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尽头―――记‘银河英雄传说’

　大获全胜的莱因哈特本该欢欣鼓舞地迎接劳苦功高的吉尔菲艾斯，可是已有一面无形的墙，悄悄挡在最知心的两个朋友之间。
　　
　　什么事？
　　
　　小莱在明知故问。当日他就知道，如果吉尔菲艾斯在身边，威斯塔特行星事件就会是另一个结局。但是，当时在他身边的人，是奥贝斯坦。
　　
　　这是事实吗？吉尔菲艾斯有些激动，他想听到的答案是：不是……
　　
　　是事实。莱因哈特没有否认也没有解释，谁出的主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完全有能力否决这个残忍的提议而挽救200万生命，但是他没有。他甚至没有因此把奥贝斯坦革职，而是继续接受他的参谋，意味着他已经认同了他的理念，所以，他没有什么好为自己解释的，就算面对的人是小吉。
　　
　　我一直认为莱因哈特阁下所追求的霸权意义在于，建立现在的银河帝国--高登巴姆王朝所没有的公正。把无辜的人当做牺牲品，双手沾满血腥，不管你认为有多正当的理由，仍然洗不掉这个污点，莱因哈特大人！像您这样的人，何必为了一时的利益，陷自己于不义呢！？
　　
　　一向对莱因哈特恭顺友好的吉尔菲艾斯难得如此犀利，更要命的是，他的每一句话都刺中了小莱的痛处。让伤痛更加伤痛。被刺的狮子竖起了满头的鬃毛。
　　
　　吉尔菲艾斯，别人不知、难道你也不知？！我的无奈我的愧疚我的尴尬……你明明知道，只有你一个人（或许还有一个）可以如此指责我，但是事已至此，难道我能认错忏悔吗？为什么，你就不能谅解我一下呢……
　　
　　吉尔菲艾斯，你以为你是我的什么人？
　　
　　恼羞成怒的莱因哈特射出了最犀利的眼神。他不是想破坏这份最珍贵的友情，他只是，已经有了身居上位者的极度自尊。
　　
　　吉尔菲艾斯的眼神黯淡下去。本来……本来我以为，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可以帮助你劝告你保护你……他的态度恢复了一贯的沉稳恭顺：我是阁下您最忠实的部下，罗严克拉姆侯爵……

　奥贝斯坦的二号人物论，就像他对威斯塔特行星事件的态度一样，理论和现实充满了悖论。
　　
　　一个组织到底是不是需要二号人物？见仁见智。用的好，就是左膀右臂；反之，则祸起萧墙。
　　
　　吉尔菲艾斯，却是个完美的二号人物。这一点，莱因哈特知道，安妮罗杰知道，罗严塔尔、米达麦亚知道，提督们知道，士兵们知道，甚至作者、读者都知道，可就是奥贝斯坦大人忧心忡忡。
　　
　　奥贝斯坦其实是个相当公正的人，他对小吉的才能和人品并无偏见，他更介意的其实是小吉本身的影响力，尤其是对莱因哈特。在奥贝斯坦看来，小吉的道德感与亲和力在霸业初期固然能够聚集人气获得口碑，但是随着整个集团的成长发展，他的功绩和威望会渐渐变成功高盖主，而他与莱因哈特的友谊，超越了君臣的界限，只会让未来的霸主变得软弱，感情用事。
　　
　　奥贝斯坦的进言虽然未能让小莱信服，却多少有了影响，尤其在小吉让他自尊受损的时候。他想给好朋友一个小小的惩戒。于是，他又做出了一个让自己懊恼一生的决定。
　　
　　我是吉尔菲艾斯一级上将，以前我一直可以带枪的，为什么今天……
　　
　　吉尔菲艾斯终于没忍住这个问题，但是又随即释然，不去为难小小的卫兵。这是朋友的一次小小任性，还是君主的严厉警告？他已经没有时间和机会去寻找答案了。
　　

