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伯伦-达坎遗产三部曲02-变节者之言 第八章

第八章

西菲洛斯21日

自哈洛克逝世起，王座厅第一次被强行征用。艾什从上方旁听席向前探身，仍能望见高台上大将军的血迹。达尔之民的传统，正如这醒目的创口被留了下来。只要这污秽仍在那里，人民就会记得这位伟大的领袖死在那里。
洁白的达坎悲恸之树主体仍矗立在高台一侧，挡住了王座后一扇高高的窗户。这棵树看上去很是凶险，但那些雕刻石枝现在已没有什么危险。催化它们的咒语已随哈洛克一同逝去。然而，没有人试图拆除和移走这棵树。也许哈洛克也是唯一知晓这个秘密的人。
王座厅的其余部分和楼座上方充斥着喧闹声。战争领主集会齐聚在王座厅内，墙壁下队列着凶猛大地精勇士的高大雕像和印有氏族纹章的旗帜。被驱逐到楼座旁听席的都是那些在战争领主和氏族首领中没有地位的存在：来自科瓦雷其他诸国，龙纹家族的大使和使节，以及居住在达贡但尚未宣誓效忠于哈洛克的氏族诸如持言者氏族。此刻，楼座中的人数比正殿里的人还要多。所有人都出席了。猎鹰在夜间抵达的信使之言，与它所带来的新情况很快就传遍。
盖斯坐在哈洛克的王座上，手中握持着帝王之杖。艾什本以为达吉或蒙塔会和他站在一起，但他们和其他战争领主一起位于下层的地面上。相反，四位争夺王权的继承人站在他周围——塔里克与加拉德位于其右，阿古斯与伊赞位于其左。继承人们炯炯目光凝视着对方，并向集会中的支持者点头致意。盖斯看起来直感到不自在和疲惫。艾什同情他。他所坚持的不会有战争的主张，在他的领导下全面崩盘。她怀疑他是否真的相信自己所说的话。
“我听说昨晚猎鹰抵达的时候，他们还找不到盖斯，当他们找到他时，他和达吉趁着黎明时分从城里回来了。”吉拉哥的大使埃梅萨·恩塔尔·IR·柯兰稍稍站起身，对着艾什耳语道。通常侏儒会坐在将她抬升至为更大体型生物制作的椅子上的一块垫子。今天这地方容不下让仆人拿着垫子穿过人群。事实上，只有埃梅萨的矮小身材才能让她挤过去并占有这个座位。她那淡蓝色的眼睛闪着光泽。“我蛮好奇他去哪儿了。”
这番言论将她的探究意味暴露无遗，她还不如直接提问。“我不知道。”艾什道。她说的是实话，虽然她能猜得出盖斯去哪儿了。当她陪同沃恩前往她们的座位时，艾什瞥见埃卡斯和塞南·达坎站在一起。那位挽歌咏者看起来和盖斯一样精疲力竭。艾什想知道这是否意味着他们找到了一位机关术士制造假杖。
还算有个好消息。战争固然糟糕，但帝王之杖的危险可能更大。
直言不讳的拒绝让埃梅萨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这并没有让她安静下来。她回头看了看高台。“血盟卫和四个继承者，他们的事务职责可真是有够混乱。达贡人还是越早定下大将军越好。和一个稳定的领导人打交道要容易得多。但这里存在四个合适的大将军，这很难确定他们的立场……”
“吉拉哥不是由三个首领统治吗？”艾什问道，试图回避这个不可避免的问题——即她认为谁会站在离王位最近的位置。
“三方统治集团以独一的声音宣言，集合三重思维的智慧工作。”埃梅萨自豪地说，“哈洛克的继承者们互相争斗。还有战争领主集会……”她发出了轻蔑的声音，虽轻，但颇为刺耳。“如果没有一位强大而深思熟虑的大将军领导他们，达贡氏族对他们自己和科瓦雷其他国家而言都是个威胁。如果这是在吉拉哥，我们就不会面临战争的可能性。”
