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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去看玄妙的雪 [复制链接]

t60124 发表于 2009-4-12 13:31:39 |显示全部楼层
一起去看玄妙的雪 作者:井上三尺   




我必须要赶在爸爸回来以前劈完所有的柴火。我还要把地板上的污渍擦干净,给正在煮的磷粉药水加配料。我还要捉十只独眼蜥蜴、三只怀孕的牛蛙。爸爸他每隔一个月就会吩咐我准备这些东西,否则就敲断我的腿。他在实验一个未完成的法术,已经实验了三年都没有任何进展。

屋子里又传来一阵令人心悸的怪叫,我打了个冷战。即使过了这么长时间,我还是习惯不了地下室里的那东西。它们是爸爸实验失败的作品,肚子饿了就会叫。我丢下手里的斧头,心想捕鼠笼里好象还剩几只活老鼠,可以勉强给它们做晚饭。

“艾略特!小崽子,开门!”

莫法•雅文,我的父亲,喝得醉醺醺的,正用拳头砸篱笆。他一面砸,嘴巴里一面念念有词。我忙不迭的跑过去开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耳光,扇得我脑袋嗡一声就炸开了。

“你死在里面了吗?叫我等了这么长时间,小混蛋!不要挡着路,滚一边去。”

爸爸拎起我的后领把我甩到了旁边。我不敢和他争辩,天知道他又上哪家酒馆去买醉。我猜他不喝到一毛钱都不剩是不可能回家的。等我看清楚跟在他后面,低着头的女孩时,我惊愕得张大了眼睛。

那个女孩子皮肤很白,手指很秀气,同通常见到的乡下姑娘大不相同。她的脸因为风吹变得苹果一样红,衣服却单薄的厉害。我不禁怀疑她是被人贩子贩卖到这里的。她的双手都被绳子绑着,眼睛偷偷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她的表情很惶恐、很害怕。

“爸爸……”我忍不住问“她……她是你买回来的吗?”

他打了个响嗝,口齿不清的回答“花……花了我……三个银币……真他妈贵。”

“可是——她才只有十几岁!你疯了?”

话冲口而出时,我立刻就开始后悔。爸爸的脸色变得铁青,像是看见一个巨魔般看着我。我从来不敢这样和他顶嘴,这是第一次。我记住了这个教训:冲动的时候要管好自己的嘴。

他在接下来,着实给了我一顿好打。

有人说,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揉着酸痛的胳膊想着,右眼圈上的淤青还没有好全,左眼圈又加了一道黑紫,这看起来一定很滑稽。忍耐忍耐,还是忍耐,我没看到什么限度。好象已经失去寻求安抚的动力了。没有挨过揍的人不知道,人被打多了,承受能力就自然而然的增加。下一次即使再用力些,也能扛得下来。

我忍着疼把他搬上床睡好,转身给锁在后院黑屋里的女孩弄来了面包、黄油和水。她连谢字都没说就开始狼吞虎咽。我多叹了一口气,心里非常难受。

我真的不想也不忍看着她去受罪。


妈妈去世以前,我一直以为爸爸是个学者。因为他英俊、睿智、学识渊博,而且温良和善。那时候,我们还没有搬来杳无人迹的蓝蚂蚁山。我在波洛卡有许多朋友,每次他们都会让我给他们讲故事,而我的故事都是从爸爸的书里看来的。曾几何时,他不再让我看他的书,他说书里有不好的东西,如果看到了眼睛就会瞎掉。

那个时候,我偷偷打破了禁令,由此开始了解到什么是魔法,什么是巫术。我明白了,爸爸其实是一个巫师。他不让我看书是害怕错误的咒术会灼伤我的眼睛。但是我喜欢巫术,对它的好奇远远超过了对父亲的恐惧。我会偷偷把书里的内容抄写下来,然后自己学习。我学得很快,从最基础的看风识天,到后来的小火球。甚至有一次我还把一只死去的兔子给弄活过来(只有半小时)。我很了解,对于巫术我是有天分的,而且我不想放弃这种天分。

这由不得我说了算,有一天,爸爸发现了我的秘密以后把所有抄写的手扎都烧掉了。他恶狠狠的瞪着我说“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捣鼓这玩意,就把你的手都剁下来!”

这话并不只是说说而已,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买来的女孩名字叫做萨曼莎,她一直都被关在后院的小黑屋子里。萨曼莎一定觉得很疑惑,为什么买她回来却不让她做任何事。通常人们买一个小女仆就相当于买了只狗,会望死里使唤。可是我们不但不让她做什么,还每天都给她送水送饭。她像个犯人一样被囚禁起来,她一定不知道等待着她的将是更悲惨的命运。

t60124 发表于 2009-4-12 13:32:13 |显示全部楼层
“你们是谁?”开始几天,她还怯生生的不愿开口。等到疑惑变成了茫然时,萨曼莎就再也忍不住询问我“为什么把我关起来,却什么都不让我做?……你……爸爸买我是为了什么?”

“面包还新鲜吗?”我把托盘从小窗口塞进去“喝凉水会拉肚子,我给你热了汤,趁热喝吧。”

“艾略特……你……”她没有接盘子,而是直直盯着我,期待我的回应“谢谢。”她说。

心里一阵抽搐的难受,险些端不稳托盘。我实在不敢看她的眼睛,也不敢回答她的话,只好把食物放在她能够得着的地方“有什么事就叫我。”

我转身打算走开,刚走出几步远忽然听到萨曼莎叫住我“你……你能不能放我走?……求你。”她的声音比蚊子还低“求求你了!”

“小杂种!你给我过来……”爸爸又在屋子里喊我了,一定是我地板没有刷干净,或者药瓶摆错了位置。

我强迫自己不回头,可是萨曼莎的声音却幽灵一样在耳边回响“求求你了,艾略特!求你了,放我走吧,我会感激你的……”

我握紧了拳头,手在止不住的颤抖。即使是一只濒死的小狗敖敖哀求也会让人动容的。可是,为什么爸爸他会这么冷血?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萨曼莎的脸。萨曼莎的声音很动人,但是表情却很绝望。我以前有一只小狗,它被爸爸丢进河里淹死以前也像那样对着我叫,似乎想让我救救它。可是我没有,我眼看着扎紧的麻袋沉进水里。从那以后我再没养过别的宠物。因为我爱那只狗,它是唯一一个看见我挨打会跑过来安慰我的生物。

我从床上蹦了起来,用手捂住脸想让脑子里的两个声音安静下来。一个声音对我说,偷偷放她走吧,如果你还有点人性的话!另一个声音却说,你要这么做爸爸不光会打断你的腿——他还会杀了你!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在黑暗的问着自己,我应该怎么做呢?

