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了,黑斯庭。”路径错综复杂的乌纱德森林并不能阻挡所有人的脚步,就在李萨斯一行途经乌纱德森林后没几天,年轻猎人所住的隐蔽小屋前突然出现了一名中年男子。肮脏破旧的衣服和戟长的须发也告诉了别人他是个浪迹天涯的流浪者。
“是啊!没想到你还活着。而且气色也很不错。”闻声走出来的年轻猎人看到了来人后热情地伸出了双手,“好久不见啊,阿鲁登夫爵爷,还在没出息地四海漂泊吗?”
“难道你躲在这里就很了不起吗?”被称作阿鲁登夫地中年男子也同样热情地握住了黑斯庭的双手,黝黑中透着红润的脸庞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如果这里是在帝国的首都拉奇伦塔,又有谁会相信,这个穿着邋遢的中年男子,就是数十年来在帝国四处游历,因为将旅途中的经历以优美的文笔记录下来而为世人熟知的阿鲁登夫.奎杰尔男爵。
这位被先帝鲁伯纳六世亲自冠以帝国旅行家称号的男爵这时也放开了黑斯庭的双手,微笑着打量着面前的黑斯庭问道。“怎么样,这里平淡的日子你还能够忍受吗?” “应该不会很久了吧,前几日我遇到了一个叫做李萨斯的达达伦家族之人,他就是红日的小孙子吧。”黑斯庭大笑了起来,“我一直以为成为父亲那般的人物和为全家报仇雪恨这两件事,终此一生想要做到一件都是极难的,想不到如今却有了一线希望!”
“我也没想到你居然会没有乘机杀了他,为你的父亲报仇。”
“我原来也是差点就动手了,但如果我现在就杀了这个李萨斯,那么余下的仇人还是不易见到,倒不如乘着这次相识能够趁机接近红日!”黑斯庭口中虽是这么说着,但是想起自己那日在听到李萨斯的一番言语后,是不是也曾心动不忍杀了面前那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黑斯庭,你今后可要小心了,红日不同于其他人,接近他也许就会送掉你自己的性命。” 阿鲁登夫似乎也注意到了黑斯庭此时心中的犹豫,提醒道,“对了,现在先不急着提这些,这里是撒哈拉王国边境的地形图,全部是我亲自走过的地方。”阿鲁登夫从身后的背包中取出了一张羊皮地图递给了黑斯庭,脸上不由露出了得意之色,“这上面不少的道路可是连在沃马斯草原上出生的牧马人也不知道的秘径啊。”
“那当然。众人都说你是旅途之神汉莫尔斯的化身。”黑斯庭的微笑伴随着他的赞美声,让人觉得他也像是美神阿纳苏在人间的化身,然而他接下来的话语中却充满了恨意,用的是恶魔般语调。
“特马伦会战后蒙冤的斯马赫一族就算只剩下我一个,也要向那些坐在高堂之上的恶魔们讨个公道!我就是为了复仇而存留在这个世上的,而这次战争就是我人生征程的出发点,让撒哈拉人给那些行尸走肉一点教训,再由我来清理人间。”
“黑斯庭,难道你是希望西伯尼要塞被撒哈拉人攻破吗?”阿鲁登夫的脸上有了些许的错愕,惊讶地问道,“我一直以为你的计划是在撒哈拉联军败退时建立你的武勋呢。”
“这场仗谁胜谁负并不重要,要塞也罢,李萨斯也罢,对我来说只是工具而已,我要的是机会,走进拉奇伦塔的机会,接近红日的机会。黑斯庭全神贯注地说着。“西伯尼一战越乱,机会才会越多。”
“可是帝国不久就会派遣援军,到了那时候,撒哈拉人恐怕还是会象以前一样无奈退去的。”
“这次也许会不同,风翼骑士团有着像梅林那样的老狗,这次还不是被那群饿狼给咬得遍体鳞伤。撒哈拉人是有备而来的,而象萨拉丁这样的人物,如今已经是丝毫不输于昔日的也速海了,在帝国恐怕也只有红日霜月能够匹敌,只是帝国高层好像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黑斯庭在说这些话时候,语调中透着十足的不屑,“爵爷你就看着吧,帝国的援军一定不会少,但是其中不会有红日霜月的影子。可笑啊,连猎狗都挡不住的饿狼,难道如今用大批的蛮牛就可以赶跑了吗?好了,不说这些了,你远道而来,还是先进屋去尝尝我今天抓到的兔子吧,反正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拉奇仑塔,哈瓦那帝国的首都,帝国人心中的明珠。在诗人海纳辛格的诗中,这里是在乱世中盛开的奇葩,纵是大地沧桑浩劫也掩盖不住她的秀丽。