当然，吉拉哥大使对达贡氏族的看法非常正确，但她自以为是的傲慢就像一把钝刀划破了艾什的皮肤。“如果维伦娜精灵入侵吉拉哥边境，吉拉哥人会怎么做？”
“谈判，”埃梅萨道，“三方统治集团将派出使者与他们谈判，在冲突发生之前找到解决办法。言语就是吉拉哥的军队。”
艾什咬紧牙关。“Razh toch tao gi，”她用自己从小在阴影湿地野蛮人氏族中长大听到的谚语对应，“利剑不长耳。”
埃梅萨的笑容也凝固下来。“相当精辟。”她说着，转过身和布鲁兰大使讲话去了。艾什也转过身来，义愤在她肚子闷燃着。沃恩坐在她的另一边，佩特·D·欧瑞恩坐在她后侧，两位龙纹后裔使节正在进行更务实的讨论。
“……消息的内容直接来自塔里克，”沃恩道，“只提到了两个氏族领地的名字：提·阿托尔（Tii 'ator）和凯基特（Ketkeet）。都是小领地，离扎瑟克不远。猎鹰所能传递的信息必然很短期。”
佩特哼了一声，搔了搔紧箍在他粗脖子上的领子。“我对那个地区有些了解，”他说，“欧瑞恩马车在那里建了条市场环道。扎瑟克东部的定居点很稀少。那里土地肥沃，在达贡建立之前，塞尔就清理了其中相当一部分土地，但如果往东走得太远，你就会相当不舒服地靠近哀伤故地。”
沃恩紧闭双唇。艾什自觉能猜到她的导师在想些什么。在达贡与维伦娜夺取了人类国度塞尔的部分土地后，他们仅存的残片在这场被称为“哀伤之日”的巨大灾难中被吞噬殆尽。这件可怕的事发生在五年前，但是只要提到它，大多数人就会产生一种错身传说之中的恐惧。塞尔徒留一片被诅咒的荒原，被危险怪物与死灰迷雾所包围。哀伤故地是科瓦雷中心的荒芜所在，而不幸的是，达贡与它有着诸国中最长的边境，从成为嘉尔河入海口的乌贼湾狭长海峡一直延伸到标志着北部与布鲁兰边境的山脉支线。它同样在维伦娜和达贡之间形成了数百英里宽的致命屏障。若维伦娜精灵在达贡发动袭击，他们要么是设法穿过了哀伤故地——对于拥有超自然骑术而闻名的民族来说，这并非完全不可能——要么是偷偷溜进了乌贼湾的小河湾，来到了嘉尔河口。
佩特定然所见略同了。“乌贼湾一侧半岛上有座小镇叫雷克罗尔（Rheklor）。哈洛克在那里部署了一支驻军。他们监视所有从海上驶向内陆的所有船只。他们会预先发现任何不寻常的东西。”
“或许吧。”沃恩瞥了艾什一眼，然后放低了声音，只有他们三个人能听到，“你们俩，今早见过辛德拉了吗？”
艾什抬起头，环顾了一圈楼座。从她所坐的位置看不见林兰德家族的总督，而辛德拉很可能已经在人群中消失。“没有，”她说，“但……”
佩特涨红了脸。“就现在，路卡·卓尔码头连一艘林兰德的船都没有！”他说，“我昨天就注意到了。”
沃恩扬起眉毛。佩特的脸涨得愈发通红。
“别告诉我林兰德会帮助维伦娜对付达贡吧？”艾什问，“他们以后不打算回路卡·卓尔做生意了？”
“我觉得辛德拉会试图声称她的缺席只是个巧合，”沃恩道，“但在我看来，这是个非常巧合的巧合，否则她可能不得不回答一些尴尬的问题。林兰德舰船一直在嘉尔河上通行却不引人注意。前往拉扎尔联邦的船只也很常见——但拉扎尔人并没有像林兰德家族那样与维伦娜建立联系。”
“Khyberit gentis,（凯博尔在下），”艾什低声抱怨，“我们需要告诉……？”
“不，”沃恩说着迅速地摇了摇头。“我们不能被人看到去告发其他家族。达贡人自己会弄明白——如果他们还没的话。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就可以去调查。”她噘起嘴唇，“但若林兰德已经卷入了这场冲突，那我们也应该如此。”
