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 5657|回复: 6

[短篇完结] 龙之战争 [复制链接]

剑技大师

kid497 发表于 2009-4-21 13:45:17 |显示全部楼层

龙之战争
老祭司亚伯拉罕.登森艰难地踏上城堡的最高处——“星之守望”灯塔，迈开蹒跚的步伐，挪向了最外围的栏杆处。他眯起早已昏花的双眼，极目地眺望着，在其视野所及的地方，是一片开阔的平原。这片平原占地广大、植被丰富，更有着世界上最长的，横贯整个大陆的河流“科尼撒”河的无数支流汇入其中。这些，无疑给这片地域广阔的土地带来了勃勃的生机。曾几何时，这地方被称为“神之伊甸园”，它在过往的千年岁月中，不知哺育了多少的生灵。可是，这一切的一切，现在只是封存在年迈的老人久远的记忆里罢了。事实上，亚伯拉罕确实已经很老了，不，是老的离谱——超过五百岁的年龄，再加上无与伦比的丰富阅历，足以让他成为现世中除光明之神外最无上的权威。此时，这名拥有着无上权威的首席祭司长，瘦弱的身体，在萧瑟的秋风中瑟瑟发抖，两行浑浊的泪水流下了面颊。因为，从他瞳孔中映出的，再也不是当年那充满生机的平原，是的，过往美好的一切，都一去不复返了。现在的平原已经变成一片夹杂着无数沙砾的焦土，附于其上的，更是成千上万的碎肉残肢，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严格意义上的尸体。造成这一切的，就是残酷的战争！并且不是一般的战争，而是神与神之间的战争！老祭司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将所看到的一切在脑海中沉淀，要么把它封存在记忆的最深处，要么彻底忘却。
“首席祭司长大人。”一名身穿白袍的中年男子踏上了“星之守望”灯塔，他双臂叠于胸前，微微弯腰行了一礼。
“有什么事吗，安凡克祭司长？”亚伯拉罕重新睁开了双眼，虽然眼里还蕴含着无限的悲伤，但语气却显得颇有威严。
望着须发皆白的首席祭司长的背影，安凡克的内心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五百年的时光中，即使再长寿的人也经不住岁月的打熬。现在的首席祭司长，当然，也是祭司长曾经最敬爱的老师，此刻已是满脸皱纹，眼窝深陷，外加异常佝偻的身躯，使安凡克突然有了一种恐惧：他的老师兼顶头上司已经撑不了几年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油尽灯枯。况且，他的导师很明显刚刚受到了一个甚至一连串的打击，精神上似乎委顿了很多。祭司长明白，接下来要报告的消息绝对是非常重要的，但同时也是非常残酷的，他很怀疑，对方是否能挺得住。
“如果你确实有事，就直说吧，安凡克，我最得意的弟子，难道此时此刻你还不明白老师的内心吗？”面对自己的学生如此，亚伯拉罕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实在的，首席祭司长很理解安凡克欲言又止究竟为了什么，他在一刹那间为祭司长对自己的关心感到欣慰。但是，在这个非常的时刻，其他的一切都是次要的，他希望自己的弟子能够明白这一点。
“圣堂已经被摧毁。”
“我知道。”
“魔法兵团彻底溃败了。”
“我知道。”
“圣殿骑士团全军覆没。”
“我知道。”
“……”
安凡克望着面前的首席祭司长，内心极度不安。亚伯拉罕回答地越平静，他就越不安，很有可能，此刻自己的老师已经被打击的彻底麻木了。
“安凡克，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亚伯拉罕依旧是平静的语气，没有半点的波澜。
“是的，老师，谨遵您的吩咐。”祭司长半跪下来，神态谦恭地回应道。

在昏暗的城堡内部的某个角落里，燃起了一点光亮。亚伯拉罕手持烛台，安凡克紧随其后，两个人缓慢地向城堡深处走去。
“老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安凡克小心翼翼地问道，不过，在空旷的大厅与走廊间还是引起了不小的回声。
“去觐见光明之神。”亚伯拉罕一边用低沉缓慢的语气回答着，一边向某个方向迈动着步子。
安凡克没有迟疑，事实上，他也不敢迟疑。在他的心目中，老师亚伯拉罕就是神在现世的代言人，神的化身！他所做的每一个决策，都非常的英明，非常的正确。其实，这场战役，在自己老师的指挥下，进行的异常顺利。亚伯拉罕的每一次军事上的调动，每一个战略上的部署，无一不显示出他高超的智慧与对战局的准确把握。可是，这一切，在敌方打出他们的王牌后，就显得苍白无力。直到此时，安凡克还心有余悸，那种力量之强大，根本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当然，也不是任何肆行魔物所能比拟的。如果说，这世上还存有这种绝对强大的力量的话，那么，拥有这力量的，只能是神！祭司长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遮天蔽日的巨大阴影，那令所有人都感到压抑与胆寒，外加绝望的可怕身影。难道那条黑色的巨龙是神吗？与光明之神所敌对的邪神。祭司长在内心嘀咕着。
亚伯拉罕虽然走在前面，但是，达到他这种级别的祭司却可以轻松地感知周遭的一切事物，很显然，安凡克焦躁不安与惶恐的内心丝毫瞒不过首席祭司长的灵觉（一种感应事物的本领）。
“你很害怕，是吗？”
“没，没有那回事！”安凡克使劲提高嗓门，但是，任谁都可以听出，他话语中的颤抖，就像亚伯拉罕手中明灭不定的烛火一样。
“不要否认自己的真实感觉！安凡克，适当的恐惧没有坏处，只要不过分沉溺就好。”顿了顿，首席祭司长继续说道，“更何况，面对与伟大的光明之神同样强横的存在，这点恐惧也是正常的。”
“那么，老师，现在我们去见光明之神，究竟为了什么？”祭司长小心地询问道。实际上，他对老师将要做的每一件事都充满了信心，可是，觐见光明之神，却已经超过了他的认知范围。毕竟，自己皈依圣堂后，虽然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才坐上了祭司长的位置，但是，要觐见光明之神，或是聆听神谕，都还远远未够格。当他听到自己老师的决定后，在内心激动之余，也不免有几分好奇。
“找到克服恐惧的方法。”异常简短的话语，却透露出了一丝坚定。
两人沿着螺旋向下的阶梯，渐行渐远。在这个过程当中，无论是亚伯拉罕还是他的学生，都缄默不语，只有那单调，沉闷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区域内发出阵阵回音。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嘎然而止。
“到了。”亚伯拉罕说道。安凡克终于长长地吁了口气。说实话，自从沿着城堡地下室的阶梯向下后，他就觉得时间过得异常缓慢，更要命的是，越是向下，祭司长浑身上下越是产生了一种无以名状的压抑感。走了有一个小时了吧，安凡克抬手看了看佩戴在白袍袖口上的魔法光带（一种可以记录时间的魔法小道具），可是为什么我感到了有一个世纪这么漫长？可是，没有人回答他。
在两人面前的赫然是一面巨大的墙壁，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亚伯拉罕从袍袖中伸出右手，紧贴在墙壁上，唇齿间快速地翕动着。随着深涩难懂的咒语被吟唱出来，整面墙壁上映出了耀眼的光芒，并且，在其上游走着数十个异常繁复的咒文。紧接着，当咒语的吟唱从原先的低沉到之后的嘹亮，整面光墙颤动不止，而且程度越来越激烈。但到了最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被炫目的光辉照射的睁不开眼的安凡克在过了好一会才又重新适应了周围光线的强度。令他惊诧的是，现在自己正处于一个无比宽阔敞亮的大厅之中。这个厅堂之宏大，就连被大陆公认为第一的圣堂主厅都在其面前黯然失色。
“别发呆，继续向前。”首席祭司长大声地提醒着，把一时魂不守舍的弟子硬是拉回了现实。
大约前行了十分钟左右，两人又来到了另一面巨大的墙壁前。这一次，安凡克明显气色好多了，进入大厅之后，那种对时间的错觉与莫名的压抑感瞬间荡然无存。亚伯拉罕故伎重施，开启了“隐秘之门”，来到了另外一间大厅内……
就这样，他们一连穿越了六座大厅，最后来到了一间相比之下狭小得多的石室，而阻挡在前的，也不再是之前巨大的墙体，而是两扇紧闭的，用黄铜铸造的，异常沉重的大门。在门的两侧墙体上的延伸物上分别插着一支松脂火把。不过，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火把上燃烧着竟然是苍蓝色的焰体。不，应该是幽绿色。这燃烧的火光将整个石室内映成一片碧绿，当然，也包括师徒俩的面孔。
亚伯拉罕一语不发，径直走了上去。当他抬头仰望浮现在门上的巨大的铭文时，不禁念出来了声。
“老师，您刚才在念什么？”从亚伯拉罕口中，蹦出的是一种发音非常古怪的音节，不仅是他的学生安凡克祭司长，就算放眼整个大陆，也没有多少人懂得这种铭文的念法，可是，首席祭司长恰恰是其中的一位。
“你难道没有听到吗？噢，也对，这种文字对你来说确实深奥难懂。”亚伯拉罕把身体转了过来，面对着安凡克，脸上显示出说不出的严肃，“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意志坚定，信仰虔诚者，方能进入此门。’”说完，他又转回了身体并走到了门边，伸出了异常枯瘦的右手，触摸了一下硕大冰凉的门把。
就在手触到门把的一刹那，伴随着隆隆的轰鸣声和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厚重的大门缓缓向两边打开。没有任何咒语的念诵和符文的驱动，仅仅是用手触碰而已。这种顺利多少让安凡克有些始料不及。祭司长的所思所想，亚伯拉罕完全了然于胸，他微微地笑了一下，就要迈步跨入门中。
“请等一下，老师！”安凡克快速地奔了起来，抢在前头，拦住了亚伯拉罕。
“怎么了，安凡克？”首席祭司长收回了跨出的左脚，但却并没有转身，语气也是异常地冷漠。
“老师，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深入险境！”事实上，当两扇黄铜铸造的大门完全打开时，呈现在安凡克眼中的就是一片虚无！是一种很难用语言所能确切描述的空间存在。这片虚无到底存在些什么，没有人知道，它到底延伸到什么地方，也根本不会有答案。对未知的惶惑让祭司长心生惧意，他一度想过退缩，但是，对恩师的崇敬，关切之心却在一瞬超越了其它的一切，使他做出了奋不顾身的选择。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倒是你……”亚伯拉罕沉吟了一会，却没有再说下去。
面对着首席祭司长的欲言又止，安凡克霎时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去，他不顾一切地大声喊道：“老师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就算等待我的是死亡！”
亚伯拉罕伸出右手，微微地摆了摆，不过这个动作更加激起了安凡克的勇气与决心。
凝望着异常执著的弟子，首席祭司长幽幽地叹了口气，继而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述说：“安凡克，对你的忠诚与勇敢，我丝毫也不会怀疑，只不过，那个地方，也只有我才能进去。”
亚伯拉罕的这番话，确实让安凡克清醒了许多，那颗躁动的，充满热血的内心，也逐渐忍了下来，可是，从眼神中，还是能够读出强烈的关切与担心。
“还有，我进去后，希望你能够守在这里。”亚伯拉罕睁大了迷离的双眼，从眸子中流露出的不再是浑浊的目光，而是清澈的目光，更是带着些许鼓励与期盼的目光。
与这种目光相视，安凡克无法回避，也无从回避。他想了想后，果断地点了点头，之后行了一个标准的圣堂礼节（就是前面说到的双臂交叉叠放胸前并弯腰）。这个地方异常的隐秘，要想找到亚伯拉罕，从理论上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是，现实从来就不等同于理论。现在，在地面上，不仅有着数以千计，不，是万计的邪恶的魔物（用魔法制造或召唤的生物）正在肆虐，更有着实力深不可测的高等恶灵。这股行走于黑暗中的力量最迫切想要的，就是找到亚伯拉罕，并取下他的头颅。没错，要想到达这个地方，甚至是门的后面，如果没有首席祭司长那样深厚的法力，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一件事。也许，在人类当中，这样的人屈指可数。但是，属于黑暗，死亡范畴的高等恶灵打开连接现世与异空间的壁垒却并非难事，尤其是其中的魔王级别的存在，要想做得，更是轻而易举。目前，唯一能够侥幸的是，敌方尚不知晓首席祭司长的确切位置。不过，亚伯拉罕的具体行踪的彻底暴露，只是早晚的事。此刻，安凡克已经做好了殉道的准备，尽管作为圣堂侍奉光明之神的十大祭司长之一，并且，也有着不俗的法力修为，但是，在面对高等恶灵甚至是魔王的时候，他还是怀疑自己是否能够坚持五分钟。不过，也许只需要五分钟吧。虽然，祭司长对亚伯拉罕见到光明之神之后究竟要怎么做毫无头绪，可他却对自己的恩师充满信心。安凡克深知首席祭司长将要做的事意义重大，现在，就看自己的了，必要的时候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如果能够坚持的话，那么，就可以扭转不利的战局，对此，安凡克深信不疑。
在幽暗的火光照射下，亚伯拉罕的影子被拉得硕长，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最后一次注视着曾经最得意的弟子后，毫不犹豫踏入了虚空。当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后，厚重的铜门又重新合上了。
难以想象的引力在撕扯着老者的身体，亚伯拉罕咬紧牙关，拼命抵抗者，就在他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周身突然泛起了柔和的白光，与此同时，那种撕扯力而产生的痛苦大大减轻了。不知不觉中，首席祭司长意识越来越模糊，终于，沉沉地睡去了……

