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大概并不经常见到“善良对中立的史诗般的战争”,是吧?或者可以说我们从来没见过。永远都是正义对罪恶,善良对邪恶。在天平的这一端是诸如兽人这般的怪物,那些家伙我们在上一章里见过了。另一端当然是伟大的战士,强大的治疗者,律法与美善的仆人以及对抗混乱和邪恶的勇士——圣武士。圣武士(Paladin)一词最初出现在人类语言中,那是在大约十六世纪末期的法文里,它的意思是“一位值得信任的军事领袖”(例如一位中世纪的王子),或者“追求某一理想的居于领导地位的勇士”。往上追溯,这个词来源于意大利文中的Paladino,它又可以上溯到拉丁文里的Palatinus,意思是“朝臣”,或稍早一点的说法“皇帝的文官”。这个词被认为与Palatine(意为在领地中使用王权的)一词有关,而Palatine则可以看做Palace的形容词格(Palace的其他形容词格还有Palatial,意为富丽堂皇的)。它往往被用来特指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官员,作为名词它的意思是“拥有皇家特权的人”(例如在自己的封地内拥有君主权的世袭领主)。从最后一个词条的最后一个解释中,我们可以找到现代概念中的圣武士起源的线索,那就是查理曼大帝宫廷里的十二位贵族。他们也被称为Palatines of Charlemagne,这个词组标志着他们拥有近似皇族的地位。而语言的奇妙所在就在这里显现出来,在今天的书籍里,我们很可能看到这个词组变成了Paladins of Charlemagne。暂且不管语言的变迁和传承,很明显从最初开始,这个词(以及它的词源)与神圣武士这个概念之间几乎毫无关系,最多仅仅是有一点与皇家军队有关的意思。这个词条所指的是一个世俗的职位,而非神职,甚至在稍早期的意义中(例如“查理曼大帝的十二圣武士”)它所指的人根本不需要具有丝毫军事技能——视你所听说的传奇故事是哪个版本而有所不同,查理曼的十二圣武士中包括大主教图平(Archbishop Turpin),他显然是一位牧师,还有马拉吉吉,这是一位巫士,他召唤过的恶魔肯定比他挥舞宝剑的次数来得多。那么,一个召唤恶魔的人又是如何变成一个打击恶魔的人?为何圣武士在龙与地下城,在吟游诗人传说,在魔法门,在暗黑破坏神,在魔兽争霸,在无尽任务,以及在其他一百个我说不上名字的游戏中看上去都一模一样,并且跟我在上面所说的那些完全不一样呢?以下就让我们深入充满诡计和误会的历史中去一探究竟。
当我们打算寻找那些真正的圣武士时,显然应该首先拜访现实直接里那些历史上的骑士。无论如何,中世纪骑士正是启发我们获得“穿着闪耀盔甲的高贵骑士”这个概念的灵感来源,尽管从源头到结果之间有点拐弯抹角。作为职业士兵,我们今天所知的骑士是随着西元八世纪发明的马蹬而出现在历史中的。马蹬让大批装备重装甲拥有强大冲击力的战士投入实战,而不至于在第一轮长枪冲锋中就跌下马背成为可能。在此之前,任何骑在马背上的士兵,最多只是使用轻武器,穿着轻甲,或者使用弓箭而不是长枪。简而言之,马蹬让骑兵由伺候变成冲锋陷阵的坦克,并且让我们今天能够在圣武士身上发挥更多的想象力。然而尽管骑士被通常被视为圣武士的一种,但事实上他们与今天所说的圣武士相去甚远。首先,成为一名骑士是很昂贵的事情,而那时候大多数人几乎还没有足够的钱养活自己和他们的家庭。因此,绝大部分骑士都来自各种各样殷实的家庭,因为只有这些人家才有可能供得起一皮马,一套甲胄,称手的武器,必要的训练费用以及行李。在这点上,我们可以从两方面来考虑问题。可以说成为骑士是很花钱的事情,也可以说只要花钱就能成为骑士。