佩特脸色一变，艾什意识到那并非是没被忍住的愤怒，而是露出了极度贪婪的笑容。“寇·柯兰的金浴在上啊，”他说道，两瓣脸颊抖动着，努力保持严肃的表情，“我差点错过了战争！”
艾什瞪着他们二人，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下面就有了动静。瘦削的年迈大地精对盖斯说了些什么，然后走到高塔下层一根高高的杆子前。两位年轻的大地精武士站在旗杆旁，老大地精点头示意，他们将一面漆黑的旗帜系在从旗杆顶端垂下的绳子上，将它升了起来。战争领主与氏族首领都沉默下来，他们的注意力转向了高台。第二面旗帜升起，这面旗帜上有着利剑与王冠的标识，那是哈洛克的纹章。盖斯起身。
“信使猎鹰捎来急讯，”他用浓重口音的地精语道，“此乃急讯。”他取出一张硕大而挺硬，那些受大地精训练的猎鹰根本无法携带的文件。一定有人为他翻译了原来的地精符文，并指导他阅读。“致猩红宫殿。”他念道，“凯基特氏族领地的传令兵已抵达扎瑟克。维伦娜掠袭者已袭击了提·阿托尔，正在向凯基特推进，据信他们还袭击了更多的地点。在凯基特寻求庇护的提·阿托尔幸存者报告称，他们看到其他氏族和农场方向冒有浓烟。提·阿托尔与凯基特派出的其他传令兵与猎鹰尚未抵达。我相信他们已被维伦娜截落。扎瑟克需要奋起自卫。”
盖斯抬起头来。“由扎瑟克首领签名，西菲洛斯20日当夜。便是昨日。”
战争领主们怒火中烧，怨气冲天，但旗杆旁的老大地精用一根棍子敲打着地板。“尊重集会秩序！哈洛克的血盟卫还在继续。”
会场重归于静后，盖斯把目光重新投回到文件上。“另外两只猎鹰也已抵达。其一来自巴尔·凯（Baar Kai）氏族领地，沿哀伤故地以南的拉瑞登废墟边境。其上讯息只写着：‘巴尔·凯已复灭。精灵烧毁我们的农田，杀死所有反抗他们的人。’”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说，“第三条急讯写的是精灵语。”
房间内爆发出愤怒。艾什望见那些坐在楼座旁听席上的精灵血裔大使和使节们——梅丹尼家族的半精灵总督，在路卡·卓尔担任索兰尼家族发言人的艺人，安黛尔大使的助手——对下方的愤怒感到畏缩。那位年迈的大地精将其手杖不断驻在地上，并一再要求肃静。盖斯以哈洛克的名义高声呼吁着要冷静。无人回应，直到塔里克的声音在一片混乱中响起。“达贡人！若无秩序，我们就将胜利拱手让给了敌人！”
众战争领主听从了他的话语。许多人重新坐了下来，拖着还想宣泄的领座一起坐下。“他有几分他叔父的风范。”佩特喃喃地说。
“做出回应的战争领主都在他的阵营里，”艾什道，“达文是最早坐下来的人之一。”
沃恩瞥了她一眼，对她的观察点了点头。他们不是唯一注意到的人。加拉德、阿古斯和伊赞怒视着塔里克，但路卡·卓尔的新领主已向盖斯点头。半兽化人吸了口气，继续宣读他的文件。
“瓦莱丝·泰恩（Valaes Tairn）”——艾什意识到那是个维伦娜精灵的名字——“回应手持猩红利刃哈洛克大将军的挑战。若达贡之刃落在维伦娜，那么达贡人必须面对凯兰·瓦瑞安（Kaelan Vaerian）战团！凯兰·瓦瑞安将战胜一切来犯之人！”
下面有人大声笑了起来。“战团？就一个战团？一群以为自己能争光的新兵蛋子！这些小年轻不足为惧。”