距离平原的另一端，是邪神的领地，当日的正午，从人类手中抢夺过来的大片起伏不定的山地。连接这些山地的是被不计其数的食尸鬼从内部凿空的甬道。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躯穿行在地下错综复杂，四通八达的通道内，身后的披风在快速流动的空气中猎猎作响。从身形和外表判断，它应该是一个高等恶灵，更确切地说，是高等恶灵中处于最顶级的魔王。虽然，它全身大部分包裹在厚重的青铜铠中，但从裸露出的四肢上却覆盖着密密麻麻，反射着妖异光芒的鳞片，外加从覆面头盔中闪烁的两点凄冷幽光，给人带来一种彻骨的寒意。事实上，就连守卫各个甬道入口的食尸鬼、再生牧者、腐烂者以及等级较高的亡灵巫师或其它的高等恶灵，在面对这样的存在，也都是噤若寒蝉。这个魔王身影快速地移动着，片刻，来到了两扇紧闭着漆黑的铁门之前。就在这时，它单腿跪了下去，全身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高等恶灵本体的平均高度都在两米以上，其中处于顶端的魔王的身高更是长达五米开外，可是，在这两扇铁门面前，魔王就像参天大树下的一颗幼苗，显得弱不禁风。现在的它，一扫往日的倨傲，在把覆面头盔摘下时，那张狰狞的脸上竟然显出了比之绵羊还要温顺的神情。
“吾主，魔王阿德隆尔觐见。”低沉谦恭的声音在宽敞的甬道内响起，此时，那个叫阿德隆尔的魔王把头垂得更低了，似乎有什么更加可怕地存在在威胁着它。
“哦？是阿德隆尔吗？我已经等你很久了，快点进来吧。”隐隐的轰鸣声从门内深处传了出来，即使是这样，但是听在半跪在铁门前的阿德隆尔耳中，却犹如雷霆炸响般的感觉，不，也许这种感觉是直接印在它的大脑中的。阿德隆尔额头上被鳞片覆盖的皮肤往下拉了拉，瞳孔中的两点火光略微黯淡了一瞬，不过，很快又重新旺盛地燃烧着。
两扇过于巨大的铁门缓缓地自内侧打开了一道缝隙，可是，这道缝隙却足以让阿德隆尔通过。
汹涌的岩浆翻滚不止，并不断掀起了高达数十米的巨大浪花，即使是阿德隆尔，在面对此景，也不免从内心处透着恐惧。此刻，他正走在一座石桥之上，其实，要说是桥，也确实有些勉强，连接彼岸的不过是无数大小不一的悬浮石块，用魔法力量支持的普通石头而已。魔王阿德隆尔身躯虽然高大，但是行于其上却是异常的平稳。然而，内心的惧意有增无减，事实上，它每走一步，这股惧意就增加一分。终于，所有的阶梯都已踏完。魔王来到了“彼岸”。只是这所谓的彼岸又是一个新的开端。因为它前方的是，一片更加广阔的岩浆，持续的高热弥漫着整个空间。突然，岩浆内形成了一道疾驰的漩涡，并且越转频率越快。
“来了！”夹杂着战栗与颤抖的声音从阿德隆尔喉咙深处挤了出来，又在下一瞬间被狂暴的气势所吞没。一个庞然大物从肆涌的岩浆中钻入了出来：犹如莽蛇般的头颅上布满角瘤、硕长的脖颈、巨大的身躯、嵌满全身的坚硬鳞片，再加上两肋处生长的宽阔的，酷似蝠翼的翅膀与背后以及尾部上的锋利倒刺。这分明是一头巨龙！此刻，它只有一半的身躯露出灼热的岩浆之外，但是即使是一半的身躯，也足足有五十米之长！可想而知，它的整个身躯将会达到何等的惊人地步。伴随着不断鸣响的清亮龙吟，整个空间都为之震颤。附于洞顶与四周的岩石更是禁受不住这恐怖且威力巨大的声波，而纷纷脱落。
阿德隆尔的大脑在一瞬间几乎停止运转，但是畏惧强者的本能还是让他跪了下去，头颅深深地埋在了膝下，淋漓的冷汗不断从额上冒出。事实上，这已不是阿德隆尔第一次见到眼前的巨龙，但是，此刻的魔王完完全全地独自承受者无上的龙威，而且是一头处于狂怒状态中的巨龙所发出的龙威。实际上，它没有立即崩溃已经是实力强横的表现了。
“阿德隆尔！克利克萨斯堡还没被攻下吗？”雷鸣般的咆哮声再度响起，那条全身漆黑的巨龙瞪着一双泛着妖异红光的大眼，张开了嘴部，露出一排异常锋利的牙齿与滴着唾液的猩红色舌头。
“十分的抱歉，吾主，我已经派出了所有的高等恶灵与一半以上的腐烂者，众多的魔鬼蝙蝠，可还是令您失望了。”一开始魔王阿德隆尔的声音犹若蚊吟，不过，最终，它猛然抬起了一直低垂着的头颅，眼窝深处闪现的火光直接迎上了硕大的，红宝石般的龙睛，“但是，这一役，我方也重创了那些该死的人类，听说他们最初原本有一百万的军队，可是现在，也剩得仅仅不过一两万而已，而且相当一部分还是临时拼凑的民兵。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歼灭人类所有的武装力量。”
“我不需要理由！失败了就不要给自己找借口，阿德隆尔，你现在要做的是反省自己，而不是在这里向我喋喋不休地辩解甚至是变相地表功！”
“是，谨遵吾主的教诲！”又一次，魔王阿德隆尔深深低下了那颗“高贵”的头颅，“这回，我以自己的灵魂印记起誓，一定会彻底铲平克利克萨斯堡！”
“去吧，三大魔王（另外两个为疚疯魔王和绝望魔王）中仅存的恐惧魔王，用你的行动去证实你的觉悟吧。”黑色巨龙非常满意地说道，因为，用自己的灵魂印记起誓导致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如果，发誓的人违背了誓言，那么，他不仅本体会在这个世界上很快消失，而且神识也会飞灰湮灭。阿德隆尔发下来了如此重的誓言，看来它真的下定了决心。
“还有一件事，你一定要找到那个叫亚伯拉罕.登森的人类，记住，要活的，把他带到这里来，我要亲自将他切成肉末！”黑色巨龙用右侧的爪子轻抚了一下脖颈连接身躯某一处的鳞片。相比身体的其它部位，这块地方的鳞片显得特别脆弱，同时也非常薄，甚至能够透过其中看到里面呈现出鲜红色的肌肉。不难看出，这个部位明显被伤过。天啊，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把身长百米的巨龙打伤？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就是这听上去纯属天方夜谭的事情就偏偏发生了。
“吾主，您吩咐的，属下一定办到，这一回，属下不会再让您失望了！”阿德隆尔抬起了头，挺起了身躯，就要往原路返回。
“等等，不要这么急着走。”阿德隆尔刚刚放松的身体又再度僵直，整个人整个人呆立在了原地。这一刻，它感到背脊一片冰凉。事实上，当初恐惧魔王阿德隆尔与其它两位魔王共同施法，合力从异空间把黑色巨龙召唤到了现世，从那一刻开始，“反复无常”这个词就深深地印在了三大魔王甚至是所有的魔物军团高级将领脑海中。就拿上一次战役来说，魔龙当场褒奖了作战奋勇猛烈的黑暗巨魔的首领凯迪.嗜血者，但在下一刻，又活生生地用龙喷把它化为了灰烬。还有，更久之前，那绝强的存在因为某件事对下属无端猜忌，导致整个军团的总数一度降到了警戒点之下。一想起这些，阿德隆尔双腿一阵发软，又几乎跌了下去。最终，理性战胜了恐惧的魔王恢复了镇定。是啊，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自己可是魔王啊！而且是司掌恐惧的魔王，位阶在整个军团当中可是属于顶尖级别的。自己的主子即使要发泄也绝不会拿自己开刀啊。
“别担心，亲爱的恐惧魔王，现在即使要惩罚你，我也实在舍不得，再说，疚疯魔王与绝望魔王均已经阵亡，如今，整个高等恶灵军团都是你麾下的力量。其实，恰恰相反，我是要帮助你才会让你留在这的。听着，这一次绝对不容有失，我想给你配备一名帮手，这样，事情就会变得稳妥得多，我也将高枕无忧。嗯，不过，选谁好呢？”
巨龙用前爪的其中两指做成“L”的字型支着下颚，双眼眯成了一条缝，这个样子，活脱脱就是一个人类思考问题的典型姿态。
“对了，就是它，耐撒尔！巫妖耐撒尔！”
一团浓烈的雾气随即凭空升起，并不断地剧烈翻滚着，当雾气渐渐散去的时候，一个全身披在深色斗篷中的身影显现了出来，不过，即使是这样，它的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无法形容的不真实的感觉。
“吾主，是您在召唤我吗？”那个裹在斗篷中的身影微微躬下了腰，用一阵沙哑的声音回复着巨龙。
“是的，是我，魔龙拉达曼提斯。听着，耐撒尔，我要你协助阿德隆尔，去消灭那些人类，还有，活捉亚伯拉罕。”
“吾主，我将召集所有的亡灵巫师，到时候，那些人类将面对一支庞大的不死大军了，哈哈……”沙哑的笑声从斗篷的兜下面传了出来。
“吾主！您是对我不信任吗？我可是恐惧魔王！麾下有着数量众多的高等恶灵与不计其数的腐烂者……”阿德隆尔大步走上前去，布满鳞片的右爪伸出一指指向了不远处的巫妖，“况且，那些亡灵巫师甚至耐撒尔本人原本也都是人类，难道您不担心它们临阵倒戈吗？其实真正不值得信任的就是它！”
面对阿德隆尔的挑衅，巫妖耐撒尔隐藏在斗篷兜帽下的那看不真切的面孔募地燃起了两点与恐惧魔王几乎同样的火光。这下，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构成它整个脸部的其实就是一个阴森的人类头骨！
“尊敬的阿德隆尔阁下，您现在怎么诋毁我都没关系，可您要知道，眼下我们应该同心协力，因为我们共同的敌人是人类！”
“说得好，耐撒尔！不愧是我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之一。”魔龙拉达曼提斯大声地赞赏着。
“谢谢吾主的夸赞，阿德隆尔认为我会背叛您，事实上，这一点都用不着担心。没错，我曾经是一名人类，但现在我是巫妖，而且，此刻的我对人类只有刻骨的仇恨！”
“那么，你能保证你的部下没人会反叛吗？巫妖耐撒尔！”
望着恐惧魔王咄咄逼人的姿态，巫妖缓缓从袍袖中伸出右手（其实就是人类的右手骨），凌空一抓，一根洁白光亮的魔杖被紧紧地握住。虽然这根魔杖反射着炫目的光芒，但是，它显然不是什么珍贵金属或者玉器所制，事实上，这是一根骨杖。
“阿德隆尔，看到这根‘灵魂之杖’了吗？千万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它的功用！”
“灵魂之杖？那么……”恐惧魔王的脑海中闪过一个连自己都不敢想象的念头，那就是逃跑。因为，它十分清楚，手持“灵魂之杖”的巫妖有多么的可怕。
“是的，正如其名，它可以吸纳任何生物的魂魄来获得法力，作为本身力量的源泉。还有一点，别忘了，那些亡灵巫师可都是跟我订过‘灵魂契约’的，只要它们稍有异动，我就会知道，届时，那些背叛者将会得到比真正的死亡还要恐怖，痛苦千万倍的惩罚！至于那些‘再生牧者’，不过是一些没有思想与灵魂的空壳而已，那就更用不着担心了！哈哈……”紧接着，又是一阵沙哑的笑声，“话说回来，我倒觉得才应该关注一下自己目前的军队，据我所知，疚疯魔王与绝望魔王都已经不在了，自然，它们之前所掌控的高等恶灵现今统统归在了你的麾下，可是，真的没问题吗？说实话，腐烂者、魔鬼蝙蝠或是其它魔物暂且不谈，光是这高等恶灵军团，恐怕其中一半以上并不是你的嫡系吧？”
“你！”阿德隆尔握紧了拳头，全身都不住地发抖，如果可能的话，它真想不顾一切就冲上去，与巫妖大打一场。但是此刻的阿德隆尔绝对不会这么做，先不说魔龙拉达曼提斯在一旁虎视眈眈，就算是巫妖，特别是持有“灵魂之杖”的巫妖，要想将其彻底打败甚至是置于死地，自己想必是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事实上，恐惧魔王阿德隆尔与巫妖耐撒尔素来不合，在以往的作战中，只要任何一方在指挥或兵力部署上稍有疏漏，必定会遭到另一方的大肆嘲讽。这一次，在魔龙拉达曼提斯也就是它们口中尊称的“吾主”面前，更是不愧余力地打击对方，以求抬高自己在主子眼中的地位。
魔龙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出人意料地，却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这显然不符合它那“喜怒无常”的性格与“杀伐果断”的作风。事实上，它很享受这一时刻。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也不得不从这种特殊的癖好中解放出来，毕竟，有着更重要的事，要马上解决。
“够了！”一声霹雳般的断喝骤然响起，顿时打断恐惧魔王与巫妖的相互扯皮。眼看着它们战战兢兢的姿态，魔王感到非常地满意，它只不过是稍微释放了一点龙威而已，对方就吓成这个样子。事实上，让手下感到敬畏，是每一个为上位者的共通之处。
“听仔细了，你们两个，我不管你们之前有什么过节与冲突，但在这次战役中，务必要通力合作，明白吗？”拉达曼提斯瞪着它那双硕大无朋且泛着血红光芒的龙睛，使之尽量看上去显得凶神恶煞。
“属下谨遵吾主教诲！”低沉与沙哑的声音同时响起，这两股声音相互交错，缠绕，回荡在岩浆洞窟的上空。
“很好，最后还有一件事，千万别小看那名叫亚伯拉罕的人类，他可是圣堂的头号人物。具有深不可测的法力，更可怕的是，在必要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地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获求力量。面对这个实力强劲的疯子，任何轻敌的举动都会葬送你们自己！”
阿德隆尔与耐撒尔齐声应承着，并缓缓退下，终于，偌大的岩洞中只剩下了魔龙拉达曼提斯。
“哈哈哈……”一阵令人发怵的恐怖笑声响彻整个洞窟，并在岩壁间不断回荡。良久，笑声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阵阵低沉的咆哮，隐约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
“嘿嘿……这下……那两个家伙会在接下来的任务中拼尽全力，绝对会……哈哈……”魔龙拍动了下翅膀，而后，又渐渐沉入不断冒着滚烫气泡的岩浆之中……
事实上，拉达曼提斯心里十分清楚，恐惧魔王和巫妖多半不会真正的合作，但是，它十分地有把握，互相竞争的心态绝对会促使它们使出前所未有的潜力。