莱因哈特元帅升帐，享受着胜利者的荣耀和权力。他可以大度地宽恕卓有才能的法伦海特提督，收为己用，也可以俯视战败者的尸体，作为霸权在手的标志。可惜他忘了，不是所有的失败者都那么豁达，也不是所有的失败者都变成了尸体。
　　
　　安森巴哈准将曾经是布朗胥百克公爵的心腹，也可能是唯一忠实于他的部下，虽然他效忠的对象根本配不上他的忠诚。他的竭力辅佐只落得个忠言逆耳，甚至因一言之过而被公爵无情地囚禁。他实在很可怜。作为助手，他没有吉尔菲艾斯那样的实力和人格力量去感染主君；作为谋士，他也没有奥贝斯坦的冷酷和坚忍，足以说服主君。他无力纠正公爵的错误，只有苦苦支持，直到支持不住，然后，宁肯杀了公爵以保存他的尊严，再以同归于尽的觉悟为他报仇。
　　
　　就算是愚忠，也是一种忠诚，叫人无言以对。
　　
　　在那一瞬间吉尔菲艾斯扑了上去，让炮口失去了准星，但是安森巴哈准将的戒指光束枪却不可能找不到目标，因为它已经抵到了胸口。
　　
　　光芒。那是死亡的光芒。吉尔菲艾斯用鲜血证明了他的友谊，却把莱因哈特一个人留在黑暗中。
　　
　　如果，他的枪没有留在卫兵那里……
　　
　　除了垂死的吉尔菲艾斯，恐怕每个人都想到了这一点，尤其是莱因哈特。
　　
　　这个红发的挚友从他们少年时代相逢的那一天起就保护着有许多敌人的他，无怨无悔地做他肝胆相照的朋友，并且包容着他的任性。朋友？不！齐格飞-吉尔菲艾斯对他而言远超过朋友、兄弟！而他却想将这么一个人只当作一个部下看待！如果吉尔菲艾斯身上有枪，那么，暗杀者在拿起武器的一瞬间就会被射杀，吉尔菲艾斯也就不必用血肉之躯来为他遮挡，而让自己倒在血泊中了！
　　
　　没有如果。
　　
　　吉尔菲艾斯请求莱因哈特原谅他即将离去，或者，他真正想要请求原谅的那个人并不是小莱，而是远方的安妮罗杰。―――他用生命守住了安妮罗杰的嘱咐，从始到终都是莱因哈特的好朋友。阳光下的那抹金色渐渐消失在他的眼中。
　　
　　请你……一定要得到整个宇宙！
　　
　　濒死的吉尔菲艾斯依然是最了解莱因哈特的人。骄傲的莱因哈特已经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如果没有一个富有挑战性的目标在前方指引，他会一蹶不振。如果想要的话就去拿吧，朋友！有了这一次教训，你应该会成为一个真正的明主。我虽然死去，仍然可以看着你前进。
　　
　　吉尔菲艾斯的话莱因哈特再也听不到。他在战栗中永远地失去了半个自己。
　　

只剩下一半灵魂的莱因哈特把自己锁在死去的吉尔菲艾斯身边，让智勇双全的提督们一筹莫展。
　　
　　但愿罗严克拉姆侯爵能节哀顺变，尽快恢复正常，不然的话我们所有人都会跌入银河的深渊，大家一起毁灭！
　　
　　罗严塔尔的话一针见血，所有人都在罗严克拉姆这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这些人正是因为团结在黄金狮子旗下，才能发挥出所有的力量，旗帜一旦倒下，便可能前功尽弃。
　　
　　这个道理提督们明白，奥贝斯坦更明白，虽然由于他应对吉尔菲艾斯的死付上一点责任而被同僚们排除在外，但是对于不需要友谊和原谅的奥贝斯坦来说，这个完全不是问题。
　　
　　他又一次证明了，一个能干的参谋不需要讨人喜欢。
　　
　　你们去把杀害吉尔菲艾斯提督的凶手抓出来吧！
　　
　　提督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会可怕到这个程度。难道你想利用这次事件铲除异己吗？
　　
　　没错。奥贝斯坦连眉毛也没动一下。李典拉德公爵我们迟早都要把他除掉，他对罗严克拉姆侯爵也一样，早就准备好阴谋了。
　　
