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伯伦-达坎遗产三部曲02-变节者之言 第二章

第二章


西菲洛斯19日

“黎明风暴啊，我觉得我快聋了！”辛德拉·D·林兰德（Sindra d’Lyrandar）喊道，为了迎接东升的太阳与纪念哈洛克，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一波热烈的喧闹声。
“你已经说过一遍了！”佩特·D·欧瑞恩朝她吼道。
“那就意味着我是认真的。想象一下站在队伍前面会有多糟糕。还能不能有一点庄严肃穆？这事儿还要继续多久？”
艾什咬紧牙关，试图无视欧瑞恩和林兰德两家总督连篇累牍的抱怨。路卡·卓尔窗户和屋顶上挤满了人，这已经够难堪的了——她几乎可以感觉到成百上千的目光在她身上的重量——但是总督们的锐评只让她更不愉快。在她周围，代表达贡龙纹家族事务的使节们在哈洛克送葬队伍的指定位置列队行进，但只有佩特和辛德拉觉得有必要发表自己的意见。这就好像他们在互相竞争一样，某些事情即使是艾什也能轻易意识到。两位总督之间没有好感。他们的家族长期以来一直在竞争，欧瑞恩控制着科瓦雷的陆路运输，林兰德帆船控制着海洋，他们的魔法飞空艇在天际翱翔，而佩特与辛德拉将此视为私人恩怨。不过，哈洛克葬礼并不是个谈论这些食物的合适场所。如果他们想谈谈什么是庄严肃穆……
站在艾什身边的沃恩平静地说：“艾什，我们来这里是为表达我们对哈洛克的尊重，不是为了挑起争端。”灰发的邓奈斯家族总管夫人——哈洛克·沙拉特·寇宫廷中的家族特使，也是艾什在文明道路上前行的向导——颇有指向性地向下点了点头。
艾什意识到她的手已经触及剑柄。
她意识这把剑时的第一个念头总是，不，这不是我的剑，这只是佩戴在我身上的剑。她的剑，那把曾属于她祖父凯根的荣耀之剑，那把意味着她不仅仅是野蛮的骨树氏族猎人的纪念之剑，在追回帝王之杖的探险中，遗失在了海墙山脉的荒野中。这是笔最最糟糕的交易。她多希望是那根权杖消失不见。而她会取回凯根之剑，哈洛克也会幸存下来。
但她明白沃恩想告诉她什么。她不能让自己陷入佩特和辛德拉的争论中。她可能没有像埃卡斯, 达吉或盖斯那样走在游行队伍的前面，但她仍然代表邓奈斯家族。她把手向后放了放。
沃恩靠得更近了些，用只有艾什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哀悼期很难熬——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
她所说的话语吸引了艾什的目光。
“谢谢你的安慰，沃恩。”艾什道。
沃恩退了回去，眼睛仍盯着她。艾什与她对望了一会，才从她的导师身上挪开视线。她知晓沃恩已经猜到自己有所隐瞒，就像塞南·达坎知晓埃卡斯并没有说出一切一样。不同的是，艾什心想，她希望能告诉沃恩她所知道的。在沃恩第一次成为她在邓奈斯家族的导师时，她们之间就发生过冲突：一个是有着稀有而强大龙纹的野蛮人，另一个则是负责把她变形成淑女的外交官。为获得家族的重视，龙纹的强大与否固然重要，但其才能，知识与风雅同样重要，有时更甚——沃恩的龙纹并不强大，只能在短时间内创造抵挡物理伤害的护盾，然而邓奈斯族长也需听取她的进言——不过，艾什在取回帝王之杖这一行为上，为这两个女人之间开辟了一条新的尊重之路。艾什牢记了沃恩的一些教训，沃恩也开始更加信任她，把她视为女强人，而不仅仅是邓奈斯家族的资产。要是艾什能够告诉她关于权杖的真相，或许能回报她的信任。她没这胆。权杖之秘必须受到保护。