亚伯拉罕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并且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下一刻，他募地感到浑身上下无不透着一股舒泰之意。那股令人讨厌的撕扯身体的力道早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柔和的阳光照射在周身，令人倍感温暖，老人的视线逐渐由模糊转为清晰。望着眼前陌生同时又熟悉的一切，他想呐喊，但一股热流堵在了喉咙口。
开阔的原野、遍地的奇珍、缭绕于耳际的虫鸟名叫、扑鼻的芳草清香、涓涓的流水以及极远处隐隐约约若隐若现的奇峦异峰。多么美好的景象啊！此刻，亚伯拉罕几乎忘却了所有，只是贪婪地感受着周围的一切，不觉间，眼眶中已噙满了泪水。
“这就是‘神之伊甸园’了！”异常柔和的声音响起，同时，这声音中也蕴藏着无尽的威严。
“是谁，谁再说话？”亚伯拉罕赶忙擦了下眼角，直起了身体。一片巨大的不可思议的影像经由太阳的光芒投射到了地面，莫非那是……
似曾相识的感觉从心底浮现了上来，事实上，那是一种恐惧。只是，这一次，这种感觉中多了一份敬畏，少了一份绝望。
首席祭司长抬起了头，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恰好就与另一双目光对上了！那是一种包含了威严、慈祥、仁爱与宽厚的眼神。望着这眼神，亚伯拉罕顿时有了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其实，也并非冲动，老祭司只是本能地觉得非如此不可。
“看来，你终于醒了。”那个声音浑厚且充满磁性，有着说不出的吸引力。
“您，您到底是谁？”从老人瞳孔中映出的，是一个有如山岳般高大的存在。事实上，它是一条巨龙，一条全身覆盖着坚硬的白色鳞片的巨龙。只是这还在其次，最令亚伯拉罕感到迷茫与震惊的是，这条全长超过百米的巨龙周身散发着让人无法正视的神圣气息。这股气息太熟悉了：在那座宏伟的圣堂内，在庄严肃穆的祈祷大厅里，在只有祭司长以上的身份才能登上的光明祭坛的顶端，无一不都曾经弥漫着这股气息。
仿佛看穿了亚伯拉罕的所思所想，那条白色的巨龙继续说道：“我，其实有着很多的称谓，比如‘圣龙’，‘克利克萨斯’，当然，在现世中，你们圣堂的人则称呼我为‘光明之神’。”
“光明之神居然是一条龙？！”
“是的，这没什么奇怪，龙的形象才是我的本体，至于其它的形态，不过是我刻意根据不同的情况所幻化出来的而已。”
“那么，在圣堂中供奉的‘光明之神’的塑像只不过是你的分身？”
“是这样的。”
亚伯拉罕沉默了下去，久久没有开口。半晌，他缓缓地屈膝，神色激动地说道：“我，亚伯拉罕.登森，‘光明之神’最忠实的信徒，在此向您表达最真挚的感谢，是您，把我从‘引力风暴’中解救了出来。”
“不，解救你的是你自己坚定的信仰和执著的信念。”圣龙俯视年迈的首席祭司长，同样低下了巨硕的龙首，“人类，从你的眼中，我看到了太多的悲伤，但显然你一直强忍着。到底为了什么，能告诉我吗？”
“因为我的故乡，我的家园正在遭受战火的荼毒，而我本人却无能为力。”
“是吗？其实，在你的身体里，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另外，据我所知，你们圣堂也有着十分强盛的军力。”圣龙有些不解，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才能让亚伯拉罕这个近乎‘半神’的人如此绝望。
“当日，我不惜以自己未来五十年的寿命为代价，发动了传说中禁咒中的禁咒‘光之咏叹调’，事实上，这也最多一时重创它，却没有办法完全将其消灭……”
圣龙克利克萨斯缓慢地闭上了双眼，当它再度睁开时，一切的前因后果都已了然于胸：“果然是它，也只有它，才能做到这一步。”
“人类，怪不得你刚到这里时，身体这么的虚弱，不过，还好，在你苏醒之前，我就已经帮你恢复过了。”
亚伯拉罕听后，刚又想双臂抱胸，屈膝跪下，一阵柔和的光芒，触碰了他的膝盖，老人不由自主地又站了起来。
“人类，你完全不必如此，特别是在我的‘领域’内。”克利克萨斯温和且威严的声音再度响起。
“您的‘领域’？”
“是的，所有这里的一切，都是我所创造的‘领域’空间。”
“您是说，‘神之伊甸园’？”
“没错。”
原来，这里的一切都是神所创造的场所吗？并不是真的故土。老人的脸上流露出了明显的失望。之前，他以为神迹发生了，让焦土重新披上绿装，实际上，这也确实是神迹，只是它是由圣龙一手创立的独立空间而已！年迈的首席祭司长怀着深深的眷恋，再一次眺望着身前这片广袤的土地，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吧。诚然，它是假的，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里的一草一木，不都是现世中‘神之伊甸园’的再现吗？
“人类，这里似乎勾起了你的某些回忆，是这样吗？”圣龙克利克萨斯试探地问道，尽管它可以做到先知先觉，但是，能让眼前的人类自己说出来，反而效果会更好。
“您说的一点都没错，这个地方，和我的家乡，简直是一模一样，一模一样……”梦呓般的声音在亚伯拉罕唇边回荡。这一刻，老人目光深邃至极，仿佛穿越了时空，从瞳孔中映出的影像也和脑海中封存的记忆合而为一。
克利克萨斯将头颅压得更低，直到靠在了沁着泥土芬芳的大地上，“上来吧，人类。”
亚伯拉罕惊疑不定地望着‘光明之神’的本相，踌躇不前。后者做出的姿态显然是要他骑在身上，这种行为也许，不，肯定会对自己所信仰的神袛造成亵渎，但这又是‘光明之神’的旨意，顿时，老人处于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不，没有关系，实际上，时间已经不多了，但在此之前，我还是要完成你的这个愿望，也许，是最后的愿望。”巨大的头颅重又抬起，与辽阔的天穹遥遥相对……
随着巨大的翅膀的持续鼓动，一股气流汹涌地扩散开来，以至于周围数百米范围内的所有花草树木，都不约而同地向着外侧倾斜。紧接着，圣龙那庞大的身躯缓缓地升上了天空。
急速的气流扑面而来，刺的人脸颊生痛，呼啸的风声回旋在周围，吹的人振聋发聩。亚伯拉罕趴在圣龙的背脊上，双手用力地抓紧着生长在其中的一根倒刺，在数千英尺的高空中。他的须发飘荡着，双眼半睁着，看上去，样子十分的狼狈。不过，在下一刻，当司掌“平衡”与司掌“抵抗”的两个咒语的快速念出后，由高空飞行带给人体的诸多不适一下子被消除了。首席祭司长端坐在龙首之上，神态渐转安详。克利克萨斯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它侧过了硕大的头部，呈亮黄色的龙睛中流露出了一丝混杂着抱歉与赞许的复杂目光，同时，也略微调整了身形与飞行的速度，以便让乘坐其上的人类感到更加的舒适。
“十分感谢您，‘光明之神’。”亚伯拉罕的心里充满了感激。尽管只是一些不经意的小动作，但老人还是感知到了。
由于龙翼的高速振动，层叠的云层渐次散开，呈现在面前的是一幅前所未有的瑰丽画卷：开阔的平原、挺拔的山峰、茂密的森林、深邃的幽谷、奔腾不息的溪流、珍奇繁盛的植被……可以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透着无语伦杯的朝气与蓬勃向上的力量。这就是名副其实的‘神之伊甸园’啊。亚伯拉罕俯瞰着广袤的大地，久久不愿收回目光，募然，环绕周身的气流窜动地更加的快速，风声越来越急。脚下的山川河流，地域脉络也早已模糊不清。下一刻，四面八方的云层重又纷纷聚拢，化为犹如厚厚的棉絮般的浓密云海。这时，仿佛圆盘般大小的红日浮于其上，绽放出柔和、明亮的光芒与一抹艳丽的色彩。
“太美了，真是太美了。”老者喃喃地说道，说实在的，在之前的五百多年岁月当中，亚伯拉罕从未见识过如此美妙的境地。即使是现世中的“神之伊甸园”也远远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当克利克萨斯缓缓降落之后，他还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我们已经降落了，人类。”包含威严的声音响起，一下子震醒了背上的亚伯拉罕。
“噢，是吗？”圣堂的第一人瞬间恢复了神智，他滑下了龙背，标志者这次“梦幻之旅”的结束。
“是啊，我看你都差点忘了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圣龙收起双翼，并且抖动了一下硕大的身躯。
“光明之神啊，至高无上的存在，请您拯救现世中您忠实的信徒吧！”亚伯拉罕急切地喊道。没错，这就是他费尽千辛万苦来到此地的唯一目的。首席祭司长目光灼热地盯着克利克萨斯，期待着他想要的答案。
“我能看到过去，也能预知未来，但这一次，可以说是前路渺茫。”圣龙平静地说着，“在你们那里，嗯，应该是现世吧，只要有它在，局面就会变得错综复杂。事实上，也只有它，才能最大的消除甚至是彻底地断绝我对现世的影响力与感知力。因而，恕我直言，你们的命运已经变得扑朔迷离。”
“那么，您口中的它，到底是什么？难道……”亚伯拉罕的口气越发急促不安，不难知晓，他的心中已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而这个影子正在慢慢地变得清晰。
“其实，你们多半已经见过了它吧，那条叫做拉达曼提斯的魔龙。”
亚伯拉罕的猜测已被证实，那条黑色的巨龙，是他，不，是所有人类的梦魇所在。面对这么强横的生物，不管是魔法兵团还是圣殿骑士团，在其面前都无异于螳臂挡车。即使是自己，也是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换取力量，暂时将其击退而已。
“人类，我能感受到你心中的恐惧。”
“……”
首席祭司长仰望着克利克萨斯庞大雄伟的身姿，突然想到，事情还远远没到无可收拾的地步，只要它能够适时介入，一切都将变得非常可观。
“我的力量与拉达曼提斯不相伯仲，但是属性却截然相反。其实，我们就像是一体的两面，它操控‘邪恶’、‘黑暗’与‘绝望’，而我则司掌‘仁善’、‘光明’与‘信念’。”圣龙自顾自地说道，“当然，如果我来到你们的世界，与它战斗，也是完全可能的，要知道，魔龙只不过封闭了我对现世的感知能力，但要强行穿越空间壁垒，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我总有种预感，在接下来的战役中，魔龙并不会被彻底消灭，算了，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克利克萨斯使劲晃了晃脑袋……
“人类，你想不想永生？”圣龙将头颅靠近亚伯拉罕，鼻孔溢出的温热气息喷在了后者的脸上。
“什么，永生？难道真的可以吗？”亚伯拉罕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如果说谁能够永生的话，那也只有众神才能办到，“可是，‘光明之神’，您又是为了什么呢？”
“别打岔，我再问一次，你想不想永生？”克利克萨斯亮黄色的龙睛一眨不眨盯着面前人类的双眼，仿佛要看穿对方的灵魂一般。
“想！”无须多说，简简单单的一个词，就已经囊括了所有的意思。
“很好。”克利克萨斯，也简短地回应着。
“还好，他答应了，看来我没有了后顾之忧。”克利克萨斯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地说着，而且，这一句同时也用上了龙语。
“那么，你现在正视我的眼睛，记着，集中精神，千万不要走神！”圣龙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
“是的，谨遵您的吩咐。”
“……”
无数的场景与片断纷呈踏来，亚伯拉罕置身于信息的海洋中，一时忘乎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老者的脸上现出了越来越明显的震惊神色，“啊，原来是这样！”一声惊呼从他口中传出。
“没错，就是这样。”白色巨龙收回了目光，又转回了视线，遥望着彼方。
亚伯拉罕猛地摇了一下头，想将刚刚知晓的方法抛诸脑后，毕竟，这个方法已经远远超越了常理之外，与他平时所受的教育有着太大的冲突。但是，理智告诉他，光明之神没有骗人的必要。与此同时，另一问题浮现了出来。
“您为什么要让我永生？”
“因为我将赋予你重大的责任。”
“是什么样的责任？这和永生有什么关系？”
“现在我还不能说，以后你会明白的。当务之急是去你那个世界，阻止拉达曼提斯的破坏。人类，你准备好了吗？”圣龙鼓动着双翼，同时，嘴里吟出了龙语的魔法。
“我已经准备好了，‘光明之神’。”
“那好，我们这就出发。”
……