　　这样不是故意陷害他吗？―――提督们尚有军人的廉耻之心，还没达到政客的冷酷绝情。
　　
　　你们只要赶回去逮捕李典拉德公爵，夺取国玺，便能确立罗严克拉姆侯爵的独裁权。所谓权力，不在于争取时所用的手段，而在于如何运用才能使之正当化。
　　
　　奥贝斯坦的这个计划并不仅仅为了先下手为强，对于莱因哈特的心理他也有着深刻的洞察力。年轻的莱因哈特是骄傲的，由于自己的错误而害死比兄弟还要亲的吉尔菲艾斯将是他心底永远的死结。他的潜意识不能忍受小吉仅仅是被布朗胥百克公爵的部下所杀这个事实，如果他一定要死的话，也应该死在更强大的人手里。这个幕后黑手必须要存在。吉尔菲艾斯的死必须有更大的价值。只有这样，莱因哈特才能从悲痛和内疚中解脱出来。
　　
　　奥贝斯坦并不是永远正确的，但他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能够在最困难的状况下找准时机，败部复活。
　　
　　这些英勇的提督虽然无法想出如此极端的计划，一旦被说服，却有着惊人的行动力。罗严塔尔和米达麦亚俨然成为众提督的首领，可以发号施令。这一次，奥贝斯坦却无异议。虽然失去了一个完美的二号人物，已经有未来的帝国双璧作为替补，这，显然更符合他心目中的组织结构。
　　
　　新的体制即将来临，老朽的李典拉德公爵，只能成为破败的旧王朝的陪葬。

　强者的悲伤同样充满愤怒的力量，足以让在惯于冲锋陷阵的提督们噤若寒蝉。但是，本该最感到害怕的那个人却站了出来，站在莱因哈特眼前。
　　
　　以旁观者的冷静来看待，吉尔菲艾斯的死是偶然中的必然、必然中的偶然，提督们对奥贝斯坦的怨恨更像是无奈的发泄，可是，莱因哈特却选择了自责。这正是他为人君者的一大优点：从不逃避责任，正如他没有在威斯塔特行星事件上为自己辩解一样，他深深明了自己作为领袖就应该承担一切后果。避无可避。
　　
　　奥贝斯坦更加坚信，自己没有看错人。
　　
　　阁下，我对您仍抱有很深的期望。我很感激您没有将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但是您却过份地自责，这样一直逃避下去不是办法。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如果您不能从绝望中再站起来迎接挑战，那就表示您也不过如此而已，整个宇宙就会落入别人的手中。吉尔菲艾斯提督在天之灵也会感到失望。
　　
　　莱因哈特再愤怒，也无法否定奥贝斯坦的正确性，还有他那该死的坦诚和冷静。没错，他必须面对这一切。吉尔菲艾斯的死，和他的姐姐，安妮罗杰。
　　
　　屏幕上的安妮罗杰那么高贵那么哀伤，哀伤小吉的死，更哀伤她的小弟弟，犯下了无可挽回的错误。她决定了，离开他。
　　
　　我要离开，只想到一个无人骚扰的地方去，能不能给我找一栋小小的房子呢？我最好不要待在你身边影响你，因为我们的生活方式完全不同……我是属于过去的，而你，则是属于未来的。累的时候就到我身边来吧，不过我知道，你，是不会觉得累的。
　　
　　震惊过后的莱因哈特似乎明白了姐姐的意思。她不要干扰他，只要他看见她，就无法摆脱失去吉尔菲艾斯的懊恼和内疚；既然他已经选了这条路，就必须走下去，一个人走下去。
　　
　　他需要时间，征服宇宙，填补心灵；她也需要时间，忘记曾经的年少的吉尔菲艾斯和莱因哈特。
　　
　　可是在分手之前，我想请姐姐亲口告诉我一件事，一件我一直以来都很想知道的事……姐姐是不是，深爱着吉尔菲艾斯？
　　
　　莱因哈特必须再证实一下，自己犯的错究竟有多大。从此以后，他将没有缅怀过去的资格，也没有休息一下的权利。既然吉尔菲艾斯已经实践了他的誓言，那么，莱因哈特也必须完成对他的承诺。