“安静点，你这蠢货！”塔里克的声音如近在咫尺的滚滚雷声般嘶哑。他再度起身，怒视着集会战争领主们。“这里不只有一个战团。巴尔·凯的领地距离凯基特和提·阿托尔太遥远了。至少有四五支战团在并肩作战，可能更多。我们要清楚他们是个威胁，这些战团至少摧毁了三个氏族领地——而扎瑟克也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他转过身，从盖斯手里夺过那份文件，在空中挥舞着，“这份信笺并非来自真正的战争领袖。这是个毫无经验的战士，沉醉于短暂的胜利向敌人发出的自夸。如果是我手下的新兵干出这种事，我会授他鞭刑。”
年迈的大将军的手杖轻敲着地板。“剃刀皇冠的塔里克，尊重集会秩序。”
塔里克点头。“仲裁者，我还有更多话要说，但我会等待许可。”他转过身去看向盖斯。半兽化人还没来得及张嘴，阿古斯就向前冲了去。
“塔里克说完了。现在轮到我来说！”
加拉德和伊赞也紧随其后，提出了自己的抗议和要求。盖斯困惑地看了看仲裁者，然后又看向蒙塔和达吉。蒙塔指着其中一位继承人。艾什无法确定是哪位。盖斯似乎也不能，正是因为他望见蒙塔高声喊着“剃刀皇冠的塔里克允许发言”时满面愁容。
从旗杆上垂下大将军的旗帜，在原来的位置升起剃刀皇冠的旗帜。塔里克向盖斯点头致意。其他继承人做出了让步——艾什心中猜想他们肯定很不情愿。盖斯坐回到王位上，而塔里克迈步向前。他站姿笔挺而骄傲，遂于集会之上开言。
“酋长们，战争领主们，战争领主长老们——达贡的武士们，且听我言。大将军哈洛克在他最辉煌的时刻倒下了。我们都还记得他最后的遗言。‘古老血脉需要同样古老的敌人。就像远古达坎那样，吾等民族将与精灵血战。以吾等剑刃落于维伦娜之上。’哈洛克的逝世使我们失去了一位伟大的领袖，一位值得我们给予他所有荣誉的领袖。”他压低声音，垂下眼帘，“但也许在以哀悼和比赛来纪念他时，我们便已剥夺了他最伟大的荣誉。我们没能听从他的遗言。”
他短暂停顿了一下，整个大厅里鸦雀无声。“‘古老血脉需要同样古老的敌人。’我们用近代历史掩盖了辉煌的过去。哈洛克签署了《王座条约》，让终末战争得以止息，承认达贡为主权国家——是的，也承认了维伦娜。然而，对这份文件的忧虑，对战争的忧虑，阻碍了我们。某些人甚至声称不再可能发生战争。”
艾什望见盖斯猛然起身，愤怒布满了他的面庞。塔里克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我们的犹豫让我们付出了代价。维伦娜先发制人。他们定然也意识到了哈洛克所意识到的：《王座条约》是一份chaat 'oor，亵渎者，来自科瓦雷海岸的陌生人起草的文件。”
他的声音再次拔高，充满了王座厅。“‘正如远古达坎那样’——我等民族甚至在人类酣梦之前便统治着大陆。那亘古岁月中，只有一个敌人在战场上与我们平起平坐：泰伦那多，瓦莱丝·泰恩的高贵先祖。撰写《王座条约》者乃热爱和平之人。他们认为战争不自然，是短暂过度的历史阶段。那么我们从不将精灵视为亵渎者便是这个原因——他们同我们一样，知悉战争便是永恒，世界真谛乃是斗争，而非和平。自达坎帝国年代起，他们就一直是值得尊敬的敌人。”
“他们的袭击掴醒了我们，我们是谁，我们应该成为谁。此刻正是抛弃和平幻想之时。此刻正是迎接我等宿敌进军之时。此刻正是向哈洛克奉上荣耀与纪念之时。头号变节者查提因切断了大将军的声音，但他切不断的是大将军的精神，因为那正是达尔之民的精神。”塔里克抽剑出鞘，高举向空，“以吾等剑刃落于维伦娜之上！”
甚至没有片刻的沉默，战争领主们便发出了赞同的怒吼。出鞘的锋芒在王座厅中闪耀，以拳捶胸的达尔之民军礼如震天雷鼓。那位仲裁者并没有试图恢复秩序，只是起身驻足，张开一只手捶打自己的胸膛喝彩。阿古斯、加拉德和伊赞看着有些不悦，但他们和其他战争领主一起高呼狂啸——艾什很清楚他们现在别无选择。任何他们想说的话语都将是对塔里克空洞的模仿。