院子里传来一阵响动。我听得很清楚,是有人踏过了篱笆,绊到我用细线挂在石子上的铃铛。深山里有野兽和巨魔,爸爸在篱笆上设了巫术屏障,任何企图穿越它的活物都会沾到剧毒。可是那东西似乎完全不在乎,我听到脚步声慢慢的接近了前门。我立刻跳起来将窗户推开一条缝。一个穿着深紫色袍子的高瘦男人站在院子正中央,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根短法杖。法杖顶端缠着一条蛇一样的藤蔓,看上去怪异无比。月光下,陌生人掀开了兜帽,露出布满皱纹的脸和鹰钩样的鼻子。他是个法师——可能还是个不注名法师(即:非合法身份的法师。)。我正猜测着,他已经开了口。

“出来吧,莫法。”他喊父亲的名字时犹如喊一个老朋友“你的老朋友看你来了。”

原来爸爸他还有个这样的朋友,我疑惑着。我们搬来蚂蚁山三年时间,从没有人主动找上门来。之前我和爸爸则一直在辗转流浪,哪来的朋友?屋子里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爸爸大概是酒还没醒,撞翻了桌子。好一会儿功夫,他才跌跌撞撞的出现在门后“……朋友?什么……什么朋友?我没有朋友!”

“我是萨文迪,你的老朋友啊,你该不会是忘了吧。”法师把手笼进袖子里,呵呵一笑。

爸爸揉着眼睛,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他忽然眼睛睁得老大,死盯着那个人看,仿佛倒抽了一口凉气。

“萨文迪……真,真的是你……”

“你不请我到屋里坐坐吗?要知道,我这些年来可一直在找你啊。没想到你藏在这里,朋友!”陌生人憨态可鞠,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却打了个冷战。他的话语里有种我不喜欢的东西。

爸爸没有回答他的话,他的嘴抿得像一条线。在清冷光辉的照耀下,父亲的白头发仿佛又多了几根,而眼角的鱼纹让他更现苍老。爸爸就那么沉默着,也不说话,也不动作。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我分明看到他额头上有汗渗出来。

名字叫做萨文迪的法师向前走了一步,丝毫也不畏惧爸爸用白垩粉在地上画的符咒。爸爸他没有退后,只是很紧张的提防着对方,似乎是怕他忽然咬他一口一样。

“莫法,自从你……你离开以后,我、露卡斯和席多一直都在找你。从北方关卡到多罗约的哈兰城,去年的十一月份,我和他们才分了手。”他大声叹了一口气“我到处打听你的下落,终于在红螺港得到了你的消息。也难怪我都找不到你了,原来你躲在这种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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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60124 发表于 2009-4-12 13:32:32 |显示全部楼层
“你找我做什么?”爸爸语气生硬的回答,他的眼睛转向我这一边,我赶紧趴了下来。

“你知道我找你做什么。”

“你想要那些东西,可是现在……已经不在我手上了。”他耸了耸肩“已经没有了,我把它弄丢了。就是这样,所以你死心吧,萨文迪。”

“你别不识好歹,莫法!我现在都还没跟你动手已经很念旧情了。如果露卡斯或者席多也在的话……”

“那你就会动手么?”父亲忽然冷笑“你不会的,你会躲在他们后面。等到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坐收渔利,我太了解你了。你以为你大老远的跑过来恐吓我两句我就会感谢你了吗?笨蛋!我知道你的虚张声势,不和露卡斯一路是想要独吞那笔钱吧。”

“你这个……”萨文迪举起手指,好象已经抑制不住怒火了。他眼睛里射出凶光,但是马上又按捺下来“好啊,朋友,好啊。现在倒开始过起隐居生活了。难道你以为这样就能够抹杀你以前是个贼的事实吗?”

“闭嘴!”爸爸喝道“闭嘴,萨文迪!”

法师哈哈大笑,他斜过眼睛瞥见了我“你居然也会害怕,哈,你怕什么?怕你儿子知道你干过的事……?”

“闭上你的嘴!”

爸爸吼完这句话以后手里“彭”的一声,喷出一团绿色的雾气。雾气笼罩在萨文迪的头颅上,他用袖口遮住嘴,还来得及吟出解毒的咒语。我看见父亲手里的空瓶子,那是我给他配的药剂,一毫克就能杀死一匹马了。爸爸习术的方式同别的巫师不一样,他没有法杖,而且把咒文刻在双手和身上。这样他施法的速度更快。

毒云变幻着形状,但它已对萨文迪不起作用了。老巫师满不在乎的表情在幽绿的反光中煞是恐怖。他的法杖举起,杖顶的植物居然还伸缩了一下“你还在靠摆弄这些瓶瓶罐罐过日子啊?我说莫法,你什么时候才能开始学点上档次的东西?”

话音刚落,我差点大叫出声。风之旋涡毫无预兆的冲向爸爸,与他释放的磷火爆出连串烟花。门板因冲击突兀的飞出去,等它落下地时已经扭曲变形。风球随着萨文迪吟唱的推动越来越大。旋涡将树叶卷得满天飘飞,哗哗做响。而磷火的光芒却渐渐减弱,我知道磷粉快要烧完了。

现在要开始下一个法术啊,我暗自着急,爸爸是不是手上没有可施术的药材了?他为什么挨打不还手?等到那家伙靠得太近以后,就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了。

“啊!”老巫师突然叫了起来,他慌乱的抬脚乱跺。

我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地上挤满了爸爸养的鬼脸蜘蛛。鬼脸蜘蛛是狼腹毛蛛的变种,那也是父亲可堪得意的杰作之一。他把它们喂在一个装满毒药的罐子里,等到最后只剩下一只的时候再让它与别的公蜘蛛交配。于是蜘蛛的毒性更强,但是体型却很小。它们的背上隐约现出白色的娃娃笑脸,爸爸就叫它鬼脸蜘蛛。

萨文迪用了蓝色护盾,他将那些小可爱隔在外面,露出极不舒服的表情。看到密密麻麻一堆毛茸茸的虫子涌过来,总不是什么太愉快的事。

风球慢慢减弱,这时候我才听到爸爸在喘气,他最不擅长对付的就是元素力量。他扶着门框,喉结抖了抖“可惜,要是你再晚点发现……你就死定了。和我的宠物打个招呼吧,你会喜欢它们的。”

“见你的鬼!”他喃喃自语,现在老巫师开始变换手势,准备施展下一个法术。

“小心,是冰冻之手!”我不禁出声示警。他是想把蜘蛛冻死,小虫子最怕的就是低温。

“小混蛋,你给我滚远点!”爸爸暴怒的回答让我心里一冷。

他凶狠的表情和铁板似的面孔使我意识到我犯了错。他说过不准我再碰关于巫术的东西,可是我却喊出了一个中阶法术的名称。回头肯定会把我打得跪地求饶,甚至更进一步……

会剁掉我的手!