从武神哈瓦那建国到如今的七世帝拉加罗亲政,帝国一直有着大大小小的战事,领土的扩张,异国的入侵,甚至野心家的叛乱从未间断过。不少帝国的名将因此而诞生,不少有名望的贵族也为之而没落,边境上的士兵们或许早已习惯了常年在生死间徘徊的生活,不过作为帝国首都拉奇仑塔的居民,享受和平的香醇也有百年了。
富饶的首都,是哈瓦那帝国交通的中枢,也是适合万物生长的天眷之地。无论是奢侈的贵族,还是浮华的市民,在新年刚过去的时候大多还沉浸在年庆时美酒的香醇之中。
然而新年后就不停从南门进出的快马以及从贵族仆人那里传出来的消息,却已经让战争的阴霾升起在拉奇仑塔的上空。
“听说风翼骑士团已经全军覆没了,只有团长一人幸免。”
“我听在枢密大臣家里做的亲戚说,他们的团长好像也没有活下来,现在连西伯尼要塞都已经岌岌可危,沦陷只是时间问题了。”
“是啊,听说异教徒的元帅萨拉丁是恶魔的化身,生吃活人,而且他已经分派了五路军团径直来偷袭首都了。”
当流言达到这种程度的时候,首都的警戒在市民们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严厉了起来,而大臣王公们彼此之间的走动也日趋频繁了。
而位于首都西城区达芳街七十七号的军务大臣办公楼门口如今简直可以说是冠盖云集了。
“我们要请见军务大臣!如果我们拉法鲁家族的徽章会因此无法传承的话,我届时会死谏皇帝陛下!”年老的古德.拉法鲁伯爵在新年的寒风中颤颤巍巍地站在门口,此刻他声泪俱下,一时间也赢得了身边不少怀着同样请求的贵族们的同情。
“各位大人还是请回吧,汪达尔大人今天无法见客。”军务大臣的首席秘书温斯顿客气地为大家奉上了茶水,但无论是哀切的请求还是带着威胁的语气却都过不了他这一关。“大人这几天公务繁忙,而且过会儿已经和宰相大人有约,今天不会有时间见各位了。”
军务大臣汪达尔这几天确实可以说是忙得焦头烂额了。这位军务大臣虽是贵族出生,却没有显要的门第背景。他之所以能够坐上这个职位,完全是因为上届军务大臣老候爵索达斯突然死去,而红日与宰相罗吉两派争这个职位相持不下,就把当时还是军务部首席秘书的汪达尔给搁在了这个位子上。谁知这几年下来那两派还是没能争出个高低来,而保持中立的汪达尔在这个位置上也算是越坐越稳了,但是那些都是在和平时期的事了。
如今西伯尼战事吃紧,汪达尔也就只能跟着茶饭不思了。他心里明白,这次就算是保住西伯尼,甚至夺回失去的东南五郡,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功劳。但若是万一出个什么差池,那么别说军务大臣这个人人觊觎的职位,就是自己的性命都不见得能够保住。更何况面前的办公桌上还有一份风翼骑士团的军官名单,红日元帅介奈珥的小孙子李萨斯.达达伦的名字赫然在目。
汪达尔虽然贵为帝国的军务大臣,名义上可以通过军务部调动整个帝国除禁军之外的所有军队,但这种权利也仅仅只是名义上的而已。事实上,帝国军中派系林立,三大元帅中两位都还健在,虽然都已隐居,但光是只听从红日元帅号令的部队就占去了全军的一半,而老迈的宰相罗吉也有很大的势力,特别是在首都附近,如果一支部队没有打出红日的旗号,那它多半就是罗吉的嫡系了。
