有什么关系吗？”

　　“无足轻重的讯息，”契夫说道，“是关于日蚀的。”

　　“日蚀？”

　　“对，格兰特托人打听日蚀的时间，有人要我转告他……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索拉亚思索了一会，得不出所以然，于是向契夫行了一个骑士礼，很快就消失在了道路的前方。

　　※※※

　　经过了两天的奔波，疲倦不堪的契夫可兰到达了大陆南方第二大城市：蒂库里亚。往日的平静已经被喧闹所打破，城里挤满了大群大群的骑士，只有他们的披风还可以勉强区分出各个不同的工会团体。这种情景简直可以把人吓坏，还以为要进行什么大规模的战争了。稍微年长的人还能回忆起上一次蒂库里亚战争，同样是大堆的骑士乱糟糟的涌进了城市，并将这里作为攻击盗贼集团的大本营。同样引起令人不安的慌乱和物价飞涨，居民外逃。要知道，骑士有时候可能比盗贼还要讨厌一些，起码盗贼并不骚扰城市的居民，还和居民做做黑市交易，贩卖一些非法得来的赃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蒂库里亚的繁华还是在依靠着这种地下经济。

　　果然如契夫可兰所料，所有的旅馆都人满为患，这个时候体现出旅行速度的快慢差距来了，跑的快的理所当然的吃上了热饭，睡上了暖和的床铺。在驿道上的旅行竞赛，倒像是自己人和自己人过不去。没有办法，出了城，契夫想了一会，吩咐马车驶向城外的一个前哨站，叫马里夫的一个小城镇，距蒂库里亚几里远，那里虽然小，但是好象有一个祭司工会。

　　来到了马里夫，契夫打发了车夫，独自向祭司工会走去。契夫很少和祭司工会打交道。所谓的祭司工会，是一些职业祭司组成的团体，而所谓的职业祭司，说穿了，就是靠祭司为生的人，再说明白一点，就是利用祭司这个职业赚钱的行当。如果有人能够付的起足够的钱，职业祭司们可以为他向神祷告，传达他的意愿，通常是报告一些异常的次元裂隙，在大陆上，这种裂隙神是负责弥补的，如果造成了损失，神也通过某种方式加以赔偿。应该说，祭司很赚钱的职业，尽管被契夫这类大祭司所不齿。

　　祭司工会的建筑非常显眼，大门也气派非凡，显然职业祭司们搜刮了不少财富。契夫稍微打量了一下，沿着精美的大理石铺就的走廊，走了进去。

　　“我找这里的祭司。”契夫说道。

　　“祭司今天休息。”走廊内站着的侍卫毫不客气地回答道，他们平时也是趾高气扬惯的了。

　　契夫走到明亮的地方，以便让他看清楚自己的大祭司的服饰。那个侍卫的态度马上变了，连忙鞠了一躬，慌慌张张地说道：“尊敬的大祭司阁下，没想到您会亲自光临……这个……祭司大人不在，他去参加蒂库里亚的聚会，好象有什么大事发生……”

　　“好象世界的中心已经转移到了蒂库里亚啊……”契夫喃喃说道，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

　　“没关系，我可以等他。”说着，他迈步向里面走去。

　　“要我为您领路吗？大人？”侍卫点头哈腰地问道。

　　“不了，”契夫说道，“你继续你的职责吧。”

　　里面，整个大厅异常的宽阔，宏大的穹庐上雕刻满了精美的图案，多是主神美兰尼亚的形象，栩栩如生，让人一看就产生敬畏之情。这个华丽的，可以容纳百人的大厅似乎就是为了给前来的人这么一个印象：这里是最接近神的地方。整个大厅空荡荡的，只是在正中央有一个小小的祭坛，从穹庐中央射进来的阳光正好可以照射在上面，白色的光柱贯通下来，更增加了神秘的气氛。在祭坛的旁边，还有一张小小的华丽的桌子，以及舒适的椅子来供祭司休息，契夫毫不客气的坐了上去。他无聊的翻了一会桌子上的书籍，渐渐困意袭来，在马车上始终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于是，我们尊敬的大祭司趴在桌子上，沉沉睡了过去。

　　没有过多久，门口发出了一声闷响，好象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但是这个声音并没有惊醒契夫可兰。然后，一条黑影悄悄掩了进来，没有脚步声，如同鬼魂一样。他毫无声息的来到了契夫的背后，只能看见他的背伏在桌子上，正在有节奏的打着呼噜。那个人看了一会，从身后掏出了一只巨大的麻袋，猛的将契夫给套了进去。契夫惊醒了，挣扎了一下，发觉四周一片黑暗，然后呼的一声，整个人腾空起来。那个人将麻袋口扎好，将契夫背在了背上，向门口跑去。

　　“干什么，干什么？”契夫挣扎着，发出了惊叫声。

　　突然，他的腰一痛，那人狠狠锤了他一拳。“别吵！”他低声喝道，“否则要你的老命！”说着，他跳上了一匹马，将契夫放在马屁股上，马开始奔跑起来。很快，他们出了马里夫，向着一望无际的亚非拉平原飞驰而去。

  第六章 小偷与强盗

　　契夫可兰可谓见多识广，算是大祭祀中的佼佼者，与其他喜欢缩在家中的祭祀不一样，他到处旅行，也遇到过很多险情，但凭着他那出众的智慧和超人的胆识，常常能够逢凶化吉。为此，契夫甚至写了一本小册子，教导手无寸铁的人如何应付拦路的强盗，如何用篝火阻挡凶猛的野兽，如何使用魔法催眠巨龙，以及各种野外生存技巧。这本小册子让契夫可兰声誉雀起，也成为了出游指南必备。但是，契夫却没有料到会被套在麻袋中，这种绑架的方式倒是很新奇。在马背上趴着，和骑在马上完全是两玛事，契夫被颠得几乎要呕吐出来，痛苦不堪，黑暗中，他勉强辨别着方向，好象离马里夫越来越远，那高低起伏的路面预示着他们正在旷野中奔驰着。
　　契夫挣扎着，发出断断续续的喊叫，但是，回应他的，就是屁股上又被揍了几下。契夫觉得还是不要莽撞为好，作为一个大祭祀，这样狼狈的裹在肮脏的麻袋中，被人打着屁股，实在不是什么很光荣的事情。

　　马越跑越远，契夫的心也越来越慌，看样子，他们好象已经进入了亚非拉荒原，契夫能听到风发出的呼呼的啸声，好象正在茂密的树林中一样。正在这个时候，马发出了一声高亢的嘶叫，突然前腿立了起来，一瞬间，契夫以为自己要摔下去了，发出惊恐的呼叫，但是，马背上那个人紧紧按住了他，另一只手勒紧了缰绳。马终于停止了奔跑，打着粗重的鼻响，原地站住了。

　　“让我猜着了，可恶的小偷。”契夫听到对面有人说话，那个声音非常不友好，有一点怒气，不过嗓音相当的清脆，看来说话的人年纪不大。

　　骑在马上的人嘿嘿笑了，只是干笑了几声，就停住了。

　　“有什么好笑的，马上就让你笑不出来了。”那个声音继续说道，好象离近了。

　　“你不会是当真的吧，我只是借用一下你的马而已。”马背上的人似乎很忌惮说话的人。

　　“借？有你这么借的吗？我最讨厌别人碰我的东西，连你也不例外。”

　　“别，别……”马背上的人慌忙说道，“是我雇你来的，别干蠢事。”

　　这个时候，契夫感到马原地踏了几步，好象有一只有力的手牵住了缰绳。

　　“那么解雇我吧。”契夫听到咕咚一声，马背上那个人被狠狠拽了下来，摔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惨叫。契夫感到一阵痛快，感觉到那个人替他解了气，可是，马上，契夫也被掀到了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让契夫差点背过气去。

　　契夫哇哇叫了起来，指望对面的人能够救他。

　　“这是什么玩意？”那个人问道。

　　“该千刀杀的祭祀。”绑架他的人说道，契夫感到一阵发凉。

　　“我不管是什么家伙，别放在我马上。”那个人冷冷地说道。“你怎么把他弄出来的？”

　　“偷出来的，简单，这个家伙正在打瞌睡，让我逮着了，正该他倒霉。”

　　“把他放了。”

　　“你说什么！”绑架者跳了起来。

　　“把他放了！”那个人说道，契夫心中大喜，看到还是碰到好人了。

　　“他骗了我的钱。”绑架者不服气地喊道。骗钱？契夫一愣，我骗过谁钱了？

　　“别废话，把他放了。”

　　“雷斯，我不甘心这样被骗……”那人还没说完，就听到砰的一声，然后又是唉呦一声嚎叫，再没了声息。

　　“老老实实做你的铁匠吧，别为了这种小人去犯罪，格雷格。”

　　契夫突然眼前一亮，麻袋被解开了，一只强有力的手将契夫拽了出来，明亮的阳光让契夫眯起了眼睛。等到他适应了光线后，才看清楚面前的人，那人中等个子，穿着破旧的衣衫，长剑悬在腰间，他脸色苍白，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站在他身后，则是一个身材非常高大的男子，一头蓬乱的短发，浑身肌肉纠结，一看就是个干苦力的。

　　“见鬼，不是祭祀！”高大的男子吃惊地喊道，像见到了怪物一样。另一个人则将双臂抱在一起，交叉在胸前，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契夫，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弄错了。”他轻轻地说道。

　　“是弄错了……”壮汉沮丧地低下头，一脸的失望，但马上又撸起了袖子，“没关系，我去把那个该死的祭祀弄过来。”

　　“够了！”那人突然大喝道，吓得壮汉退了一步。

　　“我说过，为了这种人，不值得。”很快，他的语气又柔和了下来。

　　“可是……”

　　“没什么可是，听我的话，回去，马上回去。”

　　“我已经无家可归了。”壮汉愤愤地说道，“都是该死的祭祀害的！”

　　“收拾一下东西，先住我那里，快点。”看到壮汉不动，他的声音又高了起来，“格雷格，难道你不听我的话了吗？”

　　被称为格雷格的壮汉叹了一口气，垂头丧气地慢慢往回走，连头都不回一下，消失在树林的深处。

　　“这个笨蛋……总要让我操心……”那人抬头看着天空，喃喃说道，有些无奈。

　　“对不起，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被晾在一边的契夫终于插话了。

　　那人又打量了一番契夫，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抱歉惊吓到你了”他说着，牵过了马，“请允许我护送你回去吧。”

　　契夫决定还是照他的话去做为好，他被装在麻袋中，没头没脑的给绑架出来，又不认识路，于是跳上了马背。这回待遇提高了，起码是屁股坐在马背上，而不是肚子压着马屁股。

　　“走吧。”那个人也跳上了马背，坐在契夫身后，吆喝了一声，健壮的骏马开始小跑起来，沿着他们的来路。

　　树林中的道路错综复杂，但是那人似乎很熟悉，七拐八转着，就好象在自己家里一样。

　　“为什么和祭祀有仇？”契夫小心翼翼地问道。

　　“如果一个人骗光了你所有的钱，然后又拆了你的唯一可以栖息的住所，你说这叫不叫仇？”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是能感觉出他的情绪。

　　“祭祀干的？”

　　“是的。”

　　契夫沉默了一会，鼓足勇气说道：“我不相信。”

　　“不相信？你以为祭祀有了神的庇护，就被笼罩了圣洁的光环？这些祭祀难道天生就是肥头大耳的模样？不，那是因为太多的不义之财添满了他们那贪婪的肚子。”

　　契夫沉默了，幸好他看上去比较瘦，但是，作为一个大祭祀，他不能不弄清楚。

　　“能说的具体些吗？祭祀……怎么骗了钱，又……拆了房子？”

　　树林消失了，他们拐上了一条大路，前面渐渐开阔起来，已经隐约可见马里夫那祭祀祭堂高高的尖顶。

　　“格雷格是一个铁匠，他付不起高昂的职业税，只能躲在深山里自己挖矿，自己锻造，自己制铁。他用多年打铁攒下来的积蓄，在矿洞旁造了一所小房子，以便于炼铁的时候可以遮挡风雨。可是，某一天，一个路过的神莫名其妙地拆掉了他的房子，就在他眼前，房子突然消失了，连一片木头都没有剩下来。神也没有解释，匆匆走了，只留下了目瞪口呆的格雷格。格雷格没有办法，只能去找马里夫的祭祀，求他向神祈祷，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贪婪的职业祭祀一看有利可图，竟然一再的敲诈格雷格，直到格雷格拿不出一块铜币为止，然后再胡乱的敷衍格雷格，说他的房子建在了裂隙的上面，妨碍了神的工作，如果想要回房子，那么再拿出一笔钱来……”

　　“可恶……”契夫低声说道，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感到了羞愧。他一直反对职业祭祀的存在，把向神祈祷变成了一种买卖，简直是对神的亵渎，但没有想到职业祭祀竟然堕落到这种地步。

　　“格雷格想要讨回钱，但是被祭祀的走狗给揍了一顿，轰出了马里夫，一连几天，只是对着空空的地面发呆。”

　　“所以他才会做出如此可怕的事情？”契夫问道。想想都后怕，要是格雷格当时不把他绑架，而是直接给他脑袋上来那么一下子的话……契夫摇摇头，觉得自己真是幸运。

　　那人的语气突然变了，变得很激动。

　　“钱没有了，可以挣，房子消失了，还可以造。可是，我最痛恨的，不是因为钱或者房子，而是那贪婪的祭祀居然把一个老实的铁匠给逼成了一个强盗或者是小偷，该千刀万剐的祭祀！”

　　契夫感到了背后一阵阵的凉意，幸好他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对不起，我忘记问你的名字了。”那个人说道。契夫一哆嗦。

　　“我？唔……契夫可兰……”契夫祈祷着那个人千万别看过他写的小册子。还好，他并没有对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雷斯，雷斯道玛。”那人简单地说道。

　　“雷斯道玛……”契夫轻轻念着，对道玛这个姓氏没有什么印象，好象很久以前有一个叫道玛的摔死在坍塌的墓穴中……不知道和这个道玛是不是一个祖先……

　　“雷斯，你是做什么的，雇佣兵吗？我刚才听见你们说什么雇佣解雇之类的话题。”

　　“我嘛……”背后的人微微一笑，“我是不折不扣的强盗，不过我不是被逼的，我天生就是一个强盗。”

　　契夫又是一惊，不敢说话了，今天的遭遇可是够奇怪的，一个铁匠绑架了他，而一个古怪的强盗却护送他回去，真是……

　　他们慢慢往前走着，已经能够看见马里夫的城墙了，但是雷斯却勒住了马，停下了脚步。在通向马里夫的道路边，三三两两站着几个人，都穿着破烂的灰色袍子，有的还赤着脚，正围在一起说着什么。契夫感到雷斯的身体突然僵硬起来，牵着缰绳的手也握紧了。雷斯正想兜转马头，但是那几个人发现了他们，转过了头，停止了谈话。雷斯不动了，手按住了腰间的长剑。

　　“怎么了？”契夫轻轻问道，感觉有些不对劲。

　　“下去，快。”雷斯轻轻说道，他的目光落在一个个子高高的光头身上，那个人也正在打量着雷斯。

　　契夫二话没说，翻身下了马，站在地上。不出门在外的人是不会知道的，在野外行走的时候，根据服饰就能一眼判断出这个人的危险性：如果碰到的人是一身闪闪发亮的盔甲，盔甲外面还披着鲜艳的披风，头盔上插着五颜六色的羽毛，手里拿着锃亮的长剑，那多半是个从来没有出过门的毛头小子，也肯定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而恰恰就是那些衣着简单，胡乱披着肮脏的斗篷，甚至连帽子都没有的人，却往往是最危险的，他们不需要华丽的衣服，也没有时间去擦亮盔甲和宝剑，装饰着华丽羽毛的帽子只不过是一个很好的靶子……他们深深懂得生存的道理，在他们那毫不引人注目的外表下，隐藏的是杀机，在他们空着的双手中，随时会出现一把致命的武器。根据契夫的经验，他知道，碰到强盗了。

　　“嘿，天气不错。”那个光头冲着雷斯一笑，说道，双手拢在破烂的袖子里，缩着脖子，好象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其他人散在道路上，虽然杂乱，但却已经将路给封死了，无法前进。雷斯回头看看，后边也出现了两个人，漫不经心地靠在树干上，手里把玩着树枝。

　　“借个路。”雷斯说道，慢慢策马向前，一步一步，渐渐接近了那个光头，如果光头再不闪开，马就会撞上去。

　　光头裂嘴一笑，伸出手去抓马的缰绳。突然，契夫感到眼前一花，就像是一道闪电划过，刷的一道，雪亮而夺人二目，就听到镗的一声，震的人耳朵嗡嗡直响。马嘶叫了起来，立起了前腿，那个光头也已经退了一步，捂住自己的胳膊，不住的冷笑，再看雷斯，腋下的衣服被划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紧身的护甲来。两个人一触即分，速度太快，契夫也不知道是谁吃了亏。

　　“好剑法，”光头的胳膊上开始一滴一滴往下涔血，“阁下是雷斯道玛？”

　　雷斯点点头，长剑还在鞘中，手依然按在剑柄上，契夫注意到他的手十分的修长有力。

　　光头点点头，说道：“要找你很不容易啊，嘿嘿，嘿嘿。”

　　“找我？”雷斯微微皱着眉头，好象有些痛苦，刚才的一击似乎也受了伤。

　　光头从旁边拉过来一个人，说道：“认识他吗？”

　　契夫一看，差点笑出来，那个人猥琐不堪，更奇的是鼻子和耳朵都不见了，整个脑袋就好象一个光秃秃的大圆球。他恨恨的瞪着雷斯，脸已经涨的通红。雷斯打量了他一下，先是一愣，然后慢慢点点头，“不错，他的耳朵和鼻子是我割的。”

　　光头恩了一声，说道：“认帐就好，我们也不多要别的，只要你的一双耳朵和鼻子就可以了。”光头的语气虽然很平淡，但是目光却让契夫不寒而栗。

　　“杀了他，杀了他！”周围的人纷纷鼓噪了起来，顿时将雷斯给团团围住。

　　雷斯没有动，只是眼神更加阴沉了，嘴角紧紧抿着，微微上翘，有些嘲讽的样子。

　　“一对一，你们不是对手。”雷斯说道，眼睛直盯着光头，“敢吗？”

　　光头哈哈笑了，说道：“一对一？我们可不是什么傻瓜骑士，快点自己动手吧。”那个被割掉耳朵的家伙一声呐喊，迫不及待地冲了上来，还没等他靠近，又是一道异常明亮的闪光，咚的一声，他又飞了出去。其他的强盗炸了窝，一起攻了过来。这个时候，契夫才看清楚，他们都握着极其短小的匕首，锋利无比，完全不同于常规的骑士用剑。契夫也隐约知道，强盗喜欢这种易于携带和隐藏的武器，比起笨重的骑士长剑来，这种匕首更容易出其不意的发起致命的一击。强盗们围成了一个圈子，急速挥舞的匕首在阳光下形成了一道道寒光，而另一道光芒同时出现形成了一个光圈，护住了被围在核心的雷斯，相撞击之下，发出了密集的叮当声，雷斯猛的一声大喝，白茫茫的剑光暴涨起来，将所有的人都给逼退了回去。

　　又是兔起鹘落的一瞬。强盗退了一步，依然将雷斯围住，雷斯的的剑在鞘中，手按在剑柄上，姿势都没有变过，但是，左肩、左腿、右肋等多处地方，已经开始有血迹从破旧的衣衫中涔出来。

　　“上！”光头一挥手，包围圈突然缩小，然后又是一阵乱响，圈子突然放大，迅速静止。这次，雷斯的姿势变了，右手耷拉着，鲜血正在滴滴答答的向下淌着，换成了左手反握住了剑柄。

　　“再上！”包围圈再次缩小，并且持续的时间更长了，在刀剑碰撞的声音中，还隐隐夹杂着锋利的刀锋入肉的凄厉声。突然，一个强盗跌跌撞撞的退出了圈子，手按着胸口，脸上的表情狰狞恐怖，鲜血从手指缝中往外冒。光头一挥手，攻击停止了。契夫发现雷斯已经是浑身的血迹，浑身的衣衫被割成了一条一条的，里面的护甲也龟裂了。

　　“好剑法，”光头冷冷地说道，“只要再来一次，你就挡不住了。”

　　雷斯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用牙齿撕下衣服上的一截布条，利索地绑在右臂的伤口上。

　　“我做事情很公平，”光头迎着雷斯的眼睛，淡淡地说道，“你割我手下一双耳朵，我只要你一个脑袋就好了。还有什么话要交代吗？”

　　雷斯看了看契夫，说道：“让他走，没他什么事情。”

　　光头点点头，“可以。”

　　“还有，”雷斯说道，“我有一件事情还没有办完。”

　　“你没有权利要求这么多。”光头冷冷地说道。

　　“就在前面的城里，”雷斯指着马里夫的城墙说道，“我要杀一个人，等我干完了，马上回来，绝不食言。”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光头竟然点头答应了。“老大，不能啊，不要放了他！”强盗们围着光头，鼓噪起来。那个倒在地上的强盗抱住了光头的腿，声音嘶哑地说道：“老大，杀了他，杀了他……为我报仇啊……我快要死了啊……真倒霉，怎么就我这么倒霉啊……”光头低头看了看他，突然一脚踹了上去，将他踢开，嘴里骂道：“蠢货！这么一个小伤口就哭爹喊娘的，要不是人家手下留情，早把你给穿个窟窿了。”原来雷斯并没有下狠手，只是刺中了他的胸膛，剑尖立刻倒转了回来，不再刺下，强盗头子目光如炬，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就为了这个不争气的家伙，我答应你，让你多活一会，”光头指着趴在地上哼哼的强盗说道，“我们在这里等你，过去吧。”说着，光头一挥手，所有的强盗让开了一条路，雷斯没有说话，吆喝了一声，骑着马走了过去，契夫连忙跟在后面，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满身大汗了。

　　契夫看到雷斯咬着牙关，冷汗从脸上不断的冒出来，显然受伤不轻，吃了一惊。“你没事情吧？”

　　“没事，”雷斯的脸色惨白，“死不了，这点小伤。”

　　“就这样你还要去杀人？”契夫不无担忧地问道。

　　“是。”雷斯脸上露出了阴沉地表情。

　　“你要杀什么人？”契夫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个时候，从城门口，涌出了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手里拿着长矛，朝着这里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胖胖的穿着紫色袍子的中年人。他一看到雷斯和契夫，先是一愣，然后又是一喜，连忙喊道：“天啊！是他，是他，是大祭祀阁下，他没有事情，真是万幸！”契夫认识他，正是马里夫的职业祭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突然，雷斯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吆喝，马猛的站立起来，然后向闪电一般冲向了那群士兵！