然而，他们时日无多，急需帮助。即使达吉已经派出信使去寻找米迪安，这个侏儒依然杳无音信。她、盖斯和其他人仍没找到解决权杖问题的办法——随着时间缩短，偷走它或摧毁它似乎是唯一的选择。如果他们要拯救达贡，就得冒着毁掉它的危险。
至少她没有什么不安定的事件可以向盖斯汇报，也没有龙纹家族的使节和科瓦雷各国大师之间的谣言。她按照盖斯的要求倾听他们的对话，但大多数人要么对被困在路卡·卓尔哀悼期间感到愤怒，要么在猜测这个夺取了哈洛克权力的半兽化人会怎么做。只有布鲁兰和吉拉哥两国与达贡接壤。布鲁兰大使暗示，他们正在密切关注事态发展。和大多数吉拉哥人一样，吉拉哥大使是个装出一副胆小轻浮样子的侏儒，但艾什看得出她如刀般锋利。与盖斯的预测相反，几乎没有哪位大使或使节对与他们认为只是有名无实的人达成协议感兴趣。他们宁愿等到合适的继承人确定之后。
也许在这段哀悼期间，唯一称得上是件好事的，便是没有发现查提因的踪迹。即使那地精还在城中，他也不会现身。寂静之刃，或他们的同宗，寂静之狼，至今也没有成员露面。寂静氏族也许已经从路卡·卓尔消失。这或许也算件好事。公众的愤怒转向了这位神秘的地精。在达吉权威下，负责执行哀悼条款的城市守卫迄今维持着城市的安静，但这些条款将随着哈洛克的下葬而告终。使节和大使们一直在悄悄拜访邓奈斯家族，以便安排雇用更多的佣兵来补充他们今后几天的安保措施。
艾什突然意识到，沃恩确保她出席了每一场不引人瞩目的拜访会。她原以为这只是家族方面的进一步训练，但如果不是呢？她传递给盖斯的大部分信息都来自于那些会议——没有任何谴责或私人的信息，只有谣言和情绪的表达。艾什抬头看向总管夫人，发现她仍旧在望着自己。沃恩眉毛又扬了起来，她微微一笑，然后转过身去。
如果艾什没在游行队伍中，她一定会惊讶地停下脚步。而事实上，她差点绊倒在地。也许沃恩并不知道发生的一切，但她的导师正在帮助她！
“艾什？”佩特·D·欧瑞恩搀住了她的胳膊，“出什么事了？”
“没事。谢谢你。”她朝魁梧的欧瑞恩家族总督笑了笑。尽管他与辛德拉·D·林兰德是竞争对手，但艾什还是喜欢佩特。他的举止和外表就像个穿着花哨外衣的篷车队队长，但在他那直率的外表背后，却是一个敏锐而狡猾的心。“打扰了，请原谅——我得去追上沃恩。”
“她不会走太远的，”佩特说着，向前点头，“这是就是终点……”鼓声和风笛声淹没了他的话语。艾什环顾四周，意识到他们已经来到路卡·卓尔边缘。尽管道路仍在延伸，但城市规模逐渐缩小，只剩下零星的棚屋。人群和之前一样拥挤，但突然安静了下来。当风笛与鼓声落下时，艾什听到了另一种雷鸣般的声音：那是雄伟的嘉尔河的第一瀑布发出的声响，在路卡·卓尔以西，湍急的激流阻挡着船只逆流而上驶出城市。
在前方，人群被一堵矮墙挡住，墙顶是一道黑色铁栅栏，游行队伍继续行进，穿过一座如豪宅般大小的魁伟拱门，用的便是为猩红宫殿开采的红石建造而成。艾什听到辛德拉哼了一声。她是个半精灵，漂亮的鼻子翘起来，表示轻蔑。“坎纳斯的凯旋门。算不上多新颖。”
“靠近点看，”佩特对她说，“你会发现它比你想象的更有独创性。”
艾什了解过凯旋门——邓奈斯家族总部就落在坎纳斯古城卡拉可顿，那里的纪念碑几乎比得上住房一样常见——而当众人靠近拱门上的城墙时，她才明白佩特的意思。坎纳斯拱门的经典装饰是简约的凹槽柱列与其上的一圈浮雕，顶部还可能安置一座纪念雕像。但这座拱门不一样。红色石墙上爬满了雕刻：那些都是战斗中和狩猎中的大地精，熊地精与地精形象。很难分辨他们在与什么战斗，或在狩猎什么，但搏斗的场面清晰可见。这座拱门也算不上是真正的“凯旋门”，因为在那些奇形怪状的雕刻中，至少有与胜利地精同样数量的地精已经死去或濒临死亡。墙壁上的浮雕越高，似乎死寂的达尔民族便越多，直到拱顶下侧，一排排倒弧的尖刺像凶恶的犄角一样突出，雕刻的尸体成堆地累积着。艾什偷偷瞥了辛德拉一眼。林兰德总督看上去隐约有些不安。