任何人,只要能够支付训练和装备的费用,就差不多可以自称为骑士了。西元十世纪到十一世纪之间,我们首次可以从历史中找到一些类似骑士的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来自富裕家庭,诸如拥有地产的人家,或手工业者家庭。直到十二世纪,骑士地位和高贵身份才开始挂钩;而差不多快要进入十三世纪的时候,血统的说法才逐渐出现。此后,骑士的儿子自然而然地成为骑士侍从,在漫长的见习期中努力磨练自己以符合骑士身份。经过很长时间,这一切才形成标准的体系规则,此后任何人皆可成为骑士的念头就不会再进入任何人的头脑了。与此同时,骑士必须遵循某种特别的规章或道德规范的说法首次出现。这必须归功于克兰尼派(Cluny)僧侣,他们努力想使战争变得文明一些。当欧洲的历史由十二世纪进入十三世纪的时候,这些规章标准演变成为我们今天所熟知的所谓“骑士精神”(Chivalry),也就是从那时起,我们才把Kight称作Chevalier,或者另一个对角色扮演玩家更熟悉的词汇,Cavalier。然而在角色扮演游戏所关心的范围内,假如我们向Cavalier那方面探索,那么只会距离圣武士越来越远。尽管圣武士在古老的龙与地下城第一版规则书中是作为骑士(Cavalier)的一个次级职业存在的,但我得说这骑士这双鞋子有点不合脚。骑士(Cavaliers,这里更像是指世俗骑士)在现实世界里和角色扮演游戏中,都更倾向于华丽浮夸的风格,他们冲向战场的目的无非是个人荣耀,并且往往瞧不起那些比自己低阶的人。是的,这很容易理解,请注意他们通常都出身贵族。当他们可以参加那些危险性低一些的马上比武比赛的时候,谁愿意拿起武器保护低贱肮脏的农夫呢?哦,不,世俗骑士(Cavalier)和他们的近亲们更关心的是世俗的荣耀,而我们在角色扮演游戏里的那些可敬的圣武士们则对精神领域的事务更感兴趣。假如向前看只会越走越远,那么我们不妨后退一点试试。假如我们从十二、十三世纪倒回去一些,那么我们恰好就遇上了十字军东征,对圣武士来说,这是个很合适的摇篮。归根结底,十字军的目的除了打击敌人之外,便是传播基督教的精神思想,正所谓一手行善,一手杀人。也许这种思想在教皇乌尔班第二发起战争的时候并不以为意,但很明显这就是他得到的结果。关于十字军战争中的暴行已经说得够多了——许多“高贵”的骑士被后人指称涉嫌强奸,谋杀幼儿和自相残杀。毕竟,战争带来的永远是地狱。在所有那些呼喊着他们各自信仰的神祉的名号,慷慨赴死的勇士中,有一些骑士相比于其他人表现出更突出的类似圣武士的品格,他们分别聚集在三个骑士团的旗帜下。按照他们各自的旗帜和战袍上的徽记区分,分别是圣殿骑士团,他们的旗帜是白底红十字;医护骑士团,他们的旗帜是黑底或红底白十字;条顿骑士团,他们的旗帜是白底黑十字。这三个骑士团都不具备今天我们认为的圣武士的全部品德,但我们不妨看看他们身上存在的那一点相似之处。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最广为人值的当然是圣殿骑士,他们最初集合在同一面旗帜下时,的确非常类似今天通常概念里以及传说中的圣武士。当第一次十字军战争结束,大多数士兵打点行装返回家园的时候,九位骑士宣誓效忠于耶路撒冷的国王博得温二世,他们以来自香槟区的骑士修吉斯·德·帕英为首,自愿留在东方保护那些前往圣城和离开返家的旅人。博得温接受了他们的帮助,并将他的宫殿的一部分赠予这些骑士兵,作为他们的总部,这个地方恰好位于原犹太教圣殿的紧邻。因为这个缘故(并不是他们打算守护圣殿,而仅仅因为圣殿就是他们吃饭睡觉的地方),他们自称为“圣殿里的贫穷骑士”(Pauvres Chevaliers du Temple),或者简单地叫圣殿骑士。