？”
  第七章 铁匠的佣兵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士兵们慌了手脚，甚至下意识的往后退，职业祭司更是没了影子，胖大的身躯瞬间就缩在了士兵的背后。等到雷斯冲到了近前，士兵们才反应过来，纷纷举起了长矛，白晃晃的如同一片森林一样。
　　“干什么的！”
　　“站住！”
　　“找死啊！”
　　“唉呦！”
　　“好痛！”
　　“我的妈呀！”
　　接下来就是稀里哗啦一片哀叫声。契夫这才看清楚了雷斯的武器，那是一柄雪亮的长剑，比骑士用的那种长剑要略微窄一些，也更薄，轻灵异常，在雷斯的舞动下，好象是灵蛇出洞一般，一道光痕还没有消失，而另一道光痕又升起，连接不断，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给。每一次闪电般的光划过之后，就有一个士兵倒下，长剑幻化成死亡的舞蹈，顿时杀气也暴涨了起来，和原先与强盗交手的气势完全不同！
　　最后，长剑卷起了一阵白茫茫的剑气，隐隐地发出了尖利的啸声，直贯而前，化做一道白虹！
　　“轰！”的一声，伴随着无数甲胄的碎片迸裂飞散，最后一个士兵也爬在了地上。雷斯收势，左手握着长剑，斜斜的指向地面，傲视左右，周围都是士兵发出了呻吟声。契夫暗暗喝彩，好一个勇士。雷斯策马，慢慢向前，那个职业祭司已经完全不成人样，面如土色，脸上的肥肉不住的抖动着。几乎都要站立不住，不由自主向后退着，扑通一声，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上。雷斯走了过去，从马上探下身来，一把将职业祭司拎了起来，马上，职业祭司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别杀我啊！别杀我啊！我给你钱，要多少都可以，千万别杀我啊！”
　　“住嘴！”雷斯喝道，“再敢喊，马上割下你的猪头！”职业祭司立刻不叫了，但仍然在不住的哆嗦，两眼向上翻，嘴角甚至都溢出了白沫。
　　雷斯把他往地上重重一顿，职业祭司膝盖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站起来！”雷斯大喝道，脸色煞白，看上去有些阴森。职业祭司试图站起来，可是腿就是不听使唤，又扑通摔倒在地上。
　　“快点祈祷。”雷斯说道。
　　“什么……祈祷？”职业祭司已经被吓糊涂了，问道。
　　“祈祷，不懂吗？祈祷！就像你骗所有的人一样，快点祈祷，去召唤神来救你的狗命。”雷斯鄙夷地看着瘫在地上的职业祭司，“你不是可以和神说话吗？你不是受到了神的庇护吗？难道你已经忘记了该如何祈祷吗？”雷斯突然抬起头，用愤恨的眼光看着天空，大声喊道；“神，你在哪里？我现在正在侮辱和折磨你的仆人，难道你还不敢出现吗？难道只有在想让人们受痛苦的时候，你才会出现吗？”
　　“你疯了，竟敢如此对神不敬。”扑在地上的职业祭司颤抖着说道。
　　“我吗？”雷斯哼了一声，“我没有疯，因为神根本听不见我的声音，就像神根本听不见世界上所有痛苦的呐喊。而且，神也听不到你的声音，因为你是个冒牌的祭司。”雷斯又把职业祭司给拎了起来，以便可以直视他的眼睛，雷斯的右臂由于用力，伤口迸裂开来，鲜血汩汩地向外流着。
　　“你利用神来欺骗可怜的人，你抢光了他们所有的财产，还把绝望带给每一个渴望帮助的人，你这个强盗！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给你一个反驳我的机会，”雷斯抬起了左手的长剑，对准了职业祭司的眉心，“现在祈祷，如果神出现的话，我就放了你，否则的话……”说着，他的长剑慢慢逼近职业祭司那臃肿不堪的肥脸。
　　职业祭司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喉头发出了一阵恐怖的呜咽，绝望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他似乎要晕过去，但是却又恰恰没有晕倒。终于，职业祭司崩溃了，猛烈的挣扎着，大声喊道：“我说，我说，别杀我，我都说，是、是……是克里克大人的主意。我不是什么祭司，这个职位是、是……我用两千金币买来的……我骗来的钱，克……克里克大人和我分成……冤枉啊……我只拿小头而已……饶命啊，强盗……不，勇士大人，饶命啊……”
　　契夫摇了摇头，有些无地自容，竟然有这种败类，那个克里克，正是马里夫的首席骑士长。
　　“无耻！”雷斯喝道，怒目圆睁。职业祭司吓得突然窒息，嗓子像被掐住一样，再也发不出声音。只听见一阵细微的滴答声，那个职业祭司竟然尿了裤子。
　　这个时候，从道路的另一侧又传来了动静，是许多马蹄声，整整齐齐，听上去训练有素，很快，一簇簇鲜艳的羽毛首先冒了出来，随着马蹄声，羽毛在有节奏的摆动着，然后是出现在羽毛下面的锃亮的一个个头盔，还有黝黑发光的盔甲，是龙骑兵。
　　职业祭司突然来了精神，好象有了救兵一样，突然高声喊道：“救命啊，救命啊！克里克大人，救命啊！”
　　为首的，一个头盔上镶嵌着纯白的羽毛的骑士停住了脚步，掀开了头盔的护面，露出一张长满落腮胡子的脸，乱蓬蓬的胡子从头盔中往外枝拉着，好象常春藤的气须一样。他看到了雷斯，和被像死猪一样提溜着的职业祭司，愣了一下，马上露出了凶狠的表情。
　　“救我啊，克里克大人，”职业祭司声嘶力竭的喊着，“这个强盗要杀我，他逼我说出我们的秘密……”
　　“胡说！”克里克喝道，“我和你有什么秘密？”
　　“就是那个祈祷得来的财物……”
　　突然，克里克脸上布满了煞气，手一抬，手中的弩，机簧喀哒一响，就听到嗖的一声，一支弩箭飞了出来，噗的一下，钉在了职业祭司的胸口。职业祭司顿时没了气息，眼睛突着，异常古怪得看着克里克，仿佛不相信似的，嘴角流出了一丝丝的鲜血，软软的垂下了身子。
　　“这个疯子……”克里克嘟囔着，眼睛看向了契夫，又是一惊，但是马上镇静下来，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契夫可兰大人，总算找到您了，真是万幸！”
　　“我要求你解释，克里克骑士。”契夫严肃地说道，“否则我不得不向蒂库里亚骑士工会报告这一不寻常的事件。”
　　“解释什么？”克里克的笑容僵硬了，“这个疯子都胡说些什么，别相信他，他一直都疯疯癫癫的。”
　　“他说你和他一起干骗人的肮脏买卖。”雷斯冷冷地看着那个骑士，说道。
　　“以神的名义欺骗人，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罪名。”契夫皱着眉头说道。
　　克里克看了看契夫，又看了看雷斯，渐渐脸色开始发青，连胡子都根根扎了起来。“都是你这个小子搞鬼！”克里克突然暴怒起来，一夹马肋，朝着雷斯冲了过来。
　　雷斯迎了上去，左手的长剑举起。此时，克里克也从剑鞘中拔出了剑，借着马的速度，挥动长剑，猛烈的劈了下来，气势惊人，剑还没到雷斯的面前，劲风已经撩的雷斯的头发狂乱的飞舞着。
　　“当”的一声大响，两马错开，又掉转马头。雷斯在马上晃了晃，但是稳住了身子，胸口一热，眼前金星乱冒。再看克里克，虎口已经被震开，剑险险就脱手而飞。
　　“好家伙！”克里克低声嘟囔着，又冲了过来。雷斯迎了上去，一层白色的光凝聚在剑上，闪闪发亮。克里克一边冲，一边嘴里在低低念叨着什么，突然，他的右手拇指上的一枚戒指开始发出了黑色的光芒。
　　契夫一惊，“小心！”
　　但是已经太晚了，又是一声大响，白色的光芒冲天而起，直破云霄，甚至好长时间都不落下，而雷斯的手中只剩下了半截断剑！
　　神威！
　　契夫知道克里克的那枚戒指：异绿。那是物质化的神威，最早由神甲拉拉巴赠给骑士马由他，后来马由他靠这枚戒指清除了盘踞在蒂库里亚的金刚兽。异绿发出的神威可以硬化武器，无坚不催，就连金刚兽那铁石般的甲胄都可以轻易的撕开……几百年后，这枚戒指落到了克里克手中，并得到了主神美兰尼亚的认可，在神兰斯的记录上注册。
　　“杀了他！”克里克气势汹汹的喊道，一挥手，其他的十名龙骑兵一涌而上。雷斯无路可逃，突然，一把拎起了契夫，挡在了胸前。
　　“闪开！”雷斯大喝道，“谁敢过来！”龙骑兵顿时停住了脚步，犹豫着，兜住了马。
　　这个时候，克里克哼了一声，又扬起了手中的弩。
　　契夫大惊，脑筋转的飞快，心一寒，叫道：“你要杀人灭……”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支弩箭已经扑面飞到！
　　契夫眼睛一闭，但说是迟，那是快，突然呼得一声，身体被拽开，那弩箭擦着面庞而过！
　　雷斯救了契夫一命。克里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挺剑朝着契夫的胸口刺去，被雷斯抓在手中的契夫反倒成了包袱。
　　“无耻！”雷斯大喝道，将契夫向后甩去，克里克的剑落空了，但马上回扫，一剑紧接着一剑，顿时将雷斯逼入了险地。
　　“去死吧！”克里克胡子根根暴起，脸上青筋乍现，瞪着凶狠的眼珠，长剑当头劈下，手上的戒指又发出了黑色的光芒。雷斯扬起了半截长剑，又是当的一声，长剑被削得只剩下了剑柄，但克里克的剑来势未减，劈了下来！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条黑影窜了上来，伸手去挡那长剑，噗的一声，长剑斩断了什么，然后，克里克发出了一声惨叫，后退了回去。
　　原来是光头！光头用右手捂着自己的左臂，血如泉涌，整个左手竟然都被斩断，露出了里面的白骨，他的脸色苍白，咬紧了牙关，冷笑着说道：“一只手换一只手，不错啊。”再看克里克，他的右手也被砍了下来，掉在地上，原来光头故意买了个破绽，用自己的左手去挡长剑，乘着长剑被阻的一瞬，斩断了克里克的右手，也击破了他的神威！
　　“愣着干什么？大家上啊！”光头喊道，轰的一声，强盗们围了上去，这一变故让龙骑兵措手不及，他们手中都拿着沉重的长矛，近战简直是一无用处，顿时乱了阵脚，簇拥着受伤的克里克，朝着马里夫的方向狼狈溃退，仗着马快，勉强摆脱了强盗的追击。强盗们呐喊了一阵，也就不再追了，发出了狂野的喜悦的欢呼。
　　“谢谢。”雷斯说道。
　　“我可不是为了你，”光头勉强一笑，右手按着伤口，但是血还是不停的往外溢着，他忍着疼痛，脸上黄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滑落，“我也讨厌这种假惺惺的骑士，靠着什么破玩意欺负人，实在让人生气……再说，要是你死了，我还到什么地方去找你算帐啊？”
　　雷斯微微一笑，光头哪怕是嘴上都不肯示弱。
　　“你是条好汉，我看出来了……下次在碰到你的话，我希望我们先在一起喝喝酒，喝个痛快，然后再……”光头话还没有说话，疼地晕了过去，仰面朝天倒下了。强盗们大呼小叫着，一窝蜂围上去，七嘴八舌吵着。
　　“老大，老大！”
　　“老大别死啊！”
　　“哪里有治疗师？快去找治疗师！”
　　“找什么找？我们是强盗啊，没有治疗师肯为我们治疗的。”
　　“废话！难道不能去绑架一个治疗师？别忘了我们是强盗啊！”
　　“对，就这么办！老大，坚持住啊，我们这就去绑架治疗师……天知道治疗师会不会路过这里……”强盗们你一句，我一句，如同没头苍蝇一样，抬起了光头，吵吵嚷嚷的，消失在了树林中。
　　道路上恢复了平静，契夫呆呆站着，似乎不能相信发生的一切，这么突然，又这么快结束，只留下了一具尸体，还有一只戴着戒指的断手。
　　“你也走吧。”雷斯说道，兜转了马头，喘了一口气，疲惫不堪，“抱歉让你受惊了。”
　　“我不明白，”契夫摇摇头，“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拼命？”
　　“如果你做过强盗，就会明白的，”雷斯冷冷地说道，“你以为生活在亚非拉荒原上的人都是自愿的吗？不，这些人都是被逼迫的，除非是走投无路，谁会当强盗，当小偷？你们的神，只保护那些权贵，而遗忘了最低层的人，就像垃圾一样抛弃，你也可以认为这是一种由妒忌而产生的愤恨吧。我恨他们，非常恨，恨得我甚至忘记了害怕，忘记了珍惜自己的生命。”
　　“我们的神？”契夫喃喃说道。
　　“对，你们的神，”雷斯策着马，慢慢往远处走，“神从来就不是公平的……”
　　契夫愣住了，甚至连雷斯消失都没有注意。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从来没有意识到，原来并不是所有的人都热爱和尊敬神，不过仔细想想雷斯的话，也不无道理，难道神也只不过喜欢那些愿意讨好神的人？难道神智慧的双眼也并不能看见世间的疾苦？难道神的判断力早已经埋没在凡人无休止的奉承中？难道……像雷斯这样的人，对权贵的愤恨，只是为了发泄对神的不满？
　　契夫木然呆立了很久，低低叹了一口气，他认识到了以前从来没有认识到的事情：神，有时候也会被人愤恨，这不是平常的仇恨，而是一种刻骨的，来自灵魂的愤怒，由于神的地位，这种愤怒只能被压抑着，但是，一旦爆发出来，却是那么可怕，甚至连牺牲生命都在所不惜。契夫想到了光头砍断克里克手时候的表情，那种痛苦而凄凉的得意，那种似笑似哭的表情……
　　契夫又叹了一口气，开始祈祷起来。
　　※※※
　　到了天黑的时候，雷斯才勉强蹭回了自己的小屋。他的小屋隐藏的很好，在一座高大的山脚下，四面都是茂密的树林，高高的杂草遮盖着细细的小路，别说人迹罕至，就连动物的影子都鲜有见到。这在亚非拉荒原上是很普通的现象，所有的人都不愿意把自己的房子建造在显眼的地方，雷斯以前就吃过这样的亏，不到几天时间，小屋就被撬开，东西被偷的精光，连一条裤衩都没有剩下。但是雷斯并不怪那些毛贼，毕竟在亚非拉荒原的生活太艰苦了，要怪，只能怪自己大意。现在的这个小屋虽然生活极其的不方便，但是，安全的很。
　　雷斯跳下了马，在屋旁的一棵书上系好缰绳。聪明的马静静的低头啃着青草，不出一声。雷斯走到门前，发现门没有锁，于是推开，开没有进去，脚下拌到了什么，差点摔倒。雷斯嘴里嘟囔着，骂着什么，摸索到桌子前，点燃了小油灯。顿时，一团温暖的光散发了出来，照亮了整个屋子。雷斯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屋子。这次倒不是丢什么东西了，而是多了好多玩意，什么炉子、叉子、锤子，还有黑黑的焦碳堆了一地，一块一块铁胚到处乱摆，使得原本狭小的屋子更加的拥挤不堪。雷斯坐在了床上，却有马上跳了起来，从床上拾起了一把长长的弓。
　　“该死的铁匠！”雷斯骂道。
　　这个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只见格雷格背着一个沉重的包裹走了进来，他将包裹向地上一丢，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你这是干什么！”雷斯尖叫道。
　　“搬家啊，”格雷格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我得赶快搬完，那边还有好多东西呢。”
　　“你要把我这里变成铁匠铺子啊！”雷斯裂着嘴，露出了一个痛苦的表情，问道。
　　格雷格嘿嘿笑了，憨厚的很。“你不是说可以把你的屋子借给我用的吗？”
　　“我只是借给你睡觉而已，你这个家伙，得寸进尺……”
　　“这可都是我的宝贝……”格雷格说着，抬头看了雷斯一眼，吃了一惊。
　　“天，你这是……”
　　“我没事……”雷斯说道，按住了伤口。
　　“你把那个祭司怎么了？”格雷格的笑容消失了，问道。
　　“他死了……”
　　格雷格的脸上出现了一片阴云。
　　“雷斯……我只是想要教训教训他，可没有想要他死，毕竟人的性命是宝贵的……”
　　雷斯看着格雷格，没有说话，心中确是感慨万千：一个被迫害的如此惨的铁匠，也这么善良，而杀死职业祭司的，却是一同干着肮脏买卖的同伙，有时候，人简直是连野兽也不如。
　　正在这个时候，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格雷格回过了头。
　　“有人在吗？”是一位女子的声音，随后，门被推开了。
　　“格雷格，你在这！总算找到你了，我来取我的弓……你的屋子怎么消失了？”
　　格雷格魁梧的身躯档着，雷斯看不见是什么人。
　　“我的屋子……哎……别提了，”格雷格说道，“我现在暂时住这里，我的佣兵的小屋。”
　　“你还真的有佣兵？”那女子惊奇地说道，“找一个强盗做佣兵，我还以为你在开玩笑呢，真亏你想得出来？”说着，在格雷格背后探出一个脑袋，向雷斯张望着。那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个头只到格雷格的胸口，浑身紧身护甲，精干利索，容貌倒是非常清丽。
　　“这就是你的佣兵？”她好奇地打量着雷斯，“不过，够狼狈的样子啊……”

  第八章 陌生的骑士

　　“你是谁？”雷斯问道，打量着女子。
　　“这个啊……”格雷格突然嘿嘿笑了，笑得很不好意思，“这是萨莉小姐，萨莉……”

　　雷斯没有说话，看了看格雷格，又看了看萨莉。格雷格的脸都红了，手足无措，好象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弓箭手？”雷斯问道。

　　“是……是……弓箭手……”格雷格语无伦次地说道。

　　“别笑得这么可怕，格雷格，”萨莉不耐烦地推开了格雷格庞大的身躯，“我和你没什么关系。”

　　“对，对，没什么关系……”格雷格好象被人说破了心事一样，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我的弓呢？”萨莉问道，“你不是答应今天就给我的吗？”

　　“对……对……你的弓……我放哪里了？糟糕……”说着，格雷格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着，四处找弓，脑袋差点撞到了门框上。

　　雷斯从背后抽出了一把弓。“是不是这个？”

　　萨莉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伸手接了过来，掂了掂，赞叹道：“好弓！”

　　应该说，格雷格是个罕见的铁匠。一块难看的铁胚，只要经过了他那双巧手的打造，立刻就变成了精美的物品。虽然格雷格看上去有些木呐，人也不是很聪明，在其他方面资质平平，但是却有铁匠的天赋，别人很难掌握的铁匠技巧，在他来说，是一学就会，一会就精，甚至能打造出别人打造不出来的奇异物品，简直就是一个打铁的天才。雷斯和格雷格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才相识的。

　　那是一个雨天，还刮着大风，有些寒冷。雷斯急急赶着马，在雨中奔跑着，很快浑身就湿透了，潮湿的衣衫贴着肌肤，非常的不舒服，这个时候，他看见了一个山洞，连忙躲进去避雨。一进山洞，立刻感到了一阵温暖，一个很大的火炉正冒着熊熊的火焰，上面架着一块红彤彤的东西，不断有火星溅出来。雷斯一愣，原来有人。

　　“喂！”雷斯大声喊道，“借个地方躲躲雨。”

　　有人答应了一声，从洞的深处走了出来，赤着上身，露出健硕的肌肉，看到雷斯，一笑，“没关系，请便吧。”说着，他向雷斯点点头，转身去摆弄火炉上的东西。雷斯背对着他，看着外面的雨势，雨很大，白茫茫一片，洞口都形成了一道水帘。此后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雷斯只听到不断有叮叮当当，沉重的敲击声传来，阵阵的热气向外散发。

　　雨持续了很久。那敲击声也持续了很久。不知道为什么，雷斯突然感到了一种安宁，仿佛整个世界已经被大雨隔绝开来，在世界的这一边，只有他和那个寂寞的铁匠。虽然大家都不说话，但产生了一种默契，铁匠也不问他从哪里来，他也不去打搅铁匠的工作，反正都是陌路相逢，一会又要各奔前程。

　　终于，暴风雨厌倦了肆虐，渐渐弱了下来。雷斯伸出了手，感觉到手心的雨滴已经减小了。

　　“我走了，再见。”雷斯回头，说道。

　　这个时候，铁匠才抬起了头，看了一眼雷斯，露出了惊谔的表情。

　　“怎么？就这样走了吗？”

　　雷斯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没有带钱。在亚非拉荒原，做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这很正常，毕竟生活是残酷而现实的。“你想怎么样？”雷斯问道，打定主意赖掉避雨的报酬。

　　“你稍微等一下。”铁匠说着，又钻进了洞的深处，过了没多久，重新出现在雷斯的面前。

　　“衣服都湿了，换掉吧，”说着，他拿出了一件破旧的长袍，“旧了些，不过很干净，我想你应该穿得上。”

　　雷斯捧着那衣服，也许是因为火炉热量的关系，那衣服非常温暖，直透手心……

　　那天雷斯离开了山洞，甚至都没有说一声谢谢，他早已经不习惯说这样的话了，在亚非拉荒原，冷酷是唯一可以活下去的方法。但是，又过去了很多天，雷斯很奇怪，那个陌生的铁匠总会时常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一天，雷斯又偶尔路过那个山洞，一时好奇，不知道铁匠还在不在那里，于是顺便策马过去看看。他刚把马在洞外栓好，就听到洞中传出一阵吵闹声。

　　“到底干不干，快说！”

　　“我说过了，我从来不造凶器。”

　　“装什么蒜，我有的是钱，开的价吧。”

　　“不造就是不造！”

　　“看来你是活的不耐烦了……”一声闷响，好象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然后，就是铁匠痛苦的呻吟声。

　　雷斯大踏步走进了山洞。山洞里面，三个人围着铁匠，背对着雷斯，手中都拿着武器，指着铁匠。铁匠半坐在地上，嘴角涔出了鲜血。

　　“这是何必呢，”一个人阴阳怪气地说道，“我们知道你的手艺不错，慕名而来，要知道进入亚非拉荒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别让我们失望，我兄弟的脾气不好。”

　　“别和他罗嗦，”另一个人喝道，“干脆点，要么给我们打造兵器，要么就砍掉你的胳膊，让你什么都打造不了！”

　　“强盗！”铁匠低低地说道，露出了愤怒的目光，一点也不害怕，瞪着那几个人。

　　“你才是强盗！”一个人踢了铁匠一脚，“否则躲到这里来干什么？我们可是堂堂正正的蒂库里亚骑士工会正规骑士，给我们打造兵器，这是你的福气，快点起来，干活！”

　　铁匠对着他的脸猛的一口唾沫吐去，骑士躲避不及，正中面庞。

　　“去死吧，混蛋！”骑士发怒了，轮起了剑。

　　“住手！”雷斯实在看不下去了，喝道。骑士们纷纷转过了身子，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随后傲慢浮现上来。

　　“你是谁？这没你的事情，快滚！”

　　“欺负一个铁匠，”雷斯嘲笑道，“骑士就这点本事吗？”

　　“欺负又怎么样了，怎么样了，怎么样了？”一个骑士抽出了剑，每说一句怎么样了，就劈下一剑，快捷无比，一连劈了三剑，雷斯也躲了三剑。

　　“无耻……”雷斯说道，也抽出了长剑。

　　“看啊，伙计们，”骑士满脸的不屑，嘲笑道，“有人敢朝骑士挥剑啊，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教训教训他！”说着，三个骑士一起冲过来，将雷斯包围在中间，露出了无赖本色。

　　雷斯的剑更快，挺剑疾刺，顿时劲风大做！面前的一个骑士横剑胸前，去格当雷斯的剑，一声大响，剑冲天飞了起来，直刺入山洞的洞壁上，没进去一半。雷斯的剑没有停滞，噗的一声刺入了骑士的胸膛。骑士倒下了。另外两个骑士飞扑过来，左右夹击，长剑闪闪发光，分别刺到。雷斯架住了左边的长剑，顺势一带，左边的骑士失去了重心，跌跌撞撞向右侧摔倒，右面的骑士急忙收剑，差点就刺到了自己人。乘着这个空隙，雷斯左手一拳，击中了骑士的脸，骑士哎呦一声，捂着鼻子摔倒在地上。另一个骑士竟然有些发蒙，呆住了，手中的剑再也挥不下去，脸上满是恐怖的神色。

　　“还不快滚？”雷斯再次扬起了手中的剑。

　　没等他说第二遍，最后一个骑士丢下了同伴，连滚带趴的逃出了山洞，瞬间就没了影子。

　　雷斯皱了皱眉头，带起两脚，将两个受伤的骑士一起给踢起出去，收起了长剑，回头看铁匠的伤势。

　　※※※

　　“太重了。”铁匠竟然突兀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什么？”雷斯有些摸不着头脑。

　　“让我看看你的剑。”铁匠站了起来，伸出了手。雷斯犹豫了一下，抽出长剑，交给了铁匠。铁匠把玩着，摇了摇头。

　　“太重了，太重了……”

　　“剑都是这样。”雷斯伸手，想要要回长剑。可是，铁匠并没有还给他。

　　“不对，这剑太重，看你挥剑的样子，就知道这剑非常不乘手，谁给你打造的这剑啊？”

　　雷斯苦笑了一声，心想这个铁匠还真奇怪，不关心自己的伤势，而是对他的剑感兴趣。

　　“我没有钱打造剑，这剑，是我抢过来的……”

　　“难怪……”铁匠笑了，“其实剑和剑都不一样，就像是人的衣服一样，一定要适合才能发挥出更大的威力，否则和废铁没什么两样……你等一下……”说着，铁匠将剑还给雷斯，径直走到了洞里面。过了一会，又出现在雷斯面前，手里捧着另一把剑，那剑显得薄，比寻常的剑窄，但是通体散发着幽幽的白光，惟独没有剑柄。

　　“让我看看你的手。”铁匠说道。雷斯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伸出了手掌。铁匠将雷斯的手摊在自己的掌心，仔细看了看，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稍微等一会……”说着，他拣了一块铁胚，开始在火炉上锻造起来，不一会，铁胚烧的通红，在锤子的敲击下，溅出了明亮的火星。铁匠忙碌着，汗水从额头不断的滑下，浑身的肌肉鼓起，渐渐的，一个精美的剑柄出现了。最后，铁匠将剑柄和剑身焊接到一起，冷却后，拿起了长剑，欣赏着，露出了满意地笑容。

　　“试试这个。”说着，他将剑放到了雷斯的手中。

　　雷斯握着长剑，那剑柄和他的手形非常的吻合，简直就像是身体的一部分一样，那长剑极其轻盈，不轻不重，就好象在挥动自己的手臂一样自然。雷斯暗暗吃惊，那个铁匠只是看了一眼他的手，就能够造出如此合称的长剑，简直是一个天才！

　　“不错吧……”铁匠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嘿嘿的笑了，像一个天真的孩子一样。

　　雷斯的眼神暗淡了下来，将剑还给了铁匠，说道：“我……没有钱……”

　　铁匠没有接，说道：“我没有要你钱，这是你的了。”

　　雷斯吃了一惊，说道；“可是……刚才那几个骑士威胁你的时候，你不是说不打造凶器吗？”

　　“是啊，我是不打造凶器。”铁匠说道，“这是一把剑，不是凶器，因为剑的主人不同。”

　　雷斯不说话了，剑柄上的余热一阵阵传过来，好温暖，不知道怎么的，雷斯的喉头有些发哽，生怕一说话就会失态。他挥动着剑，越来越喜欢，随着他的舞动，剑身上开始发出白色的剑芒，忽强忽弱，随心而动。忽然，雷斯停住了。

　　“这剑有些奇怪……难道……你是从哪里找到神威的？”

　　铁匠笑了，说道；“你以为这是神威吗？不……像我们这些可怜的穷人怎么会得到神的赐福？这是一种特殊的矿石，就在这个洞中，我把它和铁融合在一起，这种矿石非常稀少……”

　　雷斯顿了顿，默默说道；“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铁匠。”

　　“我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强盗。”铁匠说道，“我叫格雷格，你呢？”

　　从此以后，两个人成为了朋友。也许雷斯并不习惯朋友这种关系，所以，格雷格半开玩笑的把雷斯称为自己的佣兵，雷斯也喜欢这个称呼，佣兵这个字眼不会像朋友一样触碰到他柔软的内心。

　　※※※

　　萨莉取走了自己的弓。屋里只剩下格雷格和雷斯两个人。雷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格雷格，一直看到格雷格浑身不自在为止。

　　“我还要回去取我的东西。”格雷格跳了起来，好象要逃避雷斯的目光一样，“今天晚上要睡在你这里了，我得去把被子取过来……”

　　“格雷格，等一会……”雷斯似笑非笑地问道；“那个萨莉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萨莉？”格雷格搔搔脑袋，脸还有些红，装都装不出镇定。

　　“别装蒜，你不是说不打造凶器吗？怎么又制造弓了？”

　　格雷格只是嘿嘿傻笑，说不出话来。

　　“快和我说说，我很好奇，像你这么一个老实人，眼中只有铁块，是怎么和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子搭讪的？”

　　“其实没什么……”格雷格艰难地说道，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偶尔看到她，当时并没有注意到她人，只是看见她身后背的弓，高出她一头，于是，我就忍不住张口说道：‘太长了……’”

　　雷斯忍不住笑了，心中又是一阵温暖。格雷格真不愧是铁匠。

　　※※※

　　雷斯的伤并不是很重，只需要好好休息一阵子，甚至都不需要治疗师的帮助。唯一遗憾的是那把剑折断了，不过格雷格倒显得不是很在意。

　　“这样啊……”格雷格拿着剑柄，看了看，说道，“神威果然厉害，我还以为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破坏这把利剑呢。真是不公平……人的一切努力都比不上神的一个小小的奇迹，还要我们这些人干什么，大家都等着神来给予就好了。”格雷格嘟囔着，将剑柄丢在了角落中。

　　“现在无法给你再制造一把同样的剑了，雷斯，先拿一把普通的铁剑用用吧。”格雷格说着，重新将一块铁胚放在了炉子上面。“还有你的甲也烂了，真是麻烦……”说着，格雷格重新挥动着铁锤。在格雷格的抱怨声中，响起了有节奏的打击声，很快，火星飞溅出来，形成了好看的火花。

　　雷斯笑了笑，没有理会格雷格，上了马，独自出了小屋，信步向外走去，慢慢的，声音渐渐轻了，树林中恢复了宁静。

　　又是平常的一天。外面的天很蓝，视野几乎可以越过树丛看到远处的山峦，风掠过地平线，带动着一些残叶，懒洋洋地飘着。早晨，安宁统治着大地，雷斯悠闲的走着，这是他唯一喜欢的时刻。雷斯有时候常常感到奇怪，亚非拉平原有着险恶的一面：干涸的河床，荒芜的大地，疯狂的风暴，还有出没于荒原的野兽；但是，在某一个不经意的时刻，亚非拉却偷偷露出它那平和美丽的一角，如同羞涩的女子悄悄的撩起了面纱一样令人心动。雷斯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胸膛中立刻充满了清香。

　　“每当早晨的雾还未散去，太阳还未升起，脚下的路是一团迷茫的时候，

　　我望着远方，心中却只想歌唱，因为这是自由的生活……”

　　雷斯想起了某个不知名的吟游诗人的诗句，低低的朗诵着，脸上露出了微笑。

　　要是生活永远是这样该多好，多好……

　　没有贫贱，没有歧视，没有阶级，没有……为什么神从来不考虑这些？为什么神不创造完美的世界，为什么神要让人痛苦……

　　注定雷斯所渴望的平静生活永远不能到来，注定他将要卷进阴暗而危险的旋涡之中。人生往往不能由个人所把握，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机遇就会彻底的改变一切。对于雷斯来说，他生活的转折就从此刻开始了，尽管他还没有准备好。这个时候，他看见了一位骑士。

　　在晨雾中，那个骑士似乎分不清楚方向，他的马不安地兜着圈子，马蹄声打破了早晨的安逸。骑士浑身黑袍，纯黑色，没有一丝的杂质，厚重而质感的披了下来，如同流动的水银一样。雷斯知道，这种纯黑色的衣料极其珍贵，只要少数非常权贵的人才有资格穿，甚至用钱都买不到。他如果不是某个大骑士工会的会长，就应该是富贾一方的大商人。但是，雷斯知道那是个骑士。他的姿态尊贵，高昂着头，永远笔挺的腰干，如同雕像一样庄严的身躯，左顾又盼之间流露出从容而优雅的神态，种种无不让人产生莫名的敬佩之情。

　　雷斯知道，那是一个真正的骑士。

　　骑士是什么？真正的骑士又是什么？雷斯以为真正的骑士早已经从世界上消失了。那些所谓的骑士，只不过是一些披着漂亮的铠甲，带着威风凛凛的头盔，举着闪亮长剑的懦夫和小人而已。所谓的骑士工会，只要花一些钱，甚至只要是某个权贵的亲戚，就可以轻易的加入。所谓的骑士，早已经忘记了骑士的真髓，忘记了骑士艰苦而孤独的修炼之路，为了追求快速而实用的技巧，现代的骑士们纷纷学习简单的击杀技巧和可笑的元素魔法，变成了一个庸俗的大杂烩，骑士们相互以战斗力来衡量高低，而统统忘却了真正的骑士精神。雷斯瞧不起那些骑士，他们只有一个骑士的外表，而没有骑士的心灵，看着他们，就像在看一个可笑的傀儡一样，全是从一个模子里塑造出来的。所以世界上才会有这么多的骑士，而世界上却没有一个真正的骑士。

　　而这个人，却给雷斯完全不同的感受，他的一举一动，抬手投足之间，却充满了意义，充满了内容，个性的痕迹如此强烈的冲击着雷斯。他的每一个不经意的举动，都好象是一种象征，雷斯感觉那个象征是：

　　神圣！

　　那个骑士看见了雷斯，慢慢向他走了过来，态度从容却不傲慢，优雅却不矜持。

　　“我好象迷路了。”他说道，声音清脆，好听。

　　“你要到哪里去？”雷斯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那个骑士喃喃说道，有些迷惑的样子，“实际上，我是在找一个人。”

　　“找人？在亚非拉荒原？”雷斯微微感到奇怪，荒原是如此之大，任何一个人融入这个荒原，就像水滴融入大海一样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是啊……”骑士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不过我一定要找到他。”

　　“他是谁？”雷斯好奇地问道。

　　“格兰特。”

　　骑士注意着雷斯的表情，看到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微微有些失望，于是，骑士转身慢慢离开，回头说道：“如果遇到他，一定要快些躲开，千万不要和他交手。如果够幸运可以逃脱的话……请来找我。”

　　雷斯淡淡笑了笑。骑士知道他笑的含义。

　　“不要过分自信，年轻人，我保证格兰特是你所能遇到的最邪恶和可怕的人，现在所有的骑士都在寻找他，而发现他踪迹的人……无一例外，都被他杀死了。他就像是一个恐怖的诅咒，飘荡在亚非拉荒原的上空……”

　　“所有的骑士都在寻找他？”雷斯问道，显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格兰特到底惹了什么祸？”

　　突然，骑士的脸扭曲了，一张清秀的面庞上顿时戾气密布，雷斯的马本能的后退了一步，不安地嘶鸣着。

　　“他……杀死了……神……”骑士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道。

　　雷斯吃了一惊，一时竟然呆住，说不出话来。骑士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闭上了眼睛，好象生怕自己的目光泄露心事一样，然后又慢慢睁开。

　　“我叫乌拉特，如果有消息的话，到蒂库里亚找我。”

　　雷斯回过神来，说道：“我没兴趣。”

　　乌拉特盯着雷斯看了一会，说道；“我会给你奖赏的，你想要神威吗？”

　　如果是一般人，听到神威这个字眼，恐怕立刻就要跳起来了。神威是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梦寐以求的至高宝物，为了神威，可以出卖自己的一切，甚至是灵魂。作为普通人，如果拥有了神威，就是地位和身份的象征，就是荣华富贵的保证。可是，雷斯只是轻蔑的一笑，说道：“神威？我不配那种东西。神威让人变成了胆小鬼，神威是束缚灵魂的锁链。获得神威固然是令人高兴，可是拥有神威让人变得害怕失去，就像是乌龟害怕失去自己的壳一样，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雷斯想起了那个蛮横的马里夫骑士。

　　乌拉特又盯着雷斯看着，好象在研究一件奇异的物品一样，他倒没有生气，反而点了点头，说道：“我没有想到，在奥玛里的骑士工会中，没有一个值得我尊敬的人，在亚非拉荒原的树林中，却有一个落魄的武士倒让我尊敬。你是个不凡的人，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雷斯，雷斯道玛。”

　　“雷斯……”乌拉特轻轻念叨着，“等到这件事结束了，你可以来找我……我希望你能来……骑士的力量也需要有人来继承……”

　　“骑士的力量？”

　　“是的……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几个纯粹的骑士了。”乌拉特有些感慨地说道，“骑士不是战斗技巧和魔法元素的组合，不是……真正的骑士只追求纯粹的力量，无污染和邪念的力量，而那种力量，才是真正的压倒一切的光辉。”说着，他抽出了自己的剑，剑上闪烁着幽幽的白光，如同主神美兰尼亚发出的柔和光芒一样耀眼。

　　“这就是力量，而不是神威，是内心发出的骑士的力量……”

　　雷斯被折服了，第一次，他看到了骑士显示的奇迹，人的奇迹。

　　“你是到底是谁？”

　　“我？只是一个神的忠实侍卫而已……”乌拉特说道，慢慢离去，消失在雾中。雷斯并不知道，这个乌拉特，就是大闹奥玛里骑士工会的那个神秘人。

第九章 愤怒的力量

　　契夫又被召唤到了神的禁地。
　　这是他祈祷的结果，契夫开始有些担心，他打扰神的次数是不是太过频繁了，而最终导致神的不满。不过，他很快就被转移到了神的禁地，顾虑打消了。这次，契夫等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站的腿都开始有些发酸，神才姗姗到来，和上次一样，出现在契夫面前的，是神兰斯。