雕画在拱门的阴影下继续蔓延，然而此处的死者站成了队列，他们被剑刺穿，被锤击碎，扎满箭矢，被怪物蹂躏，被烧死，被折磨，被斩首，被肢解。艾什盯着一位熊地精，他似乎在向前进军，全然不知硕大的石弩已然洞穿了他的腹部——或者他毫无知觉。“巴尔加尔七斧（Baargaar Seven Axes），”她说道，“他们都是达尔史上的英雄。”
“是的，”佩特说道，“现在，他们当中又多了一位。”他指着一个方向。
大约在拱顶一半的位置，那一排排人形浮雕让位给了光滑的石头，在这片空白区域边缘，雕刻着一位新的人物——他头顶荆棘皇冠，一只眼眶内空空如也，他右手执宝剑，左手那柄纹刻着符文的权杖。
“哈洛克。”艾什道。她不由自主地注意到石雕匠有些放肆：哈洛克脚下躺着一具残破的地精尸体，在哈鲁亚克的脚下躺着一具残破的半兽人尸体，他穿着寂静之刃的服饰，手持两把匕首，一弯一直。查提因。艾什想知道其他人是否如她般难以平静，在随同他们一起追回权杖的睿智地精与杀死哈洛克的叛逆刺客之间挣扎。查提因是个杀手——没错，他甚至是个刺客——这也是毋庸置疑的，但他们谁又不是呢？艾什曾是名猎人，也曾短暂地作为阴影湿地中最可怕最野蛮的骨树氏族猎人。查提因是位古老刺客氏族的长老，精通着艾什寄希望于效仿的高超技艺。他静若处子。他动若匕刃。他满刻伤痕的一言一语，承载着一生的教诲。他身具远征队的忠诚，哈洛克的忠诚，还有寂静氏族的忠诚。然而，他背叛并冷血地杀害了达尔民族几代以来最伟大的领袖，一个信任他，视他为朋友的人。如果查提因现在就站在她面前，艾什不知道自己是会和他好好谈谈，还是提剑去刺穿他。
拱门另一边，唯一的声音是队伍的行进声与瀑布的轰隆声。在这岩石嶙峋崎岖的地面上，这条路是唯一平坦之处，尽管如此它也在拱门后十几步路终断。送葬队伍穿过秋末枯了的高草，走向一处风化岩石形成的山脊——正是这条山脊形成了河中瀑布。哈洛克的陵墓就在山脊一处褶皱掩蔽处，一座有着檐顶的低矮建筑，向下沉入岩石，进入到更大的地下墓室。它以当地灰石建造，一目了然的朴素。门洞开着，准备迎接它的主人。艾什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拱门，终断的道路，山脊，还有那无尽轰鸣的瀑布，创造出了某种让任何接近此地之人魂魄萦绕的景致。哈洛克之墓是这里唯一的坟墓，但艾什只觉得她仿佛走过了一片墓园——在那里，已经埋葬了数世纪的皇室成员。
送葬队伍绝对的等级结构在这片草地上彻底瓦解。当安置着哈洛克尸体的悬空王棺被抬上刻有陡峭台阶的岩石上时，地精们挤上前来簇拥其周围。人类，半精灵和其他种族退了出来，聚在一起，带着无言的警惕。艾什追上了沃恩。佩特和辛德拉加入了他们，暂时把竞争放在一边。
三位大地精守在敞开的墓门旁。那是牧师，艾什想着。依照传统，地精会向黑暗六神的诸神献上祈祷和献祭，寄希望于以此安抚那些严酷的神灵。然而，哈洛克信奉天命诸神，这是科瓦雷大多数民族都信奉的温柔信仰。在他统治年间，从热切的战争领主和朝臣，到效仿大将军的普通战士、商人和农民，都接受天命诸神的信仰。然而，达贡人在对天命诸神的信仰上留下了他们自己的印记。艾什猜测这三位牧师代表的是杜·顿恩，杜·哈拉与巴利诺，哈洛克比起其他诸神更崇拜力量、荣誉与狩猎之神。三人都身着雪白长袍，而脸上都沾满不同颜色的松土，长袍下是他们身着的盔甲——杜·哈拉的板甲，杜·顿恩的链甲，巴利诺的猎人皮甲。
聚集在一起的战争领主们刚安静下来，杜·顿恩的牧师就走上前来。他的脸被可能是从山脊上的岩石中挖出来的灰色泥土涂抹得黝黑。他用以地精语言发喊，而艾什一直在同埃卡斯学习，如今已熟悉了那种冷硬的语言。“何人造访死者之门？”
