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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传奇 [复制链接]

sjax001 发表于 2008-9-15 22:45:25 |显示全部楼层

初次发文，除了赚点积分的不良动机之外，也希望贴在这里能够成为自己完坑动力=w=

琉璃传奇

你要穷尽一生，寻找不存在的国度。

一、云旗

那是一个天气很好的早晨，我坐在我高耸破旧的鸟巢也似的宫殿屋顶边上，两脚悬空，在清新的、带着海风味道的空气里荡来荡去，一会茫然地望着天边那抹淡色的云彩，看着它被风耐心地撕扯，一会望望不远处心平气和的大海，一个渔民正打算出海，可是这边的热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在宫殿脚下，我那数量有限的几个大臣和侍女正在捶胸跺足叫喊，有人七手八脚从宫殿里搬出一张满是灰尘的大床来，还有人拚命往地上扔垫子。我的宰相，年已80，心地善良，昏庸无用，此刻正朝我老泪纵横拉尖嗓子喊：“殿下——————你可不要想不开啊————————”
他们的声音听起来凄惨吵闹，让我觉得很无奈。有一只云雀飞过我耳边，原本我只不过想趁着清晨安静到屋顶上听它歌唱。可是他们那般大惊小怪，倒让我觉得，如果我不真的跳下去，未免有点对不起他们。
反正很无聊，不如真的死掉好了。
我站起来，做了几个伸展运动，往宫殿下瞅瞅（顿时引起一阵骚乱），然后做好往下一纵的准备。可是就在此时，我的卫队长（他管理着我那由11个人组成的个人军队）从后面悄没声地摸了过来，然后猛地一把抱住我的腰，把我从屋顶边上给拖了回去。
站在地面上的人们发出一阵叹息。有人是欣慰，而费了很大气力拖床和垫子的人们的叹息里则多少有些失落。
我知道我又要被数落了。果不其然，我的屁股刚一着地，我的宰相立即就颤巍巍地赶了过来，然后拉住我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对我展开“有错可以改正、人生还很漫长、殿下你不可自暴自弃”的冗长说教。我不禁后悔起来，不该为了一时好玩招来此等罪受。
其实上一次我就应该接受教训：我知道大哥给我送来的欢喜丸里放着的从一百种动物眼泪里提取出来的剧毒，我听说它无比昂贵、无比珍稀，服用后会令人在临死前看到百种幻觉，于是不禁好奇地连吞24个，满心希望看见稀奇的幻觉。没想到这玩意儿名不符实，我在地上痛得打滚打了半天却还没有死掉，结果被我的侍从发现，他们急急忙忙把烟氏仙人请来，把我给治好了，结果我不仅什么奇观幻觉也没有看到，而且从此只能品尝我脾气暴躁的厨师（兼我的管家、木匠和裁缝）那糟糕的手艺。再比如，上次我二哥给我送来的那个美女，她板着一张俊俏的冷脸，藏在黑发里柔韧的软剑闪闪发亮，她身上每个毛孔都在说“我是一个杀手，特地来取你脑袋”；我觉得她挺好玩，于是放手让她在我脖子上割了一刀，想看看她完成任务之后是不是会笑一笑；没想到她还是一脸全世界都欠她好多钱的表情。没有办法，我只好自己用衣服堵住血如泉涌的伤口，然后把她打晕。他们说我贪恋美色，缺乏戒心，于是从此我就连和路过的商人那奇丑无比的老婆打个招呼的权利都没有了。
宰相还是在唠唠叨叨，我只能在心里暗自决心，下一次想死的时候，一定要死得比较干脆、比较彻底，不能再落人口实招来说教。
可是这种事情真的很难办到。我的王国太小，领土仅限于山崖下靠海的一片贫瘠土地，人民仅限于这片土地上的两个村庄，地方那么狭小，能找个自己安静地死去的地方真是不容易。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这王国虽小，什么都齐全，我有灯塔改造成的王宫，而且你也看到啦，宰相，大臣，卫队长一个也不少，山崖上有个小神庙，森林里甚至还住着一个仙人，我甚至不缺间谍；我11个卫兵里有7个是我那些哥哥派来的奸细。我的王国从来不担心外患，因为在山后驻扎着一支万人的铁蹄大军，他们不但代我保卫着我的边界，而且也随时做好准备，一旦我有什么轻举妄动，就会把我和我的小国家踏成粉尘。
按理来说我应当知足。但我只是感到无聊而已。