　　“我很忙。”神兰斯简单地说道，听口气，有些不耐烦。

　　“尊敬的神兰斯，很抱歉打扰了您……”

　　“有什么事情，快说吧。”神兰斯打断了契夫的话，直接了当地说道。

　　契夫叹了一口气，拿出一枚戒指，“这个，您见过吗？”

　　“当然，”神兰斯皱了皱眉头，“异绿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这正是我要说的，”契夫说道，“我要向您揭发一桩罪行，可耻的罪行。”于是，契夫将他在亚非拉平原的遭遇简单地述说了一遍，以及职业祭司和马里夫骑士长之间不可告人的勾当。

　　神兰斯沉默了，过了一会，契夫听到一声轻微地叹息，那叹息充满了无奈。

　　“我们不能指望人是完美的，不是吗？”神兰斯静静地说道。

　　契夫鞠了一躬，“可是我们总希望错误能够被纠正。”

　　“你是对的，契夫可兰。”神兰斯似乎下定了决心，说道，“职业祭司已经死了，我不会再追究，至于克里克……交给我处理，如果你所说的属实，我将严厉的处罚他。”

　　契夫点点头，神兰斯的公正无私是众所周知的。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你可以离开了。”

　　“请等一下，神兰斯，”契夫犹豫着，说道。神兰斯收回了正在施展的传送门，看着契夫。

　　契夫知道这样说可能会冒犯到神，但是，最终还是鼓足了勇气。

　　“我一直疑惑，谋杀神的动机是什么，这个问题比其他的问题都难以理解，我们不能用人间的罪恶来解释这种动机，隐藏在这悲惨而神秘的事件背后的，是怎么样的一种可怕的黑暗啊，光想一想，就让我不寒而栗。”

　　契夫顿了一口气，偷偷看了一眼兰斯的脸色，兰斯没有动，契夫继续说了下去。

　　“然而，经过了这次的遭遇，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动机，这个动机徘徊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使我不得不反复的思考。”

　　“是什么动机呢？”神兰斯平静地问道，即不激动，也不好奇，冷冷的。

　　“是愤怒。”契夫说道。

　　“愤怒？”神兰斯微微动容了。

　　“对，是对神的愤怒。这种愤怒的声音，我不知道神是否听到过，这种声音，已经在亚非拉荒原上蔓延开了，原因是神只眷顾那些生活在城市中的权贵，而丝毫不怜悯挣扎在底层的人民。神应该是平等的，而事实上，神是不平等的。”

　　“你不应该如此指责神。”神兰斯的脸上渐渐出现了一层寒霜。

　　“是的，我不应该指责，因为我就生活在神的庇护之下，我拥有可以和您站在一起的权利。可是……又有多少人拥有这种权利呢？又有多少痛苦的声音可以被神所听到呢？人们对神充满了期望，但是，神却没有把希望带给他们……当特权产生，当阶级被划分开，失望的人就会把这一切归咎与神的不公平，由此而产生了愤怒。我猜想，谋杀神的力量，就是愤怒的力量，绝望、无助、最后用这种近乎疯狂的方式来发泄对神的不满。要不是这种可怕的行为，我们又怎么能察觉到那些人的愤怒呢？”

　　神兰斯沉默了一会。

　　“可是，这种动机……不是一个受到神眷顾的骑士所犯下的罪行啊。“兰斯反驳道。

　　“所以，如果按照这种逻辑，有两种可能性。“契夫说道，似乎已经充分考虑清楚了。”第一，根本不是格兰特谋杀的神，他只是一个受害者；第二，是格兰特所为。据我所知，格兰特本身并不是骑士，而是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吟游诗人家庭中，直到比武大会的胜出，他才被吸收为骑士工会的成员。与其他骑士不同，他深深的了解人民的苦，就像他了解这个广漠的，生他养他的亚非拉荒原一样。而我，倾向于第一种答案。”

　　神兰斯低头想了一会，又摇了摇头。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契夫吃惊地问道。

　　“不，契夫，正如我所说过的，你先找到答案，然后我再告诉你答案。”

　　“那么，在我的答案中，您认为那一些是正确的呢？”契夫问道。

　　兰斯又想了一会，慢慢说道：“我只同意你说的那一句话：隐藏在这悲惨而神秘的事件背后的，是……一种可怕的黑暗……”

　　谈话结束了。传送门出现在了契夫的面前。正当契夫要进入那个传送门的时候，兰斯又拦住了他，说道；“等一下，契夫。你是不是开始对神，对信仰产生了怀疑呢？”

　　契夫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在神兰斯面前坦诚一些比较好。

　　“有那么一点。”

　　“是么……”兰斯喃喃说道，抬头看着天空，“实际上，神比你们想象的要艰难的多……直到现在，主神美兰尼亚还停留在欲望海的上空，裂缝比估计的要严重，所有的神都赶过去了……神在关心更重要的事情。不要在再抱怨了，契夫……这个世界的罪恶，很大一部分是人类自己造成的，不能全部归咎于神……”

　　“我很惭愧……”契夫真诚地说道，“为什么我们这个世界会出现裂缝……”

　　“不要问了，契夫可兰，”兰斯打断了他，说道，“这是神的事情……”

　　契夫离开了。神兰斯呆呆地站在原地，显得心事重重，在他的手掌中，是那个神威：异绿。

　　“天真的契夫……”兰斯低低说道，露出了一丝惨淡的苦笑。慢慢的，手中的神威开始碎裂开来，变成了一点点的光芒，上升着，旋转着，一直消散在空中……

　　※※※

　　事实证明，格雷格和漂亮的女弓箭手之间并不像他说的那样“没有什么关系”。

　　雷斯意外的发现他的家已经完全被这个高大的铁匠占领了。不光是物质上的占领，满房间的铁匠用品和难闻的生锈味道，从隐私上，也被填得满满的。萨莉会不时的出现在雷斯的小屋中，雷斯知道，她绝不是冲着他来的，对于雷斯这个“铁匠的佣兵”，萨莉显然没有多大的兴趣，她完全被格雷格精湛的手艺所迷住了。格雷格不断的制造出一些好玩的东西来，精巧无比，为了讨好萨莉，甚至都忘记了雷斯的剑和盔甲。于是雷斯手中的剑又变成了又重又厚笨重的家伙，而盔甲，影子都没有看见。格雷格打铁的时候，萨莉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雷斯估计她也快要变成半个铁匠了。

　　常常的，在屋外，露天的地方，一边传来格雷格勤快地打铁声，一边传来两个人的欢声笑语，弄得雷斯觉得自己好象是一个多余的人一样，躲在屋子中不敢出来。时间久了，雷斯就有些受不了了，倒不是其他什么，而是他已经开始不习惯这种融洽的，平和的气氛，听着屋外的声音，总让人莫名其妙地产生一种温柔的感觉，而那种感觉，却触碰到雷斯柔软的内心，他生怕这种温暖会融化他，有些恐惧，想要逃避。但是，如果格雷格和萨莉都不在，只有雷斯一个人的时候，他又反而觉得不自在，好象缺了一点什么，空荡荡的。其实他并不知道，这是友谊的力量，不知不觉中，三个人的命运就这样联系在一起。

　　这天，雷斯早上刚刚醒来，听到了门外轻微的说话声，才发现昨天晚上格雷格和萨莉一夜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就是这个了，真是不容易，找到了。”格雷格压抑着嗓门说道，尽管如此，他的声音还是很大。

　　“我说过的，那个洞穴中常常有异样的闪光，你还不相信……”这是萨莉的声音。

　　格雷格嘿嘿笑了，“我相信，我相信……”

　　“你们男人都这样，自以为是……要不是我拉着你去……”

　　“哎……别说了，是我不好……真是好看……”

　　雷斯产生了一丝好奇，悄悄靠近门缝，往外张望着，只见格雷格手里拿着一片小小的石片，对着阳光，仔细地欣赏着。

　　“不过，这个是石头，可不是金属。”萨莉的声音有些失望。

　　“没关系，没关系……”

　　“难道你还可以做石匠？”

　　“不，这个正是我所需要的。”格雷格将石片放在一个口袋中，那口袋鼓鼓的，好象有很多这种石片。“我常常想，金属制造的盔甲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非常害怕元素魔法。金属的热传导性太好，一个小小的火球就可以将盔甲里面的人烤的半死……如果是石头的话，魔法的力量会被大大的削弱，这是一种可以抗魔法的盔甲啊……”

　　“石头盔甲？天，格雷格，石头怎么能制成盔甲啊，真是异想天开。”

　　“会有办法的……”格雷格突然向小屋瞧了一眼，说道：“萨莉，求你一件事情，千万别让雷斯知道这件事情，好不好？”

　　萨莉哼了一声，“你们男人都这样，鬼鬼祟祟的。”

　　“拜托，拜托，”格雷格滑稽地鞠着躬，“那个家伙已经对我有些不满意了，我还没把他的盔甲给打造出来呢，真是麻烦的家伙……”

　　雷斯的心一酸，随后，故意打了一个哈乞，弄出很大声响，推开了屋子的门。

　　“咦，是你们？”雷斯故意说道，“昨天晚上怎么都不见了？”

　　“没什么，没什么……”格雷格连忙扎紧了口袋，生怕被雷斯看到什么，雷斯的心又是一酸。这个格雷格，只顾讨好萨莉，甚至连盔甲都懒得帮他打造了。雷斯表面上装的很平常，出了屋子，解开了马缰绳。

　　“你要出去吗？”格雷格问道，似乎很希望雷斯不在。

　　“不打搅你们了……”雷斯冷冷地说道，骑着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们男人都是这样，明明肚子里有事情，就是不说出来。”看着雷斯的背影，萨莉皱着眉头说道。

　　※※※

　　雷斯闷闷的走着，索性让马自由的乱转而不加约束。他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感到生气，气的是那个美丽的女弓箭手，很没道理，她没有什么地方惹到了雷斯，也没有做什么坏事情，只是因为她的出现，把格雷格给弄得有些头昏脑胀了。也许还有一丝的嫉妒，以前格雷格对雷斯是言听计从，虽然名义上雷斯是格雷格的“佣兵”，可是，实际上，雷斯一直以格雷格的保护者自居，现在，好象铁匠已经不需要他这个保护者了。想到这里，雷斯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按照他往常的性格，索性潇洒地一走了之，就像一个真正的荒原人一样飘忽不定，不过，雷斯不能下这个决心，有什么东西羁绊着他，他不知道自己留恋什么，也许是天天吵闹的叮当声，也许是晚归时看到的屋中的微弱的灯光。

　　走着走着，雷斯一愣，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中走上了通向马里夫的小道，他转念一想，就朝着马里夫走去，有些日常用品需要添置了。一进入马里夫，雷斯就发现这里与往常的气氛大不相同，从来没有这么热闹，小小的马里夫居然到处奔驰着骑士，五颜六色，个个神色紧张而兴奋，集结起来后，结伴向亚非拉荒原急急的奔驰而去，经过雷斯的身边，只是匆匆的一瞥，留下一道尘土，就消失了。还不断有骑士进入马里夫，源源不断。

　　“这是怎么回事？”雷斯拉住一个马里夫的居民，问道。那人认识雷斯，经常和荒原的人做一些黑市买卖，他神秘地笑了笑，指了指贴在城市中央的布告牌，说道：“大事情，真正的大事情。现在的生意好得不得了，骑士出手都很大方……我都要改行做正道了……”又是一队骑士呼啸而过，那人连忙离开了雷斯，竭力的大声吆喝着，试图引起骑士的注意，叫卖他那些劣质的货物。

　　雷斯看了看布告，最显眼的地方，是一张红色的纸，非常注目，上面记载着有关谋杀神的事件。这是一张联合骑士工会的官方文件，在它的周围，还有各个骑士工会的悬赏线索布告，价码一个比一个高，重重叠叠，激烈的竞争在无声无息的展开着。雷斯看了一会，显然对这个没有兴趣，正准备离开，但是，一张几乎被掩盖住的小小的白色布告却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布告是职业祭司工会的公告：

　　“祭司公告：

　　最近在马里夫郊外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件……

　　经过调查，确认马里夫职业祭司严重失职，并且涉及到贪污和行贿……

　　鉴于上述的事件始末和相关的证词，和神兰斯的调查询问，马里夫骑士长克里克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神兰斯授权职业祭司工会，并联合骑士工会发布以下通告，骑士长克里克被剥夺骑士资格，并赔偿五千金币，处以监禁，解押到奥玛里监狱，立即生效。

　　大祭司

　　契夫可兰”

　　雷斯微笑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克里克这么快就遭到报应，也没有想到，神会如此迅速而有力的惩罚一个高傲的骑士。

　　“看来，神有时候还是公正的……”雷斯喃喃说道。接下来的时间里，雷斯的心情都忽然变得不错，以至于在买东西的时候，甚至多付了小贩几个铜币，在出城门口的时候，索性把兜里的零钱都掏出来，给了一个乞讨的老婆婆。

　　“雷斯道玛？”身后，有一个人喊道。雷斯回过了头，稍微一愣。

　　“认不出来了吗？”那人也骑着马，慢慢走到雷斯面前，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个不易察觉地微笑。

　　雷斯马上反应过来，说道：“乌拉特骑士。”乌拉特只穿着便服，没有盔甲，像一个平民一样。第一次，雷斯能看清楚他的脸，那是一张充满了忧郁的脸，凝重，苍白，双眼炯炯有神，他的年纪已经不轻了，眼角的皱纹述说着岁月的沧桑。

　　“你一进城，我就注意到了你，”乌拉特说道，“显然你已经看到了那张布告，它已经快把整个世界给搅翻了。”

　　“我没兴趣，”雷斯耸耸肩膀说道，“那是你们骑士的事情。”

　　乌拉特又笑了一笑，神情很复杂。“也许只有你才会说这样的话，如果神的事情让你都没兴趣，那么什么事情才能让你稍微动容一下呢？”

　　雷斯没有说话，但是马上想起了格雷格和萨莉。乌拉特注意到了雷斯有些阴沉的表情，稍微观察了一下，礼貌地问道：“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雷斯摇摇头，岔开了话题。

　　“我看到全世界的骑士都好象涌过来，就好象在争先恐后地挖一个大宝藏一样。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不去找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

　　“格兰特。”乌拉特说道，脸上的戾气一现即逝。

　　“对，格兰特，说实话，我倒是很佩服那个骑士，至少他很勇敢。”

　　乌拉特看着雷斯，好象要从他的话语中读出什么。过了一会，他说道：“让那些愚蠢的骑士去找吧，他们什么也找不到，亚非拉荒原宽广的就像大海，而那些人……”他露出一个鄙夷的表情，“就像是掉落在大海中的水珠，马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说着，乌拉特转过了头，看着城外的荒野，突然说道：“雷斯道玛，据我所知，离马里夫不远，好象有一处圣迹，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雷斯知道乌拉特指的是圣碑，点点头，“我顺路，请和我来吧。”

　　于是，两个人并肩出了马里夫。雷斯不爱说话，一路上，默默走着，眼前这个骑士非常奇怪，他本身是骑士，但是又看不起那些骑士，高贵的如同天鹰看不起麻雀一样，雷斯有种感觉，这个乌拉特并不是一个单纯的骑士，他一定有着很深刻的背景和经历。

　　终于，在一条荒废了很久，杂草丛生的小路尽头，雷斯找到了那个圣碑。所谓圣碑，只是一块一人高的石头，由于年代的久远，风化的不成样子，歪歪斜斜的立在那里，随时可能倒掉，上面布满了青苔，如果不说明，谁也想象不到那是一个圣迹。

　　乌拉特下了马，徒步走到圣碑面前，尊敬地用手抚摩着，轻轻叹了一口气。雷斯也下了马，跟在他的身后，不明白这个不轻易动容的人会如此感慨。

　　“在大地之上，是人群；在人群之上，是众神，在众神之上，是世界……”乌拉特梦呓般地念道，陷入了沉思。

　　“雷斯，你恨这个世界吗？”乌拉特没有看雷斯，问道。

　　雷斯愣了愣，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当所谓的骑士为所欲为，当贪婪的商人拿走一切，当特权驱逐穷人的时候，你恨这个世界吗？”

　　“我不知道，但是……常常会愤怒，就像看到那个肥祭司的时候……”

　　“这就是我们的世界造成的，”乌拉特低下了头，“世界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以前？”

　　“对，主神美兰尼亚出现以前。”

　　雷斯吃了一惊，他还以为主神是一直存在的。

　　“这是神的秘密之一。”乌拉特苦笑着说道，“以前的世界，是混乱而充满了暴力的世界，黑暗的无序大地……还有种种不明的生物，各种可怕的威胁，人类只是世界中一个小小的分子……”

　　乌拉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雷斯道玛，你可能没有见过一种生物，叫做‘龙’的生物吧？”

　　“龙？我还以为那只是传说中的东西。”

　　“不，恰恰相反，龙在以前的世界中是最平常不过的生物了。这块圣碑，是远古的骑士们在讨伐龙的时候，出征前立下的石碑，为了表示他们视死如归的信念。”

　　雷斯有些窒息，乌拉特的话好象是在说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似的。

　　“主神美兰尼亚的仁慈是无限的，他创造了一个适合人类的完美结界，笼罩住了大地。在这个结界中，危险人类的生物都被驱逐了。他甚至封印了所有的魔法，真正的魔法，而不是现在这种可笑的元素魔法……主神的本意是好的，但是，世界却变成了另一个样子，主神再有力量，也阻止不了人心的堕落，失去了对抗严酷环境的人类，已经变得懒散和愚昧……就连最神圣的骑士，也变成了可耻的职业。”

　　雷斯默默看着他，乌拉特似乎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主神的宠爱下，我们已经软弱不堪，就像是永远不会走路的孩子一样，任性而盲目。”

　　“真正的骑士，像你这样吗？”雷斯微微嘲讽道。

　　“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骑士了，”乌拉特说道，“雷斯道玛，你过来，摸摸这石碑。”

　　雷斯用手触碰那石碑，冰冷，滑腻。

　　“想象一下让你感到愤怒的事情。”乌拉特说道。

　　雷斯闭上了眼睛。一会，突然，石碑传来了一股强烈的热量，变幻成了强大的冲击力，将雷斯整个给弹了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雷斯爬起来，吃惊地问道。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关于力量的事情吗？”乌拉特微笑着说道，“我的猜测没有错，你有作为骑士的能力。”

　　“因为愤怒？”雷斯皱了一下眉头，问道。

　　“不，愤怒只是一种媒介，导入力量的媒介，但这不是最主要的。骑士的力量，来自于他们对自己的情绪的释放和控制，愤怒只是骑士入门的第一步，最终，真正的骑士是领悟了八种最高级力量的骑士，这八种力量不是情绪，而是精神所引导的，这需要时间和艰苦的修炼……”

　　“八种力量？”

　　“不，是八种精神，怜悯、公正、忠诚、博爱、还有……而不是什么神威……我想我说的够多了，”乌拉特喃喃说道。

　　“如果遇到格兰特，到马里夫来找我……那些骑士找不到他，你可以，因为你生活在这里，荒原就是你的家……”乌拉特莫名其妙地丢下一句话，头也回的径直走了。

　　※※※

　　一路上，雷斯一直在思考着乌拉特的话，难以理解，古怪而不合逻辑，但是，细细体味，总能感觉到什么，雷斯说不上来。

　　快到自己的小屋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了，雷斯夹着马，加快了速度。空气中，隐隐有些血腥的气味，雷斯的本能告诉他，附近有死人，刚刚死去不久。果然，在道路一旁的树林中，横躺着几具尸体，借着黄昏的光线，可以看见他们闪亮的盔甲，是骑士。雷斯的心开始剧烈的跳动，虽然周围静悄悄的，但是他感觉到了威胁。他悄悄跳下马，熟练的查看着那些尸体。是明显的剑伤，锋利的剑无情的贯穿过胸前，脖颈，留下细微的伤痕，但精确而致命，从剑的痕迹来看，是一个人所为，快速的攻击强力无比，如同闪电一样。雷斯发觉一个骑士倒下的姿势很独特，好象临死前正在使用元素魔法，但是还没等他念完，长剑已经贯穿了他的脖子，他再也发不出声音。

　　凶残的攻击！雷斯数了数，一共是十五具尸体。雷斯从来没有看见过如此的尸体，可以想象战斗的激烈，就算是他自己也远远没有这个能力，能够同时对付这么多的骑士。这个时候，他注意到了一滴滴的血迹，显然那个人也受了伤，那血迹，正朝着雷斯的小屋方向而去。雷斯的脑子像炸开了一样，浑身热血沸腾，顿时想到了还在小屋中的，全无防备的格雷格，连忙跳上了马，向小屋飞驰而去。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月色也没有，远远的，雷斯看到小屋中黑洞洞的，没有一丝灯火。

　　“嘭！”的一声，雷斯猛的推开了小屋的房门，但是，屋中空无一人，四周凌乱不堪。雷斯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声喊道：“格雷格，萨莉！你们在那里！”

　　雷斯都奔到了屋外，不顾一切地大声喊着，回音在山谷中回荡，显得空落而寂寞。这个时候，突然，雷斯的身体开始发热，就好象接触到那石碑时的感觉一样，好象有一股力量正在慢慢靠近，雷斯猛的抽出了长剑，怒喝道：“混蛋！快出来！你把我的同伴怎么了！”

　　果然，在黑暗中，一个身影慢慢浮现了出来，随着他的靠近，雷斯感到体内的气息正在狂乱的奔腾着，随时会爆发出来。当那人靠近的时候，雷斯才看清楚他一身的盔甲，身材异常高大，浑身都溅满了血迹，手中持着长剑，同样的血腥气，正在从长剑上传过来。凭着本能，雷斯知道，这个人，就是乌拉特要寻找的，全世界都在追捕的凶残的杀神骑士，格兰特！

  第十章 正确的抉择

　　“我的朋友在哪里？”雷斯死死盯着来者，手按在剑上，微微发抖。
　　对方没有说话，就像雕像一样。

　　“你杀死了他们？”雷斯咬住了嘴唇，胸膛几乎要爆裂开来，那股力量正在汹涌的澎湃着，涨破了皮肤，随时会像风暴一样迸裂出来。

　　回答他的还是沉默。

　　“来吧……”雷斯的眼睛红了，喃喃说道。

　　“来啊！还等什么！”雷斯突然愤怒地大喝道，“来杀了我吧！”

　　刷的一声，惊天动地，雷斯抽出了长剑，一道耀眼的白光竟然凭空而起，夺人二目。那愤怒，化成了可怕的威力，顿时强风四起，在雷斯周围形成了一团狂乱的气流，旋转着，上升着，树叶纷纷落下，又被卷起，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树木在摇曳着，受惊的夜鸟呱呱乱叫着，飞向了远方。

　　来者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冷冷的微笑。

　　就在着千钧一发的时候，忽然，树林中泼辣一声，钻出一个人来，惊讶地看了看雷斯，又看了看那个陌生人，喊道：“活见鬼，雷斯，你在干什么啊？”

　　雷斯一怔，原来是格雷格。格雷格的身后，跟着那个弓箭手萨莉，他们的背上，都背着一个沉重的包袱，好象刚刚才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格雷格裂着嘴，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有小偷吗，雷斯？”

　　“快跑，格雷格！“雷斯喊道，眼睛依然紧紧盯着那个人。

　　“跑？为什么？”格雷格挠挠脑袋，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笨蛋，别问了，快跑！这是个杀人犯！”雷斯忍不住大骂道，对这个迟钝的大汉又气又怒。

　　格雷格似乎明白了什么，怀着恐惧的神色看了一眼来者，迟疑着，但是，没有逃跑，反而走到了雷斯身边，摆出了一个滑稽而笨拙的姿势。

　　“我不跑，反正没有地方去了，雷斯，要死就一起死，死算什么，不就是扑通一声躺在地上吗？”

　　“说的对。”萨莉也走到了格雷格身边，抽出了弓箭，冷冷地说道：“你们男人都是这样笨，我还真有些不放心。”

　　暖流涌遍了雷斯的全身，黑暗中，没有人看见他有些湿润的眼眶，这个时候，雷斯觉得就是死也值得了。

　　“我是佣兵，这里交给我就好了。”他说道。

　　“你也是我的朋友，雷斯，”格雷格说道，反而倒不紧张了，“打架总是需要朋友的。”

　　“你们男人都是这样自负……”萨莉哼了一声，弯弓搭箭，弓如满月，箭如流星。

　　※※※

　　时间就这样凝固住了。

　　三个人一动不动的防备着，等待那个人雷霆般的一击。雷斯深深知道，他们远远不是这个可怕的人的对手，三十个也不是！他暗暗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锋利的一剑，抱住他，拖延他，咬他也可以，只要能够让其他人不受到伤害……

　　如果说，后来的故事这样发展，他们展开了殊死的搏斗，那么，最后留下的，只有三具尸体，和一个远离的背影，而我们的主人公就将从此消失在历史的舞台中，在尘土中静静的腐烂。或者，他们打败了这个恐怖的魔头……哦，不……这个编故事的人实在是太烂了……这不是故事，这是真实的，发生在神的世界中的事件，但是，故事并没有想上述的方向发展。

　　事实上，他出人意外的笑了。

　　“对不起，”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但依然很好听，透着一股镇定和从容，“我累了，能不能等会再杀我？”

　　“什么？”雷斯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几乎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他说道，与其说是在企求，更像是对朋友的客气的要求，“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填饱肚子的？”

　　格雷格的反应极快，在雷斯还没有明白过来的时候，连忙点头，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当然，当然，吃的是吗，有的是……萨莉刚刚打了一只兔子。哦……我忘记介绍了，这个是萨莉，弓箭手……她是我的……我的，我的……朋友。这位是雷斯，我的佣兵……”当他说到雷斯的时候，那个骑士看着雷斯，见到雷斯脸上依然存在的敌意，只是宽容的笑了笑，又转了过了头，好象雷斯对他并不是威胁似的。

　　雷斯常常嫌格雷格唠叨，不过这次格雷格的毛病倒让气氛松弛了下来，连萨莉也收起了弓箭，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你们男人都是这样的，总爱大惊小怪。”

　　格雷格忙不迭地把骑士往屋子里请，在他看来，请人吃饭总比打打杀杀要好的多，热情地就像是酒馆的招待一样夸张。萨莉跟在骑士的背后，只是在不断好奇地打量着他高大的背影，能引起萨莉这样自以为是的女子的好奇心的男人也很罕见。那个骑士，出人意外的随和，下了马，轻快的跟着格雷格，毫无戒心，就像和一个熟悉的朋友在一起一样。只有雷斯，依然紧紧盯着他，虽然长剑回了鞘，但是，右手一直没有离开过剑柄，眼光低沉，如同冰刺一样直透他的后背。

　　屋外，很快燃起了一堆篝火，温暖而舒心。格雷格卖力的摆弄着兔子，显示着自己精湛的厨艺，而萨莉，则和骑士随便的坐在篝火前，客气地聊着天。雷斯坐的离他们远一些，眼睛就像是磁铁一样紧紧盯着骑士不放。

　　“你是骑士？”萨莉好奇地问道。

　　“我？”骑士的脸在火光中有些疲倦，“不是……”他苦笑着说道。

　　“可是你穿着……”

　　“骑士的盔甲？呵呵……”骑士笑了笑，“这只是盔甲，盔甲裹着的东西不一定是骑士。”

　　“那你是干什么的？”

　　“我也说不上来……我是坏蛋。”骑士居然还会开玩笑。

　　“这里的人都是坏蛋。你们男人都是这样的，以为自称坏蛋就很潇洒。”萨莉撇撇嘴说道。

　　骑士哈哈笑了，似乎很开心，但是，无论他怎么装得轻松，言谈举止中都不经意流露着无奈和惆怅。

　　“你叫什么？”突然，雷斯冷冷地问道。

　　“雷斯……”萨莉用眼睛不满的看了一眼雷斯，示意他不要说下去。谁都知道，在亚非拉荒原，很少有像格雷格这样干净的人，要么是强盗，要么是小偷或者是正在被追捕的通缉犯，所以，每个人都对自己的来历讳莫如深。

　　骑士扫了一眼雷斯，眼中精光一现即逝，马上收敛地垂下了眼帘。“我不想说，其实，人有时候很希望自己并不是自己……”

　　“我能理解，”萨莉点点头，“进入亚非拉荒原的人，都有不同的经历，有些人想忘却，有些人却想记忆一辈子。”

　　“我看见你杀了人。”雷斯不顾礼貌，生硬地说道。

　　“雷斯！”萨莉第二次叫道。

　　“不错，”骑士抬起了头，额头上浮过一片阴云，“我是自卫。”

　　“兔子，兔子来啦！”终于，格雷格端上了饭菜，打断了这尴尬的气氛。

　　格雷格的烹调水平就像他的铁匠手艺一样充满了奇迹，一只瘦小的兔子，一堆酸酸的水果，还有些野菜什么的，被他弄得香气逼人，就这诱人的气味，已经足够化解一切敌意和猜疑的气氛了。

　　雷斯吃的很少，眼睛始终不离骑士。

　　骑士默默忍受着这种逼视，对敌意并不理睬。他确实很饿了，虽然很有节制，但还是吃的很多，很匆忙，到最后，其他人都停了下来，萨莉和格雷格有些怜悯地看着这个可怜的家伙，他把一整只兔子给吃得精光。最后，骑士不好意思地笑了，擦了擦嘴，“我吃了那么多……把你们的那份都吃完了，我真是……”

　　“你们男人都是这样的……”萨莉默默地说道，“不知道自己照顾好自己……”

　　“你等一下。”说着，格雷格匆匆走到了屋子里面，过了一会，拿着一个小包裹又走了出来。

　　“这个你拿着，”他说道，递给了骑士，“路上带着，饿了就吃。”那是他们三个好几天的干粮。

　　骑士将包裹捧在手上，一时没有说话，有些感触。雷斯能体会这种感觉，格雷格平淡的话语和朴实的行为总是让人感到莫名的温暖。骑士站了起来，“我该走了，”他说道，就像在和老朋友告别一样，然后翻身上了马。

　　其他人都站了起来，目送着他离去。

　　“你的手艺不错，我很少吃到这样好的东西。“骑士对着格雷格说道。格雷格笑了，直摸脑袋。

　　“还有你，小姐，你拉弓的姿势非常优美，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传说的弓之道。”