我打了个哆嗦,不敢再望下想。院子里已经改变了战况,霜降落得比想象中快。父亲想要驱散蜘蛛,但是他晚了几秒,大部分的鬼脸都被冻住。这洁白透明的冰不单冰住了地面,而且还散出大片水雾。那种寒冷扩展到周围,我刹那就觉察到了皮肤的刺痛。

爸爸在做什么?我的视线里失去了他的踪影。而萨文迪的声音再次从浓雾中传过来“莫法,你逃也没用。”他干笑了两声“我照样看得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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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60124 发表于 2009-4-12 13:32:48 |显示全部楼层
两道幽芒投射出来——是鹰眼术。我俯身贴在地板上,正想着如何偷偷爬到后门去,老巫师好象看出了我的企图“莫法,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可要对付你儿子了!”

一瞬间,我竟然期待着爸爸回答些什么。可是没有,白色的雾气和他都沉默着。我咬着嘴唇,一动不动。那个巫师就过来吧,我忽然有个荒诞的想法,也许我死了爸爸根本就不会流泪。他一直想我死,只是自己找不到理由下手而已。

如果妈妈还活着……,鼻子一阵酸,我的眼睛里泛出一种咸涩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听到了萨文迪的惨叫,他的声音距离我并不远,确切的说就是在门口。某种液体翻腾的声音混杂在他无意识的狂吼中。

“光。”父亲吐出一个单字。橘黄色的光耀柔和的在周围点起,一时间我也能看到陷入泥沼的老巫师。

他的下半身已经沉进变软的泥土里,只有脸和手勉强露出来。他已经没有再挣扎了,那只会令他沉得更快。萨文迪一定没有注意到这个陷阱。说老实话,这个“沼吞之网”也真的很隐秘。我帮爸爸设阵的时候,反五芒星咒文都划在院子里的石头上。五颗石头有印记的地方都压在泥土里,如果不挖出来看,根本就什么都看不到。

爸爸把他手里的法杖夺了过来,露出险恶的笑意“感觉如何啊?萨文迪。我没什么可招待你的,就招待你在这儿睡一觉吧……”

“别……别,别杀我……”

“当然,这一觉可能有点长。也许是——永远吧。”

我知道,爸爸手中拿的罐子里,是还没喂大的鬼脸小蜘蛛。他是打算用这个来折磨老巫师的。我吞了口口水,头一次发现那种狰狞里彻骨的寒意。不!我摇着头,那不是我爸爸,那根本就是个野兽。我一步一步的后退,之后他会怎么对付我?

我不能等着他来砍我的手!那一刻我决定,我要逃走,逃得远远的,永远都不再回来了。

我一把抓下床头的皮口袋,将桌子上的药剂全都扫了进去。溜过厨房顺便拿走了面包和熏肉。我取下我的毛外套时,院子里令人心悸的嚎叫声传进耳朵里。

萨曼莎突然看见门开,吓了一大跳。她站在角落里,定定的看着我,脸上写满了慌张和警惕。我不理会她的表情,跪下去解开她脚踝上的绳子。她迷惑不解“艾略特,你……”

“逃吧,萨曼莎。我带你离开这该死的地方。”我握住她颤抖的手,握得如此的紧,好象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她疼的咧开嘴。

凄厉的惨嚎又一次传来,女孩惊骇得一头栽进我怀里“天哪,那是什么东西?”她发着抖,问道。

我忽然有种莫名的归属感,好象我的小狗“大耳朵”又回来了。那时候,我至少不寂寞,而现在,我仿佛又能体味到某种温暖之意。我抚摸着萨曼莎亚麻色的发辫,告诉她“我带你逃出去,我送你回家。”

不知是出于害怕还是出于感激,她抽泣起来。我把斗篷给她披上“快走,被爸爸发现就来不及了!”

那一天,我离开了家。那一年,我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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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60124 发表于 2009-4-12 13:33:15 |显示全部楼层
我很清楚的记得十五岁发生过的事,它改变了我的人生。从前,我只是像个行尸般的活在爸爸的阴影里。我总是盲目的试图去相信,忍耐会有一天让人改变。可是我错了,直到她的出现才让我明白。我必须要为摆脱困境做出努力。

萨曼莎的出现给我的不止是一个行善的理由,不,我没那么肤浅或高贵。

她给了我一种意义。我救了她或许无法赎我和父亲的罪,但我可以向自己证实自己的努力是有价值的。价值——一点就好,我不求更多,一点就好了。

“快点,萨曼莎!”

“我……我真的撑不住了。”她的声音微弱,脚步踉跄“我好累。”

“不能停下来,爸爸他肯定已经发现我们逃走了。他会追过来的!”

“对不起,我……”萨曼莎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扑的跌倒在地。

“萨曼莎!”我赶紧把她翻过来,她面色苍白,脸上全是泥。她是疲劳过度晕过去了,我松了一口气“我背你到前面的山洞再休息吧,而且,天也要下雨了。”

一片乌云笼了下来,大地呈现出青灰。山峰的影子在移动,太阳很快就消失,无迹可寻。暴雨有可能引发泥石流,在这样坏的气候里,即使是爸爸也不敢冒险前进的。

一个小时以后,大雨倾盆而下。



我在山洞里生了一堆火,萨曼莎把自己紧紧裹在斗篷里,只露出一张疲倦的脸。她的头发闪烁着光斑,好象霞光中的沙砾。还有她颈项处洁白得逼人的肌肤,我掉过头去,没敢再想象别的东西。

“你画的是什么?”她好奇的看着我。

那个∑的尾巴同O连接在一起,我拍掉手里的粉末“是一个遮蔽环,可以阻挡别的野兽伤害我们。不用担心,你放心睡吧。”

“野兽?”萨曼莎露出害怕的表情,她有些警觉的看向四周。我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其实在这个季节里熊和山猫的活动会很频繁。它们在准备过冬的存粮。当然,还有食人魔……。我看了眼女孩,用微笑来掩饰心里的不确定。做为一个知道危险存在的人,我比她还要紧张。

“艾略特,”萨曼莎忽然低声说“你……放我走,你的爸爸他,会不会很生气?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我望着火光,忽然不想讲话。她看我沉默着不回答,以为我在生气“艾略特,也许……恩,也许我不应该连累你的。毕竟,你们付过钱……”

“不要再说了!”一股热流窜过胸口,我的表情一定把她给吓坏了。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买你吗?你知道吗?”我瞪着萨曼莎说道“爸爸买你是为了做一个实验。这个实验要用活人的身体做灵媒!他每年都会准备两三次这样的实验,他从集市上买来女人然后用药水闷死她们,再用巫术复活。——他想复原一个死人,可是从没有成功过。地下室里的丧尸就是实验失败的结果。”

萨曼莎惊呼了一声,眼睛里写满了惶恐。我能想象她如果也变成那个样子会如何,她的头发会灰暗脱落,还有皮肤会松软剥离。我也会像喂别的僵尸一样拿死老鼠喂养她。

我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冷得像冰。我的声音也哽咽了“你也不想变成那个样子,对吧!所以你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是我和爸爸。我要带你走,送你回家,然后你会找个地方自己好好活下去,就是这样。什么也别想了,也别替我担心,好吗?”