在克利克萨斯堡的周围，密密麻麻驻扎着大量的军队，人类所有的残余力量都已经汇聚到了这里。圣都被占领了，圣堂被摧毁了，只有这全大陆第一的堡垒与要塞，人类最后的希望，还屹立不动。只是，它的外围城墙也早已是千疮百孔。
天色几近黄昏，瞄了一眼逐渐西沉的落日，当值的一名卫兵打了个哈气，将手中的长矛往上抬了抬，以便支持这疲惫不堪的身躯。不过，很快，随着他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长矛又快速地滑落了下去。
环绕四周的营地一片寂静，经历了整整一天的激烈战斗，此时，不管是坐镇指挥的军官还是身临前线的士兵，他们都早已进入了梦乡。就连堡垒上每层驻守炮台的兵士，也趴在墙头，呼呼大睡。
一阵微风拂过，掀动了那位当值士兵的衣角，他轻皱了一下眉头，紧接着又处于那种半昏迷的状态。不多时，又是一阵风吹过，只是这一次，风声变得更大了，刮得也更猛烈了，更为奇怪的是，在风的怒吼中，隐隐传来了阵阵低沉，回旋犹如空洞般的呼叫声。士兵们的衣领与袍角在这风中猎猎作响，可是，城堡下所有的当值士兵都没有作出任何的反映。这也难怪，从他们身上的铠甲质地与样式上来看应该都是民兵，由于要保存有生力量，守卫的这个职责就落到了十来个初上战场的民兵身上。而民兵，再优秀的民兵，比起那些经过严格训练的正规军，各方面都差得太远。所以，这种程度的异样并没有引起他们的警觉，直到一股无法忍受的恶臭扑鼻而来。
一名民兵耸了耸鼻尖，又赶忙用手捂住，脸上写满了厌恶的神情：“老大，什么东西，这么臭？”
“是啊，臭极了，嗯，好像是尸臭，对，就是尸臭！”旁边的年纪稍长的同伴肯定地说道。很显然，他是这些人的头。
“哪来的尸臭？战场离这好几英里，难不成是死人自己走过来了？”另一名民兵不解地问着他们的首领。
“我也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有事情要发生。”民兵的头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枪柄，“对了，贝姆，为了以防万一，你现在最好去通知离这里最近的军营，要快！”
“来不及了！”那名叫贝姆的民兵用手指哆嗦着指向前方。
低沉空洞的叫声越来越近，随之而来的是不计其数的再生牧者。
“见鬼，哪些是什么？”民兵首领扒开身前的下属，极力地眺望着，只见众多身披残破盔甲的死尸、腐肉、乃至骷髅用它们那连着碎肉的手骨拖着一柄柄生锈的铁剑，步履蹒跚地向着堡垒方向移动着。不时从它们空洞的、腐烂的、生前叫做嘴的器官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叫声。
民兵首领顿时魂飞魄散，但最后一丝理智使他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
“快拉警报，有敌袭！”随着这声大吼，躲在身后不断发抖的贝姆也瞬间记起了自己的职责。
当当的钟声不断响起，刹那间，原本鸦雀无声的营地内一片沸腾，那些熟睡的战士们暂时松弛的神经又再一次绷紧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营地外站满了无数的兵士和众多的军官。
“快看！那是什么？”某个正规军兵士大声喊道，可是，下一刻，他却垂下自己的武器，大叫着跑开了，接着，就像起了连锁反应，一开始是一名名兵士，之后是一队队的溃逃，任凭各团队的指挥官们如何呵斥甚至是鞭打，都无济于事。焦躁的指挥官们终于到了崩溃的境地，他们其中一个抽出了随身佩带的战刀，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些逃兵们砍去……但这依然起不了任何作用，反倒加速了军队内部的混乱。
“为什么，为什么？”这名指挥官呆呆望着砍缺口的刀刃，瘫软在了战马上，这支平时作战及其勇猛，纪律及其严明的不败之师为什么会变成极其的懦弱与胆怯？
“再生牧者是第一次被投放到了战场之上，战士们之前从未与之交锋。这就是答案！”一名骑着纯白色的高头大马的“白披风”（“白披风”相当于当时人类军队中“统领”的级别）疾驰而过，在冲出了数步后，又掉头回奔，来到那名指挥官身旁，“士兵们也许面对未知的魔物会大义凛然，但面对从坟墓中爬出来的亡者没准就会崩溃！”
“参见统领大人！”那名指挥官右手握拳，贴在心脏的位置，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啊，你是百夫长吧，”统领快速地打量了一下他的下属，然后扬长而去。
“百夫长，记住，关键是鼓舞士气，只有士气上去了，任何的敌人都会被打败！”袅袅的回音缭绕在耳际，马蹄声却霎那间湮没在汹涌的人潮中。
统领一路驰骋，他所到之处，无不形成了一片欢腾。眼下，试问人类残余军队的最高指挥官亲临第一线，怎么能不令这些底层的兵士兴奋？而这股掺杂着激动的情绪，顿时冲淡了原本对往生者的惧意。
“战士们！告诉我，你们是谁？”统领艾亚歌顿高声呼喊着。”
“我们是驻扎在城堡的士兵。”一名老兵不假思索地接下了话茬。
“不！你们是人类的骄傲，常胜的劲旅，不败的雄师！”随着战马四蹄不断地踏地复又腾空而起，高亢激越的声音瞬间传遍了整个军营。
“在之前一场又一场的战役中，你们不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有力地证实了这些称号吗？可眼下，你们却害怕了？”战马飞速地在一个个大队之间穿梭而过，将艾亚歌顿统领的这番演说刻在了每个战士的内心。
“在面对那些丑陋的肆行魔物的时候，你们无所畏惧，你们奋勇向前，而现在……”统领拔出了战刀遥指着已经近在眼前的再生牧者们，铿锵有力地吐字，“就因为这些行动迟缓的丧尸，骷髅，而停滞不前吗？”战刀沿途飞快地敲击着兵士们的方盾，而这沉稳的力道，不仅震麻了他们的手臂，更震慑了他们的心灵。
“来吧，勇士们，用你们手中的武器，给这些愚钝的侵略者迎头痛击！现在，是你们一生中最荣光的时刻，此役一过，必将名垂青史！”
富有激情的战前动员极大地感染了这些士兵，叛逃者已经没有了，就是已经成功逃遁的人也有相当一部分返回。整个局面顿时得到了有力的控制。
瞬间，艾亚歌顿已经冲到了列队的最前端，亲自下达了一连串的指令：“盾牌手在前，枪兵居中策应，弓箭手在后，排好阵形！”下一刻，手持方盾的重装步兵快步跑上了第一排的位置，并将随身的方盾重重地插在身前的地面上，霎时，人类阵营的最外围形成了一道道钢铁铸就的壁垒。而手持两人长长枪的枪兵，快速地穿插其中，随后将长枪枪尖对外地水平拜访，这样，在原来的铜墙铁壁间顷刻间长出了无数的尖锐倒刺。弓箭手紧跟其后，他们拉开了坚韧的长弓，搭上了狼牙羽箭，蓄势待发。
整个人类的阵线一片寂静，就犹如猛兽扑击猎物前的那一刻。但同时，他们也是喧嚣的，成千上万颗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形成了一片强而有力的脉动。只是这种层次的声响比起整个战阵，那是太微不足道了。
再生牧者们依旧发出低沉的呜咽声，仍然提着锈剑，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向前挪着。没错，与其说是走，倒还不如用“挪”这个动词更加贴切。它们没有任何的阵形，也没有丝毫的配合，只是机械地执行着“行走”的命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所有人的神经都已蹦到了极限。
“预备，放！”话音刚落，第一波箭雨被抛射而出，向着目标扩散开去。“扑”，“扑”的箭头射入身体中的声音此起彼伏，但这看似辉煌的战绩，却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确实，这些再生牧者中箭的不少，可是，它们都是些毫无思想，没有痛苦的行尸，傀儡，对自身的伤势熟视无睹，只要命令没有改变或取消，他们将永远不知疲倦地走下去。这个结果显然出人意料，人类阵营中顿时出现了不小的骚动。
艾亚歌顿拽紧缰绳，目视前方，平静的脸庞下掩饰着一颗躁动的心。事实上，他比那些再度露出惶急神色的士兵更为焦虑。
猛地掉转马头，统领朝着某个方向直冲过去。坐骑高速地飞奔，沿途激起了一阵不小的烟尘。
“打旗官，打旗官在吗？”艾亚歌顿急促地大声询问道。
“我在这里，统领大人！”一名青年军官迎了上去。
“很好，小伙子，听着，现在向城墙炮台处发令。”前者简短地交代了一句后，马上向来时的方向疾驰。
城墙上的守炮兵，在看到打旗官打出的旗语后，迅速地调试着重型弩炮。一分钟后，所有的弩炮都已各就各位，只等一声令下。
“飕飕飕”，尖锐的啸声响起的同时，数十根儿臂粗细的弩箭划破长空，高速地射向不死大军的阵营，而后，腐肉横飞，骨渣四溅，呈一条条直线上的再生牧者瞬间支离破碎。可是，还没有等人类士兵发出一声欢呼，不可思议的事再度发生：那些残缺不全的碎肉与骨头在某种力量的牵引下，又快速地重组，新的再生牧者正在源源不断地被造出来。此时，就连以沉稳著称的艾亚歌顿也失去了平素的涵养。只见他气急败坏地大吼：“给我射，射，射！射烂这帮骨头棒子！”这一刻，他往日名将的风范彻底荡然无存。可是，命运似乎没有给他下一次的机会。
“天哪，快看天上！”昏暗的天空中，霎时出现了铺天盖地的一团黑云，快速地向城楼席卷而至，原来，是无数的魔鬼蝙蝠到了。
“城墙炮兵的制式装备中没有长弓，也没有战刀，唯一防身的武器只是一柄插在腰间的短剑，但是，这种比匕首长不了多少的短剑在对上嗜血成性的魔鬼蝙蝠时，收效甚微。果不其然，在象征性的抵抗了数十秒后，几乎所有的炮兵都溃逃了。至于那些脚程慢的，则不幸成为了这些蝙蝠的盘中美餐。
由于没有了弩炮这一强援，人类军队陷入了十分被动的境地。很快，箭矢射光了，再生牧者的总数却没有丝毫地减少。在与人类咫尺的间距，突然，所有的往生者都高举着锈剑，快步奔了起来。虽然，它们迈动的步子还远远不如一个正常的活人，但拥有着不死不灭的身躯却足以让这些再生牧者占尽上风。短兵相接的时刻终于还是来了，这实际上就是一边倒的屠杀！人类之中不乏勇者，与武技高超之人，可是，他们刀剑砍在对方身上，只能造成无意义的创口，而再生牧者的每一次攻击都威胁着人类！它们动作僵硬迟缓，但只要刺中肉体（重装步兵虽然全身都包裹在铠甲之内，但脖子，手脚与关节处多少还会露一些，更别说是其它的兵种）却是足以毙命。因为，附于锈剑上的尸毒会沿着伤口蔓延全身。最可怕的是，每阵亡一个人类战士，同时意味着增加一个再生牧者，亡灵巫师可不会介意尸体的多寡，事实上，新鲜的尸体正是制造上等再生牧者的绝佳材料。眼睁睁地看着刚才还并肩作战的同伴，转眼间就刀剑相向，意志再坚定的人也会忍不住发疯。事实证明，平均每个大队，只要有一名战士不幸变为再生牧者，其他的人，至少有一半都会精神崩溃。这个效果，倒是亡灵巫师们没有料到。
此刻城楼上，驻守炮台的兵士早已经一个不剩，不是跑得无影无踪就是被吸成干瘪的尸体。自然，重型弩炮也就成了无用的摆设。魔鬼蝙蝠们虽然吸食了不少遇难炮兵的骨髓、脑汁和血液，但是贪婪的本性仍旧驱使着它们继续搜寻猎物，募地，它们将视线转移到了更大的“食物来源地”……