　　“你看出来了？”萨莉吃惊地问道。

　　骑士看了看雷斯，并没有说什么，然后，对着大家优雅地鞠了一躬，嘴中吆喝一声，马撒开步伐，消失在树林中。

　　“可怜的人。”格雷格说道。

　　萨莉点点头，“孤独的人。看样子他没有什么朋友。”

　　“我开始有些喜欢他了，”格雷格说道，“他有些地方和雷斯有些像……”

　　“你们男人都差不多。”萨莉说道，“不过他稍微特别一些……”

　　“我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格雷格可怜地问道。

　　“你？”萨莉上下打量着他，很认真的摇摇头，“还没看出来。”

　　格雷格发出一声失望的惨叫，就好象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嫉妒心起了怪作用。

　　这个时候，突然，一言不发的雷斯跳上了马，在格雷格和萨莉惊讶地目光中，奔驰了出去。

　　黑暗中，树林在向两边急速的后退着，风从雷斯的耳旁呼呼的刮过。雷斯策马飞跑着，那个骑士走的不快，一会就被雷斯追上了。雷斯停下了脚步，有些气喘，但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而警惕地盯着骑士的后背。

　　“还想杀我？”黑暗中，骑士停下了，冷冷地说道，有些嘲讽的口吻。

　　雷斯没有说话，但是手按住了剑柄。

　　“你不行的……”骑士轻轻地说道，“作为忠告，请不要对我动手。”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雷斯慢慢说道，“你是不是格兰特？”他的手心开始有些汗了，因为这个危险的问题，那个骑士随时可能暴起伤人。

　　骑士不说话，即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那么就是了？”雷斯依然问道。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骑士终于转过了身子，眼睛炯炯有神，“我对你有些失望，我还以为生活在亚非拉荒原的人不具备那种贪婪和庸俗。”

　　“我只关心我的朋友。”雷斯说道。

　　“朋友……”骑士轻轻叹了口气。“朋友，这是多么巨大的力量。我可以杀死你，在面对你的那一刻。可是，当我看到一个手无寸铁的铁匠，还有一个瘦小的弓箭手坚定的和你站在一起的时候，我动摇了……佣兵，你的力量来源于友情，请不要忘记了这点。”

　　雷斯微微有些奇怪，因为他也说到了力量。

　　“我的力量来源于愤怒。”雷斯说道。

　　骑士微微摇了摇头。

　　“愤怒只会将人导入黑暗，愤怒的背后，应该有更强烈的精神所支撑，看清楚你自己，不要为表面的愤怒所迷惑。我能感觉到你的愤怒，可是，我不认为那是愤怒，也许，稍微有一点点的正义……”

　　雷斯更加奇怪了，就像他所说的，雷斯同样能感觉到他的力量，真是很奇怪的事情，好象他们之间相互的能力可以感应到，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果乌拉特在的话，会告诉他，这是骑士之间的相互感应，真正的骑士能感觉到彼此的精神和力量。

　　雷斯沉思着，一时间迷惑了。他可以感应到这个骑士，这个几乎可以肯定是格兰特的骑士，但是，他却无法感应到乌拉特，就好象是两种不同的人似的。当雷斯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格兰特已经消失了，就像来一样毫无踪影……

　　接下来的事情，更加让雷斯不能接受，甚至隐隐感到了一种威胁。

　　格兰特并没有就此消失，相反的，他会时常出现在雷斯的小屋附近。严格的说，小屋已经完全被格雷格占领了，雷斯只是很偶尔的回去，但是，他依然发现了格兰特出没的迹象。每当他回到小屋的时候，格雷格和萨莉就像是约定好的一样，突然闭住了嘴巴，什么也不说，或者开始东拉西扯起来，企图掩盖什么。有一天，雷斯偷偷回到了小屋，没有进去，而是像一个暗杀者一样潜伏在小屋的外面，查看动静，果然，听到了格雷格和萨莉的谈话。

　　“我们好象还需要更多的石片，我已经打磨出了很多，瞧，这个样子应该不错吧。”这是格雷格的声音。雷斯藏在一棵树上，静静听着，而底下的人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我们都快变成石匠了，格雷格，”萨莉抱怨道，“我的手都要被锄头磨出老茧来了，看啊，谁能够相信这双手是属于弓箭手的？”

　　格雷格有些歉意地嘿嘿笑了。“萨莉，在忍耐一下，你会得到回报的。”雷斯的揣测没有错，格雷格正在为萨莉打造一种奇特的盔甲，石甲，也许是觉得有些亏待雷斯，他们都不约而同的隐瞒着这个事实，这让雷斯更加的难过，如果正大光明的告诉雷斯，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雷斯自认为自己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但是，现在的感觉，就雷斯感觉自己已经被排除在外，格雷格和萨莉有很多秘密都是刻意在回避着雷斯。

　　“回报？算了吧，我看不到对自己有什么好处。”萨莉不满地说道。

　　“就算是帮我一个忙吧……”格雷格恳求着说道，这倒奇怪了，格雷格献殷勤也不用这么低三下四。雷斯隐隐有些怒气。

　　“你们男人都是这样，总拿什么回报来套人，好象没有回报，人家就不会帮忙似的。”萨莉说道。雷斯微微皱着眉头，他从一开始就不太喜欢这个自以为是的女子，以为天下男人都是浅薄而没心没肺的人。格雷格对她这么好，而她始终是那付冷冰冰，居高临下的样子。

　　“我知道你是好人，萨莉。”格雷格一点都不生气，说道，“就像雷斯一样，外表看上去冷冷的，其实内心却很善良。”

　　“别拿我和雷斯比，”萨莉说道，“也别拿我和任何男人比，真是的。别废话了，如果你想赶在雷斯回来之前收拾好东西，就得动作快一些了。”

　　“我知道，我知道，等我磨好这一片就收工……哎，想要瞒住雷斯还真不容易……”

　　“还好雷斯现在不常来，”萨莉叹了一口气，“我真怕他会碰上格兰特，闹出什么事情来。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偏激，我就怕他知道了会大怒。”

　　雷斯吃了一惊，看来他们已经知道那个骑士就是格兰特，更惊讶的是，知道了还和他来往。

　　“没关系，格兰特也很少来，每次只是拿一些干粮就走，可怜的人，我看他除了我们这里，还真是无处可去呢。”

　　“他这个人……”萨莉又叹了一口气，声音中有些同情的口吻，“看上去真是可怜，就像一只高贵的鹰，被锁在栖木上，不得不低头向一只麻雀恳求觅食……每次他来这里，我都不敢多说什么，生怕让他感到自卑。”

　　“我可不这样认为，”格雷格说道，手中还磨着什么东西，发出吱吱的声音，“我认为他把我们看作了朋友，向朋友要些食物算的了什么呢？”

　　“朋友？”萨莉哼了一声，嘲笑道，“你配和格兰特做朋友，笑话，你以为你能高攀上一个连神都敢杀的骑士吗？”

　　雷斯再次震动，原来他们也知道了谋杀神的事件，或许是听说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万一……被那些骑士知道了，他们只有死路一条。雷斯突然想到了乌拉特，不由的浑身轻轻一颤。

　　“杀神关我们什么事情？”格雷格满不在乎地说道，“神从来都没有理睬过我们，我们为什么要为神抱打不平？我看，这个世界没有神也挺好。”说着，格雷格愤愤的磨着，好象要把怨气发泄到手中的工具上一样。

　　“我是担心，我们和格兰特的这种关系……格雷格，你害怕吗？”

　　“我不害怕，你呢，萨莉？”

　　“废话，”萨莉说道，“说实话，我倒是有些欣赏格兰特，他连神都敢杀，真是……”萨莉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崇拜。

　　格雷格哼了一声，酸酸的，手上更用力了，这次是嫉妒心在起作用。

　　“不过，格兰特倒是从来没有说过关于杀神的事情，我甚至怀疑他是被冤枉的，像他这样，有着一双温柔的眼睛的人，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萨莉喃喃地说道。

　　雷斯悄悄退了出来，甚至都没有碰到一片树叶，潜行到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为止。他在树林中悄然静立着，有些孤独，好象是被抛弃的孩子一样，树叶缓慢的落下，飘在他身上，都没有引起他的注意。雷斯慢慢闭上了眼睛，在那一刻，他甚至已经下定了决心，一走了之，永远也不在小屋附近出现。但是，他的面前突然晃过了乌拉特的面容，心一紧，像被什么东西割了一刀，猛得睁开了眼睛。

　　“不行……”雷斯自言自语道，“我必须保护他们，必须……”他抬头看着天空，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洒下来，形成了一道道柔和而好看的光束。

　　“谁让他们是我的朋友呢？”

　　雷斯此时没有再犹豫，立刻骑上了马，朝着马里夫急驰而去。

　　马里夫还是老样子，永远有那么多花哨的骑士跑来跑去，雷斯知道，他们都在寻找格兰特，更确切的说，是在找死。雷斯微微露出一个嘲笑的表情，他倒是很愿意看到格兰特把这些蠢笨的肥猪砍成肉片，但是，只有乌拉特，乌拉特才是格兰特真正的对手，他拥有这样的实力。正因为如此，雷斯才更加担心格雷格他们的交友不慎带来的可怕后果。

　　果然，雷斯没有费多大力气，就看见了穿着一身洁白长袍的乌拉特，正站在马里夫广场的中央，向围聚过来的骑士们交代着什么。他抬头，一眼就看见了雷斯，向他点头示意。雷斯做了一个手势，乌拉特点点头，然后继续向骑士们说着，而雷斯则出了马里夫，在城外等待着。

　　过了一会，雷斯听到了马蹄声，乌拉特出现了。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乌拉特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问道。

　　“我要杀死格兰特。”雷斯冷静地说道，与其说是冷静，更不如说是冷酷。

　　乌拉特愣了一下，奇怪地问道：“为什么？”好象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杀死格兰特的原因，但在他看来，雷斯根本不会有这个念头似的。

　　“为了我的朋友。”雷斯简单地说道。

　　“朋友……”乌拉特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为了朋友，你敢对抗一个根本不可能对抗的人吗？”

　　雷斯点点头。“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请教我骑士的力量。”

　　乌拉特沉默了一会。

　　“我明白了，”乌拉特说道，“遗憾的是，骑士的力量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得到的，就算是远古时代，有的人穷其一辈子时间也无法领悟。更糟糕的是，格兰特其实拥有骑士的力量，就算你现在开始学习，也要等二十年后，才勉强可以到达他的水平。”

　　“难怪……“雷斯喃喃说道，有些明白为什么会感觉到格兰特的存在了。

　　“你感应到他了？“乌拉特吃惊地问道，洞察了雷斯的内心。“果然是这样……雷斯，骑士之间是可以互相感应的。”他顿了一顿，“何不采取更加简单的方法呢？告诉我他在哪里，让我来解决。”

　　雷斯冷笑着说道：“你以为格兰特是什么？一块石头？还是静止不动的树木？难道要我找到他，然后，对他说：‘对不起，请等我一下，我去叫人来杀你？’”

　　乌拉特并没有生气，笑了笑。

　　“这样啊……”乌拉特沉思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抬起了头。“也好，与其让那些蠢货找到格兰特立功，还不如让你去获得这个荣耀。”说着，他在怀里掏了掏，伸出手来，手心中，多了一块紫色的小石头。

　　“这是神威，雷斯。”他说道，“一种魔法力量结晶，远古时代的产品，它已经凝聚了元素，固化了驱动的咒语，只要一个简单的字符，就会爆裂开来，产生巨大的破坏力。”

　　雷斯看着，却没有接。

　　“我知道你厌恶神威这种东西。”乌拉特笑着说道，“我也看不起那些躲在神威后面的，虚伪的家伙。不过，神威本身是没有错误的，关键是使用它的人。放心吧，这个神威只能使用一次，爆发后，就永远也不会出现了。”

　　雷斯犹豫着，但最后还是伸手接了过来。神威在手上的感觉冰冷，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用它可以杀死格兰特？”

　　“我只知道它可以杀死一条成年的龙，”乌拉特露出一个淡淡地笑容，“格兰特再厉害，哼哼……”雷斯发觉，每次乌拉特提到格兰特这个名字的时候，都会不经意的流露出恶毒的表情，就好象有刻骨的仇恨似的。毕竟，乌拉特是神的维护者。还有一件事情雷斯也想不明白，他可以和格兰特产生感应，但对乌拉特，却丝毫没有，乌拉特就像是一块坚冰一样冷漠而不可琢磨。

　　不过，雷斯知道自己的抉择是正确的，虽然内心有些矛盾。第一次，他感觉到杀人的内疚，但是，为了朋友，为了最后一次给他们做一些事情，他还是下定了决心。雷斯希望自己是对的。

　　雷斯终于等到了机会。

　　他潜伏在小屋周围，直到有一天，格兰特果然又出现在小屋，他取走了一些粮食，执意要给格雷格金币，但被格雷格有些愤怒的拒绝了，好象这会伤了他的自尊心一样。拉扯了一阵，格兰特只得收回了金币，有些歉意的离开了。雷斯看在眼里，他暗暗咬紧了牙关，决定这是最后一次让格兰特接近他的朋友了。

　　雷斯绕了一段远路，终于在一片空旷的地方截住了格兰特。格兰特看到雷斯，微微吃了一惊，但是，马上露出了一个友好的微笑。

　　“你一直都没有看见你，雷斯。”格兰特说着，就好象在和一位老朋友说话一样，“真是很遗憾，听你的朋友说，你都好长时间没有回去了，他们很担心你。”

　　他没有笑，只是看着格兰特。

　　“你还想杀我吗？”格兰特问道，“不过我不希望这样，因为我也把你看成了我的朋友，我从格雷格的口中听说了不少你的事情，”说着，他的神色黯淡了下来，“希望我有这个荣幸。”

　　雷斯点了点头。

　　“你接受了？”

　　“是的。”雷斯慢慢说道，手中握着那神威，“不过，我首先要保护我的朋友。对不起，格兰特……”说着，他突然抛出了神威！

　　神威在空中画了一个弧线，落在了格兰特的面前，与此同时，雷斯念动了简单的释放字眼。小小的石头在空中迸发出了耀眼的光芒，瞬间幻化成了一团炙热的火光，贪婪的吸收着周围空气中的元素，膨胀开来，光线越来越刺眼，如同太阳一样。

　　“轰！”大地猛烈的震动着，神威爆发了，形成一个可怕的冲击波，以格兰特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展着，扫荡着企图阻挡它的一切！空气被燃烧了，如同地狱一样的热力，旋风如同妖魔一样升起，咆哮着冲向云霄！雷斯没有想到神威如此强大，竟被冲击力给推了出去，周围粗大的树木纷纷倒下，发出了轰隆轰隆的声音，震耳欲聋。

　　雷斯重重的摔了出去，随之就是扑面的热浪，让人感到烧灼，眼睛也无法睁开，狂风在耳边呼啸着，就如同被抛弃在狂暴的海浪旋涡中央一样。那一刻，雷斯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好象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神威破碎了，爆发停止了下来。雷斯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冲击坑，就好象陨石砸到了地上一样。乌拉特说的对，这种威力，不是一个血肉之躯可以抵挡的。

　　雷斯挣扎着站了起来，蹒跚地向前走着，他的额头受伤了，鲜血往下滴着。在一段烧焦的树根旁边，斜斜的倚着一个人，是格兰特。他居然没有死！雷斯忍着伤痛，慢慢挪到了格兰特的身边，格兰特的盔甲全部碎裂开来，可见这爆发产生的威力，他浑身是血，瘫软在地上，勉强靠着树根，喘息着，如同垂死的野兽一样。雷斯一咬牙，刷的一声，抽出了长剑。

　　格兰特的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倒是有了一种解脱的轻松，他吐了一口鲜血，轻轻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雷斯的长剑抵在了格兰特的脖子上，格兰特丝毫不能挣扎，已经完全失去了抵抗。等了很久，雷斯的长剑还是不能刺下去，格兰特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很清澈，也很平静。

　　“告诉我一个理由……我无法杀死一个无辜的人，”雷斯低低说道，“告诉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格兰特无奈地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是你杀死神的吗？”雷斯嘶哑地问道，“是你吗？告诉我，不是你！”

　　“很遗憾……”格兰特平静的说道，苦笑着，“是我杀死了神。”

　　雷斯的手颤抖着，脸色灰白。

　　“而且，”格兰特静静地说道：“这个弑神的游戏，还远远没有结束。”

  第十一章 神的玩具

　　猛烈的爆炸后，取代的是死一样的寂静。在这寂静当中，格兰特缓缓开口说道：
　　“雷斯，你认为，是什么原因驱使一个普通人杀死高高在上的神？”

　　“原因？”雷斯喃喃说道，“我没有想过……也许是因为愤怒，或者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能力……我不知道……这只有你最清楚。”

　　格兰特呵呵笑了，牵动了伤口，痛苦地咳嗽着，吐出一大口血来。

　　“错了，错了……你们都错了……”他抬头看着雷斯，目光还是那么清澈，“杀死神，不是为了别的什么，而是因为有巨—大—的—利—益。”格兰特一字一句地说道。

　　“巨大的利益？”雷斯突然感到了一阵恐怖，面前的这个人让他发抖，好象正在揭开一个可怕的，阴暗的秘密。

　　“是的，巨大的利益！”格兰特点点头，表情丝毫不容置疑。“利益，驱动人类行为的最原始动力，我们的所作所为，都不自觉的在围绕着利益而旋转，最后形成了如同陀螺一般的社会。利益，在我们的内心深处贪婪的渴求着，让我们做出疯狂的举动，或者是伟大的事迹。利益，也是超越了神的世界的本质。”

　　“在大地之上，是人群；在人群之上，是众神，在众神之上，是世界……”雷斯的脸色发白，低低的念道。“这就是所谓的世界的含义吗？”

　　“被杀死的神叫乌兰，”格兰特喘了一口气，继续述说道，“和大多数的神一样，神乌兰拥有着主神美兰尼亚赐予的神圣力量，为世界的平衡而工作。但是，和其他神也不一样，乌兰随身带着一个神威：天石。”

　　“天石？”

　　“天石不同与其他的神威，是主神美兰尼亚一时兴起所制造出来的。主神很好奇，不知道自己能够创造的极限在哪里，于是，他创造出了天石。天石据说能给人带来无限的力量。无限，我们很难来描述这个字眼，它可以让拥有他的人能够得到想要的一切，实现所有的欲望，让野心家成为世界之统治者；让商人的财富可以填满欲望海；让武士天下无敌……真是因为这样，主神美兰尼亚才没有让天石流落到人间，而是交给了一位神来保管。那个神，就是乌兰。”

　　“天石的存在，和天石的秘密一样不为人类所知晓。主神美兰尼亚似乎也永远不会利用到天石，从一开始，他就打算把天石保管起来，对于神来说，天石只不过是一件有趣的，神的玩具而已。”

　　“神的玩具……”雷斯的脸上突然露出了忿忿的表情。

　　格兰特明白他的意思，苦笑了一声。

　　“是啊，所有的神威，都只不过是神的玩具，而就是这些‘玩具’，让人间却多出了许多额外苦难……人类为了争夺神威，自相残杀，骨肉相屠，相互猜忌，在神威面前，人已经失去了尊严，只留下了对神威那种超然力量的渴望。最后，竟然发展到了对神的谋杀。”

　　“你是说……”雷斯颤抖着，声音有些干涩，嘶哑，“杀害神的目的，是为了那块神威？”

　　格兰特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点了点头，露出了无奈而痛苦的表情。

　　“我发现这个惊人的阴谋，要从冰岛魔法师工会委托的一件任务说起……”

　　※※※

　　让我们追述回去，历史的一幕开始重演，时间定格在奥玛里骑士工会举办的盛大比武大会一个月前。

　　冰岛。

　　北方骑士工会接到了冰岛魔法师工会的紧急公函，告之发生了一起严重偷盗事件。胆大妄为的盗贼集团竟然从冰岛魔法师工会的祭坛上窃走了一块属于魔法师工会的神威。北方骑士工会为了准备比武大会，已经开拔到蒂库里亚进行集体的训练，本无人手。所以，这件事情就落在了格兰特骑士的身上。格兰特骑士素与其他骑士不和，在他人看来，格兰特过于清高，独来独往，对骑士工会的会长和高级成员也不太尊敬，总之，是个很讨人厌的家伙。骑士们乐于将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交给他。格兰特没有说什么，一个人骑着马，日夜兼程，赶到了冰岛，魔法师工会的祭坛。

　　“啊……谢天谢地，您总算来了。”一个魔法师匆匆迎了出来，惊恐的表情还停留在苍白的脸上。他穿着魔法师的长袍，灰色长袍上是红色的镶边，显示着他的级别并不低。

　　“我尽可能快了，”格兰特跳下了马，擦着脸上的汗水，“告诉我详细的情况。”

　　“啊……请吧，往这边请，尊敬的骑士大人，”魔法师说道，“发生了这样的悲剧，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说着，他们进入了祭坛。魔法师祭坛是一座呈锥形的高大建筑物，外墙上刻满了美丽的花纹，里面则供放着神赐予的圣物。在祭坛里面，已经聚集了一大群的魔法师，纷纷在小声议论着，不安的气氛悄悄弥漫在空间。那些魔法师一看到格兰特，纷纷鞠躬，表示着敬意。

　　“啊……两天前，祭坛上的神威被人偷走了，当时值班的魔法师睡的太死，没有察觉到丝毫的异常。”

　　格兰特皱了皱眉头，“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看守却如此松懈？”

　　魔法师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尴尬。“啊……谁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因为这神威实际上并没有多大的价值，它的象征意义高过了使用效果。长久以来，魔法师工会一直把它当成是魔法的象征，而没有人会想到这种无用的神威会被偷盗，它对普通人来说，实在是一文不值。”

　　“到底是什么东西？”格兰特问道。

　　“啊……是一块魔法石。我们管它叫超魔法，也就是上古时代中传说的那种需要特殊的冥想能力驱动的魔法类型。和现在我们所使用的元素魔法不一样，元素魔法的重点是魔法材料，像黑珍珠、蝙蝠粪、血胆等等，但是超魔法的重点确实依靠魔法师本身的冥想力来凝聚自然存在的能量，还要加上艰深的咒语……尽管这种魔法已经失传，只有在古老的文籍中有所记载……”

　　格兰特听着魔法师的唠叨，终于失去了耐心。

　　“等一会再和我解释你们那些复杂的魔法。告诉我，这魔法石会产生什么后果？”

　　“啊……这个……实际上，魔法石已经凝聚了力量，并且固化了咒语，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口令就可以驱动……这种魔法石是只有神能创造出来的神威，并且有很多种类，其中有一种可以爆发，产生巨大的破坏力……还有一种……”

　　“这块魔法石会产生什么效果？”格兰特打断了这个喜欢绕弯子的魔法师，问道。

　　“啊……这就是问题的所在。这魔法石没有任何作用，只会产生地震的效果。我们弄不明白，谁会去偷一个地震呢？地震只能破坏建筑物……这实在是太荒谬了……也许盗贼想要弄倒一座什么房子……不过这太可笑了……”

　　※※※

　　“后来呢？”雷斯问道。

　　“后来，我就开始了追查。”格兰特说道，他流血过多，已经相当虚弱了，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只是靠着坚强的意志勉力支撑着。

　　“我进入了亚非拉荒原。这片土地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因为我也曾经在这里生活，成长过。凭着蛛丝马迹和耐心的追踪，终于，我找到了线索。那是一个臭名昭著的盗贼集团，一共四个盗贼，他们的胆大妄为在亚非拉荒原非常出名，也是骑士工会主要的追捕对象。我对他们的调查也不是一天两天，但是，很难抓住他们的马脚，这回，终于让我碰上了。”

　　“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四个盗贼聚集在一起，某个秘密的洞穴中，商量着罪恶的勾当，而我，趴在一块岩石后面，听到了所有的内容。那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正在商量的，是一件闻所未闻的可怕事情，他们准备谋杀一位神。”格兰特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回忆着那个令人惊心动魄的夜晚。

　　“他们真的是疯了，彻底的疯了……他们想要在一处属于神的祭坛附近制造地震。强烈的地震会让祭坛产生裂缝，由于祭坛受到反魔法域的保护，地震只能由神威的魔法石来制造，这他们偷盗魔法石的目的。祭坛的裂缝会吸引神的到来，当神修补祭坛的时候，突然的伏击他，杀死他……”

　　雷斯的心在突突地跳着，可以想象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冒险，那惊骇而冒险的一击，那用生命来赌博的刺杀，如果不成功，将面对如何可怕的报复……

　　“神是不可能被杀死的。”雷斯喃喃说道。

　　“不，如果神大意的话，是有机会被杀死的，因为没有人想到过神会被杀死。”格兰特说道，“而且，他们只所以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冒这个险，是因为知道神的身上带着一样至高无上的神威：天石。”

　　“等一下，”雷斯突然皱了皱眉头，问道，“他们怎么知道出现的神一定会是乌兰呢？如果是其他的神，岂不是白费力气吗？”

　　格兰特无奈地笑了笑。“他们就是知道。因为神的职责不一样，负责的区域也不一样，所以，在那里出现的，只有可能是神乌兰。”

　　雷斯还是皱着眉头，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妥一样，想了一会，又问道：“不对……他们怎么会了解神行动的规律？他们怎么会知道神乌兰身上有天石？这一切，都不应该是凡人所知晓的。”

　　“当时的我，就和现在的你一样，产生了这个疑惑。这些盗贼似乎太清楚一切了，这非常反常，恐怕只有极其接近神，了解神的人才有可能洞悉其中的种种奥秘，而这些盗贼，显然没有这个能力。后来，一个神秘的人不断被盗贼提出来，他们只称呼为‘他’。我耐心地听了很久，渐渐开始明白，在盗贼的背后，还有一个隐藏的更深的人物。似乎是这个‘他’告诉了盗贼，关于神的秘密，似乎是‘他’清楚的知道神乌兰所拥有的神威，也是这个神秘的‘他’了解神的弱点，知道神有时会马虎大意。这个人是谁呢？”

　　雷斯抬起了头，默默想着，也被弄糊涂了。

　　“本来，我可以跳出来，抓住这几个盗贼。但是，我忍耐住了，我要挖出这个躲在盗贼背后的人。他相对盗贼来说，更加的可怕，像是一种瘟疫，将欲望传染给任何一个渴望得到神威的人。只要他还存在，就会不断有人产生如此可怕的，谋杀神的念头。而且，我隐隐感到，这个人是一种巨大的威胁，因为他如此的靠近神，了解神。”

　　远方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好象有很多的马匹正在向这里靠近。雷斯抬头看着远方，在树林的缝隙中，依稀可以瞧见五颜六色的羽毛在飘动。是骑士，显然，刚才产生的爆炸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随着马蹄声，甚至可以隐约听见骑士们的吆喝声了。

　　“怎么？”格兰特苦笑着说道，“捡现成便宜的人来了吗？”

　　雷斯的长剑又对准了格兰特的喉咙。

　　“杀了我吧，我可不想看到他们那些人的嘴脸，帮个忙。”说着，格兰特微微抬起了头，迎着剑锋。

　　“我也不想见到。”雷斯冷冷说道，收起了长剑，弯下腰，肩膀撑在格兰特的掖下，用力将他撑了起来，格兰特顿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我知道个地方，可以躲一躲，”雷斯没有任何表情，扶着软软无力的格兰特，“要死，起码先把故事讲完再死，格兰特。”

　　※※※

　　格兰特小心的跟踪了四盗贼好几天。

　　四盗贼的行动比以前谨慎了，他们似乎开始有所察觉，生活在亚非拉荒原的人都具备了野兽一样的灵敏感觉，对于潜在的危险有种未知的感应。格兰特隐隐担心，但是，为了找出那个神秘的“他”，格兰特忍耐着，探索着任何的蛛丝马迹。

　　一天夜里，格兰特来到了冰岛附近的一片雪原中。大雪覆盖了整个大地，白茫茫的一片，就算是夜里，月光撒下来，整个大地也是通亮通亮，白惨惨的。格兰特伏在雪地中，忍受着刺骨的寒冷，他的面前，是一个和他一样，冻得差不多的盗贼，显然正在等待着他的同伙。几天前，盗贼们就分开了，格兰特只能跟踪其中的一个。又等了一会，盗贼在雪地中不断的跺着脚，手放在怀里取暖，嘴里哈着白汽，不时朝着远方眺望。果然，不一会，又有三个黑点出现在雪原中，朝着这个方向靠拢。

　　“怎么样？”等待的盗贼迎了上去。

　　“他说的没有错，”另一个盗贼说道，“的确有天石的存在，我刚刚从冰岛的图书馆中查到了相关的资料，真是吃惊，那个人说的非常对，关于天石的一切，在古老的书籍中的果然有记载，只不过被湮灭在浩瀚的历史资料中了。”

　　“你的结果呢？”盗贼又转向了另外一个人。

　　“他出现了，告诉我们确切的时间，他几乎非常肯定，三天后，神乌兰会出现。”

　　大家都沉默着，但是掩饰不住内心的紧张，不由自主地望四周看了看，好象生怕他们罪恶地勾当被听见一样，那种被危险的感觉依然存在。格兰特大气不出，静静的趴着，就好象自己已经和雪融成了一体。

　　“你呢？”盗贼问最后一个人，那人一直没有说话。

　　“我跟踪了后来离去的他，”那个盗贼慢慢说道，“差点就被他发现了踪迹……不过，他很快就消失了，如同幽灵一样。不过，在他消失之前，好象在冰岛的小镇契拉，和一个吟游诗人接触过……那个吟游诗人叫克木拉，对天象颇有研究，我猜想，他是在询问，有关日蚀的时间……”

　　盗贼们又沉默了。过了一会，一个盗贼慢吞吞地说道：“那么，关于日蚀的传说也是正确的了？”

　　“他好象要刻意隐瞒日蚀的事情……”另一个盗贼说道。

　　“可是我们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笨……”

　　“他想干什么呢？这是一个陷阱，还是机会？”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几个盗贼显得心事重重，格兰特感觉自己已经快要被冻僵了。

　　“干不干？”一个盗贼缓缓问道，环顾着其他人。

　　“干，当然干！”说着，几个盗贼一起往各自手心吐了口吐沫，啪的一声，手掌击在了一起。

　　等到盗贼们离去了，格兰特从雪堆中钻了出来，静静地思考着。虽然他并不太明白盗贼们的话，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神秘的“他”和吟游诗人接触过，这是那个隐藏在阴谋背后的人唯一疏忽的地方，对格兰特来说，就是线索。那个吟游诗人克木拉格兰特认识，只要问一问他就知道真相了。