以前汪达尔也并不是没有察觉到这种状况,只是如今到了用兵之际,他才发觉自己占着的这个要职是多么的可笑。帝国的南方军团军团长利普是红日昔日的部下,而东方军团的军团长安吉鲁则是宰相罗吉的二公子,另外在东南面驻扎的那几支骑士团,多半都是红日的嫡系。按理说自己的孙子就在西伯尼,老元帅不会坐视。谁知今早那个倔犟的老头竟然放出话来说,达达伦家的子弟若是连这点风浪都经受不起,那也不用活着回首都来了。这么一来,红日的部队,自己是无论如何调动不了了。
新年伊始,办公室的壁炉中虽然已经生上了火,但还是挡不住从屋外透进来的寒意,只是军务大臣的额头上却冒出了汗来。
“大人,屋子里是不是热了点,让我帮您把火拨低一点。”
“谢谢你了,温斯顿,这几天你们秘书部对于这件事的看法如何,我倒想听一听。”
作为军务部首席秘书的温斯顿年纪虽轻,办事却是相当干练,待人接物也很有分寸,所以加入军务部还不到六年,就已经坐上了这个在部里仅次于军务大臣的位置。
“大人,西伯尼撒哈拉人是一定攻不下来的,但是东南五郡我们也很难尽数夺回。大家的意思其实也就是如大人所想的,这些在交给大人的报告中都有。”
“嗯。”汪达尔听完答应了一声,紧锁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开来。
温斯顿用眼角打量了一下闷坐在一边的军务大臣,似乎是觉得是时机成熟了,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大人,属下倒是有些愚鲁的看法,不知能否…?”
“但说无妨,我也只是听听。”军务大臣好像是突然来了兴趣,从靠背椅上将身子坐直了起来。
“那就请大人恕属下无礼了。这次大人派遣援军,若是直接进入西伯尼,那只是摆摆样子而已,将撒哈拉人赶走自是不成问题,真要冲向沃马斯草原去夺回失地却又是极冒险而不可为的举动。其实西伯尼就算是没有援军也不应该会丢,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恐怕是没人愿意去做的。”温斯顿说到这里,看到军务大臣正在微微颔首,于是放大了胆子继续说了下去。“只是这次丢了五郡的责任,恐怕大人也得背上一些,宰相大人去年让他的大儿子托马斯接管禁军,看得出是又在打这个位子的主意了,所以如果此战结果仅仅是保住西伯尼不失,那大人可就得小心了。”
汪达尔听到这儿,觉得自己的心思一下子就被这个年轻幕僚给点破了,不免在心中暗暗惊奇。
温斯顿接着说道,“其实秘书部还有另一个计划,只是没人敢写入报告,怕担当风险。”
“那你不妨说来听听。”
“是的,大人,其实有西伯尼要塞在正面牵制住敌军,若是帝国能从南面出一支奇军,截断敌人退路,再与西伯尼守军对敌呈前后包夹之势,应该能将敌军一举击溃,到时候再收回五郡便不是难事了。”
“你是说动用塔鲁之力?”
“飞龙骑士团如今正驻在塔鲁境内修整,这东南五郡本来也是他们的职责,所以这深入敌后的差使他们也是逃脱不了的。”
“塔鲁,飞龙。”汪达尔在听了温斯顿一番分析之后独自默默地念叨着这两个名字,又将身子缩回了座椅,再次陷入了沉思。
而温斯顿这时也识趣地提醒到,“至于如何发遣部队,大人恐怕早已成竹在胸。只是接下来大人要去宰相府,要不要属下现在就去准备。”
“好的,让车夫先去准备马吧。”汪达尔抬起头来对着年轻的秘书笑了笑道,“温斯顿,你刚才的想法正合我意,下去时就替我拟一份计划吧,我等会儿带出去。这次若是能够大败撒哈拉,我是不会忘记你的功劳的。”
“大人抬举了,属下只是将大人心中的想法斗胆说了出来而已。那属下这就下去准备。”温斯顿行了一礼,恭敬地退出了军务大臣的办公室。
哈瓦那帝国的宰相府就处在同样位于西城区内的蔷薇街十三号。与达芳街不同的是,整条大街上无论是从街灯上的装饰,还是从栓马桩上的雕花都体现出了名门所独有的优雅和矜持。但是每次汪达尔在下车看到宰相的豪华官邸时,脑中就会想起市民中对于帝国重臣的一句笑话,大半都是快死的人了。