良久,她点了点头。我暗自叹息“睡吧,好女孩。”我拧了一把她粉嫩雪白的脸颊,她先是皱眉然后咯咯直笑。

我在她旁边躺了下来,翻身背对着她,轻轻的说“你知道爸爸想复活的人是谁吗?”

“是我妈妈。”



妈妈,mama——一个如此美妙的单字。当它从嘴里发出的时候你能感受到直入心扉的热量。妈妈——一个如此神奇的词汇,她将所有有形体的爱都赋予她所孕育的生命。

我的意识渐渐飘忽,好象在广袤的宇宙中上升。这感觉很熟悉,仿佛回到了那个永生难忘的日子。天是灰的,云是红的,妈妈碎花的长裙是鲜明的玫瑰色。

“艾略特,快——收拾东西跟我走。过来,牵着我的手不要松开!”
我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火把的光照在纷繁的晃动。街道尽头隐隐传来喧哗,而妈妈连收拾东西都顾不上,她焦急的看向窗外,那些鼎沸的人声愈来愈逼近。爸爸已经套好了马车,他招呼我和妈妈快出来。妈妈一把抱起我就望外跑,她把我丢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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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60124 发表于 2009-4-12 13:33:36 |显示全部楼层
“妈妈,小狗詹西不见了!”我喊叫着詹西的名字,它冲了出来,冲我汪汪直叫“爸爸,让它上来!”

“杀了那个巫师,杀了那个巫师……”人影憧憧,到处都是执着棍棒喊打喊杀的村民。

那个年代里,国王和教会的主教们为了清洗异教徒而对不在籍的巫师们格外严苛。一个流浪法师的脑袋能换半年的存粮。而爸爸和妈妈无论走到哪里,最后总会被人给认出来。

小狗在后面大声狂吠,追赶着马车,爸爸把车赶得飞快。詹西尽全力想要追上,却只差那么一步。村民们在后面追着我们,马车在狭窄的道路上行不稳,格外颠簸,妈妈的双手抱住我,怕我不小心摔下去。
“让詹西上来,爸爸你慢一点,慢一点!”我在妈妈怀里,挣开她的手。我爬到摇晃的车尾把手伸给小狗“来,上来!”可是它怎么都够不着我,于是我艰难的伸出另外一只手。

我触碰到它小小的身体,一把把它捞住。这时候突然就听到妈妈尖叫了一声,车轰的一颠,我看到一个扁平的东西落了下来。

“艾略特!”那声音揪着我的心,梦魇般划过夜空,一颗流星消失在地平线。

妈妈的身体扑到我身上,那根落下的铁棍砸在她的后脑,血猛的溅上我的脸。粘稠的液体像火烧般的烫,我竟然什么都喊不出来。只有闷响声,那可怕的闷响声在妈妈的头颅和脊背上响起。她像个破败的稻草人一样跌倒在车上,用身体把我压在下面。我就保持着仰面朝天的姿势,用手抱着她,把头埋在她慢慢变冷的胸口里。

“妈……妈妈……”我喊着她,一遍又一遍“妈妈,妈妈……妈妈……回答我,妈妈。”

她的脸已经模糊了,车还在颠动着在夜色中疾行。人们的声音,还有那些晃眼的光亮似乎离我非常非常遥远。只有妈妈还抱着我,不愿意松手。我怎么都看不见她最后的表情,我很想看清楚可我就是看不见。

她受了很严重的伤,三天以后死在爸爸怀里。

萨曼莎碰了碰我的手,用一种女人特有的温柔而安抚的声音问“艾略特,你哭了?”

“没有,是被烟熏到了眼睛。”



蓝蚂蚁山群绵延不绝,丛山绝岭非常险峻。在这里除了山间碎滑的小径外没有其他通路。它西接白象峰,东临大海峡,再望北就是沙漠。爸爸为了彻底隔绝不必要的麻烦,甚至特意避开山中的村落。我和萨曼莎走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看到树皮上游猎者的记号。我告诉萨曼莎或许附近有村庄,等到了村庄再跟随着马车出去。在深秋的时节,通常会有零星的商人赶最后一趟市集。

接连两晚的雨让道路变得十分滑,女孩的裙子上沾上了厚厚一层泥污。她跌倒三次,膝盖淤青了一大块。我给她找了根粗树枝当拐杖,即使她疲惫不堪又疼痛难忍,却也还是一声不吭。

“你是个很倔强的人。”我转过身把手递给她,她脸一红,不明白我说的话。

“疼吗?”我指了指她的膝盖,那里磕破的地方还沾着血“伤成这样还不出声,如果不包扎可能会感染。”

“不疼。”她咬着下唇,居然安心撒谎“一点也不疼,我们还是赶路吧。”

“不走了,我累了。”我斩钉截铁的回答,然后一屁股坐到路边的石头上。萨曼莎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我,我却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坐我旁边来,我们来欣赏一下风景吧。你看那边,那边有个瀑布呢,等到冬天的时候瀑布一结冰……”

她在我身边坐了下来,看着远处怪石嶙峋的尖峰,好象真的能看到瀑布一样。我跪下来,轻轻搬起她的脚,手指一碰到伤口她就不禁缩了一缩。我尽可能温柔的给她上药,缠上布条,嘴里还在说些不可笑的笑话。做完这些之后我才发现,她的腿好漂亮。

“艾略特,”女孩忽然俯下身,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她说“谢谢你。”

“不用谢。”我耸肩,然后低头。我承认我实在不该有某种微妙的想法。可是要知道,我一生之中见过的异性少得扳指头都能数清。萨曼莎的身上散发出一种芬芳的味道,即使是跋涉以后也依然让人有点心醉。

“艾略特,好像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没有啊……”我还以为她看穿我的想法了“我没什么不对劲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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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60124 发表于 2009-4-12 13:34:20 |显示全部楼层
“我是说……你看看你的背后。那边好象有什么东西在看我们。”

什么东西?我脊背一阵发凉。我起身,紧张的转身回头,微微张开双臂挡在女孩前面。三只带火红条纹的绝地山猫从林中窜了出来。我吓得后退一步,这东西很凶恶,而且它们在秋季会成群结队的觅食。六只闪闪发光的眼睛盯着我们两个,我深呼吸,告诉自己要冷静。

“萨曼莎,要准备逃跑。这条路的尽头有一个吊桥,我叫你跑的时候你就自己望前跑,我会在吊桥和你会合的。”

“那你怎么办?”