甚至那些坐在旁听席中的达尔之民也在鼓掌。艾什看到塞南用一只手拍打着她的胸膛，双目圆睁，双耳高竖，充满钦佩之情。在她身边，埃卡斯也在拍手叫好，尽管当她的目光与艾什相遇时，其中充满了担忧。
大使与特使们之中——那些塔里克口中的chaat’oor，亵渎者——只发出了机械式的掌声，如果有的话。就连几分钟前还贪婪地迎接战争前景的佩特，此刻也是惊呆了。“天命诸神啊，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塔里克。他以前只会说‘哈洛克是如何把达贡带到世界上实际是他把世界带到达贡面前’这种话。”
“他欲为王，”沃恩道，“哈洛克曾告诉我，塔里克将atcha（责任）看得比muut（荣耀）重。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愿意玩任何政治游戏。”
“包括发动战争？”艾什问。
沃恩向后靠在椅子上。“战争不是他挑起的，艾什。他只是在利用它——就像我们所有人会做的那样。”
艾什回头看向王座厅。盖斯笔直站着，脸上充满了愤怒和困惑。他手中紧紧地攥着帝王之杖，艾什怀疑如果他有能力使用它的力量，他可能会在这个时候这么做。塔里克想要上前与他轻声讲些什么，但半兽化人猛地退开。战争领主们再次安静下来，仲裁者用手杖敲打着地板。塔里克转身离开盖斯，朝那个老大地精点了点头。剃刀皇冠的旗帜从秩序杆上落下。
但人群中又响起了一声喊叫。艾什听出了那是达文的声音，“那么谁来领导我们？”
正在下降的旗帜停了下来。塔里克转身面向战争领主。
但此刻，加拉德作为继承人率先站了出来抗议。“不！”瘦削的战争领主拔出的剑依然握在手上。锋锐之刃指向了塔里克，“你不能接受这个荣耀！比赛还剩两天时间。哈洛克的继承人将在那时选出。你还算不上是大将军！”
这些话即使在艾什听来也显得空洞而无望，但塔里克只是向加拉德低下了脑袋。“你说得没错，”他道，“只要我们还尊重哈洛克，我就不敢担任大将军一职。但我们不能坐等维伦娜掠袭者横扫达贡。我们必须马上行动，诸位可有异议？”
作为回应，他环顾了一圈争夺王位的继承人，艾什再次确信他们无话可说。加拉德的耳朵向后贴着脑袋。“同意。”他说着放下了剑，“但你无权领导这场战争。”
“我们都不能。我们要忙着互相争斗不是吗。但最近有一个人为达贡争光出战。”塔里克低头看着聚集在一起的战争领主，“号角山肩的达吉，授哈洛克赐予的lhevk 'rhu（战争统主），对于击败哀食者军队，诸位当记忆犹新吧？”
达吉周围的战争领主们似乎往后退了一点，让他像个猝不及防的哨兵一样回望着塔里克。随后他表情僵硬，站姿笔挺。“领命。”他说道。
塔里克回头看了看其他的继承人和盖斯。“达吉部队将充当先锋，迅速行动，以应对维伦娜的威胁。他对达贡的忠诚不容置疑。诸位可否满意？”
艾什可以望见他们在仔细思考这个建议时耳朵颤动的模样。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点了点头。塔里克瞥了一眼盖斯。“你呢，哈洛克的血盟卫？受托掌管王位的你。是否准许此令？”
盖斯表情冷硬地低头看向达吉。年轻的战争领主朝他微微点头。盖斯抬头看着塔里克，露出了獠牙。“我怎可拒绝？”