盖斯从人群中迈步向前，登上通往坟墓的台阶。“盖斯，执盛怒之剑，携坤恩之荣耀，达哈·米尔斩龙者，进见。”他的口音浓重，但他依然小心翼翼地说出地精的话语。
杜·哈拉的牧师走上前。他的脸庞涂抹着路卡·卓尔的黄土。“执怒者盖斯，你不可通过。死亡尚未降于你身。”
“我追随一位被死亡夺去生命之人。我为他探寻通路。”
巴利诺牧师也走上前。他的脸庞涂抹着赭色，如打猎时飞溅的鲜血般通红。“你为何人探寻通路？何人可造访这死者之门？”
“我为皇冠荆棘的哈洛克探寻通路，他是提拉安（Tiraan）之子，他是手持猩红战刃的哈洛克，是达贡的大将军。他将步入死者之门。”
“你有何权力为他探寻通路？”牧师故意用轻蔑的口吻到。
盖斯以一种仪式性的挑衅与他对视。“我乃他的血盟卫。”
巴利诺的牧师停顿了一下，然后严肃地回答，“你当如此。”
杜·哈拉牧师伸手，“将能随哈洛克一同穿过死者之门的宝物带上来！”
艾什身后传来一些动静，她站到一边，送葬队伍中最后穿过路卡·卓尔的众人走上前来。代表达尔三族的仆役，在大使、使节和战争领主之间穿梭，太阳光辉照在他们怀中之物上。装满了黄金和珠宝的匣子。挤满了闪亮武器和盔甲的箱子。从科瓦雷各地，从异域的希恩德瑞克，还有从遥远的索隆那运来的精美商品。如若艾什不甚了解，她可能会错以为为了填满哈洛克的坟墓，猩红宫殿已被洗劫一空，但这只是哈洛克积蓄的宝藏中的一小部分，而继哈洛克之后，还有一些来自其他氏族的祭品——甚至来自众龙纹家族。她瞥到一面抛光盾牌上的邓奈斯家纹，一座小巧玲珑银马雕塑上的欧瑞恩符号。还有一个远离众人的仆役，手中除了一只敞开的小匣子别无他物。在匣中插着一把匕首，那是查提因留下的毒辣武器，正是它造成了致命一击。按照达尔民族习俗，它将与它的罹难者一同安息。
仆役接二连三爬上山脊，在牧师面前鞠躬一次，在哈洛克尊躯前鞠躬两次，然后消失在陵墓之中，片刻后双手空空地走了出来。这花了相当一段时间，但当所有仆役都回到下方的空地时，杜·顿恩的牧师又开口了。
“传说中，我族之民，生于此洞，活在此洞，直至我们奋然而起，立于辉日苍穹下。我们终将穿越死者之门，回到我们的洞穴中，回到我们的起源地，回到这葬身之墓。生命续存。说古谈今。”
他示意抬着哈洛克王棺的熊地精跪下。众侍照做，而牧师伸手拔出哈洛克的剑，转向盖斯。“人民哀悼哈洛克之逝。予他们自由，去继续他们的生活。”
盖斯点头。他将王杖夹在胳膊和身体之间，跪在牧师和宝剑面前。另外两位牧师走上前。此刻巴利诺的牧师端着一只大托盘。杜·哈拉牧师站在一旁，手持一支未点燃的火把。
盖斯从托盘中拾起内衬着厚厚纤维碎片和火石的铜碗，以帝王之杖代替放在原处。他将碗放在地上。杜·顿恩牧师埋哈洛克之剑于其中。为了让众人都能亲眼目睹他所为，盖斯倾身向前，敲击燧石在剑刃。
火花从剑身跳跃到火绒上。随着盖斯弯腰轻轻地往碗内吹息，袅袅青烟逐渐化为滚滚浓烟。当他坐下来时，火把已经准备好。他拾起火把，将其触碰在燃烧的火绒上。火焰迸发出了生命。盖斯举起火把，起身面向战争领主。
“此火将带我们返回路卡·卓尔，”他说，“此后，生命将续存。”
他取回权杖。杜·顿恩的牧师把剑还给了哈洛克，然后望向人群。
“这便是哈洛克！”牧师高呼，耳朵竖起颤抖着，“他创造了达贡，创造了路卡·卓尔，他的胆魄为人民创造了新的家园。他将垂之不朽！只要伟大之民、迅捷之民、强壮之民尚有一口气，他就会在故事和传说中永远活下去。只要嘉尔河和托拉科河依旧川流入海，他就会依旧鼓舞我们，引领我们。让所有远大抱负者追随其猩红之刃所雕琢的康庄大道！”
咆哮声自聚集在一起的战争领主们升腾，如艾什在城中听到的任何声音一般响亮。武器纷纷出鞘，在天空映衬下璀璨夺目。艾什感到那一刻的激情将她席卷而起——她把剑从身侧抽出，同样高高举起。“哈洛克！”她同那些达贡人一般高喊着，“哈洛克！”