我咬了咬牙“我能应付得来。”

我慢慢的从皮口袋里摸出一大块熟兔肉,看着它们步步进逼。我不敢后退,因为猎物一跑就会激起野兽本能的觅食反应。更何况我如果一闪身,萨曼莎可就麻烦了。绝地山猫距离不过五尺左右,它们行动的迅捷几乎少有山地生物可匹敌。山猫依靠猎捕跳羚为生,在峭壁上疾行的本事令人瞠目。它脖子上的艳丽的毛色散发出光泽,两耳平贴,冲我低低吼叫。

“你要什么?要这个吗?”我晃了晃手里的肉,山猫的注意力似乎被吸引住了“那就拿去!”

我将肉抛丢过它们头顶“跑!”我对女孩大吼,被激怒的野兽扑了上来。

山猫的牙齿与爪子像匕首般掠过空气,我闻到一阵腥风。手里的磷火粉末撒了出去,正散进前两只的眼睛。它们惨嚎起来,摔倒在地,而第三只则跃过了我的头顶,它奔向女孩逃跑的方向。

“火!”我举起食指,一蓬火球从指尖窜出来正打在它屁股上。山猫的身体被掀到半空,抛得老远,落下来时已经散发出烤肉特有的香味。

但是更多的山猫被这一阵响动吸引过来。密林里出现了更多闪着黄光的眼睛,忽明忽灭。我知道它们像豺狗一样有耐心,会将猎物消耗得筋疲力尽。它们擅长围捕,如果被它们追上就死定了。我迅速用白垩粉在地上画上了咒文,希望能拖延足够多的时间。

一声吼叫,一只体型较大的山猫率先冲了过来。我抽出口袋里的轻十字弓,箭在它前额爆炸。它连呜咽都来不及就咽了气。还好箭上附了魔,要知道我射箭的水平可实在不高明。即使如此,它们都没有畏惧,反而激起了嗜血的欲望。更多的猫扑了上来,撂倒一只又一只,它们大概有上百头之多。我的眼前全是它们张开的嘴,涎液和锋锐的牙齿。爪子钩破了我的外套,刺得双肩鲜血直流。看看最后一支箭射完了,我扔掉了弓。

“asiliy kenberllasi yashie!”我双手挨地,念出启动语。

光焰暴长,一个光圈将十来只猛兽笼了进去。地面突然出现无数狭长的尖刺,将圈里的山猫肚腹洞穿。它们被七零八落的挂在上面,鲜血洒了一地。一时间,其他的山猫踌躇不前。我爬起来就跑,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可以跑得这么快。

转过弯就看到了吊桥,萨曼莎正站在桥上焦急的喊我的名字。

“到桥中央去,到桥中央去!”我冲她喊着,等到我们一到吊桥中间,我就能割断绳索甩掉后面的家伙。

突然脚下一个踏空,我滑倒在地,紧接着脚踝上传来一阵令人窒息的剧痛。我大叫,发现绊倒我的竟然是一个捕兽夹。尖齿紧紧的咬住我的脚,那里已经一片血肉模糊。可是余下的山猫已经追赶过来了。我撑着地想要挣扎着站起来,但是脚就是不听使唤。

“动啊,动啊!艾略特,你这个笨蛋!”我一边疼的流泪,一边咒骂自己。我不能死在原本用来捉山猫的陷阱之下。这也太可笑了!

我再次坐倒,感觉到一阵风掠过脊背。山猫已经扑了上来。

“火!”接连两个火球喷薄而出,两只野兽被震飞。可是我没有余下的法术可用了,我将手伸进兜里摸索。但山猫的速度更快。

它扑了过来,喉咙里发出恶毒的诅咒。我闭上眼睛等着她的牙齿插进咽喉的血管。一刹那忽然变得相当漫长——难道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作者:zeusundead    2005-7-21 18:24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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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回复:一起去看玄妙的雪 作者:井上三尺  
第三章 黑色微笑

山猫“碰”的一下翻滚开,它抖着毛,呲牙裂嘴的站起来。萨曼莎手里还执着半截断掉的木棍,她挡在我前面,声音抖得厉害“艾略特,快站起来啊!”

“你自己跑吧,别管我,我的脚废了!”

“拉着我的手!”

我突然爬起身,一把搂住她的腰,再用手攀上她的肩膀。她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我就紧紧捂住她的嘴“不要呼吸,我要放毒了!”

随着瓶子清脆的破裂,尸气在周围弥漫开来。闻到气体的猫纷纷倒毙,哀号此起彼伏。我屏住呼吸,扶着萨曼莎的肩膀连滚带爬的跑上了悬空的吊桥,下面是万丈深渊。我定一定神,拔出匕首“我要割断绳子,你抓紧一点。”

女孩一只手在绳子上绞了两圈,另一只手勾住我的脖子。我一回手,砍断了两边的绳索,桥猛的垮了下去。一个黑影幽灵般跃过我的头顶,落在我们前方。我只听到风呼呼的响,撞上峭壁的一刹那,险些松开手来。我和萨曼莎就这么悬挂在那里,跑上桥的山猫都掉进了溪谷。

我闻到一股恶臭的味道,不禁抬头。锡恩哪!居然有一只山猫挂在头顶上,它一甩尾巴掉过了头。我两只手都拉着绳索,匕首也已经失落了,脖子上还挂着一个人。而山猫张开的嘴已经贴近头皮。我觉得脖子一阵发麻,低头看看下面,更是深不见底。

“萨曼莎,”我舔了舔嘴唇,抱歉的说道“对不起,我好象不是一个称职的向导。”

也不知道她究竟听到了没有,我等着猛兽来撕烂我的手。可是突然一阵明艳的火光在上方爆炸。山猫被一个大火球击中,飞了出去。我惊愕得张大嘴,看到一只胳膊朝我伸过来。我抓住了他,被这个陌生人拽上了山崖。

“就是他吗?”那魁梧的男人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女人。

她点了点头。男人一肘就敲在我后颈上,我晕倒在地,似乎还听到萨曼莎尖叫了一声。他们是谁?山匪?强盗?我很快失去了知觉,一片无由的寂静笼罩下来。


这感觉实在是糟糕。白茫茫的雾一散,头就疼得好象要裂开一样。远处的人声飘飘渺渺,两个声音仿佛是在争论,地上的石头硌得我难受。我慢慢睁开双眼,发现萨曼莎安静的坐在不远处,她的手都被树藤绑起来。我想动动胳膊,发现背在后面的手也被人捆住了。一个穿着锁子甲的剑士正翻检我的皮口袋。他把东西全倒在了地上,瓶瓶罐罐发出叮当声。

“你醒了,艾略特?”这个声音真是妩媚动听。

我挪动身体让自己坐起来,那个声音的主人就在旁边看着我。她穿着宝石蓝的长袍,勾勒出曼妙的曲线,还有一双夺人魂魄的眼睛。女人微微一笑,靠近过来,呼吸拂过我的脸颊。我甚至能看到低胸衣中间暴露出来的乳沟。

“我们以前没有见过面。”我困惑的说道“为什么打昏我?”