　　
　　重新站起来的莱因哈特找回理性和锐气，可以冷酷地处置李典拉德公爵的家族。毫不留情。
　　
　　十岁以上的男孩一律处死。我是在十岁的时候进军官幼年学校的，十岁以前的只能算是半个人，所以，我饶了他们。如果他们在长大之后还要来找我报仇，那我非常欢迎，没有实力者被打倒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们也一样，如果具有打倒我的自信和觉悟，随时都可以向我挑战。
　　
　　莱因哈特或许并没有意识到他的话对罗严塔尔会有何等样的影响。不过，就算知道也无所谓。这是他的真心话。他失去了那么多，必须被补偿。奥贝斯坦和提督们无疑已经做了一部分，但是还不够。他还要，更多。
　　
　　虽然他明白，整个宇宙也无法把失去的东西再还给他了。已经，永别。
　　

银英中很少有我彻头彻尾厌恶的人物，鲁宾斯基和他那倒霉儿子首当其冲。
　　
　　作为费沙的领主，在银河帝国和自由行星同盟这两股实力远胜的势力之间求生存图发展，谋求军事那是以卵击石，用自己擅长的手段来周旋本不算是太卑下的动机。可是这位鲁宾斯基的所作所为，怎么看怎么龌龊，就像生在阴沟里的生物，难掩满身腐臭的气味。他表面强大，似乎万事已有成算，足以睥睨宇宙，可实际上呢，所谓谋略最终只是损人不利己的下流手段，自以为可以把人性玩弄于股掌间，真正能证明的却是他自己的确是心理最阴暗的那个人罢了。
　　
　　自作孽，不可活。他的孽，还延及后人。
　　
　　他的私生子，甚至是更可恨的人。他对父亲的了解，绝不仅限于父子间的恩仇，可是鬼使神差的却是，他又不自觉地‘崇拜’这种‘强大’，而且决心成为同样的人。不，是更‘强’的人。他竟然要成为自己痛恨的那种人。简直莫名其妙。看着他软硬兼施地胁迫同盟官员对杨威利采取行动，如此恶毒，真的很想一耳光抽过去！最讨厌这种满肚子坏水，却还恬不知耻地自鸣得意，一点羞恶之心都没有的人，以自己的欲望为借口，就可以为所欲为陷害他人吗？更何况，他们的目标针对的不是杨个人，而是期待着帝国和同盟再起大战，好从中渔利。
　　
　　何其恶毒。
　　
　　可惜，这对父子身上的劣根性并非绝无仅有，至少，特留尼西特议长就是同道中人，所以，他们得逞了。
　　
　　杨提督造反？未必要使用武力……30岁的常胜将军，单身，受到人民的无限期待。如果他从政，一定高票当选，那我们……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可以先把他除掉……
　　
　　这样的话，出自以民主为标榜的自由行星同盟元首之口！杨，我为你一大哭！！！～
　　

如果说小莱算得上是有志者事竟成的典范，那么杨就是赶鸭子上架的模板；究竟是时事造英雄还是英雄造时事，在这2个人身上，依旧是无解的迷题。但是，他们各自的出发点已经决定他们在战场上的位置，小莱主动进攻，杨被动防守。充满进取心的小莱在小吉离开后仍然停不下脚步，杨呢，如果不是被敌人或者部下所逼迫，绝对成不了现在的司令官。
　　
　　正如卡介伦学长的提醒，他并不是荒野中遗世独立的人，身上背负着许多人的责任，身处如此内忧外患，就算为了大家，也应该注意保护自己。
　　
　　可惜，在这一点上，杨的主动性固然不足，身不由己处更是比比皆是，想不被动都难。一场足以令民主蒙羞汗颜的审查会开始了。
　　