塔里奇露出牙齿，带着凶狠的微笑，但他没有费心回答这个问题。艾什知道，他没有必要这么做。相反，他示意伊赞、阿古斯和加拉德和他一起站在前面。“军令已定！”他道，“如哈洛克所愿，新大将军的统治将以荣光和对维伦娜的战争开始。战争领主集会就此结束！”
汇聚在一起的战争领主们再度欢腾起来，一些人向达吉表示祝贺，但大多数人向聚集在高台上的四个继承人致敬。艾什不知道她是不是唯一注意到年迈的仲裁者向盖斯确认塔里奇的言辞，她看到半兽化人点头，就像在战斗中被击败的疲惫战士。
艾什转过身，再次面对着埃梅萨·恩塔尔·IR·柯蓝。吉拉哥大使的脸上捏着微笑。“至少，让达贡和维伦娜自相残杀比让和我们开战要好，”她说，“如果他们想破坏王座条约，那么我认为科瓦雷的其他国家不会急于帮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艾什忍不住哼了一声。“而这正是哈洛克真正想要的。”
埃梅萨看上去很是迷惑。
艾什摇摇头。“没什么，”她说着站了起来，“劳驾。”

… …

她设法在大地精离开旁听席之前找到了埃卡斯。埃卡斯和塞南·达坎站在一个角落里，轻声地争论着。当艾什介入时，两位挽歌咏者已经分开，埃卡斯独自一人，怒视着离去的塞南。
艾什抓住了她的胳膊，“我们现在怎么办？”
埃卡斯琥珀色的瞳孔向她眨了眨，然后又转向塞南。“按计划进行吧，我认为。”她说着，语调生硬。
“你认为？”艾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和冷静，“埃卡斯，达吉在离我们而去 。他就要去……”她停下话头，看着埃卡斯注视着塞南。“怎么了？”
“塞南要我同达吉一起去，”埃卡斯道。她的耳朵背靠着脑袋。“她想找个持言者氏族的代表随行。她想要一个挽歌咏者去见证大地精和精灵之间的伟大冲突。”
艾什的手从埃卡斯的胳膊上滑落。“不。她不能。”
“很不幸，她可以。”米迪安说。
艾什转过身去，发现正靠在椅子上的侏儒。
米迪安抬起下巴，仰着头，傲慢地说：“你为持言者服务，为挽歌之女，为达坎的记忆服务。你必须照我说的去做！”
对塞南·达坎的完美模仿。“你听多久了？”埃卡斯问道。
“够久的了。艾什说没错。现在不是时候。”他挑了挑眉毛，“而且今早你看起来和盖斯还有达吉一样疲惫，我可不认为他们昨晚是溜出去随便在城市里逛逛。你们找到了……是吗？”
埃卡斯挥了挥手指，让他安静下来，她环顾四周，然后猛地把脑袋转向从走廊向下的楼梯。他们走到同样有些人的王座厅外的前厅，那些使节、大使和他们各种助手们经常出入楼座旁听席，他们总是在倾听一些信息。而涌进前厅的战争领主们一心只想着战争。埃卡斯找到一处暂时安静的角落，招呼他们过去，低声说：“我们找到了个机关术士，他能做出我们需要的东西——五天之内。”
米迪安皱了皱鼻子。“比赛结束是在三天后。”
“算上今天是两天。”
“就算你们搞定了假杖，塔里克也等不到那么久才加冕。”侏儒双臂环抱着自己，“他会想立刻马上继承王位。”
“你认定是是他了吗？”艾什问。
“人类会在侏儒的房子里磕脑袋吗？即使不会也没关系。我们需要想办法推迟加冕仪式。”米迪安用手指敲着墙壁，“我去跟拉祖谈谈。也许我可以给她的方案打个结，或者说服她典礼需要更加精心筹备。”
“只要能争取时间，怎么样都行。”埃卡斯的耳朵突然竖起来，她本来就很柔和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艾什，沃恩来了。”