　　于是，格兰特马不停蹄，立刻前往冰岛的小镇契拉。可是，令他非常失望的是，克木拉刚刚离开了契拉，据说去了蒂库里亚，这些吟游诗人就是这样，行踪飘忽不定。格兰特失望之余，转念一想，又直接去了冰岛的图书馆，去找那本记录着天石的书籍。

　　冰岛的图书馆是全大陆最大的图书馆，也是魔法师最喜欢研究的地方，那里的书籍，无法用数字来统计，从主神美兰尼亚创世的记录，一直到最近的魔法师研究心得，全部都收藏于此。大量的书籍如同天上的繁星一样浩瀚庞杂。

　　这化去了格兰特两天的时间。

　　在第二天傍晚，黄昏的时候，巨大宏伟的图书馆中已经光线非常的昏暗，只剩下了格兰特一个阅读者。突然，图书馆的管理员听到了啪的一声，好象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连忙从内堂走了出来。

　　“怎么了，格兰特骑士？”他好奇地问道。格兰特的脸色苍白，神色不安，举止非常异常。

　　“没，没什么……”他掩饰道，黄昏的朦胧中，管理员看不清楚他有些颤抖的身躯。

　　“我给您点一盏灯，格兰特骑士。”

　　“不……不用了……”格兰特说道，“已经不需要了……”说着，他头也不回，在管理员诧异地目光中，匆匆离开了图书馆。管理员可能没有注意到，格兰特的怀里藏着一本已经泛黄的薄薄的小册子，他也根本不会想到，一个尊贵的骑士会将珍贵的上古文物私自带了出去。格兰特出了图书馆，上了马，飞驰而去。在马上，格兰特再次取出了那小册子，捧在手中，就像看着恶魔的契约一样坏着恐怖的神情，然后，将那小册子撕得粉碎，撒了出去，碎片好象蝴蝶一样在空中飞舞着……

　　※※※

　　“那上面写了些什么？”雷斯问道。

　　格兰特摇摇头。“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凡是知道其中秘密的人，都要死去，四盗贼死了，而我也逃脱不了这个宿命。”

　　“你是说，那四盗贼死了？”雷斯皱了皱眉，问道。

　　※※※

　　格兰特开始前往蒂库里亚，想要赶在四盗贼动手之前，找到那个吟游诗人克木拉。时间越来越紧迫，格兰特正在和盗贼们展开一场无声的竞赛，而时间是他最大的敌人。

　　“为什么你不把他们的阴谋通知神？”雷斯问道。

　　“我考虑到了，可惜，我不是祭司，无法和神沟通。但是，事情就是那么凑巧，当我碰到了第一个祭司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第三天傍晚，格兰特连续的长途旅行，已经非常的疲惫不堪，终于到达了蒂库里亚郊外。他要赶快进入蒂库里亚，找到祭司，通告神这不可思议的阴谋，还有，就是找到克木拉。可是，他还没有看到蒂库里亚的城墙，就已经发现了一位祭司正在通向蒂库里亚的道路上飞快的跑着，衣衫不整，气喘吁吁，看到格兰特，马上奔了过来。

　　“不好了，不好了！格兰特骑士！发生地震了，祭坛被震坏了！我已经向神发出祷告了。”

　　格兰特震了一震，几乎从马上摔了下来。

　　“你说什么！”他一把拽起了祭司的领子，问道。他的神情异常恐怖，吓得祭司说不出话来，只是张大了嘴巴，像刚刚被捞上岸的鱼一样。

　　“在哪里？快说，在哪里？你这个笨蛋！”格兰特怒吼道。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消逝着，罪恶的谋杀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祭司指了指方向。格兰特放下祭司，猛的夹了一下马肋，向前飞奔而去。可是，他又很快匆匆兜转了马头。

　　“回蒂库里亚！帮我找一个叫克木拉的吟游诗人，问他关于日蚀的事情，快！”说着，格兰特像狂风一样消失了。

　　※※※

　　“你没有赶上吗？”雷斯问道。

　　“我以为自己可以赶上的。”格兰特苦笑一声，“可是，似乎这是天注定要进行的谋杀。一般情况下，神在被召唤后，总要一段时间后才会出现，可是那天，偏偏神乌兰一听到祭司的召唤，就立刻出现了。”

　　格兰特像疯了一样全速的飞驰着，以至于马的口嚼被勒的全是血沫。他要赶在四盗贼动手之前，去阻止他们。但是，他还没有赶到祭坛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横躺在树林中的四具尸体。天色已经擦黑了，那尸体看上去是那么的诡异。

　　格兰特飞快的跳下了马，奔过去，定睛一看，果然是那四个盗贼，只不过，已经是毫无声息的躯体了。格兰特本来应该感到高兴，但是，一种巨大的不安却突然抓紧了他，使他的心揪住，几乎不能呼吸。

　　居然还有一个盗贼没有死，发出了微弱的呻吟。格兰特蹲了下来，晃了晃那盗贼。盗贼睁开了眼睛，目光涣散，瞳孔放大。

　　“你们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该死的盗贼！”

　　盗贼的目光茫然地游移着，最后落在了格兰特的脸上，好象认出了他，喉咙中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

　　“是你……格兰特……我们知道是你一直在跟踪我们……”

　　“神在哪里？”格兰特猛力的晃着盗贼，“神在哪里？你们失败了，是不是，所以才被杀死？”

　　盗贼突然艰难地笑了，露出一个恶毒的表情。

　　“神？已经被我们杀死了……哈哈，哈哈……”

　　格兰特浑身的血液都快冻住了，手冰冷，微微颤抖。

　　“胡说！神是不会死的！否则你们怎么会……天石在哪里？”

　　“天石……”盗贼露出了渴望的表情，临死前还是那么的执着，“天石……”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慢慢说道：“我们的计划很完美……神乌兰出现了，就在他施展法术的时候，我们突然的伏击了他……”

　　格兰特可以想象当时是何等惨烈的场景，恐怕那一刻，是盗贼最惊心动魄的一击！

　　“可是……”盗贼喃喃说道，目光越来越涣散，“神乌兰居然没有带着天石……”

　　※※※

　　“什么！”雷斯忍不住喊道。

　　“这是个完美而失败的计划，”格兰特低声说道，“他们杀了神，却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这种打击，已经足以制他们于死地了。”

　　“后来呢？”雷斯沉默了一会，问道。

　　※※※

　　“然后，他就出现了……”盗贼露出了恐怖的表情，双手无助的伸向天空，“他开始屠杀我们……我们……”

　　“他是谁！”格兰特喝道，“快说，他是谁！”

　　“他是……他是……他……”盗贼喃喃念叨了几句，突然头一歪，眼睛瞪出，死了，那无奈而惊异的表情依旧停留在脸上，但是，再也不能吐出那个可怕的秘密了。

　　※※※

　　雷斯悄悄叹了口气。整个事件原来还有这么多隐情，其中又是那么的跌宕起伏，惊心动魄，说的人激动，听的人颤抖。

　　“可是……”雷斯慢慢问道，“你刚才说，你是杀死了神……”

　　格兰特露出了一个惨然的笑容，说道：“下面才是最奇异的部分……其实，神并没有被四盗贼杀死，等我赶过去看看究竟的时候，发现神只是受了很严重的伤，但是，还没有死……”

　　※※※

　　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色斗篷的人站在神的面前。

　　他好象已经来了很久，只是静静地站着，面对着垂死的神，就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他背对这格兰特，只能看见一个高大而威武的背影。格兰特马上知道他是谁了。

　　“阁下，就是那个指示盗贼的人吧。”格兰特慢慢说道，抽出了长剑。

　　“不错。”

　　“很好……”格兰特轻轻说道，突然，他身上暴涨起了一鼓强烈的气流，长剑上闪烁着神圣的骑士之光。格兰特举着长剑，与自己的额头平齐，口中念念有词，那光芒瞬间强烈起来，幻化成一道耀眼的白光。然后，格兰特对准了黑衣人的后背，猛的刺了下去！

　　黑衣人消失了。

　　格兰特感到自己的剑刺中了什么，也听到了一声惨叫。远处，响起了一阵阴沉的冷笑声。

　　“骑士，记住，是你亲手杀了神！”格兰特低下了头，发现自己的长剑正插在神乌兰的胸口上，鲜血已经染红了剑身。

　　格兰特的头一晕，腿一软，跪在了神的躯体面前。

　　神还没有死。他只是静静地转过了苍白的脸，对着格兰特微笑。这种场景几乎让格兰特要疯狂了，一个胸口插着长剑的人，躯体已经死亡，而头颅还尚有活力，那表情，就好象剑插在别人胸口一样。

　　“生和死有什么区别呢？”神乌兰平静地说道，甚至连一丝痛苦的颤抖都没有，“生和死的选择都是一样的，选择生，或者死，都是同样的代价……或者……”他的嘴角残留着那温柔的微笑，“生比死更加难以选择呢，格兰特骑士……”

  第十二章 忠诚与背叛

　　“我很忙。”
　　在神的禁域，契夫等待了很久时间，就像往常一样，同样没有改变的，是神兰斯出现后的第一句话。

　　“很抱歉打扰了您。”契夫有些不安地说道，微微鞠了一躬，“欲望海的事件还在困扰着众神吗？”

　　“大家都在尽着自己的职责，情况也在好转，异界的裂缝开始愈合了，不过还是有些生物逃了出来。主神美兰尼亚不得不首次使用‘翼’的力量……”神兰斯突然意识到他说的太多了，闭上了嘴。

　　“我调查了一下，发现些疑点，”契夫说道，“格兰特在谋杀神之前，曾经到过冰岛的图书馆，而图书馆的人说，有一本书失踪了。是一本古老的书，记载着关于神威的事情，遗憾的是，没有人记起到底是什么。神兰斯，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神兰斯的嘴抿得更紧了，嘴角边出现了细细的皱纹，好象有些不快，顿时，契夫停住了。

　　“契夫可兰，”兰斯的神情十分漠然，“已经结束了，请不要再继续探索下去，以一个神的忠告。”

　　“结束了？”契夫吃惊地问道，“怎么？可是……格兰特还没有被抓住，就这么结束了吗？”

　　“这是主神美兰尼亚说的，”神兰斯说道，“在欲望海的上空，主神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自言自语道：‘结束了，是时候结束了……’”

　　“主神说什么结束了？”

　　神兰斯盯着契夫看了一会，“当然是谋杀神的事件，主神已经看到了期限。”

　　“期限？”

　　“主神说，当太阳被遮蔽的时候，就是期限到来的时候。”

　　“太阳被遮蔽的时候……”契夫喃喃说道，“是日蚀？”

　　“对，日蚀。”

　　契夫忽然感到这个字眼很熟悉，好象有某种联系，但一时想不起来了。

　　“停止调查吧，契夫，”兰斯的声音中透露着一丝无奈，“收拾东西，回家去吧，以后，也不要再为这件事情来召唤神。”说完，兰斯打开了传送门，然后消失了。

　　契夫呆立了一会，兰斯的反常举动如同一盆冷水浇下，但是，神的意志是不容违背的，没有办法，契夫只得回到了马里夫，在旅馆中慢慢收拾着行李。

　　“日蚀？”契夫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意思？”

　　旅馆的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契夫以为是招待，于是喊道：“进来吧，门没有锁。”

　　门被推开了，随后，一双强有力的手从背后抱住了契夫。

　　“契夫叔叔，你果然在这里！”

　　契夫惊讶地回过了头，随即露出了一个愉快到笑容。

　　“玛尔可兰，我的侄子，”契夫转过身，拉住了玛尔的手，“真没想到，在这里还会遇见亲人，你的父母可好？”

　　“他们很好，”玛尔应付着说道，马上又眉飞色舞，“契夫叔叔，我现在已经是骑士了！”

　　契夫退了一步，打量着玛尔，他穿着一身崭新的盔甲，那一定花了不少钱，腰间挂着长剑，还镶嵌着宝石，即使是在昏暗的屋子内，也闪闪发光，但是，这光芒比起年轻人脸上的光彩来说，却又暗淡了不少。契夫叹了一口气。

　　“怎么，契夫叔叔？”玛尔好看的眉毛皱在了一起，“你不高兴吗？”

　　“不……不……我很高兴……”契夫违心地说着，不愿意扫年轻人的兴致。

　　“是奥玛里的骑士工会？”契夫从他盔甲上的花纹判断着，问道。

　　“是的，自从比武大会后，我就被光荣的奥玛里骑士工会接受，奥玛里骑士长甚至还亲自赠于我长剑。叔叔，我知道这都是因为您的声望，我这次来，一方面参与奥玛里骑士工会的追捕行动，一方面就是向您表示谢意的。叔叔，我们可以好好叙叙了。”

　　契夫又轻轻叹了一口气，真不希望是自己的缘故而让一个年轻人堕落到骑士这个华而不实的职业当中去，然后在庸俗的阶层斗争中消磨掉青春。

　　“遗憾的是，今晚我就要离开了。”契夫苦笑着说道。

　　“您要走了吗？”玛尔的失望之情立刻浮上了面孔，“可是，我还以为您会等到格兰特被抓到的那一刻呢。”

　　“一切都结束了……”契夫模仿着神兰斯的口气说道，弯下腰，继续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行李箱中。

　　“都结束了？谁说的？”玛尔瞪着疑惑的眼睛，仿佛有些不认识契夫一样。

　　契夫无奈的笑了一下，“这可不是我说的……”

　　这个时候，又响起了敲门声，这回应该是招待了，看样子马车准备好了。

　　“我就来，马上就好。”契夫朝着门外喊道，加快了动作，将最后一件衣服胡乱塞到箱子中，盖上了盖子。

　　门开了，进来的居然也不是招待。

　　“请问……是契夫可兰阁下吗？”

　　“是我。”契夫回过头，站在门前的是一个年轻人，穿着普通的长袍，眉目清秀。契夫一愣，好象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那年轻人用眼角扫了一扫屋子中的人，最后目光落在了行李上。“您要离开了吗，阁下？”他很有礼貌地问道。

　　“是的，有何贵干？”

　　年轻人犹豫了一下，看了看一旁的玛尔可兰，此时玛尔正装做在欣赏墙壁上的一副画。

　　“我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年轻人说道，“我只是要向您请教一个简单的问题。”

　　“请说吧。”契夫宽厚地说道。

　　“有人托我问这个问题……”他又看了一眼玛尔，终于下定了决心，慢慢说道：“是有关日蚀的时间。”

　　“什么！”契夫像触电一样跳了起来，把可怜的玛尔吓了一跳，但是，那个年轻人却没有动，好象已经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一样。

　　“叔叔，您没有事吧？”

　　契夫愣愣地站着，似乎根本没有听到玛尔的话一样，只是瞪着年轻人，在年轻人的眼里，契夫看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内容。

　　“玛尔，你出去一下。”契夫突兀地说道。

　　“可是……叔叔……”

　　“快……”契夫一反常态，急急地将玛尔往门外推，年轻人让开了一步。这个时候，招待进来了。

　　“阁下，您的马车已经备好了。”

　　“不用了，今天……我不走了。”契夫说道，把玛尔和招待一起推到了门外，在他们诧异的眼光中，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反身靠在门上。年轻人注视着这一切，一直没有说话。

　　“请问……您的姓名？”契夫抬起了头，问道。

　　“雷斯。”

　　“哦……我记起来了，”契夫沉吟道，“雷斯道玛，我们见过面的，在亚非拉荒原……”

　　“我的确有过这个荣幸。”雷斯淡淡地说道。

　　契夫低下了头，沉思了一会，突然又抬起了头，直盯着雷斯的眼睛。

　　“是谁托你问这个问题的？”

　　雷斯沉默了，但是眼光中的含义却很复杂。

　　契夫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终于，一个名字在嘴唇上滚动了一下，吐了出来。

　　“格兰特？”

　　雷斯微微点了点头，“是的，契夫阁下，您猜到了。”

　　契夫停了一会，突然有些神经质般咯咯笑了几声，软弱无力地坐在了床上。

　　“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年轻人，”契夫说道，“楼下有一整队的骑士，整个马里夫到处都是在追捕格兰特的人。这个名字只要从某个嘴巴中轻轻地说出，立刻就会引起多么可怕的风暴。”

　　“可是，格兰特说，您是他的朋友。”雷斯静静地说道，“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不会出卖他，那只有您，阁下。至少，格兰特是这样说的。”

　　“他真是抬举我了……”契夫擦擦脑袋上的汗水，喃喃说道。

　　“我看您也不会，否则我们就不用关起门来说话了，您大可以高声呼叫，知道那些骑士如同蝗虫一样的出现。”

　　雷斯等待了一会，但是，契夫并没有高声呼叫。

　　“那么，现在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雷斯说道。

　　“首先，我想要知道，为什么格兰特甘愿冒险，只是为了知道日蚀的日期？”契夫抬起头，平静下来，问道。

　　雷斯摇摇头，“我不知道。”

　　※※※

　　雷斯说的是实话。

　　格兰特伤的很重，雷斯想了一会，把他弄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那是一个隐藏在亚非拉荒原的小山谷，只有一条狭小的通道可以进去，地势险峻，人迹罕至。通常，一般人会远离这个地方，因为传说有鬼怪在那里出没，砍柴的樵夫发誓赌咒说在那里看见过骇人的鬼魂。但是，雷斯知道那是他唯一可以去的地方。

　　雷斯的马停在了山谷的脚下，他跳了下来，查看格兰特的伤势。此时，格兰特由于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脸色苍白的可怕，如果不是微弱的呼吸，和一具尸体没有什么两样。雷斯看了看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风呼呼的刮过，有些阴森森的感觉。他将手放在嘴唇上，打了一个呼哨。

　　路旁的草丛开始晃动起来，发出了沙沙的声音，好象有一群怪兽正在慢慢的接近一样，但是，雷斯稳稳地站着，显得镇定若常。忽然，草丛被拨开了，呼啦一声，窜出了好几个人，手中都拿着短短的匕首，将雷斯团团围住。

　　“是你！”为首的人认出了雷斯，阴沉地笑着，露出满嘴的黄牙。

　　“是我。”雷斯说道，“又见面了。”原来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差点要了雷斯命的那群强盗。

　　“送上门来了啊，雷斯。”盗贼首领光头不怀好意地说道，一挥手，强盗们从四周掩了过来，明晃晃的匕首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光。

　　“杀了他，杀了他！”周围的强盗嚷嚷道，充满了嗜血的渴望。

　　“急什么，”雷斯冷冷地说道，“我就在这里，要杀要宰都随便，不过先谈一桩生意。”

　　“别废话，杀了他，杀了他！”如同野兽一样的强盗呼喊着，已经有几把匕首抵住了雷斯的胸口。

　　光头一挥手，强盗们立刻退后了一步。

　　“什么生意？”光头问道。

　　“保护一个人，他快死了。”

　　光头看了看马背上的格兰特，又看了看雷斯。“笑话，我们只做杀人的生意，不做救人的事情。”

　　“那么看在钱的份上。”雷斯说道。

　　“钱呢？”

　　当的一声，雷斯将一个钱带丢在了地上。“我就这么多，所有的财产。”

　　一个强盗捡了起来，交给了光头。光头看了看。“五个银币……嘿嘿，这个人真不值钱。”

　　“很多人都不值钱，剩下的我以后会还你的，如果不够，我用自己的命搭上。”

　　光头又看了看格兰特，沉默了一会。“够朋友……好吧。不过你的命不能算上，因为我们还有一笔帐还要算。”雷斯点了点头，黑暗中，他能看见一双恶毒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正是那个被雷斯割掉耳朵和鼻子的家伙。

　　“说定了，救活他，保护他，直到我回来。”说着，雷斯重新上了马。

　　“你去哪里？”光头问道。

　　“我不会跑的，”雷斯说道，“放心吧，雷斯的信誉比生命稍微值钱一些。”说着，他向手掌中吐了口吐沫，伸了出来。

　　“就这样，说定了，”光头也向自己的手掌吐了口吐沫，然后重重地和雷斯的手掌击在了一起。“除非我们死了，否则这个人是不会死的。他是谁？”

　　雷斯笑了笑，“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说着，他夹了一下马肚子，飞快的离开了。

　　※※※

　　“格兰特在昏迷前，只交代了我一句话，就要要我设法找到阁下您，因为您知道一个重要的事情，日蚀的时间。这也是您在奥玛里竞技场想要告诉格兰特而没有来得及做的事情。”雷斯对着契夫说道。

　　契夫听完了雷斯简单的述说，低下头沉思了一会。

　　“这样真的妥当吗？把格兰特交给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强盗？”

　　“您错了，阁下，”雷斯说道，“强盗对自己誓言的忠诚，比骑士对荣誉的忠诚要稍微强上那么一些。”

　　※※※

　　清晨。

　　这个时刻总是相当的宁静，微风轻轻的刮着，有气无力，薄雾在大地上滚来滚去，远处的太阳从朦胧的云层中慢慢升起，一切都显得懒洋洋的。睡眼惺忪的土鼠摆动着肥大的屁股，一扭一扭的从洞穴中爬出来，用鼻子嗅着微微潮湿的空气，爪子在枯草中扒拉着，开始了枯燥的觅食，这个时候，栖息在枝头的鸟儿开始了第一声的歌唱，臃懒而低回。突然，土鼠抬起了头，小眼睛不安的眨着，耳朵竖起来，然后，慌慌张张地钻进了洞中。远处，传来了有节奏的马蹄声。

　　为首的一匹马突然停了下来，屹立在被乳白的雾覆盖的大地上。马背上的人回过了头，向四处张望着，显得心神不安。

　　“怎么了，雷斯？”后面一位骑师跟了上来，问道。

　　“没什么……”雷斯说道，放松了缰绳，让马继续向前小跑，马蹄敲击着地面，发出了好听的声音。

　　“还有多远？”

　　“快了。”雷斯答道，忍不住再次回头。大地还是那么平静，和无数个早晨一样，但是，雷斯似乎在这平静中感觉到了什么，他说不上来，只是心中有些不安。

　　契夫相当的顽固。他一定要亲眼见到格兰特，否则决不透露关于日蚀的消息。看着他那坚定的目光，雷斯没有办法，只好妥协了。

　　“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可以发一个毒誓，”契夫说道，“以主神的名义，如果我泄露了格兰特的行踪，让最可怕的雷霆落到我的头上。”

　　“我能相信一个贵族的誓言吗？”雷斯嘲笑道。

　　“奇怪的人，”契夫笑了笑，“你可以相信一个强盗的承诺，却不愿意接受一个贵族的誓言。”

　　“在亚非拉荒原，强盗比贵族更受欢迎。”雷斯冷冷地说道，“恐怕强盗对贵族的蔑视，超过了贵族对强盗的不屑。”

　　“请原谅我的无礼。”出乎雷斯的意料，契夫相当的谦恭，“不过我必须见到格兰特骑士。好奇心在折磨着我，我渴望知道真相，起码，应该有人知道格兰特为什么而死，而真相，不应该被掩盖在神制造的迷雾后面。”真不知道，神兰斯听到他这大不恭敬的话会做何感想。

　　雷斯犹豫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

　　“明天早上，在马里夫城外，我等着你。”

　　※※※

　　他们走了很久。契夫被绕的头晕脑涨，早已经分不清楚东西南北了，踏过了无数的小径，跨过了无数的河流，穿过了无数的森林，仿佛雷斯正拉着他满世界的乱转，直到他彻底分辨不出来路为止。契夫甚至开始怀疑，雷斯是否真的要带他去见格兰特，或者，只是把他弄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然后，拔出剑抵在他的喉咙上，威胁他，让契夫吐出真相，最后，再一剑了结了他的生命，让兀鹫完成剩下的事情。他完全可以这样做的，契夫有些后悔，不应该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特别是游荡在臭名昭著的亚非拉荒原的人。

　　正在契夫胡思乱想的时候，雷斯勒住了马缰绳。

　　“到了。”他说道。

　　契夫四下张望着，可是，除了齐腰高的荒草以外，什么都没有看见。

　　雷斯打了一个呼哨。不一会，草丛开始摇动起来，发出了沙沙的声音，就像有野兽在穿行一样，契夫不自觉地向雷斯靠近了一步。扑啦一声，许多人头从草丛中冒了出来，就像是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诡秘。为首的是一个光头，穿着破烂的衣服，嘴角上总是带着一丝冷冷的微笑。

　　“漫长的一夜，”光头说道，“好几次，我都以为他要死了，不过，那是个生命力顽强的家伙，在草药的帮助下，又活了下来。天明的时候，我看到他已经站了起来。”

　　“他在哪里？”雷斯问道。

　　光头一挥手，草丛分开了，两个强盗架着一个人慢慢走了出来。他的头低垂着，似乎脖颈无法承受头颅的重量似的。契夫瞪大了眼睛，情不自禁地走上前了一步。那人抬起了头。

　　“格兰特！”契夫用手捂住了胸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地说道。

　　“契夫。”格兰特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艰难的笑容。

　　“格兰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契夫的心在狂跳，跳下了马，向前走去，伸开了双臂，仿佛要拥抱格兰特一样，“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始终不相信，不，不会的，别人也许会，但你不会的……”契夫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慢着！”突然，光头喝道，突然扬起了手中的匕首，契夫吓得后退了一步。

　　光头侧耳听了听，皱了皱眉头。

　　“雷斯，你带朋友来了……”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在雷斯和契夫的背后，发出了一阵锵锵的碰撞声，好象许多把长剑一起抽了出来，同时还有弓弦被拉满时发出的吱呀呀的声音。隐藏在薄雾中的人影浮现出来了，可以看见隐约看见盔甲那闪闪的光亮，还有头盔上五颜六色的羽毛。

　　“你们被包围了，强盗，立刻放下武器！”

　　话音未落，一队重装骑士出现了，在他们紧密的队形后面，是长弓手组成的人墙，箭在弦上，对准了强盗。

　　“该死！”光头骂道，一挥手，企图向后退，但是，背后同样出现了另一队轻骑兵，手中都拿着弯刀。强盗们顿时混乱了，挤做一团，无助的挥动着手中的武器，咆哮着，好象被困在陷阱中的野兽一样。

　　“你出卖我们！”雷斯愤怒地大吼着，一把抓住了契夫的衣领。

　　“我没有！”契夫挣扎着，面孔因为恐惧而扭曲，窒息的面孔通红。

　　“住手！不要伤了契夫大人！”为首的骑士喝道，一挥手，弓箭手纷纷开弓放箭，密集的箭矢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直插入地面，顿时，三丈方圆的地面刺满了箭矢，密得连一只脚也放不下去。就算是雷斯，此时脸上也露出了微微的惧意。

　　“你们运气真好，”为首的骑士狞笑着，“我只要活的，不过，谁再敢动一下，弓箭就不是对着空地射了。”

　　雷斯慢慢将契夫放下，眼睛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为首的骑士慢慢揭开了头盔上的面罩，露出一张高傲的脸来。

　　“索拉亚！是你！”契夫吃惊地喊道，脑子中一片糊涂，不知道为什么会被索拉亚骑士察觉到了。

　　索拉亚笑了笑，“契夫大人，”他柔和地说道，“辛苦您了，请原谅我事先没有通知您……”他的目光又很快落到了格兰特的身上，笑意更浓了，就好象是看到了兔子的狐狸一样。

　　“格兰特骑士，”索拉亚那文雅的语气腻得发甜，让人不寒而栗。“我们又见面了，上次在大竞技场，我让您逃脱了。这一直让我非常后悔，就在主神美兰尼亚的面前让我丢了丑……不过神是相当公平的，最后还是我亲手抓到了您。”

　　“你要害死我了……”光头低低地对雷斯说道，“这个人是格兰特……五个银币？呃？。”

　　“五个银币？”索拉亚听到了，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得意非凡，“才五个银币？”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鼓囊囊的小钱袋，在手中晃了一下。

　　“该死的强盗，算你们运气好，今天我们只是想要格兰特。这里是一百个金币，拿去吧。”说着，他把钱袋轻蔑地抛在了地上，就像在施舍给一个低贱的乞丐一样。钱袋的口子松开了，金币在地上滚动着，发出诱人的光芒。

　　“快点拣起来，像狗一样趴着拣起来，”索拉亚恶毒地笑着，“你们只配趴在地上，或者，像疯狗一样被杀死。”这个时候，弓箭手又举起了弓箭，对准了强盗，强盗又是一阵骚乱，喊叫着，要冲上去拼命。

　　“都给我住手！”光头大喝道。强盗们一愣，停住了脚步。

　　光头看了看自己的弟兄，又看了看高高在上，威风凛凛的骑士。“在亚非拉荒原，生存是最重要的，哪怕像狗一样活着。”

　　光头慢慢跪在了地上。

　　雷斯扭过了头，不忍看这一幕。在骑士们的轰笑声中，光头趴在地上，一块一块的拾着金币，细心的搜索着每一块角落，强盗们沉默了，但是，他们的眼中都喷射出了可怕的怒火，仿佛要用着怒火将大地烧灼起来。

　　光头拣完了最后一块金币，慢慢站了起来。

　　“那么，既然我们像绅士一样做了一笔交易，”索拉亚恢复了优雅的腔调，“尽管我讨厌强盗，不过，把格兰特交给我们，今天，我就放了你们，以一个骑士的的名义。现在，放下武器，把人交过来！”

　　光头显得垂头丧气，掂了掂手中的金币。

　　“你可把我们害惨了，雷斯……”光头说道，雷斯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们以前可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大的亏，真后悔没有杀了你……“他叹了一口气，“也许我们不应该继续做强盗了，我也累的要命，要知道，带着这些人，在贫瘠的亚非拉荒原生活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现在，我命令你们。”光头说着，将手中的匕首抛在了地上。

　　“我作为强盗首领的最后一个命令，我命令你们……”他的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

　　“我命令你们……抵抗！”