他们真的很贫穷,这九位骑士大多数时间都在乞求救济和分发印刷品传单,而花费在他们发誓执行的使命——也就是武装护送从耶路撒冷到约旦河之间的旅行者——上的时间却相当少,假如他们真的执行过这些任务。德·帕英意识到,光凭这九位骑士,能做的事情实在有限。1128年他出席了特鲁瓦会议,试图招募更多士兵加入骑士团。为了让骑士团与教会结合得更紧密,德·帕英要求骑士们发誓恪守贫穷、纯洁和服从的誓言,并采用西多会修士的白底徽记,上缀一枚红色十字。他的努力非常成功,很快慕名而来的新兵达数百人,数量增加之后骑士团急需建立一个完善的等级组织制度。新兵被划分为四个部分,通常称为骑士(重装骑兵)、军士(轻装骑兵)、非武装修士和普通侍从。不久以后,这个组织已经从仅仅九个人的小社团扩张成为拥有超过两万人之众庞大军力的军事修会。当然随之而来的改变也迅速显现。圣殿骑士们很快赢得了狮子般战士的声誉,同时也被认为是虔敬的牧师,一面无情打击敌人,一面热情体贴地帮助同伴。他们发誓放弃一切世间的快乐,毫无畏惧地面对战火。在这之后的两百年间,圣殿骑士总是第一个发起冲锋,最后一个离开战场的人。这种看待战争的观点注定他们根本不知道投降、赎金或战俘这些概念。根据记载的事例,在某次战役中曾有80名圣殿骑士一同被俘后一起被处决,事实上他们只要宣布放弃信仰就可获释,但他们全部拒绝了。在圣殿骑士团存在的大约二百年间,近两万名战士战死沙场,这差不多相当于骑士团鼎盛时期所有武装人员和非武装人员的总数。这里有一桩有趣的佚事。圣殿武士不仅仅与狮心王理查等体面的武士并肩战斗,他们也曾一度与穆斯林中的阿萨辛派(Moslem Assassins,伊斯玛仪什叶派的一支,以暗杀闻名,故得名)合作。圣武士与刺客并肩作战……是的,事实有时候比龙与地下城规则更荒谬。无论如何,高伤亡率迫使骑士团不得不放宽入团程序的限制以维持骑士团的生存。不久以后,新兵考核期取消了,随后甚至那些被逐出教会的“有罪者”也允许加入骑士团,只要他们公开宣称愿意完全遵守规章,而无所谓是否宣誓。与此同时,骑士团在财政上变的越来越庞大,许多主教和掌权者都乐意将他们堆积的财富交给骑士团以支持他们的事业。不久以后,圣殿骑士们的“贫穷誓言”就变成一个笑话了。骑士团拥有大量不动产,他们的财富集中在巴黎和伦敦的修道院里。骑士们已经变得如此富有而强大,因此他们开始直接控制耶路撒冷城,并启动了事实上的欧洲第一个银行系统,就这样,最初的军事修会逐渐变为金融巨鳄。骑士团兴起的故事就是他们堕落的过程。骑士团浴血奋战也没能保住圣城,1187年萨拉丁终于攻陷耶路撒冷,尽管许多圣殿武士在战场上勇敢赴死。由于此战失利,加上骑士团组建从一个强势军事组织转变为一个强势经济组织,他们在欧洲树敌也越来越多。最终骑士团激怒了腓力王,此人在1307年陷入对骑士团的债务危机。他没打算设法筹款偿还,而是指控圣殿骑士团(同时受教皇克莱门特第五的支持)为异端和道德败坏,许多圣殿骑士被捕,被拷打强迫承认了这被诬陷的罪名。圣殿骑士团的新人入团仪式通常是秘密举行的,这便被指为异端和渎神的仪式,圣殿骑士们被指控(最后被官方认定)所有亵渎十字架和同性恋(那年头的人最喜欢的一项指控)罪名,他们被控崇拜一个他们称为巴弗密特的有胡子的巨大头颅。这一切对骑士团来说真是糟透了,对国王却是好消息。因为骑士团成了异端,他不仅把以前的债务一笔勾销,还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骑士团的产业归入自己名下,而这时基督可怜的骑士们正一个个被烧死在木桩上。短短七年之间,整个圣殿骑士团被彻底铲除,不是败在战场上,而是被贪婪击倒。