“哈哈哈，”，在远离战场的一处陡峭山峰之上，巫妖沙哑的笑声从斗篷里传了出来，空洞的眼窝处两点明亮的火光也随之有节律地闪烁着。只是，这声音惹得一旁的恐惧魔王一阵不悦。
“你笑什么，耐撒尔？”阿德隆尔反感地问道。
“哈，我能不笑吗？形势一片大好啊！你看。”说完，耐撒尔伸出白森森的手骨，当它五根指骨向上虚握时，一个透明的球体浮现其上。阿德隆尔凑了上去，远处的战斗或者说是屠杀忠实地在了这个透明球体之中。
第一次，恐惧魔王感到了巫妖的可怕，后者可以不费一兵一卒，仅仅用上一次大战遗留下的大量尸体作为兵员，又不必担心折损，反倒敌人的伤亡往往带给自己新的力量。一声巨响过后，利爪深深地插进了岩体，恐惧魔王不甘心，它很不甘心，这一次，明显是耐撒尔赢了，而且赢得如此轻松。尽管它事先也派出了众多的魔鬼蝙蝠，但是，魔鬼蝙蝠数量再多，也有用完之时，而再生牧者则是无穷无尽，只要有尸源，数量永远不会减少。
“怎么了，老朋友？别这么大动肝火，小心伤身。”沙哑的声音夹杂着嘲讽的味道，这更使得后者怒火中烧。
“我这就派出所有的高等恶灵与腐烂者！”阿德隆尔从岩体裂开的缝隙中收回爪子。
“我看，没这个必要，你没看出来吗？人类已经玩不出什么花样了，其实，这场战役只要由我一人坐镇就足够了。”
“耐撒尔，你……”后半句硬生生咽了下去，恐惧魔王反驳不了，说实在的，它不得不承认巫妖确实有说这话的资本。