　　突然，光头的手一扬，一百个金币如同流星一样射了出去，闪烁着耀眼的金光，直扑弓箭手。弓箭手促不及防，面对着这金雨，纷纷倒下。

　　“弟兄们！杀啊！弟兄们！我们不是狗，我们是人！”光头爆发了，怒吼着，竟然空着手，飞身扑向了索拉亚骑士，形同猛虎，面目凶恶无比，索拉亚骑士吓得后退了一步。

　　“弟兄们，跟这帮狗杂碎拼了！”光头的话顿时撩起了一片愤怒的吼声，如同受伤的野兽挣脱了枷锁，如同暴风雨扫荡着浑浊的大地，如同咆哮的大海冲击着腐朽的岩石，爆发了，爆发了，爆发了！耻辱变成了勇气，这勇气，可以蔑视暴力，羞愤化做了力量，这力量，可以藐视死亡！强盗们奋不顾身的冲了上去，喉咙中发出可怕的呐喊，用血肉之躯抵抗着敌人的羞辱。这气势在一瞬间是那么的强大，以至于傲慢的骑士团居然短时间的混乱了，有些惊慌的骑士们后退着，不知所措。

　　“别放箭，别放箭！”索拉亚气急败坏地喊着，“要抓活的格兰特！该死的强盗，统统给我杀掉！”

　　很快，两股力量混战在了一起，杀声震天！

　　雷斯有些呆了，周围都是涌动的人群，但脑海中确是一片空白，以至于对身周的一切都不闻不问，站立着一动不动。短短的混乱之后，训练有素的骑士团马上恢复了镇定，重新排起了密集的攻击阵形。毕竟，强盗的人数远远少于有备而来的骑士，只是靠顽强的意志勉力支撑着，但是，不一会，战斗就演变成了屠杀。越来越多的强盗在雷斯的周围倒下，他们的创伤都在胸前，无一人后退逃跑。

　　雷斯的手在颤抖着。

　　他的眼睛有些朦胧，恍惚着，目光中出现了光头的身影。光头和身扑向索拉亚，满眼血丝，张开嘴巴，露出尖利的牙齿，仿佛要将索拉亚撕碎一样。索拉亚骑在马上，伸出一只手，顿时，光头的身体忽然停在了空中，就像是被看不见的绳索绑住了一样。然后，索拉亚的手微微一扭，光头的眼珠忽然瞪出，脖子发出咯啦咯啦的声音，嘴角的鲜血流了出来。

　　雷斯的身体在颤抖着。

　　索拉亚露出一个冷笑，手上的力量加大，光头的脖子被无形的力量向后扭着，形成一个奇怪的角度。索拉亚白皙而纤长的手，轻描淡写的一握，卡的一声，光头的脖子断了，身体软软的掉在了地上。雷斯的眼睛模糊着，隐约看见索拉亚优雅的用一块白色的手帕擦着自己保养的很好的手，那表情就像是手碰到了蟑螂一样。

　　雷斯的灵魂在颤抖着。

　　他的手，突然握住了剑柄，内心的力量再也抑制不住，那力量，几乎要让人发疯，拼命地撞击着雷斯的胸膛，想要破牢而出。雷斯感到自己的理智快要丧失了，那狂怒之力，随时会将他整个吞没掉！

　　“控制住你的力量。”突然，一个声音从雷斯的内心中传来。

　　“记住，愤怒只是表面，不要让愤怒控制你，你要控制住他！雷斯，不要害怕，让力量爆发吧，你的心灵是缰绳，控制住他，我可以帮助你，雷斯，不要犹豫，把力量集中在剑上，而不是在你的体内。”

　　那话像一道清凉的泉水，顿时让雷斯的头脑冷静了下来，他慢慢抽出了长剑，长剑上开始散发出一丝一丝的白光，圣洁无比的白光！

　　那声音开始在雷斯的内心中吟唱着：

　　“正义啊……骑士的力量之光，正义之光显现吧……”

　　雷斯面对着索拉亚，立起了长剑，突然，长剑的光芒四射，强烈的气流向四周鼓荡，形成了一个风暴！

　　“正义啊……骑士的心灵之力，正义之力爆发吧……”

　　索拉亚再次伸出了手，他的手上，隐隐出现了红色的雾气。

　　“当心！”契夫情不自禁地喊道，“那是索拉亚的神威！当心啊！”

　　“正义啊……骑士的荣耀之泉，正义之泉涌现吧……”

　　雷斯大喝一声，长剑的光芒瞬间收敛，全部集中到了剑尖，尖端放射出的光芒如同太阳一般耀眼，如同主神的翼一样华丽夺目。索拉亚的神威突然黯淡了，在雷斯周围形成的一层透明束缚碎裂开来，能够看见空气中的景物剧烈的扭曲着，又马上恢复了常态。

　　“正义啊……骑士的不老信念……让正义的信念扫荡一切污浊的灵魂吧……”

　　大地开始发出了轰鸣，当最后一句吟唱结束的时候，广漠的大地上突然响起了更深沉、更悠远的吟唱，好象整个大地的灵魂都被惊醒了。在这古老而神秘的大地之声围绕中，白光铺撒开来，如同洪水一样向四周蔓延，使得世界都失去了色彩！白光所到之处，发出了迸裂的声响，无论是什么盔甲，什么长剑，都纷纷化成了粉末，而所有的骑士们，在临死之前，能看到的，只有那白光，这光，深深的嵌入了他们的灵魂，伴随着他们消失在地狱……

　　白光消失了。

　　弥漫的尘土渐渐消散开来，显出了半跪在地上的雷斯，双手紧握长剑，剑尖抵在地上，头低垂着，额头触碰着剑柄，脸上充满了悲哀，神圣的如同雕像一般。

　　“雷斯，雷斯……”

　　哐砀一声，雷斯的长剑掉在了地上。雷斯抱起了光头，光头居然还能笑。

　　“五个银币？呃？雷斯，强盗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不过五个银币……”他吐出了最后一口血，笑容僵持在脸上，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命运。

　　在另一边，契夫也跪在地上，怀中抱着一个年轻的骑士。

　　“对不起，契夫叔叔……”玛尔的眼神正在渐渐涣散，“我偷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所以……对不起，契夫叔叔，我知道偷听是很可耻的事情，是一个骑士不应该做的行为，我背叛了您……可是……”玛尔没有说完，失去了呼吸，呆滞的目光看着天空。

　　“可怜的侄子啊……”契夫呜咽着，泪水满面。

　　格兰特默默看着这一切，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刚才的吟唱已经耗费掉了他最后的力量。

第十三章 谋杀神的人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住了。
　　谁说胜利者会喜悦？

　　痛苦……杀戮唯一的代价，哪怕是不得以的杀戮……

　　契夫还抱着早已冰冷的玛尔的尸体，低声痛哭，呜咽声在大地上低低回荡着，让人感到一阵阵的寒冷和心酸，惆怅的风中还残留着最后的一丝血腥气味，那味道渐渐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在这场暴力的战斗中，生命瞬间就失去了光辉，只有大地在默默承受着鲜血的流淌，品尝着这无奈的悲哀。

　　……

　　谁说胜利者会喜悦？

　　※※※

　　雷斯终于站了起来，他有些站立不稳，摇摇晃晃，如同被吸干了精力一样，随时会倒下。他勉强支撑着，慢慢向契夫走过去，长剑倒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该是你实现自己誓言的时候了，”雷斯站在契夫背后，庄严地举起了长剑，对准了契夫不断颤抖的后背，“神总是偏爱贵族的，它的雷霆不会落在贵族的头上，而我的剑会。”

　　契夫还沉浸在悲痛中，竟然对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恰恰让雷斯以为他是心虚，雷斯吸了一口气，长剑一抬。

　　“别杀他，雷斯！”突然，格兰特说话了，伸出了一只手，好象要隔着空气抓住雷斯的剑一样。

　　雷斯一窒，长剑停在了半空中。

　　“别杀他，雷斯，”格兰特的语气放柔和了，“够多的死亡了，雷斯，神可以允许为了自卫杀人，但不能为了仇恨杀人。”

　　“够了！”雷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突然大喝起来，心里的风暴终于爆发了，“不要再提什么神了！我憎恶神，是的，憎恶！神是什么东西！神凭什么让人受苦？让人间有不平等？神凭什么让人有欺压人的特权？神凭什么假惺惺的教我们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不！神难道从来不睁开眼睛，看看在神之下的人们的痛苦吗？难道神只会导演人间的悲剧，用神威这种该诅咒的东西玩弄人的精神和意志吗？不！”

　　“你在诅咒神吗？”听到了神这个字眼，泪眼朦胧的契夫抬起了头，喃喃道，好象是呓语一样。

　　“你以为造成这一切是神的过错吗？不……这是因为人自己，人的心灵已经被污染了，权利、荣耀、地位……人类的心灵早已经变成了荒芜的沙漠。这不是神的过错，也不是神威的过错，没有心灵的人，只有死亡才能得到永恒的安宁……”说着，契夫又痛哭了起来。

　　格兰特轻轻叹了一口气。

　　雷斯的剑终于没有刺下去。

　　雷斯最后看了一眼满地的尸体，轻轻地将光头的双眼合拢，然后牵过了马。

　　“还能骑马吗？”格兰特点点头，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站了起来，在雷斯的帮助下，上了马。他看了看契夫，契夫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沉浸在痛苦中。格兰特又叹了口气，说道：“走吧。”

　　格兰特看上去更加虚弱了，这种虚弱不是体力上的，而是精神上的，雷斯清楚，刚才一直在他心中吟唱的声音，是格兰特的，他也知道，这种吟唱消耗了那个可敬骑士的力量。他们走了很久，雷斯找到了一个小山洞，将格兰特安置了下来。山洞中还有一些灰烬，显然是路过的猎人偶然躲避雨水留下的。雷斯将山洞简单的打扫一下，又从外面抱进来大堆的稻草，仔细地铺在地上，熟练的用树枝和长草将洞口给遮盖住，显然，他对这种野外生存的技巧非常熟练，不过，雷斯始终一言不发，专注着眼前的工作。一旁的格兰特斜躺在芳香的稻草上，闭目养神，也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终于，一个简单而安全的暂住地安置好了。雷斯在洞外看了看，已经看不出任何破绽，除非是非常细心的人才能发现这个小山洞。雷斯又将洞外的足迹给清理了一下，这才满意，钻进了山洞。

　　“我去拿一些柴火，这里的夜晚会非常寒冷。”格兰特好象非常疲倦，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雷斯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山洞，上了马。

　　“正义啊……骑士的力量之光，正义之光显现吧……”

　　正义啊……骑士的心灵之力，正义之力爆发吧……”

　　正义啊……骑士的荣耀之泉，正义之泉涌现吧……”

　　正义啊……骑士的不老信念……让正义的信念扫荡一切污浊的灵魂吧……”

　　一路上，雷斯都在默默念叨着，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从战斗到现在，他一直在努力压抑着自己，此时却开始发抖起来，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在丛林中碰到一条五彩斑斓的大王蛇。那时候非常小，只是觉得那蛇的花纹是那么绚丽，蛇半挺着身子，威风凛凛的吐着红色的信子，真想用手去摸摸，但是，内心却告诉他，那是危险的东西，绝对不能触犯。现在，那力量……让雷斯感到灵魂都在颤抖的力量……记忆深处的大王蛇又开始对着他摇摆着上身，炫耀着花纹，火红的信子一伸一缩……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去触碰那危险的力量，那力量，更让雷斯感到恐惧，就像诱惑他的大王蛇一样。

　　“正义的力量……”雷斯喃喃道，“为什么我会害怕？为什么？”

　　※※※

　　路过杀戮场的时候，雷斯发现契夫还在那里，呆呆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好象要坐到世界的末日一样。雷斯勒转了马头，跑了过去。契夫听到了马蹄声，抬起了头，木然地看着雷斯。

　　“你决定好了吗？要取我这个贵族卑贱的性命吗？”

　　“我正在考虑这个问题，”雷斯冷冷说道，“是你通知了骑士工会的人吗？”

　　契夫茫然地摇摇头，神情冷淡，好象早已经置生死于度外。“是他，”契夫的眼光一直盯着玛尔的尸体，舍不得离开，“他偷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不过，请原谅这个年轻人吧，他已经用死亡洗脱了自己的耻辱……”

　　雷斯没有说什么，在原地默默站了一会，然后，策马离开。

　　契夫也站了起来，费力地将玛尔抱在怀中，拖着他，摸索着，跌跌撞撞向前走，年纪不饶人，汗水和尘土沾满了他的胡须。雷斯微微生了怜悯之心，又跑了回来，跳下马，从契夫手中接过玛尔的尸体，横放在马背上，牵着马，朝着马里夫的方向走去。契夫默默跟在后面。

　　“对不起，我不想杀人的……”雷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这样安慰道，他对这个老人还是有一种微微的敬意的。

　　“这不怪你，年轻人，”契夫的声音显得抑郁而空洞，“杀死他的，不是你，而是我。”

　　“我不明白。”雷斯皱了皱眉头，怀疑这个老头因为悲伤过度，智力受到伤害了。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因为你是生活在亚非拉荒原的人。”契夫说道，“我从来都反对玛尔参加什么骑士工会，可是，出于软弱，我并没有坚定的制止他。骑士，曾经是一个多么光荣而神圣的称号。在古书中记载到，那个时候，成群的骑士骑着雄壮的骏马，举着光芒四射的长剑，吟唱着纯洁的诗歌，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渐渐远去……等到他们回来的时候，他们的盔甲碎了，，他们的长剑折断了，他们的身上被鲜血染红了，但是，高傲的头颅却依然高贵的仰着。在他们的背后，是十匹马驮着的，一颗硕大无比的龙头……骑士的赞歌在大地上响亮的回荡着，为了保护人民，他们和作恶的毒龙搏斗，和邪恶的不死亡灵作战，用长剑刺穿黑暗精灵的胸膛……”

　　雷斯遥想着那情景，不由心驰神往。

　　“可是……这一切都成为了历史，成为了美丽的传说，成为了古老而泛黄的书籍中的故事。骑士依然存在，却变成了一种华丽的职业，真是可笑……骑士竟然组成了工会，就像是小商小贩的工会，骑士也不会再做无利益的事情，哪个商会出的起钱，骑士工会就为它提供强力的保护……现代的骑士，早已经舍弃了骑士艰苦的修炼：远古的七十七辉路，取而代之的是快速的战斗技巧速成潮流，任何人都可以成为骑士，只要你会剑术和庸俗的元素魔法……这不仅是对骑士的侮辱，也是对远古同样光辉的魔法师的羞辱……神威的出现，使得人类日益堕落的精神变本加厉的堕落，追求神威变成了骑士唯一的目标。骑士渴望神威带来的特权，渴望神威赋予的超然力量，但是，也变成了蜷缩在神威后面的心灵懦夫……我们的世界，主神美兰尼亚眷顾的世界，没有了巨龙，没有了不死的僵尸和骷髅，没有了长着黑色翅膀的精灵……可是，骑士精神也消失了，没有人还能记得起那曾经飘荡在大地上的，充满激情的，赞美骑士的歌谣……”

　　说到这里，一滴老泪出现在契夫的眼角。

　　“我的侄子是一个好孩子，只不过太年轻，他是一个凡人，也不能抗拒时代的潮流，最后，也加入了这个行列。骑士工会……一个让人心灵日益萎缩的地方……”

　　“都是神威……”雷斯恨恨地说道，“如果我们这个世界没有神威，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所以我讨厌高高在上的神，还有他们的玩具，玩弄人类心灵的玩具。”

　　“不，不能怪神，还有神威。”契夫看着天空，张开了双臂，喃喃朗诵道：

　　“在大地之上，是人群；在人群之上，是众神，在众神之上，是世界……”

　　“是我们改变了世界，然后世界又改变了我们。神的力量有限，无法阻止人类心灵的堕落……”

　　“但神加速了世界的堕落，”雷斯似乎并没有被说服，争辩道，“如果没有神威……”

　　“如果没有神威，这个世界根本就不会存在，”契夫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并不了解历史，年轻人，主神美兰尼亚当初创造神威，完全是不得已的事情，那时候，世界并不像现在这样，人类正在遭受着前所未有的灾难，四面楚歌，随时可能覆灭……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这个时候，远远的，已经可以看见通向马里夫的大道了。雷斯停住了脚步。

　　“我只能送到这里。”说着，他将玛尔的尸体小心的搬下来，那张脸，依然可以分辨出年轻的稚气，只是死亡在上面笼罩了一层暗淡的灰色。

　　“谢谢你……”契夫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像他的父母解释……”

　　“关于日蚀……”雷斯慢慢问道。

　　“啊，我差点忘了，对，日蚀……”契夫像想起了什么，茫然地说道，“我已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了，我应该听从智慧的神兰斯的劝告……还有什么比年轻人的死亡更让人悲痛的呢，比之起来，神的谋杀又算的了什么，毕竟，神的神体死了，但是，本体还是不会死的……而人类只是一次生命，宝贵的生命。”

　　“那么，日蚀的时间……”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在五天后的正午，将是日蚀发生的时间。请转告格兰特吧，我不知道这对他意味着什么，我不想知道。”

　　“还有，格兰特想知道，还有谁曾经打听过日蚀的时间，知道他的名字吗？”

　　契夫苦笑了一声。“那个人，当然知道。”

　　雷斯突然紧张起来，一个秘密就要从契夫的嘴巴中吐出来，雷斯盯着他的嘴巴，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我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在奥玛里的骑士工会，他稍微的教训了一下那些骑士，我认为他是极其靠近神的人，传说中神的近卫军，天堂骑士团的一员，否则，他就不会被神委派，来指挥这些骑士追捕格兰特了。”

　　“你是说，他是……”雷斯突然感到了一阵窒息。

　　“是的，他的名字叫乌拉特，天堂骑士，乌拉特。”

　　※※※

　　雷斯的心开始往下沉。这个名字，如同一片冰冷的海水，将雷斯整个包围，使他不能呼吸，第一次，雷斯感到了深深的绝望。这个名字，就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使他不敢面对，第一次，雷斯感到了可怕的无助。

　　这是一个再清晰不过的阴谋了。

　　是乌拉特，知道了天石的存在，也知道天石这种神威具有多么可怕的力量，这力量，足以诱惑任何一个心灵，任何的抵抗在天石的诱惑面前顿时冰消瓦解，连乌拉特也不例外。他的脑海中开始产生了占有天石的念头，就像是恶魔把这个念头偷偷放进去一样，挥之不去，日夜索绕，以至于不惜谋杀神。天石在神的手中，要得到天石，就必须除掉神这个障碍。雷斯可以想象的出，乌拉特为了得到天石，曾经多么周密的计划着。他不愿意卤莽的抢夺，而是将天石的秘密巧妙的透露给了四盗贼，他知道，四盗贼和他一样，无法抵抗这种魔鬼的诱惑。果然，四盗贼上当了，在他们热烈而惊恐的筹划时候，却没有发现暗处一双罪恶的眼睛一直在默默的注视着，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谋杀神的时刻。

　　乌拉特知道，神必须死，但是神的死亡会招致可怕的报复，主神美兰尼亚的报复。主神美兰尼亚的愤怒不是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东西可以抵挡的。为了躲避这可怕的报复而又能顺利的得到天石，四盗贼命运注定是悲惨的，如果他们失败了，等待他们的，是神乌兰的反击。而他们成功的话，那么，就将由乌拉特来执行死亡的判决。在他们攻击神的那一刻时，乌拉特一定就躲在附近，等到四盗贼们抢到天石，然后再出其不意的显身，杀人灭口。这样，四盗贼背负着弑神的罪名，而天石将永远的失踪，没有人知道它的下落。

　　可是……

　　格兰特的出现是一个意外，他凭着蛛丝马迹，竟然追查到了将要发生的罪行，这个变故，乌拉特肯定是没有估计到的。计划不能被阻止，对天石的渴望已经让乌拉特无法住手，这种渴望在他的灵魂深处熊熊燃烧着，与生命紧紧缠绕在一起，得不到天石，对于乌拉特来说，还不如去死。多么可怕的贪婪！虽然乌拉特又恼又怒，但是，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想出了一个对付格兰特的计策。

　　让格兰特也成为天石的受害者。

　　想到这里，雷斯打了一个冷战。最可怕的武器，不是长剑，不是魔法，甚至不是神威，而是阴谋，由人内心的欲望所驱使的阴谋。为了得到天石，乌拉特设计了一个惊天瞒地的阴谋，为了得到天石，他可以牺牲任何人，任何神，甚至是世界……

　　“在大地之上，是人群；在人群之上，是众神，在众神之上，是世界……”雷斯停住了脚步，抬头看着天空，喃喃默念道。

　　“可是……世界到底是什么呢……”雷斯露出了一个惆怅的表情，“难道……所谓的世界，超越众神的世界，只不过是欲望的无限膨胀吗？”

　　傍晚，雷斯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小屋，还有自己的朋友。也许，他们是幸福的，在安全的一隅，继续着自己贫穷而快乐的生活。想到这里，雷斯忽然又精神一振，夹了一下马肚子，朝着小屋的方向飞奔，就好象是流浪的孩子踏上了回家的路一样，他知道，在那里，总有一堆温暖的篝火在燃烧，还有，朋友和善的笑脸。突然在这个时候，雷斯才感觉到自己多么需要这些，否则，他的心灵马上就要干涸了。

　　“管他呢……”雷斯自言自语道，“想开些吧，雷斯。天石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乌拉特想要得到天石，就让他得到吧……如果他想要在这个世界上为所欲为，就让他为所欲为吧，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连神都不管的事情……对格兰特骑士，我已经尽了自己的力量，给他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养伤，然后，再悄悄的将他送出亚非拉荒原，这个世界大的很，不愁没有藏身的地方。这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我只要安静的生活，就像以前一样……”

　　雷斯加快了脚步，朝着小屋几乎是飞奔而去，心情也慢慢的好起来了。不多久，他看见了丛林深处的一点跳动的火光，这个时候，雷斯的嘴角边露出了一丝微笑，马儿跑的更加快了。

　　前方传来了一阵阵的笑声，清脆而愉快。原来萨莉也在，老远，就可以听见她那女性般富有魅力的嗓音。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以前怎么就没有听雷斯说过呢？”格雷格粗大的嗓门清晰可辨。

　　“雷斯？那个冷冰冰的木头人？”萨莉嘲弄着，但是丝毫没有恶意，就像在说一个老朋友一样，“我真不知道你怎么能够忍受这样的人，格雷格？”

　　“我是铁匠，萨莉，对于冷冰冰的东西，我总可以使它热起来，哈哈，哈哈哈……”格雷格兴奋的笑着，自以为很幽默，声音比谁都响。要是在往常，雷斯肯定对格雷格的话不屑一顾，甚至会对格雷格发怒，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听到这话，雷斯却感到了心头一热。他从树林中转了出来，故意板了一下面孔，大声喝道：“谁在说我坏话！”脸上却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突然，雷斯的微笑一下子僵住了，就像是一阵猛烈的寒风从他的嘴边刮过，将他牢牢冻住。在那篝火旁边，除了高大的格雷格，纤小窈窕的萨莉，居然还站了另外一个人，背对着雷斯，身材高大，和格雷格他们一起笑着，听到了动静，慢慢转过了身子。

　　“你回来了。”他柔和的微笑着，轻描淡写地说道。

　　雷斯颤抖了。昏暗中，谁都没有察觉到他的身子在抖动，好象秋天的落叶一样，那寒冷的气息，从他的灵魂深处正在慢慢往上冒。

　　“是你。”雷斯吃力地说道，脸色刹白。

　　“是我，乌拉特。”没有什么比这个名字更让人感到恐惧的了，雷斯感到了一阵目眩，身体晃了晃。

　　“你回来了，雷斯。”格雷格看见雷斯，迎了上去，“饿了吧？我们都在等你一起吃饭。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幽默的朋友，他可等了你很久了。”

　　“我的朋友？”雷斯如同梦呓一般，喃喃重复着，眼睛转向了乌拉特。

　　“我只是来看看你的朋友，雷斯，你不介意吧。”乌拉特淡淡地说道，脸上的笑容更加的柔和了。这笑容，只有雷斯能看得懂，这笑容，比一个威胁的目光更让人感到恐惧，这笑容，突然让雷斯想起了狡猾的毒蛇，那条沉睡在心底的毒蛇。

　　格兰特成为了天石的受害者……

　　而我，雷斯，也将成为天石的受害者……

　　雷斯无力的垂下了头，他的朋友，被蒙在鼓里的朋友，依然在对着乌拉特微笑着，吵闹着，但是，这一切声响渐渐离雷斯远去，变得那么不真切，如同一个遥远的梦一样……

　　突然，雷斯重新抬起了头。“乌拉特，你找我干什么？”他说道。

　　“我能和你谈谈吗，雷斯，就一会。”乌拉特似乎知道雷斯会这样问。雷斯默默点点头。乌拉特走上前，亲热的拍了拍雷斯的肩膀，和雷斯一起往树林深处走去，背后，萨莉在喊着：“你们快点，还等着你们吃饭呢。乌拉特，你和我们一起进餐吗？还等着你说骑士的笑话呢。”

　　“这是我的荣幸。”乌拉特优雅地朝萨莉一鞠躬，说道。然后，两个人来到了一片树林中，黑暗此时已经降临，甚至让两个人彼此看不清面孔。

　　“你想干什么？”雷斯突兀的问道，声音有些干涩。

　　“没什么，雷斯，”乌拉特的语气十分轻松和平静，“我就直说了吧，你放走了格兰特，是不是？”

　　雷斯没有说话，只是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乌拉特似乎非常真诚的遗憾着，“这是你获得荣耀的时刻，就连神都会记住你的名字。我看到了魔法石爆发留下的痕迹，但是，却没有格兰特的尸体，他对你说了些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

　　雷斯依然固执地保持着沉默，似乎只有这样，才不会让自己崩溃。

　　“现在你感到害怕了？”乌拉特的语气出奇的柔和，“这不像你，雷斯。我了解你，面对死亡，你从来没有颤抖过，面对强权，你也没有退缩过，为什么现在你却在害怕？怕我吗？哦……我明白了……”黑暗中，乌拉特轻轻地一笑，“是因为我找到了你的朋友吗？”

　　“不许你伤害我的朋友！”突然，雷斯大喊道，手紧紧握住了剑柄，汗水从手心慢慢的渗出。

　　“你想怎么办？”乌拉特的语气变得有些寒冷了，“你想怎么保护你的朋友？杀了我？”

　　“我会的。”雷斯低低说道，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一样。

　　“但是你办不到，你清楚这点，没有人，可以阻挡我。”

　　“你利用了我，乌拉特。”雷斯愤恨地说道，“你故意引导了我，使我可以和格兰特产生力量的共鸣，只有这样，才能让我有能力找到格兰特。我明白了，为什么我不能和你产生同样的共鸣，因为你根本不是什么骑士，你是恶魔！”

　　“你错了，雷斯，实际上，我很欣赏你，引导你，是出于我真诚的目的。”乌拉特说道，“和你一样，我鄙视那些已经失去心灵的所谓骑士，如果你愿意，我还可以进一步的引导你，带领你去光辉的骑士之遗迹。但是，首先你必须告诉我，格兰特在那里。”

　　“我不会告诉你的……”雷斯慢慢说道。

　　“我知道，就算我用死亡来威胁你，折磨你，你也不会就范的，不过，为了你的朋友。”

　　雷斯感到那条毒蛇已经牢牢的咬住了他心头最柔软的部分，使他不能挣扎。

　　“我不知道你的意志有多坚定，但是，我知道自己的决心，为了达到我的目的，我只能不惜一切手段，任何阻挡我的障碍，要么被移除，要么被粉碎。”

　　“无耻！”

　　乌拉特轻轻叹了一口气，抬起了头，看着黑暗的天空。天是那么的黑，连一丝月色都没有。

　　“没有人能理解我，没有……甚至是神……”他有些伤感地说道，“正义是什么？世界又是什么？世界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我是为了自己吗？不，雷斯，你错了，我是为了这个世界……雷斯，告诉我吧，让我们一起来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吧。”说着，乌拉特向雷斯伸出了双臂，好象要拥抱他一样。

　　“这和我没有什么关系……”雷斯无力的反抗着，争辩道，“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雷斯，你已经不可能摆脱这一切了。”乌拉特失望的收回了手臂，“没有人愿意被卷到旋涡中，我也不愿意……我们都不可能摆脱，我们已经被卷进去了。我不愿意说，这是所谓的命运，宿命都是些骗人的东西，不过，我们只能向前走，在旋涡中挣扎，无法摆脱。现在选择吧，雷斯，格兰特，还是你的朋友，选择吧。我不希望看到坏的结果，我也喜欢你的朋友，真的，在他们身上，我同样看到了最宝贵的东西，比神威还要珍稀的人性。”

　　“我必须选择吗？”雷斯颤抖着问道。

　　“没有第三种可能，”乌拉特说道，“没有。”

　　※※※

　　乌拉特离开了，只留下了雷斯一个人，呆呆的站在树林中，原处，已经传来了格雷格的大嗓门，呼唤他回来吃饭。

　　天上闪过了一道霹雳。渐渐的，一滴一滴的雨水掉落了下来，疏落的声音很快变成了密集的敲击，冰冷的雨冲刷着树叶，雨幕将天地连成了一片。不一会，雷斯被雨水给浇透了。

　　“没有了第三中选择吗？”他喃喃说道。

　　天上又划过了一道霹雳，宛如妖艳舞动的长蛇，雷斯不禁浑身一颤。

　　他没有回小屋，而是直奔格兰特的藏身处而去，在滂沱的大雨中，雷斯从洞中拖出了虚弱的格兰特。

　　“你要干什么？”格兰特喊道，大雨将一切声音都盖过，听不真切。

　　“教我骑士力量的奥秘，现在！”

　　“为什么？”格兰特吃惊地看着满脸雨水的雷斯。

　　“我需要力量，力量！”

  第十四章 惊天一击

　　多雨的季节到了。
　　雨下了整整一夜。等到雷斯述说完整个经过，谁也没有察觉到，天色渐渐亮了起来，雨后的太阳初升在清新的空气中，显得是那么朝气和充满希望……就好象世界并没有因此而改变什么似的。

　　格兰特耐心地听着，始终没有说话，直到雷斯说完了最后一个字。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呢？”格兰特静静地问道。

　　一夜过度的亢奋和激动使得雷斯此时有些疲惫，脸色惨白而难看，但是，熬红的双眼却闪烁着热烈的光芒，流露着内心正在爆发的火山。

　　“我要力量，力量！格兰特，我请求你，教授我力量的奥秘，不，不，我恳求你！”说着，雷斯突兀地站了起来，又神经质的坐下，挥动着双手，眼睛中那热切的目光透向格兰特。

　　“力量，是啊……力量，每个人都希望得到超过他人的力量……所以我们这个世界才会有神威这种东西，所以我们这个世界才会变成……”格兰特喃喃低语道，脸上却露出了惆怅和无奈的表情，显得很沉重。忽然，他抬起了头，看着雷斯。