1314年3月报19日,杰克斯·德·莫雷(Jacques de Molay)被公开烧死,这位圣殿骑士团最后一任总团长之死,宣告骑士团的历史正式结束。当然,并不说所有两万名骑士团成员全部被处死,他们中的大多数都被赦免罪行,并被允许假如其他军事修会。他们中的许多人集体加入以前的竞争对手——医护骑士团,这个骑士团最终在教皇敕令下接收了圣殿骑士团的大部分财产,而合并之后的新组织在1309年更名为罗德岛骑士团(而今天我们称之为马耳它骑士团)。在1309年之前,通常认为医护骑士团比起他们的同行圣殿骑士团来更重要也更著名一些(后者的名声更多地来自今天流传的那些劣迹)。他们的职责并非特定于耶路撒冷内外防务,而是管理着从意大利到圣地之间的一系列旅店和医院(这也是这个骑士团名称的由来),修士们致力于照顾和治疗受伤患病的旅人。许多骑士原先就是在这些客栈中受照顾的伤患,痊愈之后他们志愿为修会作出金钱和武力上的支持,如此医护骑士团的声誉和势力日渐增长,提供的服务也从伤患收容所扩展到客栈的武装护卫和建立客栈之间的护卫队。直到12世纪末,医护骑士团已经发展成为一个非常接近圣武士团,提供真正医疗服务(尽管并非来源于神力的帮助),同时能够挥剑奋战的组织。与圣武士最不相同的地方是,医护骑士团被授权免除受制于教会,同时免除什一税(这是角色扮演游戏中圣武士最常见的义务),并且能够从他们分布甚广的产业中获利,这些产业包括至少7座要塞,144处不动产和超过一万九千处庄园。正式这些庞大的产业,加上与圣殿骑士团之间不断的争执(相比之下后者在作为一个军事修会方面更为卓越),最终导致耶路撒冷沦陷,丧失大部分产业,甚至修会也濒临瓦解。但是也许因为他们没有落入那个狡诈国王的陷阱,医护骑士团终于幸存下来,将他们的军事力量从陆地转移到海上,而他们的目标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修会存活了下来,但他们作为“圣武士”的日子就此完结。条顿骑士团是模仿医护骑士团的制度而建立的,它的历史与医护骑士团大致相似,圣地陷落之后他们随时代潮流而动,同样免于瓦解。与圣殿骑士团相比,他们更倾向于救死扶伤,但同样是相当有名望的武士,尽管类型上不太相同(条顿骑士团的总人数从未超过一万人,而圣殿骑士们一向以无以伦比的兵力而自豪)。13世纪末以后,条顿骑士团在耶路撒冷的影响微乎其微,而他们也明智地将重心转移到对抗东欧异教徒的战场上。他们在东欧战场上所向披靡,整个14世纪,他们在这片土地上无论是军事或经济势力都在迅速增长。但是当他们成功地将“异教徒”逐出这片土地之后,他们再次迷失了目标,陷入混乱,与诸王产生分歧,之后在一次又一次战败中逐渐失去土地和骑士。在他们余下的历史中,骑士团渐渐从历史中淡去,而直到今天骑士团仍然存在。相比于骑士被烧死,产业被罚没的圣殿骑士,条顿骑士们的结局只能证明他们远不如另外两个骑士团那么著名。在所有三个例子(圣殿、医护、条顿修会)中,我们看到了一种有趣的结合,那就是将侍奉上帝和对凡人作战结合起来,许多迹象表明,角色扮演游戏中的圣武士就来自他们在历史上留下的业绩(包括为人称颂的和唾弃的历史)。但是这三个修会都面对着不同程度的内耗,贪婪和傲慢,修会总是在他们力量的最高点被撕碎。此外,他们至少在名义上致力于维护律法,美善以及献身于为上帝和凡人的服务,有时候我们会发现他们与尘世及财务上的事务更接近。当然,关于圣武士的起源,应该远比我们从历史上能够发掘出的更多更丰富。因此我们必须到虚构小说和神话里,去寻找这幅圣武士拼图中那些失落的碎片。
Mythology and Legend -- The Paladin as Holy Warrior神话与传说——作为神圣武士的圣武士