战场一片混乱，面对着再生牧者和魔鬼蝙蝠的的双重夹击，人类的阵线很快就崩溃了，他们节节败退，直到城堡之下，可是，已经无路可退！
艾亚歌顿迂回驰骋在各个大队之间，拼命地鼓舞士气，只不过，有些时候，光凭士气是不足以成事的。特别是在绝对强大的实力面前。
“人类真的就要灭亡了吗？”统领突然产生了一个颓废的想法，就这样算了吧。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太无能了，也太累了。如果可以，艾亚歌顿真想抛掉武器，任凭敌人处置。
“统领大人，您怎么了？”艾亚歌顿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被剧烈的摇晃着，他大吃了一惊，原来，自己无意间失去平衡了，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中年的民兵，从破损的皮甲上来看，他想必是挨了很多下，只是运气有些太好了，没有任何一处的擦伤，所以，现在的他并没有变成再生牧者。
“大人，您怎么了？”那名民兵焦急地问道。
“你说，我们能赢吗？”首次，艾亚歌顿眼中流露出迷茫的神色。
“能，一定能！大人您当初不也这么说吗？其实，有一个方法可以彻底消灭那些丧尸。”
“什么？那快说！”现在，轮到艾亚歌顿把中年民兵猛烈的摇晃。此时，他已顾不得作为一个高级将领所应有的自觉。
……
“预备，发射！”又是一波箭雨倾泻而出，可这一次，却打了不死大军一个措手不及。一团又一团的火焰在再生牧者中炸开，单单是一次齐射，就让数十个，甚至数百个往生者化为了灰烬，永远回归于冥神的怀抱。