　　“力量是可怕的东西，就像是无法驾御的毒龙，必须用强大的精神来约束，否则，将被力量本身给吞噬，即使是这样，你还想要得到这种力量吗？”

　　雷斯点了点头。

　　“力量是难以琢磨的东西，就像是黑暗中的妖魔一样，不断的诱惑人的内心，直到人彻底堕落到黑暗中。得到力量的同时，也就意味着终生必须和自己，和心魔这个的强大敌人对抗，即使是这样，你还愿意得到力量的奥秘吗？”

　　雷斯坚定地点了点头。

　　格兰特似乎很为难，又低下了头，思索了很久。

　　“雷斯，为什么要获得力量呢？每个获得力量的人都是不幸的人，在荣耀的光环下，笼罩的是许多悲惨的故事，我就是一个例子，如果再让我选择，我宁愿自己不是一个骑士，而是一个普通的诗人。”格兰特用眼神制止了雷斯，继续往下说。

　　“力量有许多种，但是，任何一种都不是轻易可以得到的，不是在练功房中学习剑术，在反魔法域学习咒语这么简单的事情。真正的力量，也是心灵的修炼过程，而最终力量的强大与否，也是和心灵息息相关，和剑术与魔法没有关系。心灵，决定了获得力量将是一个漫长而艰苦的过程。雷斯，就拿骑士的力量来说，许多骑士一生中只能得到八种力量中的两种或者是三种，没有一个骑士能够获得全部八种力量……哪怕是远古的屠龙骑士……”

　　“那么，你得到了几种力量？”雷斯问道。

　　格兰特苦笑了一声。“一种，就一种……”

　　“那么乌拉特呢？”

　　“乌拉特不一样，我不知道他曾经是否获得了这种力量，但是，乌拉特的强大是可以肯定的，我说过，力量有很多种，由心灵而获得的力量，或者，是由欲望……我相信，乌拉特既然如此有把握，这说明他已经掌握了更强大的力量，超越了我的力量。”

　　“还有我的力量。”雷斯紧紧握着剑柄，说道。

　　格兰特叹了一口气，看着雷斯的目光很柔和，仿佛要平息雷斯沸腾的内心。

　　“为什么要这样呢，雷斯？对你来说，还有更简单的选择，你是一个聪明人，对抗不是唯一的办法。你可以选择把我交给乌拉特，让我们来独自解决，或者，我知道你不愿意这样做，那么就选择逃亡吧，消失掉。谋杀神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宽广的世界可以让你自由的翱翔，离开吧，雷斯，忘记一切，在一个遥远而陌生的角落重新开始，几年后，人们就会淡忘掉弑神的事件，神也会忘记掉。”

　　雷斯呼啦一声，猛的站了起来，浑身颤抖，嘴唇哆嗦着，压抑不住内心奔腾的感情。

　　“当我的朋友受到威胁的时候，我已经没有选择了。格兰特，我决定了，谁也不能阻止我，我忍受不了这种威胁，它即让我愤怒，又让我感到恐惧，深深的恐惧。我讨厌这种感觉，我宁愿去死。只有我死了，乌拉特才没有继续威胁我的理由，或者，是他死。即使是我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也要带着蔑视的表情看着乌拉特，而不是颤抖着，像陷阱中的猎物一样企求他。”说着，雷斯转过了身子，拨开洞口的稻草，向外走去，挺着胸膛。

　　“你要干什么？”格兰特微微吃惊地问道。

　　“我现在就去找乌拉特，”雷斯头也不回，说道，“就算你不愿意告诉我力量的奥秘，我也要去找他，告诉他我对他的蔑视，然后，让他把剑插在我的胸膛，像一个真正的勇士一样。”

　　“回来。”格兰特轻轻说道，虽然声音不响，却充满了威严，雷斯停住了脚步。

　　格兰特又叹了一口气，沉思了半晌。

　　“既然这样……让我好好考虑考虑。我认为，我们还有一线击败乌拉特的机会，不过，首先得仔细商量一下……”

　　※※※

　　正午的时候，雷斯出现在了马里夫。一到城门口，一眼看见了一辆小巧的驿站马车，正在往上装东西，马车前，站着一个中年人，身材微胖，举止稳重，雷斯认了出来，原来是契夫。听到声响，契夫转过了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伸出了双手。

　　“是你，雷斯，欢迎你。”

　　“你要走了吗？”雷斯问道，有些奇怪。

　　“是的，是的……”说到这里，契夫的脸色马上黯然下来。“我要把我的侄子送回家去……要不是这几天找不到马车，我早就离开了……”

　　雷斯沉默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安慰这个可敬的人，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一股惆怅慢慢升了起来。过了一会，契夫强颜笑了一下，说道：“好了，没想到还能碰到一个人来送我……不知道现在格兰特他怎么样了……”说到这里，契夫挥了挥手，终止了话头。

　　“算了，不说这些了，雷斯，我要走了，你保重……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我家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雷斯念头一转，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连忙说道：“契夫，我……确实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送别了契夫后，雷斯走进了马里夫城市。马里夫和往常不太一样，冷清的街道，稀疏的人群，大批的骑士忽然不见了，就像露水一样消失了，马里夫又恢复了小城市的那种懒散和悠闲，就好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这倒让雷斯有些不习惯。

　　“他们都撤退了，我的命令。”在雷斯的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雷斯回头一看，是乌拉特，和平时一样，乌拉特并没有穿骑士的盔甲，只是身着一件简单的长袍，雅儒的好象是一个潇洒的吟游诗人一样。

　　“为什么？”

　　“一切都结束了，雷斯，这是主神说的。”乌拉特露出一个微笑，“是该到结束的时候了，是不是，雷斯？”乌拉特上下打量着雷斯，企图从他的眼中读出什么。

　　“格兰特愿意和你见面。”雷斯盯着乌拉特的眼睛说道。乌拉特点了点头，既不显得高兴，也不显得意外，表情很平静。

　　“不过，时间和地点由格兰特定。”

　　乌拉特又点了点头，耐心听着。

　　“地点是亚非拉荒原最高的山峰：红龙之叹息。时间是……”雷斯慢慢说道，仔细观察着乌拉特的反应，“时间是四天后，正午时分。”

　　“很好。”出乎雷斯意料之外，乌拉特爽快地答应了。

　　“你……没什么意见吗？”雷斯不甘心，试探道。

　　“没有。”乌拉特简单地说道。

　　“时间上……没有什么不妥的吗？”雷斯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在砰砰跳着。

　　乌拉特笑了，拍了拍雷斯的肩膀。“时间再好不过了，或许我们还可以欣赏一下日蚀的奇景呢。”

　　雷斯又盯着乌拉特看了一会，乌拉特十分坦然的接受了这种注视。过了一会，雷斯没有再说什么，翻身上了马，往马里夫城外走去。

　　“雷斯，你会陪我一起去吗？”乌拉特在雷斯的背后喊道。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雷斯回过头，问道。

　　乌拉特轻轻笑了一声，挥了挥手，目送着雷斯离开。

　　“这样太好不过了。”乌拉特自言自语道。

　　※※※

　　“他回绝了吗？”等到雷斯一回来，格兰特就急匆匆地问道。

　　雷斯摇了摇头。

　　“他没有拒绝那个时间？”

　　“是的。”雷斯皱着眉头说道，相反的，格兰特却露出了一丝欣慰的表情。

　　“很好，这就说明，他现在并没有得到天石，和我当初设想的一样。”格兰特沉思着，说道，“这是我们唯一可以击败乌拉特的机会，如果他得到了天石，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

　　“根据你所说的，四盗贼在攻击神乌兰的时候，天石并不在神身上，所以，乌拉特不会在四盗贼那里取得天石，这已经是很明白的事情了。现在，乌拉特想方设法除掉你，和天石没有关系，只是为了掩盖他的罪行，杀人灭口。”

　　“我不确定，不确定……”格兰特喃喃说道，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天石在哪里？难道……还在神的手中？”

　　“我不明白，你一直都不肯告诉我，”雷斯终于忍不住了，将心头的疑团说了出来，“天石和日蚀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联系？为什么拥有天石的人会惧怕日蚀？你能肯定，乌拉特愿意在日蚀的时候接受你的挑战，就意味着他并没有得到天石？到底是怎么回事？”

　　格兰特从沉思中清醒了过来，微微摇了摇头。

　　“这个秘密，关于天石最后的秘密，你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他顿了一顿，“如果我们不能击败乌拉特，乌拉特是绝对不会让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活在世界上的，如果他还想要得到天石的话。”

　　“可是……”

　　格兰特打断了雷斯的话头。“不要再谈论天石了。既然乌拉特没有得到天石，他的自大将是我们击败他的机会，让我们来计划一下吧。”

　　“你要教我骑士的力量了吗？”雷斯急切地问道。

　　格兰特微笑了一下，“力量在你的心灵中，它早已经存在了。我要教会你的，是骑士的另一种能力：骑士合唱。还记得我们之间的共鸣吗？我需要你按照我说的做……让我们开始吧……“

　　日子过的很快。时间如同顽皮的精灵，在天空中，在大地上，在河流中疯狂的流逝着，谁也抓不住，挽留住它那匆忙的脚步。但是，在这有限的时间内，格兰特和雷斯也没有闲着。雷斯显示了非凡的学习能力，无论是艰深的知识，还是古朴的奥义，复杂的定律，都一学即会，一会即通，一通就精。格兰特如同一把开启封印的钥匙，让雷斯的心灵力量源源不断的流出，雷斯其天才的领悟力让格兰特赞叹不已。按照格兰特的话说，他并没有教授什么，只不过是隐藏在雷斯内心的东西自己在苏醒，成长。

　　“已经是第三天了……”格兰特背着手，看着天空中渐渐变红的太阳，喃喃说道。他的异常强壮的体质，在骑士圣洁的守护之力下，已经恢复了大半，不过还是不如当初，神威造成的伤害在某种程度上是永恒的。

　　“明天，一切都该结束了……”格兰特有些惆怅，喃喃说道，扭头看着远处空地上正在养神的雷斯。雷斯半跪在地上，双手扶着长剑，长剑插在地上，他的额头低垂，触碰着剑柄，神态恭敬而肃穆，口中正在喃喃默念着。忽然间，格兰特的心头一动，眼睛有些湿润，眼前的景色也变得模糊了。在格兰特的面前，浮现出了一副美丽的幻象，此时衣衫破烂的雷斯让人眼睛一亮，变成了穿着鲜艳而高贵的白色甲胄的骑士，浑身散发着柔和而圣洁的光芒，那低低的声音，充满了纯洁和崇高，仿佛可以让人一眼看透水晶般透明的心灵，渐渐的，更多的骑士都浮现了出来，他们都半跪在地上，保持着和雷斯一样的姿势，同样的高大和神圣，齐齐的合唱让大地充满了魔力和力量，用光明的祈祷在洗涤着这罪恶的世界……幻象消失了，格兰特却变得更加伤感了，他知道，在很久以前，这并不是幻象，在主神美兰尼亚创造的世界之前，这个场景经常会出现，当大批勇敢无谓的骑士在出征前，都会做这样的祈祷。

　　“那应该是个多么美丽的世界啊……”格兰特喃喃说道。

　　雷斯结束了祈祷，站了起来，走到格兰特面前，他的脸上，依然还保留着那圣洁的表情，看起来是那么年轻，朝气，充满活力。

　　“你怎么了？”雷斯吃惊地问道。

　　“没……没什么……”格兰特掩饰道。“明天就是决定命运的日子了，雷斯，今天就到这里吧，好好休息一下，如果……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交代的，就去处理一下……”雷斯明白格兰特的意思，点了点头。

　　“你也是，好好保重。”

　　格兰特微笑了一下，点点头。“我会的。”

　　两个人相互看了一会，谁也没有说话。然后，雷斯和格兰特紧紧拥抱了一下。

　　※※※

　　不知道为什么，天上开始出现了一些乌云，慢慢布满了天空，很快，蔓延开来，将正在向西方滑落的太阳给遮蔽了起来。多雨的季节快到了。雷斯看了看天色，加快了马的速度，此时，他的心中，一场风暴正在悄悄酝酿着。

　　他来到了自己的小屋。这里的一切还没有变化，很远，就可以听见打铁叮叮当当的声音，还有，就是歌声，萨莉美妙的歌声，格雷格用粗大的嗓子和着，跑着调，但却非常快乐。雷斯从树林中钻出来，慢慢勒住了马，心情郁郁。

　　格雷格一看到雷斯，先是愣了一下，马上，脸上露出了喜色，飞快地向小屋跑去，一边跑，一边还喊着：“等等，雷斯，先别动，一会就好，一会就好。”站在一旁的萨莉早已经抿着嘴笑了起来，好象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一样。

　　雷斯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萨莉笑得更开心了，颜面如花，雷斯只能傻傻地附和笑着，但是，内心那种潮湿的感情却在一点一点泛起。

　　很快，格雷格出小屋中跑了出来，手中捧着一个包裹，得意洋洋的样子，走到了雷斯面前。

　　“注意，雷斯，别乐晕过去啊，现在，开始出现……”格雷格夸张的，慢慢打开包裹，突然，变魔法一样拿出一件东西，摊在雷斯面前，大声说道：“雷斯的新盔甲！”

　　雷斯的眼睛一亮。

　　那是一套奇特的盔甲，全部由纯白的石片连接而成，发出石质的光泽，美丽优雅。这是独一无二的，有神奇的石头制成的石甲！

　　雷斯并没有接过来，只是伸手轻轻抚摩，那石片传来一阵阵的清凉，如清流，直入内心深处。

　　“真好看，真的……”雷斯的眼睛终于有些潮湿了。

　　原来格雷格以为雷斯会高兴的从马上摔下来，但是，看到他这样的表情，格雷格却乱了方寸，手足无措起来。

　　“别，别……我只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让你高兴一下……最近你总是心事重重的……要隐瞒你可真不容易呢，我们不得不等你消失的时候才开始动手，还要像做贼一样防着，半夜偷偷搬石头……”

　　格雷格只顾自己唠叨着，全然没有注意到，雷斯的眼眶第一次开始红了。最后，一直站在一旁的萨莉轻轻拉了拉格雷格的衣袖，低声提醒道：“行了，格雷格，别说了……”她的眼圈也有些红了。

　　原来，这就是格雷格和萨莉的秘密，自从雷斯的护甲破损后，他们刻意隐瞒着雷斯，偷偷制造这珍稀的石甲，想要给他一个惊喜，那密密匝匝的石片，全部经过仔细的打磨，不知道耗费了格雷格多少的工夫和心血，也凝聚了他对雷斯的多少友谊。格雷格一直是个很好的工匠，他从来不气馁，乐观，蔑视挫折，打造这石甲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艰辛和失败，但是，他做到了，为了雷斯。

　　时间似乎静止在沉默中，停滞在这短暂的甜蜜和温馨中。

　　终于，萨莉用手擦了擦泪水，又强露出一个笑容，转移了话题。

　　“快穿上试试看，雷斯，一定很神气的。”

　　“是啊，是啊！”格雷格似乎醒悟了过来，连忙附和道。

　　“不，先别急。”雷斯挥了挥手，温柔浮现在脸上。“我也有礼物给你。”说着，雷斯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薄薄的纸。

　　“这是一封推荐信，由大祭司契夫起草的，他推荐你到南方去，在欲望海边上的阿里求岛，那里需要一个高级铁匠。”

　　“欲望海！”格雷格的眼中突然射出了兴奋的光芒，张大了嘴巴，“是……那个终年晴朗的欲望海？”

　　雷斯点点头。

　　“是那个，那个……一年到头温暖如春的欲望海？”格雷格的眼睛迷离了，仿佛已经透过时空，看见了碧波万里的大海，“那个被称为人间天堂的地方……终于不用在雨季中打铁了……”

　　“太好了，太好了！”萨莉一改往常的矜持，双手放在胸前，脸由于兴奋而放出了光彩，“蔚蓝的大海……洁白的沙滩……赤着脚踩上去，细细的沙子慢慢盖上脚背，还有温暖的阳光……太好了，格雷格，我们一起去吧，我要看大海！”

　　格雷格拼命地点头，似乎除了点头，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激动了。

　　“雷斯，太感谢你了，和我们一起去吧，雷斯？”

　　雷斯微微摇了摇头，“不，我不去。”

　　“什么？”格雷格和萨莉都吃了一惊。“为什么？”

　　雷斯别过了头，他不能说为什么。

　　“我喜欢这里，”他缓缓看着远方，“亚非拉荒原，这里是我的家。”

　　格雷格和萨莉都沉默了。格雷格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好象内心翻腾不已，美丽的大海和光秃秃的亚非拉荒原正在激烈的交战着。过了一会，格雷格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大海也没什么好，哪里不能打铁呢？我也不去了。”

　　“就是啊，”萨莉附和道，虽然脸上带着一丝遗憾，却尽力掩盖着，“海边很潮湿，会长虱子的，你知道，我最讨厌虱子……”

　　雷斯看着他的朋友们，说不出话来，那感觉，甚至超过了看到盔甲时的感动。

　　“其实……我也要离开这里，”雷斯说道，“我不喜欢热闹，你知道的，格雷格，我喜欢独自一人的生活……我要到别的地方去。”

　　“我们一起走吧，雷斯，”格雷格真诚地说道，“起码，我还可以给你打盔甲。”

　　“你们男人都是这样的，说变卦就变卦，”萨莉说道，“别想甩掉我，我赖定了。”

　　忽然，雷斯产生了一丝焦躁，他必须要让格雷格他们离开。

　　“不，不必了，去欲望海吧，在那里定居下来，这样，无论我走到哪里，总会有家的感觉。有一天，我会来到欲望海，我希望，那个时候，你们能为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就像往常一样。”雷斯突然不说了，仿佛再说下去，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

　　格雷格露出了一个失望的表情，喃喃的，却没有说话。

　　“这就意味着分别了吗？”萨莉看着雷斯，慢慢说道。

　　“还会再见面的。”雷斯勉强一笑，说道。

　　“你保证？”萨莉问道。

　　“我保证。”雷斯点点头，那笑容却也有了几分忧伤。

　　萨莉还想说什么，但是，格雷格拦住了她，看着雷斯，看得雷斯低下了头，生怕被看穿心事。不过，终于，格雷格叹了一口气，说道：“保重。”

　　“保重。”雷斯说道。忽然间，他想去拥抱一下格雷格，但是，最终克制住了自己的感情，突然，勒转了缰绳，向着原野急驰而去。

　　下雨了吗？

　　一路上，他都在拼命的飞奔着，风刮在脸上，生疼生疼的。每一次的马蹄翻滚，就带雷斯离开小屋远了一些，离他过去的生活远了一些，远到无法追回，远到让他无法呼吸。突然，雷斯感到了自己脸上的一丝冰冷的寒意。

　　下雨了吗？

　　雷斯忽然停住了脚步。他伸出一只手，摊开来，看着一丝丝的雨水滴落在掌心，举头四望，世界变成了混沌一片，脚下无路，心中茫然，孤零零屹立在雨中，任凭风在刮，雨在下……

　　※※※

　　无论暴雨多么的肆虐，总有休止的一刻。

　　当黎明重新到来的时候，太阳照样升起，将温暖的光芒洒在大地上。

　　亚非拉荒原，山峰：红龙之叹息。

　　一个骑士早早屹立在那里。他穿着整齐的盔甲，那盔甲，经过仔细的擦拭，显得光洁而毫无瑕疵。骑士的长剑靠在手边，锃亮，被阳光一照射，发出淡淡的白光。骑士的神态优雅，自然，微微抬着头，表情柔和，闭着眼睛，正在静静享受着风带来的，原野的香气。他的额头光滑而饱满，如同大理石雕出来一般优美，所有的一切都会让人联想到高贵这一名词，就像是人们在赞颂远古的骑士一样。

　　在他的背后，发出了一些响动，另一个人慢慢攀登上了山峰的最高点，骑士站立位置的背后，大约有十丈远的地方，他看到了骑士，站住了脚步，微微有些喘息。骑士听到了动静，但是，没有回头。

　　“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早就到了，我还以为到了正午的时候，你才会出现。”刚刚上来的人微笑着说道，“我们见面了，格兰特骑士。”

　　格兰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无限留恋的轻轻吐了一口气，好象这是他最后一次享受这美妙的呼吸了，然后，他睁开了眼睛，转过了身子。

　　“没有这个必要，乌拉特。”格兰特的手放在了剑上，“时间已经不是问题了。”

　　“不，恰恰相反，”乌拉特友好的笑着，好象在面对一位老朋友一样，“时间很重要，日蚀的时间，我知道你想依靠日蚀来击败我，不过，我并不担心。我只是奇怪，”乌拉特抬头看了看天空，“为什么你不等到日蚀才出现，还有一会，日蚀就要发生了。我愿意等到日蚀的时候，这样对你比较公平。”

　　格兰特摇摇头，说道：“不，我说过，时间并不重要了。而且……我希望我们能提早完成这场决斗，免得……”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

　　“免得雷斯被卷进来？”乌拉特说道，“原来你也很珍惜他，甚至超过了对自己命运的关心。雷斯是一个好的骑士，或许将来会是……”

　　“能答应我吗？”说着，格兰特将长剑竖到了胸前。

　　“我会让你满意的。”说着，乌拉特也抽出了长剑，姿势和格兰特一模一样，两个骑士用这种古老的方式表示着对对手的尊敬。

　　“开始吧……”

　　突然，闪电般的剑光闪过，如同山顶上一个霹雳一般，夺人二目，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响，如同天空中的炸雷。两个人缠斗到了一起，剑光缭绕，罡风逼人，顿时，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杀得是日月无光，惊天地，泣鬼神！剑对剑，骑士对骑士！这样怎样的一场搏斗啊，天色甚至都在一瞬昏暗了下来，山峰上被一层厚厚的风沙包围着，笼罩着，阴影中，却始终有两团耀眼的白光在闪烁着，或分开，或聚集，每一次碰撞，都在山谷中形成巨大的回响，久久不散去，气势逼人。那些所谓参加比武大会的骑士，看到这个场面简直可以羞死，发誓不再敢自称为骑士，那明亮的剑光，甚至形成一道可观的光柱，破上云霄！

　　忽然，两个人簌的分开，分立在陡峭的悬崖两边，静止不动。格兰特长剑竖立，剑柄高过头顶。乌拉特双手握着重剑，剑尖斜斜指着地面。

　　风止了。

　　寂静中，格兰特轻轻挥动了一下长剑，口中开始念念有词。乌拉特当胸横过了重剑，嘴角边露出了一丝微笑。

　　猛的，狂风又起！

　　格兰特的浑身忽然散发出一股白色的光芒，如针芒般丝丝向外扩散着，随着他的念动，那光芒越来越盛，直到最后，光芒将他完全笼罩，光芒的中心，只剩下了一个模糊影子。而在乌拉特周围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光环，将乌拉特包围在中心，那光环，缓缓旋转着，在地面上形成一个复杂的图形，充满了古朴的花纹，深奥的文字。

　　忽然，围绕在格兰特周围的光芒急剧收敛，瞬间，变成了聚集在剑尖上白炙的一点！格兰特大喝一声，挺剑直刺！剑上顿时啸声大做，如龙吟，如雷鸣，空气中发出了一阵轻微的爆裂声，势不可挡！

　　“神圣光环！阻！”乌拉特呼喝道。大地上的光环升了上来，形成的光的幕墙，两股力量一接触，立刻发出了可怕的炸响，如同一个奔雷，轰轰的传开，在山谷中不停回荡着。

　　冲击的力量被阻挡住了。格兰特的长剑遇到了光墙，竟然不能在进入半分，无数的流光从剑尖上发散出，从光墙的四周疯狂的流散开，消失在乌拉特的背后。

　　“不成的，格兰特。”乌拉特露出一个微笑，静静说道，“你的力量到此为止了。”

　　格兰特剑上的光芒正在剑尖消退。忽然，格兰特又开始了念动，嘴唇在动着，一阵轻微的咒语声传过来。

　　“你还不明白吗？”乌拉特冷笑着，“这不管用……即使你……”忽然，他的脸色一变，说道：“不对！”

　　他听到了一阵低语，是格兰特发出的声音，但是，细细的听，却又有些不同，在这低语中，似乎多了些什么，准确的说，是多了一种声音，另一个正在念动的声音，和格兰特的声音纹丝缝合，就像是同一个人发出的，但是，那声音却是发自乌拉特的背后！

　　乌拉特猛的转过了头。果然，在他的背后，已经出现了另一个人，正在念动着同样的咒语，他半跪在地上，双手握剑，长剑插在土中，额头低垂，触碰着剑柄。乌拉特脸色大变！

　　“骑士合唱！”

　　那个人抬起了头，正是雷斯道玛！

　　“不错！”雷斯的眼中射出的灼热的光芒，“受死吧，乌拉特！”突然，他抽出了长剑，长剑上正泛着明亮的光芒，与此同时，格兰特长剑上的光芒消失了，而雷斯长剑已经幻化成了白光，那白光，直刺入神圣光环的深处。神圣光环碎裂开来，大地被一片白光所笼罩，顿时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第十五章 天石

　　骑士的力量分为八种。
　　力量之间，也不是简单的迭加，两种力量融合到一起，会产生四倍的威力，三种力量，威力上升到十六倍，依此类推……

　　但是，骑士的力量，虽然强大，却很难掌握。通常一个骑士一生中，能拥有一种力量就是一个相当的奇迹了，更何况是两种，三种。传说中也只有一位屠龙骑士，掌握了四种力量，那也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另一种可以增强骑士力量的方法，就是骑士合唱。

　　骑士合唱，将相互的力量迭加，能够产生同样的威力。但是，骑士合唱也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障碍，且不说合唱的精确同调性，两个骑士尚可以勉强达到，但是，三个人合唱，四个人合唱呢？所以，就算是远古的传说中，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超过三个人以上的骑士合唱，毕竟，人和人的心都是不一样的……

　　但是，就算是两个人的合唱，其产生的威力，已经足够巨大，巨大到击败深不可测的乌拉特。这就是格兰特所计划的，唯一可以取胜的机会。当充斥着世界的白光散尽，尘埃落定，世界重新恢复了本来的颜色，而那神圣光环早已经碎裂成无数光点的时候，雷斯知道，格兰特的计策成功了。

　　“都结束了……”雷斯喃喃说道，似乎不太敢相信这奇迹般的成功，“一切……都结束了……”忽然，他的眼前浮现出了蔚蓝的大海，还有洁白的沙滩……

　　血，在雷斯的脚下，出现了一滩血，茵红的血，还不断有血正在往下滴下来。雷斯的长剑，已经深深刺入了对方的胸膛。此时，他没有感到兴奋，也没有感到复仇的快感，只是微微的乏力，仿佛虚脱了一样。

　　“都结束了……乌拉特，都结束了……”雷斯说道，慢慢抬起了低垂的头。

　　忽然，雷斯愣住了，他的脸色死灰，浑身僵硬。

　　面对着雷斯的，不是乌拉特，而是格兰特。雷斯的剑，正刺在他的胸膛上，血顺着剑往下淌着，格兰特的脸色惨白，正看着雷斯，想要苦笑，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却笑不出来。乌拉特已经消失了……

　　“不……不……”雷斯惊恐地后退了一步，本能的猛的拔出了长剑，顿时，鲜血如泉涌一样，从格兰特的胸部喷涌出来。格兰特仰面朝天倒下，喷射的血流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鲜艳的红弧，怪异，亮丽。

　　“为什么会这样……”雷斯喃喃说道。“为什么会这样！”他突然大吼起来，由于惊栗，浑身颤抖着，想要去扶格兰特，但是，被这诡异的变化惊呆了，迈出去的脚步又缩了回来。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乌拉特，该死的乌拉特，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

　　雷斯猛的回过了头。

　　起初，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另一个太阳。是的，那是一团光芒，浮现在空中的光芒，强烈的白光，缓缓向外发散着，光芒的中心，是一个人形，一个穿着如同水晶一般灿烂的盔甲人形。那盔甲，本身放射着柔和的光芒，若隐若现，如雾，如梦，好象是真实的，却又好象是虚幻的，但四射的光芒却圣洁无比……

　　让人联想到了神……

　　突然，倒在地上的格兰特费力地撑起了身子，呆呆地看着，最后，绝望地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这就是天石的真面目。”

　　“说对了，格兰特，”被光芒包围着的人说话了，远的虚无飘渺，“这就是天石，天石，就是神的盔甲！”随着他的话音，忽然，一道白光缓缓从他的背后伸展出来，竟然形成了一只洁白的翅膀，又是一道，第三道，第四道……所有的翅膀舒展开来，如同美丽的大鹏鸟一样，一共是七道光芒，七只美丽而硕大的羽翼在空中飘舞着。

　　如同主神的羽翼。

　　“这就是天石。”他缓缓说道，“这是主神制造的盔甲，盔甲上依附了主神的力量，甚至是他的‘翼’的力量。好好欣赏一下吧，可怜的人，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吧，在你们死之前，能看到天石的真面目，也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乌拉特……”雷斯低低说道，眼中全是血丝，“你最后还是得到了天石。”

　　“不错。”乌拉特说道，从半空中慢慢落到地上，轻柔的如同羽毛一样，优雅的像神一般。“我没有想到，到最后，你们还是逼得我使用了天石的力量，真是不可思议……我低估了你们这些微不足道的伎俩。但是，格兰特，”乌拉特看着格兰特，露出一个冷冷的微笑，“你也失算了，以为我并没有得到天石，所以，才提前出现在这里。”

　　格兰特不由的抬头看了看天空。

　　“别看了，格兰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乌拉特的巨大翅膀如同有生命一样，在他的背后伸展着，舞动着，包围着他。“日蚀的时间还没有到，认命吧，格兰特。”

　　“日蚀？”雷斯也抬头看着天空，太阳此时正悬挂在正当中，散发出光洁而强烈的光芒，没有一丝开始日蚀的征兆。

　　“就像所有的神威一样，天石也有不可避免的弱点。”乌拉特缓缓说道，看着格兰特，“天石不能在日蚀的时候施展其神威，否则将遭到神的诅咒。是不是，格兰特，你看到的古老记载上是这样写的，是不是？”