杜·顿恩的牧师点了点头，熊地精们再次举起了王棺。他们在王棺下转身调换了位置，以便更好地向前行进。哈洛克众将高呼着他的名字，他被面朝上地抬进了陵墓，墓碑的阴影如黑水般淹没了他的脸庞。
三位牧师随其而入。盖斯起身站在门口，众将的呼喊声渐渐熄弱。在寂静中，大瀑布的轰鸣仿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响亮。
片刻之后，佩特轻声说道：“我第一次拜见哈洛克时，我以为他会讨论税收或通行费。相反，他问我，贸易公路是否完好到足以让达贡与布鲁兰之间的贸易更轻松。”
这谦卑的记忆震惊了艾什，但随后她意识到，在人群中，战争领主们，大使们，都在交头接耳分享着安静的追忆。
“他问了我关于偏远港口的情况，”辛德拉说，“他很清楚科瓦雷各地都发生了什么事。”
吉拉哥大使埃梅萨·恩塔尔·IR·柯蓝（Esmyssa Entar ir 'Korran）就站在附近，“他同我说话时，总能让我觉得自己和他一样高。”
“我们讨论了哲学。”沃恩说。
艾什试图找到自己对哈洛克最重要的记忆。她花了些时间——他的出席，甚至在他高举权杖之前，便已鼓舞了她，记忆弥足珍贵很难挑出其中一个。最终她还是找到了她想要的。这件事在别人看来可能微不足道，但对她却意义重大。“他视我，不仅仅只是我的龙纹。”
听到这番话，沃恩扬起了纤细的眉毛，但什么也没说。
抬棺人率先回到地面，接着便是那三位牧师。巴利诺的牧师绕到墓边，用力一推。那扇巨大的门摇摆着关上了。那匕首长短般粗细的巨石势大力沉，但一旦启动后便无比平稳。漆黑一片的洞门化为一条狭窄的缺口，随后是一条缝隙。随着轰然声，大门紧闭——原来用来摆动巨门的支点断裂开来形成一条空心裂缝，仿佛就是他们设计好的一般。手持猩红之刃的哈洛克，他的陵墓被彻底封印。门前，一尊哈洛克雕像怒目俯视着，在他权力鼎盛时期，他是位勇猛的战士，威武的国王，他守护着自己的坟墓。
立于哈洛克俯视之下，盖斯将火把和权杖举过他的头顶。“哀悼时间已经过去。我们缅怀哈洛克之死——但现在，我们要去庆祝他的一生。现在，运动会开幕！”
战争领主们的欢呼虽然不如对尊敬哈洛克那样强烈，但却充满了喜悦和热情。艾什确信她甚至听到了拱门外等候的普通百姓的回音。
盖斯开始走下山脊，新的城市之火在他面前燃烧，战争领主们也转身试图抢先陪同他返回路卡·卓尔。艾什试图吸引他的眼睛，给他个简单的手势，鼓励他做得很好，但这并不容易。有太多的人争着引起他的注意。她只好转身看向沃恩……
——她感到脖子后一阵刺痛，直觉告诉他有人在监视她。这是老猎人的本能。她环视四周。此刻情形与送葬队伍经过路卡·卓尔时截然不同。这里没有百姓观众目送她。
那些观众都被拦在拱门之外。艾什急转身姿。
这种感觉消失了。人群已经散去，涌向城市，渴望着运动会的开幕式。如果有人一直在监视她，他们只需要转过身去，便可藏身于人群之中。艾什意识到自己的手又回到了剑柄上。她相信自己的直觉。有人一直在监视她。谁？
握在剑柄上的手愈发收紧。查提因？
“艾什？”
听到自己的名字，她感到一阵眩晕。她的剑已经出鞘一半，随后她才意识到那是埃卡斯。挽歌咏者看到了她出鞘的剑，竖起了耳朵，“出什么事了？”
艾什感到气血涌到了她的脸上，她把剑刃往鞘内推去，“没什么。”
埃卡斯耳朵依然高高竖着，但她点了点头，“一会儿的比赛开幕式，要一起去看吗？”
在长时间的哀悼之后再来一场争斗的想法很好——这似乎是对哈洛克恰如其分的致敬。艾什回头望了望陵墓，然后点头，“我和沃恩说一下。”
她最后望了一眼拱门和在外流动的人群。有人一直在监视她。但这并不意味着那就是查提因。这里人员混杂，谁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