　　首先，这个针对一名对国防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司令官的审查会，是被任意捏造出来的机构，于法无据；其次，杨一到达海尼森就失去了人身自由，被软禁起来。说起来相当矛盾。杨之所以与帝国作战，尽管他内心厌恶战争，是因为他认为民主政治要优于专制政治。然而，此刻在本是民主主义堡垒的海尼森行星上，杨却被关进了腐化的权力者的牢笼中。还有接踵而来的充满了莫须有罪名的审查。
　　
　　你现在是同盟军最年轻的上将，担任前线的最高指挥官，这不能不说是令人嫉妒的好运啊！
　　
　　审查官的开场白居然充满了赤裸裸的忌妒，对此，杨也只能报以苦笑。如果没有那些‘好运’的眷顾，他的人生固然要重新书写，而这些审查官呢，能有几个安然在座？
　　
　　对于这个非常规的审查会，单独作战的杨也不得不使用非常规的战法，这个战场虽然是由政客开辟，但是并不表示军人就不会拥有口舌之利。尽管这依然是他无可奈何的反击。
　　
　　不断遭受精神折磨的杨已经忍无可忍，这些不曾在战争中失去生命和血肉至亲的人，这些利用战争牺牲别人、图谋一己利益的人，甚至是心中不敬爱祖国，却满口国家民族大义，藉以蒙蔽他人的人，到底有什么资格来审问他？这些政客，打着民主旗号却在谋求私利，为了自身的利益可以变着法子剥夺他人的人权，只知争权夺利、谄媚权贵，简直就是社会寄生虫，他们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夸夸其谈？！
　　
　　杨威利的爆发被一个意外所打断，拒绝他辞呈的人居然是远在宇宙另一头的敌人，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公爵。
　　
　　真是充满了讽刺。
　　
　　一场闹剧就这样草草收场。
　　
　　审查官之一荷旺做了结案陈词：我们对社会生产并没有多少贡献，我们的责任只是将市民缴纳的税金，公正而有效率地加以重新分配，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然后领一份薪水，如此而已。严格说来，我们不过是社会结构的寄生虫罢了，拜宣传之赐，使人产生错觉，误以为咱们有多伟大。不过，现在战火的距离又拉近许多了吧！就像杨提督所说的，敌人已迫在眉睫，我们却偏偏老远从前线召他回来，这个责任，谁担待得起？看来，要准备辞呈的是我们，不是杨提督吧！
　　

审查会的老爷们如梦初醒，伊谢尔伦要塞却已危在旦夕。暂代指挥之职的卡介伦少将并不长于作战，杨的离开让要塞失去了主心骨，防御、坚守，等待司令官的归来，成为他们仅有的选择。但是，辛辛苦苦打下的伊谢尔伦要塞，依然有落入帝国手中的危险。
　　
　　双方主炮齐射，战况惨烈，成千士兵瞬间罹难。在肉搏战中所向披靡的先寇布少将也不得不做好准备，下一杯咖啡可能就是这辈子的最后一杯了。
　　
　　这个时候，一个老人，不，一位军人，挺身而出，要求获得指挥权。他是现任司令官的顾问，梅尔卡兹提督。作为银河帝国的一级上将，流亡至同盟的‘客座提督’，他的身份微妙而尴尬，但是这位洁身自好的老将军行事审慎，节制有度，普遍获得好感。此刻，眼看失去司令官的要塞一片混乱，他坚决而沉稳地站了出来：
　　
　　请暂时将舰队的指挥权交给我好吗？我想我可以使情况好转一些。
　　
　　梅尔卡兹提督登上了杨的旗舰休伯利安号，决心用奋战来报答给予他信任的杨威利和伊谢尔伦要塞。
　　
　　随着杨威利回家脚步的临近，伊谢尔伦要塞亦到了生死一线的关头，面对敌军动向如何加以判断？年轻的尤里安提出了他的看法。银河英雄们从不缺乏天赋的才能，而尤里安的天才中又有杨的教导，令他事半功倍。
　　
　　梅尔卡兹提督、尤里安、休伯利安号，无论杨身处何方，伊谢尔伦要塞都在他的笼罩之下。
　　