“我叫露卡斯,那边那个不礼貌的家伙他叫做席多。”她托起我的下巴,让我转过头,看向二头肌发达的战士“他是我的情人。我们是你父亲的好朋友,莫法•雅文就是你的父亲,对吗?”

我马上瞥了萨曼莎一眼,她一定不是故意说出来的。或者他们威吓她了?我闭上自己的口,不再想回答她的问话。哪怕她把胸脯靠过来!

“你爸爸现在在哪?带我们去找他,他欠我们一点东西。”

“我不知道,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了,至少一年了。”我注视着她的眼睛,用最真挚的态度撒谎。

“好吧好吧,亲爱的。”露卡斯小姐叹了口气,在我面前坐下来“看来有些事情你或许还不知道,我就不妨告诉你吧,艾略特——小可怜。”

“你的爸爸,以前曾是私立巫师公会的成员。喔,就是不在籍巫师们的私立组织。他在盗贼头目卡沙比手下做了很多年。有一天,莫法在卡沙比不在的时候偷拆了一封信。那是克伦威尔领主向多罗约王敬献供奉的消息。领主偷偷向国王们献礼,国王则赋予他们更多的权利。你明白吗?”她看了我一眼,又自顾自的沉浸在回忆里“那个时候,公会分派的小组成员正好是四个人,我、席多、萨文迪和莫法。你的爸爸他胆量可真够大的,他居然藏起了那封信,没有交给卡沙比——结果我们直到现在还因此而被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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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60124 发表于 2009-4-12 13:34:59 |显示全部楼层
“那时候,我想他大概需要一笔钱。他想和你的妈妈结婚,然后带着钱离开。正好你妈妈怀上了你。于是莫法找到了我们,让我们帮他去窃那批珠宝,得到的大家平分。”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我用法术迷惑住了守卫,而席多替我们放风。萨文迪和莫法到仓库的马车里去偷珠宝。我们在外面等了很久,突然看到一道白光。萨文迪接着跑了出来,他说你爸爸临时起意想要一个人独吞那笔钱。他先将萨文迪制住,然后用传送门带着所有的钱逃走了。我们想要追赶,但是却不小心惊动了其他人。士兵们闻讯赶来,我们三个险些就在那一次被杀掉。幸好老萨文迪知道一条秘密通道,我们才逃出去。等我找到你妈妈的住处时,他们两个早不见了踪影。”

“于是,我们多方打听,知道你们到过很多地方,却从不长时间停留。你爸爸自然被通缉了,而你妈妈也在逃亡的过程中出了意外。”

说到这里,我心里像被抽一般的难受。我垂头看着地面,用脚趾画着ABC,装做没听到最后一句话。

“不过天网恢恢,你爸爸再怎么躲总也躲不过自己欠下的债。是时候该他偿还了。”她说着走过来,踢了我一脚“好了,聪明的话就带我去找你爸爸。等拿到了钱,我们就离开。看你们穿成这样,肯定还没来得及把钱花出去,对吧?”

“我不去。”我想都没想就回答“我是被他打出来的,回去的话他会杀了我。而且我还要送萨曼莎回家。”

“去不去?”露卡斯冷笑一声,问道“你还有机会改主意。”

我摇了摇头。萨文迪已经死在院子里了,露卡斯和席多拿到了钱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他们肯定会报复,杀人灭口。不但我和爸爸脱不了身,恐怕萨曼莎也会被牵连进来。这件事情和她是无关的。

“有种。”露卡斯刷了我一耳光,然后对席多说道“把他的指甲一枚一枚给我掀起来,什么时候肯服气,什么时候再停。掀完手指甲再掀脚指甲,我看他能撑多久!”

我只能说那种感受不是用人类的言辞可以形容的。名字叫做席多的剑士似乎深通此道,他的动作不但熟练,而且下手毒辣得厉害。我只记得我一直在叫,仿佛是想要遮掩指甲翻开的声音。什么尊严和骄傲全都消失无踪,我翻来覆去的求饶,或者干脆求他给我一剑算了。我真的一点也不在乎死亡这档子事。他终于在把我的左手弄得鲜血淋漓以后停下来。我全身都虚脱,趴倒在地面上,无意识的哼出几个音节。旁边的萨曼莎更是哭得嗓子都哑了。天知道,那两个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同情心。

露卡斯似乎对这游戏已经厌烦“我知道你不在乎,不过你的小情人你也不在乎吗?”她用脚尖把我翻过来,笑了笑“席多,把那边那个女的给我掐死,扔到山谷里去。”

战士耸了耸肩,他好象很习惯听命于这个女人“好吧。”他一步步走向无助的萨曼莎,女孩惊骇得连连后退。她惶恐的摇着头“别杀我……别杀我……”

“冲我来……混蛋……!”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小女孩算什么?我咬着牙,咬得血都流了出来。

我瞪着得意的露卡斯,终于投了降“我带你去找我爸爸!……我带你去!但是别伤害她,碰都不要碰她。否则我一头撞死,让你和你该死的钱全都去见鬼!”

“好了,席多。别吓唬她了。”女人懒洋洋的说道“你早放聪明点不就好了?”

我在心里用最恶毒的字眼骂了她。


露卡斯在给我喝了药水以后,脚踝上的伤已经好了。虽然指甲仍然光秃秃的难看,并且表面还有浮肿,不过再也感觉不到疼痛。我猜想她是个法师,虽然没穿法师袍,但她也有支很纤细的短杖。第二天,我带着两个人开始走回头路。席多将绳子绑的很紧,所幸他们觉得萨曼莎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所以看她看得不紧。我悄悄告诉她,瞅准机会就自己逃走。

“我不要把你一个人丢下。”她坚定的回答让我很绝望。我原本是要带她跑掉的,现在却又让她陷到麻烦当中。

在山中迂回的走法,露卡斯和席多似乎都不大适应。我从口音上判断他们两个是从北方来的,对山地的地势很可能不熟悉。我从峡谷兜了个圈子,转而向东,折到另外一个方向上。我们一群人距离爸爸的木屋越来越遥远,而露卡斯还浑然不知。她问我还有多少路,我就回答还有三天半,她点点头,不再追问下去。


  
作者:zeusundead    2005-7-21 18:25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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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回复:一起去看玄妙的雪 作者:井上三尺  

我带他们去的地方是食人魔族群散居的地点。曾经是人类的村落,但在一次寒冬的袭击中被食人族占领。这个季节,它们必然会出来搜猎。我不知道我更害怕谁,是食人魔还是卑鄙无耻不择手段的人类。

“萨曼莎,别担心。”我放慢脚步走到女孩身边,放低声音安慰她“我会带你逃走。你要一直跟在我身边,记住了吗?”