我们要想整理出关于几为广为人知的圣武士(或一般地称之为骑士)的真实事迹,恐怕是有点困难的事情,因为围绕他们的种种史实与虚幻已经纠结在一起难以分辨了。亚瑟王与他的圆桌武士,以及查理曼大帝与他的十二贵族的事迹对我们来说似乎都是非常真实的存在(嗯,也许把关于龙的那些部分去掉就更真实了),但是我们所熟知的这些故事的绝大部分,都是基于幻想的故事或传说,因而我们也最好将他们放在故事和传说的背景下来看待。事实上这些故事的虚构性丝毫也不影响它们在研究中所占据的重要地位。也许你已经注意到了这个重要事实,当我们开始深入传奇文学中寻找这些伟大的骑士和圣武士的时候,我们所关注的那段历史的背景年代更加古老了。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也许无关紧要,他们是看着八十年代奇幻电影《圣剑伊斯卡利巴》(Excalibur)而认识了亚瑟和他的那些仿佛生活在15-16世纪穿着全副银色闪亮盔甲的武士。这种好莱坞式的谬误版本显然比托马斯·马洛里爵士的传奇版更加深入人心,这位爵士在1468年至1471年入狱期间撰写了著名的《亚瑟王》(Morte D'Arthur)一书,该书出版于1485年。当然,马洛里的著作参考了早期许多版本的传说,也许主要来自曼默斯的杰弗里著的《不列颠尼亚史》(Historia regum Britanniae,1135年前后成书)。事实上历史上的亚瑟王似乎是一个名叫亚托里斯(Arturius)的家伙,他生活的年代在那之前大约一千年,崛起于6世纪前二十五年,538年战死于格拉斯托伯里。当然,随便哪个半调子都可能告诉你,亚瑟王和他的圆桌武士们的行为与圣武士的概念相去甚远。亚瑟、兰斯洛特与吉尼维尔之间总是保持着三角恋爱关系;珀西瓦尔通常被描绘成一个好发牢骚,不成熟又笨拙的小子(尽管在某些版本的传说中,他又被描绘成一个英雄兼圣杯守护者);至于其他骑士则是些争执不休的残忍的人。蒙提·派森的《圣杯》在这方面多少是正确的——绝大多数“骑士”根本谈不上高贵或侠义。但是在所有这些坏透了的苹果中,至少还有一颗闪亮的星星,他可以说非常接近真正的圣武士——加拉哈德,他在许多版本的故事中(包括马洛里的版本)是唯一考虑过道德的骑士,并且是唯一纯洁因而成功完成圣杯任务的骑士。最后,他是兰斯洛特的儿子,而在一部分传说中,兰斯洛特被认为具有以色列王大卫的直系血统(因而与耶酥基督也同样有血缘关系)。尽管并未为神效力,至少加拉哈德与神也有非常近的关系。加拉哈德的故事有许多不同的说法,但大多数都有一个典型的圣武士式开场——与剑、盾和战斗无关。他大约在450年左右出现在甘美洛,这个时间恰好赶上参加圣杯使命。我们知道他就是兰斯洛特的儿子,不久以后他成了唯一能够拔出了沿河流顺流漂下的一块大理石里的一柄魔法剑的骑士。不久以后,当他出发开始圣杯任务的时候,又获得了一面饰有红色十字的白色盾牌(显然这刻意地被描绘成圣殿武士的标记),然后他又偶然遇上一位白盔骑,恰好拥有一匹额外的骑乘赠送给他。在他的旅程中,他甚至以一种非常极具圣武士风格的方式驱逐恶魔,治愈疾病,救助伤痛。所有其他人在圣杯任务中都没有进展,唯有加拉哈德成功地在战斗中杀死了七名邪恶兄弟会的成员,同时多次意外地伤害了他的父亲兰斯洛特、珀西瓦尔、加尔文以及赫克托,而从未意识到这些人究竟是谁(也许他被他的伟大任务蒙蔽了双眼)。然而他终于在珀西瓦尔和鲍斯的协助下成功地找到了圣杯,这两位骑士尽管未必如加拉哈德一般纯洁,却也足够优秀因而有资格在一旁协助他。当他完成他的使命之后,故事开始变得有些怪异(假如我们把它当成现实来看待)。有时候,阿里玛西亚的约书亚的儿子与圣杯一起出现,而在别的版本中则是耶酥本人显身,让十二位圆桌武士用圣杯进食(当然,这一情节的基督教象征主义非常明显)。