匆匆赶来的杨只带回区区五千舰队，面对超过这个数字二倍以上的帝国军，魔术师也需要战友的配合。
　　
　　伊谢尔伦回廊中，能源的波涛由一方涌向另一方，化成无形的风暴，冲击着同盟军的舰艇，剧烈的晃动让杨从桌子上跌下来，狼狈地陷进座椅……
　　
　　战场上的胜负并不仅仅取决于战场，收留并信任梅尔卡兹提督和对尤里安的教导，意外地成为这场战役的关键。前后夹击，反败为胜，被一步一步带入死亡深渊的，反而成了当初来势汹汹的帝国军。
　　
　　拒绝败北的坎普提督决心孤注一掷。要塞对要塞。用几乎是废物利用的秃鹰之城去撞击对同盟举足轻重的伊谢尔伦要塞，无疑是相当划算的代价。可惜……
　　
　　太迟了
　　
　　在杨的预料之中。是敌将在穷途末路之际的最后挣扎，而将他逼入这末路穷途的，正是杨自己。他当然早就想好了对策。瞄准正在发动当中的航行用引擎就行了。杨举起了手，面带肃杀之气。战场上的杨提督只需要思考胜利。
　　
　　秃鹰之城已经满目疮痍，即将死亡。司令官坎普亦然。他已自知无法幸免，却对一个人尚有歉意。
　　
　　代我向缪拉道歉……
　　
　　自负、贪功令他刚愎自用，未曾与副司令官缪拉充分合作，数次忽视了他的正确判断。但是在败亡之际，仍能坦然道歉，坎普提督不失为一位真正有勇气的军人。他面对死亡的勇气，同样激励了重伤的缪拉提督。
　　
　　年轻的缪拉或许没有莱因哈特或杨那样的战争天赋，却在血与火的考验中锻造了最坚韧的意志，‘铁壁缪拉’正是来自于这战争的熔炉。
　　
　　奥丁大神在上，我一定要为坎普提督报仇！亲手取得杨威利的首级！现在还不行，我没有这个能力，与那个家伙差得太远，但是总有一天……
　　
　　缪拉的这句誓言并没有实现，反而成了帝国军中唯一与杨会面并在他去世后前往吊唁的将领。军人间，哪怕是敌人，也不仅仅存在仇恨。战争，同样使人成长。
　　
　　我军战败了，但是司令部还存在！司令部答应将全体官兵，平安地回到故乡去，请大家谨守荣誉和秩序，井然有序地踏上归途吧！……
　　
　　这个承诺，他做到了。

又一场战斗结束了，宇宙回到短暂的安宁。莱因哈特损失了坎普提督以及九成的兵力，却宽恕了挣扎归来的缪拉。这场战役的目的只在牵制损耗杨的力量，失利本在预料之中，唯一失算的是几乎全军覆没的结果，损失超出了小莱的想象。他怒了。对自己的轻率有些后悔。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吉尔菲艾斯的声音。
　　
　　他打开了项链，又见到了红发的朋友。
　　
　　没错，缪拉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根本不需要死在毫无意义的战场上，对吗？吉尔菲艾斯……
　　
　　他的声音近乎温柔。
　　
　　杨威利却在感冒。同时也为自己烦恼，全都是些烦人的工作，女朋友也没有，喝点小酒还要被他的被监护人，尤里安少爷，管头管脚……当然，作为一个监护人，也得为尤里安的未来操点心。军人。让杨本人一直纠结的角色，却是尤里安的志愿。
　　
　　被民主思想浸透的杨当然不会当一个独裁者，就算是对一个小小的尤里安。
　　
　　你应该不会变成一个让人头疼的军人吧！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吧！
　　
　　高谈阔论后的杨也有些无奈。虽然世上不如意事，十常居八九，但还是得有人去做啊。人类的历史就是这样渐渐累积。而拥有历史，才让人类跟其他生物，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