艾什回头望去。沃恩正站在不远处，阿鲁吉特和另一为大地精守卫克拉库尔就在她身后。艾什与她的目光相遇时，她扬起了一侧眉毛。“我要回房间了，”她说道，“要一起吗？”
她的语气清楚地表明，这既不是询问，也不是邀请。就在一个月前，艾什可能会反抗命令，但她和沃恩之间产生的新理解比这更强烈。她匆匆看了埃卡斯一眼。“我今晚会去找到你的。”她说，然后走到沃恩旁边。
她们一言不发地走出前厅，一言不发地爬上猩红宫殿的楼梯。直到她们走进哈洛克亲自分配给她们的房间，阿鲁吉特与克拉库尔站在沉重房门外时，她才开口说话——她说着，并没有回头看艾什。
“我以为，”她说道，“是时候该告诉我发生了些什么。”
艾什尖锐地瞥了一眼灰白头发的总管夫人。沃恩没有睬她，而是径直走到窗户旁，从那里可以看到下方城市的全景。
“我知道你瞒着我一些事，”她说，“你很清楚我是知道的。我是你的导师，也是你的家族长辈。如果发生了什么事，可能会使我们中的任何一个或邓奈斯的行动处于危险之中，所以，我需要知道会发生什么。”
艾什想说些什么。也许误以为她的沉默是不情愿，沃恩继续说，“就在哈洛克遭刺之前，盖斯召见了你，一句话也没说，就说了，‘哈洛克需要你的龙纹。’不管他想干什么，我猜你来晚了。我没有要求你解释什么。”
她终于看向艾什。“哈洛克死的那晚，我是准备把你和下一支欧瑞恩车队一起送出达贡。然而现状未能让我如愿。战争已经来临——或许那是达贡和维伦娜之间的，但仍是战争。若我把今天发生的事报告给家族之主时，我想他会要求你——作为西博瑞斯守护龙纹的持有者——为了你自己的安全离开达贡。给我一个留你在这里的理由。”
“我……我不能。”艾什咬紧牙关，放低了声音。她扯不出什么谎来掩盖一切，尤其是在别人最需要她的时候，她有可能从路卡·卓尔被遣离。“沃恩，发生了些事情，但我不能告诉你是什么。我发过誓。我只能说，这对你，对邓奈斯都没有危险。你必须相信这一点。它甚至可以挽救……”
沃恩举起一根手指，让她沉默了下来。“若这件事重要到需要你发誓保守秘密，那就什么也别再说了。”老妇人端详着她，“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对我或邓奈斯造成危险。那么你呢？这对你有危险吗？”
“有，”艾什直言不讳，“但我愿意面对它。”她扬起下巴，“这是我必须面对的危险。”
沃恩眉角抽动了一下。“事情在众人皆知后，会不会被推向家族？”
艾什感到一阵犹如肚子上挨了一拳的胃疼。“如果它成功了，就永远不会为人所知。不会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吸了一口气，走近了几步，“沃恩，你知道我有多少能耐。我能照顾好自己。我保证。”
“我理解，”沃恩道，“那么我不会送你回去。布雷温·D·邓奈斯男爵随他尽情地去咆哮吧。我来担保你。”她伸手握住艾什的手掌，“但是你要答应我，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就来找我。你知道，我能守得住秘密。”
艾什松了一口气，脸上展露出笑容，“我知道了。”
“很好，”沃恩握着她的手一会儿，“不过我想让你做一件事。无论何时，带上阿鲁吉特。双剑总比单臂牢靠，而且我知道他也能保守住秘密。”
“我会的，沃恩。”艾什努力保持自己的笑容不让它放肆。她不认为自己的导师会乐意她的守卫知道的比她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