“艾略特,你又有计划了?”

“你怕不怕食人魔?”

她露出惊吓的表情。我微笑,不想把她吓得太厉害“不用怕,你太瘦了,它们看到你都不乐意吃你呢。”

“你这个坏家伙,总是取笑我!”

“休息一下吧。”露卡斯招呼战士,他当然不会表示反对。说实话,我一直觉得那不是她的情人,简直就是她养的狗。他们两个在石头上坐了下来,萨曼莎则挨着我。套在我脖子上的绳子被该死的席多挽在手里。席多时不时扯一下绳索,一看到我跌倒他就哈哈大笑。我没有理睬他,而是偷偷看准逃跑的路线。树林中偶尔传来乌鸦的鸣叫,我敏感的发现确实有东西在向我们靠近。我抓紧萨曼莎的手,手心里全是冷汗。

“席多……”露卡斯最先觉察到异常“我好象听到什么动静。”

战士吐出嘴里叼着的草,他把手按上了剑柄,沉着的说道“树林里有东西。”

露卡斯忽然意识到可能是上了当了,她狠狠横了我一眼“你是故意把我们骗到这儿来的吧?等会我再收拾你。”

霞光中灰色的角落里传来轻微的撞击声,两只红色的小眼睛出现在暗影里。正在这时,露卡斯念出了咒语“闪电术!”她手一指,灌木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破声。一只健壮的食人魔半个身子都被炸糊了,它狂吼着倒下去。战士也毫不示弱,长剑出鞘,冲向另外两只比他要高出一头的怪物。我看得出他的确是个经验丰富的雇佣兵,而且剑术卓绝。面对着体力和身高都要占优势的对手,他用快速的抢攻争取先机。不一会儿,仗着快剑就撂倒了两头食人魔。他转身寻找包抄上来的敌人。

一时之间,电光、火球、光耀、冰箭和蔓延的尸毒交织成一张巨网。血红、惨白、幽绿各种缤纷而诡异的色彩在周围爆炸。尘埃被溅起,我眼前尽是迷雾和晃动的人影。一会是被断手砸中脑袋,一会又被脖子上的绳索扯得到处跑。几次险些就丧命在食人魔的巨大铁棒下,幸亏露卡斯一直留心着,把威胁我的怪物全都干掉。

我脚下打滑,摔倒在地,脖子被勒得几乎要窒息。忽然我感到什么东西爬上了我的手,抬眼一看,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闭嘴,臭小子!”席多喝道。

我看着爬到手上的鬼脸蜘蛛,脸都黄了。爸爸跟来了,爸爸他就在这里!

我想我大概比遭遇到食人魔的露卡斯和席多还要慌张。爸爸追踪人的本事比我想象中要高明多了。我知道他会找到我,但我真没想到速度会有这么快。更何况我还特意绕了路,涉过溪谷。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爸爸他会怎么惩罚我?他会不会因为我给他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而干脆杀了我?他如果要把萨曼莎抓回去,我死也要阻拦他。

可是我能和他敌对吗?难道让我杀了他?——不,我摇着头,可是我怎么能看着她把一个无辜的十三岁小女孩变成丧尸,就是为了复活不可能回来的妈妈!

喧嚣声停止了,烟雾也渐渐消散。我跪在席多的脚边,发现周围都是食人魔残缺不全的尸体。露卡斯盯着不远处的那个人影,她显然很紧张。他们脚边爬满了鬼脸蜘蛛,而爸爸的右臂此刻才垂下来。剩下的食人魔围绕在他身边,看起来像他的仆人。那是受了爸爸的精神控制。我知道,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之内,这群家伙都会受父亲的驱策。不知疼痛,也不会退缩。

“过得不错嘛,莫法•雅文。”露卡斯撩起肩头的卷发向后一抛“你的儿子都这么大了,当年我们分开的时候他才只有三个月呢。”

“我是来要回我儿子的,不是来跟你们叙旧情的。”爸爸沉声说着,瞥了我一眼,我看到了他眼里压抑的怒气。

“你的儿子就在这里,钱拿来,儿子还你。”她走到我身边,在我脸颊上吻了一下,她的唇冷得像尸体“我没碰过他,虽然我觉得他相当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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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60124 发表于 2009-4-12 13:35:38 |显示全部楼层
“萨文迪已经来过了,他来要钱,然后他死了。我想你不会想要重蹈他的覆辙吧。”

“可怜的老家伙。”她不在乎的耸了耸肩“其实他在床上的表现不输给年轻人。太可惜了。他不够聪明,你也一样,莫法。你先是丢了妻子,现在又弄丢了儿子,你什么时候才能了解到钱太多了就不是好事这个道理?”

爸爸握紧了拳头,他的眼里射出凶光,好象要冲上来把露卡斯撕碎。不过他没有这么做,要对抗一个法师和一个剑术精湛的剑士没那么容易。他咬牙说道“没有钱,没有了!而且也休想威胁我,露卡斯,我最厌恶被人威胁。”

“别这么固执——莫法•雅文,除非你不想要回你的儿子了。”她把我推到前面,挡在自己和爸爸中间“你要想杀了我就先杀了你儿子再说吧。”

“我杀给你看!”

天哪!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突然大喊出来“爸爸,住手!……”

后半句话竟然噎在喉咙里怎么都叫不出口。怎么?难道我给了他一个下手的理由吗?我曾经几百次的设想这样一个场景,我也曾经几百次的否定自己的想法。不,他不会真的动手的,我是他的儿子,流着他的血!他即使不爱我也不会杀了我……

但我所有的希望都破碎了。光球带着巨大的能量朝我冲过来,脑子里一阵麻痹的快感,然后就被抛了起来,那一刻我觉得我在无限的接近天堂。下一秒钟却又带着清醒不过的神志落向大地。我甚至听到连露卡斯都惊呼了起来,接着就是萨曼莎的声音“艾略特,艾略特,你醒醒……不要吓我……”

“莫法……你居然?”露卡斯带着惊诧问道,但是爸爸冷漠的态度给了她一击。

“是你要考验我的耐心,现在你满意了吧。”

接下来我就听到法术碰撞带来的爆裂和呼呼的风声。食人魔沉重的脚步再次在周围响起,其间夹杂着女人的吟唱和男人的咒骂。但听得最清楚的还是萨曼莎的哭泣,我努力撑开眼皮,沙哑的说道“萨……萨曼莎……”

“艾略特,你还好吗?”她把我抱住,眼睛里还有泪光呢。

“麻烦你……能不能……别压着我的胸口……”我喘了一口,艰难的说道“你压得我……好疼啊!”