加拉哈德展现了奇迹般的治疗能力,被赐予一些神圣启示,然后在他的使命完成时要求离这个世界。他的请求获得准许,然后与圣杯一同升入天堂。在马洛理的版本中,加拉哈德的动机更明显一点:“由于我们目睹了圣杯的神迹,因而我热切地期待着死亡,因为我知道这般的欢愉并非人世所有,我的灵魂渴求三位一体的神,愿每日目睹主的王权。”简而言之,由于加拉哈德是人间最优秀的骑士,甚至在战斗中击败了他的父亲兰斯洛特,因而他在其他方面也更为优越。作为一名圣武士,而不是骑士,他关心的是更高的精神领域,因而完全愿意为他相信的——他的神——而死。基督教的涵义在查理曼的十二圣武士中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查理曼一世,又称查理曼大帝(Charles the Great),与亚瑟王一样,支配着各自的领地。查理曼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奠基者,在长达三十年的一系列战役之后,统一了几乎相当于今日欧洲版图的领土,同时在这些地方推行基督教。在西元800年圣诞节,教皇里奥第三在查理曼在圣彼得教堂祈祷时出其不意地将一顶金冠加诸他的头顶,从此查理曼“正式”成为继承罗马帝国精神和土地的皇帝。由于这个以及其他许多原因,查理曼成为历史上一个相当有趣的人物。不仅仅因为他是一个伟大的征服者和皇帝,也不仅仅因为他如此投入于他的信仰,还在于他试图改良他的国民。他建立了中央政府,修建道路、学校,穿越整个欧洲驱逐野蛮人,为中世纪欧洲铺平道路,同时成为基督教传遍整个已知世界每个角落的前奏。但是我们更关心的是他的十二位近侍,他们是历史上最早被冠以“圣武士”名义的人们。正如前文所提到的,那个时代的“圣武士”一词与这十二位贵族的武功完全无关——至少,在围绕他们的诸多传奇故事中是这样的。也许这十二位贵族在特权以及武功上被视为与查理曼大帝是平等的;无论如何,他们可以说是作为他的贴身侍从或保镖,而作为一位国王,他不会愚蠢到让一些缺乏防卫能力的家伙来负担保护他的责任。在传奇故事中,这些圣武士看上去更想是传统意义上的圣武士:阿斯托弗,他是“大锤”查理马特的后裔(因而也是查理大帝的血亲);蒙特班的里纳尔多,艾蒙公爵之子;纳莫,巴伐利亚公爵;所罗门,布利塔尼王,他们都是我们所说的圣武士,全都即是勇猛的武士又是贵族。但是这十二圣武士中又包括以及与我们今天概念中的圣武士完全对不上号的人物:大主教图平(显然不是个武士,而是牧师);冈隆,这是个背叛者,最后出卖了所有其他人;以及最奇怪的一位,幻术师马拉吉吉。根据故事版本的不同,马拉吉吉又称马格里斯(Maugris)或芒吉斯(Mangis),他是被一位名叫奥莉安的精灵养大的,因而成为一位强大的巫师。在许多场合下,他召唤出恶魔,并迫使他们提供信息,有时候又取出他的法术书催眠巨人,有时候又骑乘着魔法生物在空中飞行。当然在这种故事里出现一两个魔术师丝毫不会让人感到惊奇,同样巨人、妖怪、角鹰和海怪(传统意义上的海怪,而非托尔金的兽人)也是故事里的常客。马拉吉吉与故事里的魔法剑杜兰德尔有关这也同样在意料之中,因为在亚瑟王的故事里,也有一位类似的角色梅林,他是一位半恶魔血统的幻术师。在现在这个故事中唯一特别的地方是,这位魔术师不仅仅是与骑士们一起坐在圆桌边上,而且他也被视为他们中的一员。当然,马拉吉吉与角色扮演传统意义上的圣武士几乎毫无共同点;在查理曼的故事中,唯一真正的圣武士显然是罗兰德,或者另一个名字,奥兰多。他是查理曼的侄子或外甥,他的功绩完全可与他的君王比肩,但他仍在战场上奋战,很快成了查理曼朝神话中的加拉哈德。