　　格兰特没有说话，手按着胸膛，只是闭上了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忽然，乌拉特哈哈大笑了起来，声音震耳欲聋。“你以为依靠这个秘密就可以击败我吗，格兰特？你太小看我了，我虽然害怕日蚀，但是，为了能够消灭所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再大的险也值得去冒。更何况，日蚀还没有开始，我还有足够的时间……”他的脸忽然变得狰狞。，“足够的时间杀死你们。”

　　说着，他慢慢向着雷斯走了过来，他走近一步，雷斯就后退一步，手中握着剑，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衫，脸色苍白。

　　“神会惩罚你的。”躺在地上的格兰特瞪着乌拉特，低低说道。

　　忽然，乌拉特停住了脚步。他愣了一下，随即，一个微笑浮现在了嘴角边，那个微笑，在雷斯看来，不由的突然产生了阵阵的寒意。

　　“生和死的选择都是一样的，选择生，或者死，都是同样的代价……或者……”

　　“生比死更加难以选择呢，格兰特骑士……”

　　格兰特愣住了，眼睛中流露出了恐惧。

　　“等一下，这话……”他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突然半坐了起来，直直地看着乌拉特，“我想起来了，这话，是神乌兰临死时候说过的话！”

　　“你还不明白了，格兰特，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乌拉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冷漠的怜悯，好象在看一个受到戏弄的玩偶一样。

　　“我，乌拉特，就是神乌兰。神乌兰，就是我，乌拉特！”

　　格兰特发出了一声呻吟，无力地倒了下去。

　　“不错，整个弑神的计划，是我，乌拉特策划的，或者是，是神乌兰策划的。不过，在这个计划中，我杀死了自己。”寂静中，乌拉特缓缓吐露着这个惊天的秘密。

　　“当我意外的得到了主神的托付，获得了天石那一刻，我就产生了这个想法。每个神都是一个凡人，只不过多了一副主神赐予的‘神体’。是我，引诱四盗贼来攻击我，这样，才能造成天石丢失的假象，当然，我并没有带着天石，四盗贼什么都得不到，而天石的失踪，也可以归咎为盗贼的藏匿……后来，你的出现使事情复杂了，我不得不临时修改了这个计划。当你匆匆赶到神乌兰垂死的现场，看到的那个神秘人，就是我。我故意引诱你来刺杀我，也许你并不知道，你根本无法选择，躺在地上的受害者，是我，站在受害者面前，谋杀神的凶手，也是我。不管你那一剑如何猛烈，最后，只能刺在神乌兰的身上，永远的背负弑神的罪名。”

　　“生和死的选择都是一样的，选择生，或者死，都是同样的代价……”乌拉特狂笑起来，“你别无选择！”

　　出乎乌拉特的意料，格兰特没有愤怒，反而嘶哑地笑了起来，虽然血流如注，但是，眼睛中依然闪烁着不屈的光芒。

　　“你是个愚蠢而贪婪的笨蛋，乌拉特，”格兰特嘲笑道，“或者应该称你为神乌兰。你已经获得了神的力量，却要去追求比神的力量要渺小的多的神威，是不是很笨，是不是很愚蠢？哈哈，哈哈哈……”格兰特笑了几声，脸一抽搐，喷出了一口鲜血，再也笑不下去了。

　　“神的力量？”乌拉特忽然愤怒了，七只翅膀只只张开，鼓荡着剧烈的强风。

　　“神的力量？还不如说是神的锁链！我要神的力量干什么？你以为做一个神就很荣耀吗？作为神，什么都干不了，虽然拥有无上的力量，却要时刻受到主神严厉的约束，这种痛苦你曾经体验过吗？是的，开始的时候，被主神选中，赐予了神的力量，我确实感到很荣幸，也很受宠若惊，准备着为这个世界贡献自己的力量。但是，渐渐的，我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想想看吧，看看大地上正在发生的一切吧！那些渺小的人，只是因为拥有神威，可以为所欲为，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享受着一切，物欲横流，丑恶丛生。凭什么他们可以这么快乐，而拥有神力的我却不行？我想要改变这一切，我要惩罚这些不配得到幸福的权贵，我要让这个世界更公平，但我却根本做不到，因为主神不允许！”

　　乌拉特说到兴奋处，声音越来越高。

　　“主神说神绝对不能涉足世界的事情，哪怕是最不公平的事情，富人欺压穷人，地主剥削农民，骑士讹诈百姓，匪徒侮辱妇女，这一切，都不得干涉，因为主神害怕神滥用权利。可是，看看吧，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我最后感到厌倦了，灰心了，这不是我当初对主神的誓言和信念。”说着，乌拉特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脸上充满了仇恨，慢慢地说道：

　　“我要用自己的力量改变这个世界！”

　　“天石的出现给了我这个机会，正好，我可以摆脱神这个名字对我的束缚，而又可以得到强大的神的力量。果然，由于神乌兰的失职，主神震怒之下，剥夺了神乌兰的神体，但是，却允许了乌拉特弥补自己的过失，去全力追查弑神的凶手，和天石的下落。”

　　乌拉特的目光盯着格兰特。“你，格兰特，就是弑神的凶手，而天石，因为你的死亡，从此将消失，没有人知道它的下落，只会留下美好的传说，让人们还以为天石在某个秘密的洞穴中埋藏着。一切都那么完美。而我，将利用天石开彻底的改造这个混乱而罪恶的世界！”

　　“你只是个变态的自大狂。”格兰特低声说道，“世界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人而改变。”

　　“你错了。”乌拉特庄严的说道，将手臂伸向天空。“世界是什么？我们的世界，只不过是主神美兰尼亚的一个巨大的结界而已。主神以为自己保护了人类，他错了，他保护了人类的躯体，却任凭人类的心灵堕落。天石的威力，将可以打破这个结界，开创一个新的世界……”说着，乌拉特的脸上露出了渴望而痴迷的神态，喃喃说道：“一个不同的世界……”

　　随后，他的目光又热切的转向了雷斯。

　　“来吧，雷斯。你不是也憎恶这个世界吗？你不是也仇恨这个对你不公平的世界吗？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古代骑士的故事吗，来吧，雷斯，到我这边来，我会还给你一个新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你会获得应得的荣耀。”

　　雷斯低下了头，很快，他又抬起了头。

　　“不，乌拉特，我虽然憎恶这个世界，但是，我憎恶它的理由和你不同。”他无畏地直视着乌拉特，“我憎恶它，是因为这个世界充斥了太多想你这样的欲望者，打着正义的旗号，却干着卑鄙的勾当，你和那些持着神威的小人，没什么两样，由你创造的世界，将也被我所憎恶。”

　　突然，乌拉特脸色一变，眉毛竖，霜气满面。

　　“拖住他，一定要拖住他！”格兰特大声喊道，“一定要坚持到日蚀出现，不惜生命！”

　　“就凭你们？”乌拉特冷冷笑着，“就凭你们这几个微不足道的蚂蚁？”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不过，日蚀快要来到了……乖乖的受死吧，你们将成为我新世界的首位牺牲者！”说着，他的翅膀上光芒大现，天空中甚至隐隐出现了轰雷的声音，滚滚奔腾着，气势惊人。

　　“只要拖住一会就可以了吗？”突然，在雷斯的背后，传出了一个冷冷的声音。雷斯回头一看，又惊又喜，随即，心又是一沉。原来，出现在雷斯背后的，是萨莉，她全副武装，紧身的女式狩猎甲，长弓在手，面目如霜，威风而绰约。在她的身旁，赫然站着一个壮汉，手中举着大锤子，表情有些紧张，却很坚定，居然是格雷格！

　　“你们怎么……”雷斯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

　　“萨莉说你有些不对头，”格雷格的身后还背着包袱，朝着雷斯憨厚的一笑，“我一琢磨，就和萨莉偷偷跟着你来了……”

　　雷斯的眼睛模糊了。

　　萨莉没有看雷斯，俏眼依然紧紧盯着乌拉特，丝毫不畏惧。

　　“只要一会就好吗？”她冷冷说着，长箭搭在弓上，稳稳地瞄着乌拉特，“我也不喜欢你那个破世界，一点也不喜欢！”

　　“不要，不要啊！”雷斯突然惊醒过来，大声喊着。

　　此时，乌拉特露出了一个鄙夷的微笑。“无知的人啊……”

　　突然，雷斯眼前一道闪电划过，萨莉的箭如流星一般朝着乌拉特飞去！

　　※※※

　　瞬间，七翼收拢在一起，保护着乌拉特，形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光芒四射！箭消失了……

　　“萨莉，萨莉！”格雷格喊着，向萨莉扑了过去。而萨莉的胸口上，插着一只箭，萨莉的表情有些古怪，似乎有些不相信，低头看了看那只还在兀自摇摆的箭，血，正从胸膛中流出来。

　　“萨莉，萨莉！”格雷格惨叫着，好象那只箭插在自己的心上一样。

　　“格雷格……”萨莉终于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身体摇晃着，一手按着胸口，一手费力地伸向格雷格“我疼，格雷格，我疼……”忽然，萨莉的头向后一仰，手臂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倒在了地上，慢慢的，软软的，如同秋天的落叶一样，在风中盘旋着，悄然飘落。

　　“生，或者死，都是一样的，愚蠢的反抗只能带来更大的痛苦。”乌拉特重新张开了羽翼，傲慢地说道。

　　“我和你拼了！”一向老实憨厚的格雷格此时像换了一个人，眼睛血红，须发皆张，如同猛兽一样，举着沉重的大锤子，呐喊着，向着乌拉特冲了过去。雷斯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等到反应过来，想要阻止格雷格，已经太晚了。乌拉特的姿态都没有变一下，但只听见一声沉重的闷响，好象数根骨头被碾碎般令人感到恐惧，格雷格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激起了一阵阵的尘土。

　　“不！格雷格！”雷斯发疯般一样冲到了格雷格的面前，起初，他还以为格雷格只是摔了一跤，但是，等他看到格雷格，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格雷格的嘴角不断有鲜血渗出来，一直染红他那宽阔的胸膛。

　　雷斯跪了下来，握住了格雷格的手，那手，正在慢慢变冷，生命的气息正在从那朝气蓬勃的躯体中渐渐消散。雷斯的喉咙像堵着什么，心几乎要迸裂出来。

　　“雷斯……”格雷格低低呼唤着。

　　“我在这里，格雷格，我在这里……”雷斯想要扶起格雷格，但是，格雷格的身体发出了咯啦咯啦的声音，仿佛脊椎骨已经寸寸尽断。

　　格雷格的眼神呆滞而散乱，艰难的伸出了一只手，仿佛在寻找着什么。雷斯顺着他的手看去，是那个包袱。

　　“你的盔甲……”

　　生命之火正在慢慢熄灭。

　　“别忘了你的盔甲……”

　　格雷格死在了雷斯的怀中。

　　突然，一切是那么寂静。这一刻，世界似乎不存在了，萨莉不存在了，格雷格不存在了。雷斯闭上了双眼，感到嘴里满是血腥味道，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浑身在发颤。

　　“代价，雷斯，这就是代价。”乌拉特缓缓说道，“因为你的关系，他们都死了，现在，你该满意了吧？”

　　“天啊！”雷斯的胸膛迸裂出一声悲鸣，那已经不是人的声音，凄惨而疯狂。雷斯狂喊着，近乎疯狂的状态，抬头看着天空，泪流满面。

　　“天啊！这是什么世界啊！神在哪里？正义在哪里！回答我啊，可恶的天啊！”

　　乌拉特笑了，轻轻地笑着，随即变成了哈哈大笑，声音响澈了整个天空。

　　“你还是那么天真吗，雷斯？放弃幻想吧，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这个世界没有神，只有力量！正义是什么？我就是正义！”

　　“错了，正义就是正义。”忽然，奄奄一息的格兰特躺在地上，慢慢吟唱着。

　　“正义啊……骑士的力量之光，正义之光显现吧……”

　　“我也曾经相信过正义，”乌拉特抬着头颅，看着天空，洁白的翅膀在空中缓缓舞动着，是那么美丽无暇，“可是正义从来没有出现过，从来没有！”

　　格兰特的眼睛此时非常明亮，最后的生命之光正在熊熊燃烧着。

　　“正义啊……骑士的心灵之力，正义之力爆发吧……”

　　“唱吧，唱吧……”乌拉特冷笑的看着格兰特，“你还能有什么可以拿出来的呢，格兰特，你只不过是个骑士，一个充满幻想的可怜骑士……”

　　这个时候，雷斯站了起来，慢慢跨过了格雷格早已经冰冷的尸体，双手握着剑，那剑好象此时变得沉重无比，剑尖拖在地上。

　　“正义啊……骑士的荣耀之泉，正义之泉涌现吧……”雷斯也慢慢的吟唱起来，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渴望。

　　“骑士合唱。”乌拉特淡淡笑着，“好吧，我成全你们，让你们在自己圣洁的吟唱中结束生命吧。”说着，乌拉特的形象慢慢雾化了，最后被天石散发的光芒重重包围着，看不清形象，若隐若现，只有那七只光翼越来越鲜明，放射出来的光线越来越强烈，使得太阳在一瞬间也失去了光彩。

　　“我的精神，我的躯体，我的意志，我的信念，”格兰特低低念着，“还有，我的灵魂，我可以奉献的一切，拿去吧，给我最后的力量……”突然，格兰特抬起了头，盯着乌拉特，“乌拉特，让你见识一下，骑士最后的力量，牺牲之力！”

　　突然，格兰特的身体碎裂开了，粉碎成了无数晶莹的光点，旋转着，急速向空中飞升着，如同光的旋风一样。但是，那吟唱却没有消失，相反的，徒然强烈起来，变成了整个大地的合唱，和着雷斯的吟唱，充斥着整个天空，气势雄浑，悠扬而嘹亮，如龙吟，如凤鸣，骄傲地在蓝天中盘旋着，回荡着。

　　此时，雷斯的身体发出了浅浅的光芒，他的长剑，高举向天空，剑上的光芒，已经冲破了云霄！

　　“守护我吧，格雷格，为我祈祷吧，萨莉，”雷斯喃喃说道，光芒让他的面容变得柔和无比，如同古代的骑士一样神圣。

　　“正义啊……骑士的不老信念……让正义的信念扫荡一切污浊的灵魂吧……”

　　三倍骑士合唱！这就是格兰特的牺牲之力！他舍弃了自己的一切，换得了宝贵的另一个合唱力量，生命的吟唱！

　　雷斯发出了连自己也陌生的怒吼，那吼声，不是出自他的喉咙，也不是出自他的胸膛，而是来自他灵魂的最深处！长剑上卷起了狂风，爆发着光芒，那足以摧天毁地的最终力量，直直地指向了乌拉特的胸膛！

　　※※※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雷斯感到了胸膛的寒冷……

　　这真是奇怪的感受，没有疼痛，没有恐惧，只有寒冷。

　　……

　　雷斯此时忽然感到出奇的平静，似乎刚才的奋力一击，已经使用完了他全部的力量，全部的感情，只剩下一个毫无知觉的躯壳，以至于乌拉特的剑刺入他的胸膛，都没有任何感觉，只能感到那一瞬间的冰冷……雷斯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膛，鲜血正从那里汩汩的流出，可是，雷斯却没有任何感觉。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死亡都是寒冷的开始吗？

　　雷斯、格雷格、萨莉，还有格兰特……他们即将成为过去，成为被人遗忘的故事，以后，将是乌拉特统治的另一个世界，寒冷的世界，就像是雷斯现在感觉到的一样……

　　一切都结束了……

　　乌拉特的形象又慢慢在光团中显现出来，他的手中，拿着一柄长剑，依然还有鲜血从上面缓缓滑落下来。他看着兀自屹立着的雷斯，并没有流露出兴奋的表情，只是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

　　“好美……“乌拉特喃喃说道。雷斯如同僵尸一般，木然地抬起了头，随着乌拉特的目光，看着天空，此时，天空似乎开始有些阴暗了，雷斯投射在地上的影子，也变得隐隐约约起来。

　　“日蚀开始了……”乌拉特盯着天空中的太阳，感慨道。果然，原来光明无比的太阳，此时正在开始出现一些黑影，从一角慢慢向中心蔓延，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缺角，就好象是夜空中的月亮一样。

　　乌拉特微微摇着头，看着神情呆滞的雷斯，说道：“你们终于还是没有能阻止我，没能等到日蚀的发生，挣扎到此为止了。这么多的牺牲……”乌拉特缓缓看着倒在地上的两具尸体，“这么多的无谓挣扎……可惜……日蚀还是来迟了一步……”

　　雷斯想再次拿起自己的剑，才发现剑已经寸寸尽断，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剑柄。哐镗一声，剑柄落在了地上，仿佛这个剑柄，雷斯也捏拿不住了，他摇晃着，终于喷出了一口鲜血。

　　“等到太阳完全被遮蔽，神的诅咒将降临……”乌兰特喃喃朗诵道，“就是这个秘密，害死了多少人……可惜……”他低头俯视着雷斯，“你们等不到这一刻了。”说着，他露出了一个怜悯的微笑，“再见吧，雷斯，一切，都结束了……”

　　雷斯闭上了眼睛。

  最终章 神

　　经过了漫长的旅行，郁郁寡欢的契夫回到了最大的城市：奥玛里。
　　在马里夫的时候，他已经给自己的兄弟写了一封简短的信，这是他平生中动笔最困难的一次，撕掉了无数的纸张后，他还是将玛尔可兰死亡的恶讯送了出去。此刻，契夫无事可做，呆在奥玛里的旅馆中，静静地等待着悲痛的亲人的到来。他的面前，又铺开着淡黄色的纸张，鹅毛笔粘着褐色的墨汁。习惯性的，契夫提起了笔，对于这次奇异而悲惨的经历，他觉得有必要记录下来，然后，存放到冰岛的图书馆中，等待着后人的发掘。

　　契夫写的很快，渐渐的，优美的字迹遍布了整个纸张，这项工作，暂时让他忘却了痛苦，这个时候，窗外传来了一阵喧闹声。契夫从窗口伸出头去，看到了大群大群的骑士，他们都穿着白色的盔甲，排着整齐的队列，手中举着长剑，骑在马上，缓缓的从街市上整齐的经过，在他们的背后，跟着另一队修女，唱着悲切的歌，手中捧着洁白的鲜花，向四处撒去。他们一直朝着奥玛里最大的教堂走去，而远处教堂尖顶上，传来了阵阵低沉的丧钟。

　　这是一个隆重的葬礼，骑士的葬礼。几乎全城的人都跟在这只队伍的后面，在哀悼，为英雄的骑士长索拉亚阁下送行。契夫平静地看了一会，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场面却丝毫不能感动他，却让他有些沉重，他回头看了看摆在壁炉上方的那个小小的精致骨灰盒。

　　“今天也是你的葬礼，可兰，也有人为你悲痛，我的侄子。”

　　此时，旅馆的门外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还有隐约的妇女的哭声。契夫慢慢从桌子旁边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衫，他知道，可怜的父母已经赶到了，契夫不得不鼓起勇气，面对这令人心碎的场面。

　　楼梯上已经传来了脚步声。

　　天色有些阴暗。本来晴朗的天空开始有些灰蒙蒙了，契夫又看了看窗外，喃喃说道：“哦……原来日蚀已经开始了……”

　　这个时候，门被推开了。

　　※※※

　　天上传来了一声咒语，虽然轻微，但是，临死的人听觉总是非常敏锐，雷斯清楚的听到了。

　　“阿鲁玛之翼，喾脎黎、揠荑拉！”

　　“不，这不可能！”突然，乌拉特的脸极度的扭曲，似乎发生了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加里卡之翼，挲缔亚、克里那克里！”

　　突然，天空一下子，毫无征兆的暗了下来，如同黑夜猛的扑向了天空，而太阳，已经被黑影完全的遮蔽住！

　　“这不可能！”乌拉特嚎叫着，即愤怒又惊恐，他想收回天石的神威，但是，一切都太晚了。乌拉特身后七只翅膀忽然变换了颜色，圣洁的白色光芒急速的褪了下去，变成了黑色的翅膀，在空中恐怖的舞动着，好象发了疯一样。那翅膀，扭结着，扭曲着，挣扎着，相互之间还在拼命撕打着，好象是恶魔的舞蹈一样。乌拉特被翅膀拽到了空中，发出了可怕的尖叫声，突然，所有的翅膀收拢了起来，这次，它们不再保护天石的主人，而是紧紧的缠绕在他的身上，令他无法动弹。

　　“救救我，雷斯，救救我！”乌拉特因为恐惧，眼珠几乎瞪出了眼眶，已经完全不像人的表情，他喊叫着，早已经失去了平时的优雅和从容。

　　“救我啊！”

　　一道明亮的火焰腾空而起！

　　随后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所有的翅膀都开始熊熊的燃烧，发出灼热的光芒，那火焰，如同来自地狱的最深处一样，散发着死亡的热量，一直烧灼到灵魂的最深处！那个自称为神的人，此时却变得痛苦不堪，身体抽搐着，发出可怕的尖叫声，却无法摆脱紧紧包围他的烈火。那火焰越烧越旺，发出强烈的光芒，在黑夜中如同一颗明亮的火流星一样，最后，那光芒直至让人无法直视！在那一片眩目的亮光中，天石带着它的主人，轰然爆发了，在一阵巨大的，如雷鸣的响声过后，无数的黑色灰烬从天空中慢慢飘洒了下来，落在了地上。

　　大地、天空……重新恢复了平静。

　　雷斯的意志也是一片空白。他慢慢的跪了下来。

　　许久，雷斯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在阴影中开始恢复了一丝的光线，大地又朦朦胧胧的清晰了起来。雷斯的喉咙动了一下，但是说不出话来，他以为自己已经疯了，双手抱住了快要爆裂开的脑袋。

　　“该结束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一个雷斯从来都没有听到的声音从天空中传来，那声音，是那么清朗，那么动听，如同神曲一样深入灵魂。随后，一团柔和的光芒从天上降临下来，落在了雷斯的面前，光芒中，一个俊秀优雅的人形若隐若现，看不清楚他的面貌，因为他的全身都隐藏在那温暖的光芒中，只能看到阴影中的一个绝美的轮廓。他的背后，优雅地伸展着七只洁白而宽大的翅膀。

　　主神美兰尼亚。

　　美兰尼亚似乎读出了雷斯的疑惑，盯着他那痛苦的面孔看了一会，嘴边出现了一丝温和的微笑。

　　“我所做的，只是利用‘翼’的力量，将日蚀的时间提前了一些。”

　　雷斯发出了一声呻吟。是的，主神是世界的主宰，是万能的世界之神，当然只有他，才有能力改变太阳、月亮和星辰的移动。

　　美兰尼亚看着满地黑色的灰烬，站了许久，微微有些感慨，也有些伤感。

　　“从一开始，我就产生了怀疑，”美兰尼亚说道，“这个世界居然会出现弑神这种如此胆大妄为的事件，说实话，我确实愤怒了。”

　　美兰尼亚顿了一顿。

　　“而且，被杀的神，恰恰是拥有天石的神。如果天石被人类利用，其后果比弑神更加严重。曾经有一度，我差点就被神乌兰的诡计给迷惑住了，但是，他忘记了一点，我是主神，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秘密可以逃过我的双眼。可是，后来我又改变了主意，决定等待着事情的发展。”

　　“你可以直接制裁他的。”雷斯轻轻地说道，感到浑身虚脱乏力，这种感觉来自灵魂深处。

　　“制裁？”美兰尼亚摇了摇头，“制裁一个神？不……这是神的丑闻，制裁他，就等于在诋毁我自己。”他看着雷斯，缓缓说道，“这样不更好吗？让它自然的发生，然后自然的消亡。雷斯，你太年轻，也不懂得神的法则。对于神来说，力量是一种艺术，让自然来毁灭，让天石的弱点和人性的阴暗来摧毁得到天石的人，而不是利用我的力量，这才是神的规则。我所做的，只是轻轻的拨动一个因素，然后，一切就自然而然的进行了。”

　　不知道为什么，雷斯感到自己有些想要呕吐，干咳了几下，却吐不出来。他看着格雷格和萨莉的尸体。

　　“你可以早一些的。”雷斯喃喃说道。

　　“为什么呢？”美兰尼亚挑了挑细长的眉毛，反问道，“是为了个人的死活吗？个人的死活，对于整个弑神事件来说，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因素，对于一个神来说，每天大地上都有死亡在发生，而神是不会去阻止它的，因为死亡也是世界的规则之一。”

　　雷斯的胸膛在不断起伏着。

　　“天石确实是一个错误，我所创造的错误。”美兰尼亚有些消沉，慢慢说道，“作为主神，我也有一定的好奇心，我只是想知道，自己能够制造出的神威极限在哪里，于是，就诞生了天石。但是，我修正了这个错误。”美兰尼亚看着雷斯，“你们应该为此牺牲而感到荣幸，神乌兰有一句话是对的，生和死的选择都是一样的，选择生，或者死，都是同样的代价……知道天石秘密的人，无可避免，都要死，这样对世界更有利。虽然选择了死，但是，意义却不一样。”

　　“雷斯，”美兰尼亚看着雷斯，说道，“现在，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有你了。”

　　雷斯冷冷地看着美兰尼亚，“你也要让我死吗？”

　　“不，”美兰尼亚的微笑非常柔和，“恰恰相反。神的规则之一，神不会干涉人类的死，当然也不会干涉人类的活。不过，我们换稍微改变一下方式，如果你愿意守住这个秘密，那么我可以考虑让你继续活下去……”

　　又是交易！

　　雷斯忍不住了，尽管他面对的是主神，尽管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但是，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住口！”雷斯吼道，“你！美兰尼亚！你根本不配做一个神！”

　　主神美兰尼亚愣住了。

　　雷斯用尽了全力，站了起来。他不要仰视美兰尼亚！

　　“就是你们这些自封为神的家伙，为了私欲，害死了多少无辜的人！就是你们这些自私的神，让世界充满了交易，肮脏的交易！就是你们这些冷血的神，让人们的心中是一片冰冷，看不到希望。看看吧，睁开你那高贵的眼睛好好看看吧，这个世界里面到底都有些什么！”

　　美兰尼亚没有回答。

　　雷斯鼓足了最后一口气，昂着头，摇摇晃晃，蔑视着从美兰尼亚的身边走过，愤怒支撑着他，他不愿意在美兰尼亚的面前死。

　　此时，太阳慢慢挣脱了日蚀的阴影，重新恢复了自己的光彩。突然，雷斯的双眼被刺得好痛，在他倒在地上的时候，依然能够感到满目的、眩白的光……

　　※※※

　　故事应该结束了。作为我们这个故事中的主角，他们也许只能沉没在历史的海洋中，躲藏在冰岛图书馆某个角落的卷轴中，渐渐被人所遗忘。人们只是依稀记得，曾经发生过一起严重的弑神事件，而为了这个事件，有无数高贵的骑士付出了生命，他们将永远得到人民的爱戴……

　　但是，作为忠实的记录者，还有必要交代一些无关轻重的事情。

　　那是在雨季的最后一场暴雨中。亚非拉荒原。

　　雷斯并没有死，他正在雨中急急的奔驰着，一心想赶回自己的小屋，浑身被淋的湿透，不过雨水没有那么冷了，显然夏季就要到来。

　　在路的尽头，站立着一个人。他穿着黄色的长袍，静静地站立在雨中。那长袍的质地极好，雍容华贵，丝般柔滑，在风中摆动着，非常飘逸，雨水坠到长袍上，却纷纷滑落，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障碍阻挡着雨水。显然他正在等着什么人。

　　可是，这里除了雷斯，就再没有别人了。雷斯先是皱着眉头看了一会他那奇异的，非人间所有的魔法长袍，然后，放慢了马的步伐，慢慢从他面前走过。那个人抬起了头。

　　“我是神兰斯，”他缓缓说道，“能稍微停一下吗？”

　　“我很忙。”雷斯淡淡地说道。

　　兰斯笑了。“我常常对祭司说这句话，不过还是头一次听一个凡人对神这样说话。”

　　“你有什么事情吗？”雷斯没有笑，甚至有些敌意。

　　“我知道，”兰斯沉思着，说道，“自从弑神事件之后，你就对神产生了反感，不过……”他抬起了头，看着雷斯，“你也应该知道，主神美兰尼亚不是一个自私的神，他检讨了自己的错误，在我们这些神，还是第一次听到美兰尼亚的忏悔。你难道不觉得，这个世界已经开始变化了吗？”

　　“我不知道。”雷斯有些动摇了，兰斯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严肃和冰冷。

　　“那么，起码你应该知道，主神治愈了你的伤，还利用‘翼’的力量，复活了你的朋友。这在主神，也是第一次。”

　　“可是，他并没有复活格兰特骑士。”雷斯反驳道。

　　“这不能怪主神，”兰斯微微责备道，“格兰特使用了骑士的牺牲之力，他的灵魂，已经消失了，主神也没有办法。”雷斯低下了头，有些伤感。

　　“说到你的朋友，”兰斯说道，“我没有看见他们。”

　　“他们……”这个时候，雷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他们去了欲望海，那里的天气更适合一个铁匠。”

　　“真遗憾……”兰斯摇摇头，“我以为你会和他们一起去的。”

　　“其实，”雷斯慢慢说道，脸上露出了温柔的表情，“友谊是不分远近的，心也不会因为距离而寂寞。”

　　“是啊，友谊可以忽略距离，但爱情不行。”兰斯笑了笑。雷斯也笑了，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格雷格高大的身影，在他的身旁，一定还如影相随着一个窈窕的身影。

　　气氛忽然变得好了。

　　“主神有个建议，托我转达给你。”兰斯话题一转，说道。

　　“我听着呢，神兰斯。”

　　“主神和我讨论了一下，他认为你可以做神，”兰斯看着雷斯，注意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变化，“神雷斯，这个名字听上去不错。”

　　雷斯摇了摇头。

　　兰斯看上去并不吃惊，好象已经预料到了，于是又开口说道：“我知道你已经对神失去了信心。不过，我倒是有另外一个建议……”

　　“我不会接受的，无论是神，还是其他的什么，也别提神威。”

　　“听我说完，”神兰斯耐心地说道，“既然你对神这么有成见，不如做神的监督者。”

　　“神的监督者？”

　　“是啊，”兰斯微笑道，“我建议主神将他的提拉尔之翼的能力赐予你，让你拥有制裁之光。怎么样，想不想继续揭露神的罪恶？”

　　“这个……”雷斯喃喃道，犹豫了，“我得考虑一下……”

　　“没关系，我等着。”神兰斯宽容地说道。

　　雨下的更大了。

　　这是一个多雨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