“啊?呀……”她赶紧放手,我感觉后脑乒的撞到了石头,一群苍蝇飞进了脑海。

“萨曼莎……你的哭声……真是难听死了。”

我抓住她的手臂坐起身,爸爸的法术虽然打伤了我,但是绳子也被烧断。我揉着疼痛的胸口,感觉到心脏跳动的节奏紊乱,不禁吐了一口血。头还晕着,而且他们的战斗也在继续。我知道我们要快点逃走“扶我起来!”我勾住女孩的脖子,摇摇晃晃站起来,几乎整个人都挂在她孱弱的身躯上。可是我发现我还居然剩下一点力气,我还能跑。

冰箭在脚边落下,寒冷让我们打了个哆嗦。食人魔把法师和战士团团围住,但那也未必能阻止得了露卡斯。她法杖指向的所在就有火燃烧,火舌很快在草地上飞腾,并形成一个高热的法阵。爸爸开启了屏蔽,火焰伤不到他,但是他也无法做出有效的反击。

“你儿子醒了。”露卡斯对爸爸大声说道,她想要引开他的注意力。父亲转头看了我一眼,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是愠怒大过于厌烦,还是厌烦大过于愠怒。女人一招手,闪电向爸爸劈了过去,他用护盾挡开。

我急迫的对萨曼莎说道“朝东边的小路跑,快点!”

我和她互相搀扶着,跑进了密林,也顾不上前头是不是还有埋伏的食人魔。露卡斯的声音清晰的传了过来“你儿子要跑了,你还不去追吗?要不要我替你动手,莫法?”

一道火焰箭从背后射了过来,夹带着风啸。直觉让我赶快趴下,它掠过头顶“碰”的将前面的大树折成两段,轰然倒塌。爸爸吼叫着,雷电的嗡鸣响彻天际。我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空地上绚目的光芒攒动,分不清哪是人哪是兽。爸爸像太古年代的妖魔般,投下一支接一支明晃晃的利剑,而他的身影却那样淡漠。

小路尽头是一段倾斜的陡坡“跳下去!”我抱紧萨曼莎对她说到“别害怕。”

纵身一跳,我们翻滚着一路朝下,这距离仿佛没有了尽头,天和地都被反转过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感觉到顶着后腰的树干。我扶着那棵树站起来,向上面看,我们下落了将近五十多尺。松软的草地和横生的树木救了我的命,从树叶中间望出去,瞥见了白色炊烟。“有村庄,萨曼莎,前面有一个村庄!”我兴奋得大叫。

她忍着疼痛站起来,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的说道“天哪,我们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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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60124 发表于 2009-4-12 13:36:15 |显示全部楼层
我不愿意把一次简单的帮助升华成为什么救赎之类的东西。我帮助萨曼莎逃离了某种悲惨的境遇,那也仅此而已。我忽然发现这行为并没有让我觉得更好过。恰好相反,它提醒着我,本来我可以帮助更多女人逃脱这种下场,可是我没有这么做。

那时候,我比以往的任何一天都更加自责,更加感觉到想要忏悔却无悔可忏的悲哀。原来我和爸爸曾经那么自私而冷酷。

我陪着萨曼莎在这个小村庄里逗留了两天。先是养好了我的伤,然后替她找到了愿意带她出山的人。等一切安排妥当以后,我想也是时候该分手告别。这段旅程虽然不长,于我而言也算出生入死惊心动魄。突然发现要离开她,我竟然有点留恋。想想又要回到那种知道今天不知道明天的生活,心中隐约有着某种恐惧。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是害怕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还是害怕没有了一个可以回去的家。

“艾略特,”萨曼莎低着头,无意识的用脚拨弄地下的石子“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走?你很久都没有去过外面了。外面的世界那么辽阔,那么精彩,你一点都不想看看吗?”

“我想,”我靠在树干上,看着天空流动变幻的云彩。小时候我会这么呆着,想象云端上面有些什么,一呆就是几个小时“但是我去不了,我太害怕了。”

“害怕?”她不解。

“害怕不是因为它的美丽和它的精彩,是因为它的广袤无垠。恐惧并不是因为我所见,是因为我所不见。外面有很多很多的房子和城池,却没有一个家。”我对自己说“没有我的家——我的家不在外面,而在这里。但是我不会再回去了,也不想再面对我爸爸。”

萨曼莎带着复杂的,混合了同情、哀怜和感伤的表情看着我。忽然她扑过来把我抱住,在耳边对我说“艾略特,我会想念你的,真的。我会一直想着你的。”

我觉得一种懒散而又柔和的情怀在身边蔓延开来。我就那么搂着她,连一动都不想动,闻着她身上特有的味道,告诉她“我知道……”眼泪毫无预兆的望下掉,掉到她的脸上和头发上,打湿了她黝黑而又娇俏的睫毛。

“每次看到山林,每次看到晴空,我都会记起你的名字和你做的一切。”

“我也会想你的,真的。”我回答。

马车绝尘而去,萨曼莎坐在一捆麦草上,一直向我挥着手。我爬上小丘,爬上高坡,最后爬上了山崖,看着她的身影在我视线里消失。雨过天青,瀑布上空挂起一道灿烂的彩虹。

回家吧,艾略特•雅文,可是家在哪里?我坐下来,呆呆的眺望着山岭,家又在哪里?


不,我没有回到从前的小木屋去,也没有在村庄中停留。他们看我的眼神总是怪怪的,让我很不舒服。我从村镇出来后,折反向西,再一次下到溪谷中,绕到食人魔战场。我猜想爸爸大概以为我不敢回家,所以会向东行进,没想到我反而走了回头路。我谨慎的前进,尽量避开有可能出现的危险,最重要的还是要避开有可能出现的父亲。

经过几天前他们打斗过的空地,腐烂的尸体已经发出恶臭。大群乌鸦在啄食着尸体,整个战场一片狼籍。到处都布满了被烧灼的痕迹,闪电劈过的树木断折。食人魔巨大的尸身七零八落,生前不可一世,死后不照样要给食腐者们充饥?看得出来他们打得很惨烈。我心在急剧的望下沉,翻开一具具骨骸紧张的搜索了一遍。终于我松了一口气,坐下来,没有爸爸的衣物和尸体,却也没有露卡斯和席多死亡的迹象。他们大概谁都没讨到好处吧。

突然我感到屁股上一痛,像着了火般的弹跳起来。那是什么东西?我捻起沾在后腰的小虫子一看,吓地赶紧跑开。原来是一只杀人蚁,它有灰蓝色的外壳,而体型比普通蚂蚁要大得多。咬住人就不会松口,我慌张的四下搜寻,没有发现蚁窝,不禁舒了一口气。一群杀人蚁足够在十分钟内咬死一个成年人。蓝蚂蚁山也是因此而得名,住在山上所有的人都会小心的避开这可怕的昆虫。

从高地到峡谷,最后下到低凹处,看到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我决定找个山洞生火过夜,晚霞依旧璀璨,树林中洒满了橘红色的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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