与加拉哈德一样,他曾展现出类似魔法的技艺,不仅轻易击败人类对手,甚至还有那些超现实的存在——这是相当不符合传统格斗的,相当圣武士化的情节。在某段情节里,他击败了一个名叫费拉加斯(Ferragus)的巨人,其中的神气之处在于他并不是用武力,而是用他非凡的美德和魅力做到这一点的。巨人自愿告诉他自己的弱点。在另一个场合里,他与他的对手奥立佛陷入一场恶斗,双方打到长矛折断,盾牌毁坏,两位圣武士发现自己都无法战胜对手。最后,罗兰德在他交出他的宝剑,他的对手取下头盔两人直面对手时获胜。他并非靠击败对手而获胜,而是因他的让步。两位圣武士决定共同承担败名,无人愿意声称自己获胜,而罗兰德比他的对手更加谦卑,因而显示出在精神上更胜出一筹。关于罗兰德的最著名的传说——正如大多数圣武士最著名的传说一样——是关于他于西元778年在Roncesvalles(与其他所有圣武士一起)阵亡的那个故事。历史仅有如下记载,在西班牙的一场战役后,查理曼皇帝的后卫部队损失惨重,自统帅后卫的“布列尼塔的赫洛兰德(Hruoland,注意这个名字)”以下,成千上万人被杀哈。而四千行长诗《罗兰之歌》则提供了多得多的细节,并非常清晰地证明,罗兰德与加拉哈德一起,堪称现代角色扮演中圣武士一职的原型。在故事开始的时候,查理曼皇帝试图竭尽全力在西班牙与撒拉逊人打一场大战。冈隆背叛了法兰克军,骗查理曼将所有圣武士安排在后卫部队中,这支部队包括总计大约两万名骑士和武士。当后卫通过Roncesvalles塧道时,他们被一支超过十万人的撒拉逊部队伏击,尽管敌人数量超过他们五倍,在突围中损失了几乎所有部队,罗兰德和他的圣武士们仍然杀死了所有撒拉逊人。罗兰德差一点儿就获胜了。他如此英勇的奋战,以至于所有敌军全都望风而逃。看起来胜利在望,但在这幸存的几十个“好人”来得及庆祝胜利之前,五万撒拉逊援军卷土重来。这一次,很奇怪的是罗兰德和他的同伴们意识到他们弃世归天的时刻临近了,尽管他们竭尽全力,只有两人活到最后:大主教图平和罗兰德本人。他们被敌人包围,文学作品在这一段里淋漓尽致地表现着日后为《魔戒之王》里的博洛米尔所模仿的那种英雄气概。罗兰德取出他的魔法号角Olivant,用尽全力吹响号角,向查理曼皇帝和那距离太远来不及赶来救援的大军发出信号,号角声告诉他们,“罗兰德和他的同伴们就要倒下了,替他们报仇”。他第三次吹响号角的时候用力太猛,号角断裂一分为二,空中的飞鸟促然死亡,罗兰德揭下头盔露出面孔(Roland's head bursts open,似难解),所有敌人都陷入混乱四散逃窜。但是一切已经太迟了,奄奄一息的大主教请求罗兰德将其他十二位圣武士的尸体移到他身边,让他在自己虚脱死亡前赦免他们的罪。罗兰德孤身一人,无力回天,只能等待命定的死亡。他挥动他的魔法剑杜兰德尔(Durandal)猛击岩石,试图将这柄圣剑毁坏以免落入邪恶的撒拉逊人之手。但是这柄剑是如此坚韧,因而他只能——仿佛模仿亚瑟王的传说般——将它掷入水中永远隐藏起来。然后他做了临终告解,发誓效忠上帝,最后面对着敌人死去。有趣的是,这首长诗至此仅仅篇幅过半。作为一名纯粹而勇敢的武士,罗兰德被一群天使和圣人直接护送到天堂,稍后查理曼大帝的军队赶到战场,以最血腥的方式为他们同伴的死复仇。在这里最重要的的并非罗兰德的英雄壮举,关于这件事接下来可以交给另外两千行诗去歌颂。最重要的是,罗兰德为他的同伴作出的自我牺牲,勇敢地面对死亡。他出于自愿而死,并非死于任何敌人造成的致命伤。与加拉哈德一样,罗兰德的死因在他自己,他奋力吹响号角的时候对身体造成了致命伤害(如同加拉哈德在完成使命之后资源死去)。正是这种自愿选择自我牺牲的观念,触及圣武士精神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