是啊,宰相罗吉.洛克伦德的七十寿庆好像都是三年以前的事情了,而农务大臣索尔.贝斯也应该有六十二岁了,财务大臣法贡.平顿和枢密大臣卡捷利.达达伦虽然都只有五十八岁,但是前者整日只知道收集马匹,观看马赛,而后者则是除了在帝国歌剧院以外,再也找不到行踪的闲人。
而自己也是快五十的人了,真是都快半死的人了。想想还是红日元帅更为聪明,早在五十岁时就退居二线,但同时也提拔了近五十名将军,使自己既能享有盛名,又得到了人心。
红日介奈珥.达达伦一生征战少有败绩,三战三捷将半个沃马斯草原纳入帝国版图就是他的功绩之一。想到这里汪达尔不禁摇了摇头,打下贫瘠的土地来使自己得到更富饶的领地,真是高明的手段啊。
相比之下,同样是少有败绩,被人称作为霜月元帅的埃斯曼.龙绮斯,一生中打的多是极为艰苦之仗,但是比起封地来却是少的可怜,加上前些年又中了风,就此一直赋闲在家。
而曾被大家一致看好,有着将星之称的年轻元帅颇伦吉.斯马赫却只是因为一场败仗,就落得了灭门之祸。
同样是名将,下场为何会如此不一呢。
在无尽的感慨中,汪达尔来到了宰相府的会议室。
七十三岁的宰相罗吉面无表情地坐在椭圆形长桌的一端,在发皱而堆在一起的面部皮肤的拥挤之下,外人很难分辨出他到底是睡着了,还是只是蜷缩在宽大的扶手椅之中。
相比之下,略显肥胖的财务大臣法贡在同样规格的椅子中坐着就显得有些狭促了。不过他本人倒是毫不在意,还在兴致勃勃地和农务大臣索尔讨论着他前些日子重金买下的白色种马。
卡捷利.达达伦一如既往地缺席了这次会议。
“宰相大人,各位大人,请恕我来迟一步。”虽然算是平起平坐,汪达尔在这些有权有势的老头面前还是不敢失礼。
“汪达尔啊,你到底准备怎么办呢?很多贵族都跑到我这里来了,你该有个方案吧?” 因为平顿一族还有领地在东南边境,所以身为财务大臣的法贡率先发难了,
“噢,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让各位大人过目军务部的计划的。”
“不必了,你是军务大臣,可以全权处理边境的征战。”这时蜷缩在座椅之中的宰相罗吉的发话了,“我已向皇帝陛下请示过了,四大军团各有重任, 这样地事就不需要动用他们了,余下的,你就直接调动好了,要是没有别的事情的话,那就散会吧。”
汪达尔原先多少希望能够让大家都过目一下手中的计划书,以防将来万一有差错时只有自己一个人担当。不过这种伎俩轻易地就被老迈的宰相给破坏了,这位宰相在外表上虽然已相当接近一个死人了,但是就明哲保身的本事上来说,他在帝国大概还是无人能比的。
“真是个老不死的东西。”汪达尔在心中暗暗地骂了一句。罗吉一句话,不仅把自己儿子率领的东方军团排除在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使之外,还趁机送了红日一个人情。却把汪达尔原本可调之兵一下子砍去了六成还多。
“看来这次只能动用埃斯曼的圣光了。”汪达尔在走出宰相府时,无奈地摇了摇头。
帝国历767年1月25日,当拉奇仑塔的市民一如往常般迎来清晨的同时,也惊奇地发现了原本守护着首都诸多宗庙教堂的圣光骑士团的骑士们已经开始纷纷集结了,他们将要出征西伯尼。
面对撒哈拉的名将萨拉丁,汪达尔实在不敢大意,所以除了从帝国南境出动由老将杜奇带领的飞龙骑士团和塔鲁族的佣军外,军务大臣还特意征调了由洛伦斯上将率领的圣光骑士团,也许只有当总数在十二万左右的帝国军队出现在广阔的沃马斯草原上敌人十万大军的背后之时,汪达尔才算能放下心来。
因为圣光骑士团是假装取道西伯尼从首都直接出发的,所以他们需要想法越过西伯尼群山,再与从帝国南境出发的军队汇合。而会合的地点则是在离西伯尼要塞一百五十里外的伊月儿城,日期定在了767年2月17日。
当然,这些都是绝对机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