“现在，你怎么办呢，耐撒尔？”恐惧魔王终于找到了反攻的机会了，它不遗余力地继续挖苦着巫妖，“你是否觉得，这些‘再生牧者’太脆弱了一点？”
“我不得不承认，他们的计策很高明，派敢死队在优势兵力的掩护下潜回城堡，用重型弩机射出火箭，可是，这些是远远不够的。你瞧好吧，我的王牌亡灵巫师是怎么为他们心爱的宠物报仇的。”

夕阳的大半部分已经坠入山谷，天色越来越暗淡，又过了一会，整个天幕由昏黄转为灰暗。就在这时，一名弓箭手毫无征兆的趴在了地上，全身抽筋不止，渐渐，脸色也变得死灰，眼看，是活不了了。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类兵士赴了那名弓箭手的后尘，以这种非常怪异的姿态死去。

“是诅咒！”阿德隆尔瞬间反应了过来。
“没错，就是诅咒，这就是亡灵巫师另一项技能，也是比召唤不死生物更加可怖的技能。等着吧，用不了太久，人类全灭的时候就要到了！”巫妖的斗篷无风自动了起来，随着而来的是弥漫周身的浓烈的死亡气息。

人类阵营中不断有人接二连三地倒下，令艾亚歌顿刚刚燃起希望的内心再度沉回了谷底，胯下的坐骑似乎知晓主人此刻的心情，也不停地哀鸣着。顷刻全军都被异常强烈的死气所笼罩。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会是谁投入冥神的怀抱。如果光明牧师还在的话，就不用怕了吧，可是，所有的光明牧师都已在上一场战役英勇的献身。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对抗诅咒了。人类就这么完了吗？这已是统领第二遍的扪心自问。就在不久之前，他亲眼目睹了那名提醒自己用“火攻”的中年民兵的死亡惨状，艾亚歌顿感到了一阵歉疚。本来他是想，等这场战争结束之后，立刻褒奖那位立下如此辉煌功勋的民兵，并提升为自己的副官（前任已战死）。可现在，再多的承诺都无法兑现。还有，那名打旗官，他还不到二十岁啊，就这么离开了人世。更多的，数不尽数的战士，一盏盏旺盛燃烧的生命之火，转瞬间全部熄灭了。剩下的人，与其是为了赌一把，还不如说是置于绝望的反扑！
“好吧，既然无法获取最后的胜利，那就像个军人一样战死沙场！”艾亚歌顿想通这一点后，立刻举起战刀，催动坐骑向再生牧者最密集的地方冲去……

此刻天色已经全黑，战况更加不利，幸存者们已经无暇点起火把，而再生牧者们是不需要视物的，因为一切的信息将由亡灵巫师们传达。就在这一刻，一刹那间，天空中由黑夜变成了白昼，云层纷纷向各个方向扩散，数十道无比明亮，无比耀眼的光柱从穹幕中直射而下。那些已死战士的尸体在与光柱接触的同时，瞬间被净化，而那些将死未死的另一些人立刻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反观不死的大军，再生牧者们大片大片地被蒸发，更远处的亡灵巫师们也纷纷解体，熔化在满天的光芒之中。
“快看啊，是神迹！光明之神倒地没有抛下他的子民！“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响彻整个人类战阵，顿时军心大振。所有人的内心都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斗志。

巫妖喷出一大口紫黑色的液体，突然，它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力量正在飞速流失，耐撒尔很快支持不住，扑倒在地，全身不断地向内萎缩，顷刻间，只剩下一件宽大的斗篷和一颗不起眼的晶核。没过多久，晶核的表面也裂成了无数条的龟纹，最后，爆成了满天的晶雨。而那根令人无比畏惧的“灵魂之杖”也在最初的时刻被净化了。恐惧魔王目睹了这一切的全过程，却反而哈哈大笑，不费吹灰之力，它生平最痛恨的对手，最妒忌的同僚，终于“寿终正寝”了。放眼整个军团，以后，再也再也没有人会与它竞争。可是，它高兴不了多久，浑身就燃起了炽白的火焰，很快便化为了灰烬，四散而去。

岩浆深处的魔龙猛地睁开散发着骇人光芒的龙睛，一股极深的怨念充斥四周：“终于来了吗？自从你把我封印在未知的次元中已过了千年，在那整整的一千年里，我无时无刻不想着怎样把你挫骨扬灰。嘿嘿，今天你终于送上门来，那太好了，我们之间的一切仇怨也该有个了结。”

“幸好情况还不算太遭！”亚伯拉罕俯身于龙背之上，遥望着城堡下那血腥的屠场，“光明之神，您能不能再用一次刚才那个魔法？”不死的大军已经完全陷于混乱，没有亡灵巫师指挥的再生牧者们，只是茫然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任凭人类的士兵怎样去砍，去劈它们都毫无反应。可是圣堂首席祭司长远远不满足，是啊，有那么好的翻本机会，又怎么能不善加利用？圣龙一边鼓动着双翼，一边用略微不满地语调抱怨着，“不行，这个法术对体力和精力的要求都很高，不过，接下来我倒可以用龙喷解决。”
“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吗，人类？”责备的话语传来，亚伯拉罕顿时语塞。
“它们，那些不死生物，其实有很多都是以前你的同胞，只是尸体被亡灵巫师驱使罢了。”说完，克利克萨斯一个急速俯冲，并从口中酝酿出炽热的火焰。
随着这股威力巨大的龙喷，数百个再生牧者同一时刻被直接气化了，现场再也没有留下它们的任何痕迹。
眼下，人类的军队士气空前旺盛，特别是统领艾亚歌顿，他的战刀每一下的劈砍，都会在往生者身上造成可怕的创口，尽管这对于没有生命的躯壳来说，毫无意义。不过，他的身先士卒却给其他人作出了极好的榜样。
巨大的阴影腾空而起，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魔龙拉达曼提斯冲出了地下洞窟，直向圣龙克利克萨斯扑去。
“啊哈，老朋友，你终于出现了，我可要好好招待你！”说着，从嘴中喷出一股暗红色的毒火。
克利克萨斯飞快地闪避着，之后回敬魔龙高热的吐焰。
“你还好吧，人类？”亚伯拉罕脸色有些难看，但这并不是头晕的症状。
“不如，我先送你回到地面。”圣龙不停地闪避着魔龙疯狂般的喷吐，事实上，它很担心背上骑者的状况。
“不，如果魔龙再现，那么躲在哪里，都是一样，我们并肩作战吧。”
“你确定？”
“确定，现在我的身体可是处于巅峰状态，即使是再用一次‘禁中之禁’也没关系！”
“好吧，那么我们就上吧。”圣龙调整了身姿，再度冲向魔龙。
“不，你已经没有机会了，该死的人类！”拉达曼提斯与圣龙擦肩而过，硕大的龙头张开了嘴巴，露出锋利的倒齿，就要向亚伯拉罕要去！
“不要伤害他！”克利克萨斯侧头回咬，后者振翅远去。
“好吧，既然你执意要袒护他，那么我就先拿底下的杂碎开刀！”说完，就要俯冲。
“住手！”这一回合，没等圣龙作出反应，无数个圣光弹浮在空中，高速向魔龙砸去，“光明之神，这次作战，不是也算我一份吗？”
“好吧，如你所愿！”克利克萨斯向骑者报以一个龙的标准微笑。
“嗷！”这种程度的攻击虽然伤不到魔龙，但也彻底把它激怒了：“”你们这些废物，统统给我去死！“可是，它发泄的对象却是那些幸存下来的人类军队。
嘴咬，爪撕，尾扫，此时的人类阵营当中，那些士兵们就像是深秋的落叶般，被狂风吹过，散得到处都是；又仿佛脆弱的玻璃般，被巨锤砸中，变得支离破碎。
“哈哈哈，太痛快了！”魔龙大声笑着，可是它的动作丝毫没有停止，反而更是变本加厉。
“快阻止它！”惶急之中的亚伯拉罕顾不上自己的语气，而后者也并不介意。
“好，听你的！”圣龙克利克萨斯尾随而至，片刻之后，赶上了正在肆虐的魔龙。
“可恶，竟敢来防碍我，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接下来，战场由空中转为地面，两个庞然大物互相撕咬，抽打着对方，还不时吐着龙喷。亚伯拉罕几次想要施放“禁中之禁”，但默念的咒语总是被中途打断，于是，老人只能用圣光弹作为武器，不停地袭击着一团快速移动的黑影。他不求真的伤了魔龙，只要扰乱其心神，给圣龙制造机会，那就足够了。
一声凄厉的啸声过后，拉达曼提斯的脖颈某处鳞片崩落，血流如注。剧痛中，它还不忘给圣龙一爪。
“这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现在的魔龙已是旧伤加上新伤，亚伯拉罕飞速地在脑中默念咒语，可还是被打断了，被圣龙所打断。
“你想死吗？现在你的身体绝对承受不了‘禁中之禁’，即使复原了也一样。”克利克萨斯盯着不远处鬼嚎的魔龙，低沉的声音从喉咙处缓缓传出。
“念这个吧，至少在达到同样效果之后，你会没事。”克利克萨斯回望着亚伯拉罕，“从现在起，我念一句，你跟一句。”
“好！”首席祭司长坚定地回答，并迅速调动了全部的魔力，以便随时使用。
“存在于宇宙深处最本原的力量，”
“存在于宇宙深处最本原的力量，”
“同时，也是最狂暴的力量。”
“同时，也是最狂暴的力量。”
“请听从我的召唤，”
“请听从我的召唤，”
“降下惩罚之剑。”
“降下惩罚之剑。”
“彻底粉碎眼前的邪恶。”
“彻底粉碎眼前的邪恶。”
“分解术！”
“分解术！”
念完咒语后，魔龙嚎叫得更加凄惨，因为无数道肉眼看不到的强劲力道正从四面八方撕扯它的身体。血水不断地从创口内飚射了出来。一时间，景象惨不忍睹。
“这是什么魔法？”亚伯拉罕心有余悸地问，虽然施法对象不是自己，但他却可以感同身受。
“高阶魔法——分解术。”圣龙平静地回答，并没有被眼前的事物所震撼。
“可我怎么没听说过？”
“因为这个魔法并不属于你们的世界。”
……
“哈哈哈，”恐怖的笑声夹着强劲的音波向着四周扩散。魔龙完好如初地呈现在他们身前，就连那些旧伤也已全部抚平。不仅是这样，从鳞甲上的色泽和周身散发出的气势来看，它正处于一种巅峰状态。
“怎么可能？！”圣龙发出一声惊叹，难道对方真的是不死之身吗？
“克利克萨斯啊，看来你功亏一篑呢。忘了告诉你，之前我中过那个人类的‘光之咏叹调’，难道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魔法中和！”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亚伯拉罕。世事真是无常啊，又有谁能想到，‘光之咏叹调’的效果正好可以抵消‘分解术’！可是，下一刻，拉达曼提斯的龙睛内突然闪现出了一丝俱意：“不要！”它声嘶力竭地狂吼着。克利克萨斯的龙唇快速地张合，一连串龙语魔法的发音飘荡在空中，同时，它全身沐浴在光的海洋中，让人无法逼视。
……
“魔龙呢？”亚伯拉罕四下张望，可哪里还有它的影子？
“我把它封印了。”此刻的圣龙已经非常虚弱，从说话的语气中老者推测了出来。果然，克利克萨斯，头一歪，栽倒在了地上。
轰然巨响过后，是满天的沙尘。可亚伯拉罕不顾一切地跑到圣龙的身边，他焦急的声音回荡在了四周：“光明之神，您怎么了？”
“只是力量用尽了而已，不必担心。呵呵，我原以为可以借你之手彻底地消灭它，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厢情愿。”克利克萨斯的目光迅速地暗淡了下去，却保持着最后的一丝光亮。
“人类，你瞧瞧附近，是不是有一颗晶核？”
“您是说，我脚边的黑色石头吗？”亚伯拉罕俯下身，正好看到了一颗不起眼的石快。
“对，是黑曜石，魔龙的龙睛。其实，这也是它力量的本源。”说完，黑曜石慢慢地浮上了半空，突然，它剧烈地震颤着，随后，裂成了几块大小均等的碎片，朝着彼此对应的方向，划破长空，“龙晶是无法摧毁的，我只能将其分散。”
克利克萨斯的龙睛再次明亮了起来，“而你，人类，必须找到它们，并将其一一封印。”
“可是，它们可能在大陆的各个角落，我又如何去找？”
“所以，你得到了永生的方法。”
亚伯拉罕这一刻清楚了，这就是圣龙交托给他的责任。
“同时，你也可以作为这段历史的见证人，并在必要的时候警醒后人。”在说完这句话后，厚重的眼皮缓缓地合上。此时，圣龙克利克萨斯陷入了漫长的睡眠。而它的身体，则慢慢变得稀薄，透明，最后，归于虚无，只留下了色泽纯白的龙晶。
“我一定做到。”亚伯拉罕拾起龙晶，“并以你的晶核发誓，光明之神。”
幸存下来的战士慢慢聚拢了过来，围着亚伯拉罕，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充斥着他们。

黎明即将来临，在此之前，天色却最为黑暗，所有的兵士们都沉沉地睡去，只有亚伯拉罕，还有他的学生，安凡克，并列站在了土丘之上。
“老师，我听艾亚歌顿统领讲，你之前好像在跟某人说话，你们到底说了些什么？”祭司长不解地问。
“没什么，只是关于一个承诺。”夜风呼啸，吹起了老人的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