呃，忘了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云旗。我的父亲是旃德拉须那，也许你们听说过他，月亮王族的第二十一，哦对不起，也许是第二十二位皇帝。他是一位了不起的伟大君主，通过数次马祭，统治着从海这边到皑皑雪山之间广阔辽远的土地。我有四个哥哥，个个都武艺高强，胸襟广阔，学识渊博，气度非凡，堪称刹帝利的典范，即便是在互相屠戮和残杀时依旧能保持他们完美的严肃高贵优雅的气质。
我是我父亲最小的孩子。但并非最受他宠爱。我父亲最宠爱的东西是我的母亲，他用爱一把绝世好弓、一颗美丽钻石或着任何他认为漂亮而有价值的物品的心来爱她，很不幸，她在我出生的时候死掉了，从此他就不怎么管我了。
我自由自在地长大，很快变得学会耽于物欲。我喜欢美酒，喜欢漂亮衣服，喜欢好吃的东西，喜欢女人，喜欢享受。我好吃懒做，缺乏上进心，满门心思胡闹，和我那些聪明早熟的哥哥相比，我显得又笨又馋，难堪大任，在政治上全然没有任何才能，很早就因为无能和贪玩的浪荡子名声闻名于世。
所以，当我被发现和我父亲的另外一个宠妃睡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谁感到奇怪。我被顺理成章地剥夺了继承权，流放到这里来统治我的迷你王国。
当然了，我猜想我之所以被流放也有其它一些原因。比如我实在不应当小时候无聊整天缠着家庭武术教师玩，不应当受他欺骗花费过度精力练习武艺，也不应当为了好玩就去四处找人挑战打架，不应当没事干去参加武士们的大会，更不应当因为赢下头奖心情不错就冲着另一个大国的公主殿下微笑挤眼。
我的哥哥们忙于彼此争斗，从来不管我这个没有出息的整天四处游乐的弟弟。等他们从自相残杀中稍微缓过一口气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顶着大地上最强的刹帝利武士之一的头衔，接受了来自天神的邀请，登上天帝的战车升上天空，和其它几位武士联袂作战帮助天帝对抗来自阿修罗们的威胁。总之，等我在天界打了一两个胜仗、看够了天女们的舞姿、在天帝的宫殿和花园里吃饱喝足玩够了回来，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变成一个“品德高尚”“战绩卓著”的著名英雄（这个称号常令我哈哈大笑），而且另一个大国的君主也开始认真考虑是否要让我当他的女婿。
于是，我成功化解了哥哥们的矛盾；他们暂时放下了挥向彼此的刀剑，转身开始一致对付我了。就连我的父亲也一样，他老了，经常用红宝石头的权杖搔自己的花白胡须，变得日益忧郁而残暴，即使是年轻时代他也从来没有得到过被天界邀请的殊荣，因而对我产生了强烈而恶毒的嫉妒。
我没心思和他们周旋，于是有一天我把自己灌得大醉，闯进父亲的寝宫，然后把那个长着猫眼睛的胖女人推倒在地。
这下皆大欢喜，他们几乎要敲锣打鼓地把我送到这里来，迫不及待派出使者到各国痛心疾首地宣讲关于我道德败坏自甘堕落的羞于让人出口的丑事，忙不迭在山口预备大军，按插奸细看管我，然后隔三差五地送些毒药或者杀手来。
我告别了我无忧无虑的游乐时代，没了奢华的宫殿，再也没有美丽的女人和美食等候，不过这些其实都大不了，反正我对什么都会很快感到厌烦，包括生活本身。
烟氏仙人有一次对我说，面对死亡需要坚强，活下去需要更加坚强，而我呢，我却完全没有这样的觉悟。我观察周围的人，发现他们都为自己安排了一个伟大的目标，严肃地、努力地、甚至是咬牙切齿地活着，为了达到目的踏在别人头上，挥剑如同在森林里开路般砍开别人的胳膊，等等。可是我却无论如何聚集不起他们那样的意志力。我很懒，全没有什么理想信念可言，他们说我什么都不在乎，所以也没有什么能真正伤害到我，我想这也许就是我怎么也死不掉的缘故。
对了，我活着并非是因为我求生意志坚强，而是因为死实在很麻烦，死不成（如你所见）更麻烦。认真地为了一个目标而活太耗人精力，而我自问是没有那种刚毅的。
我对自己的意见是，不能找到一个能安静死掉的地方之前，就暂时先对付着活下去吧，虽然生活日复一日变得无聊。

正如你所见，我领地里的人大多很没意思。他们都活得过于认真正直，以至于完全不能理解我的无聊，他们把我看成是政治失意遭人陷害的可怜的半疯王子，用他们全部的善良来对待我、保护我，我很感激，但跟他们说话变成了一件很无趣的事情，开个玩笑他们都会大惊失色，实在是让人无奈得很。
只有一个人除外。就是住在我小领地的小神庙旁边的小树林里的烟氏仙人。
我跟他比较谈得来，大概因为他也是个半疯的仙人。
烟氏仙人的经历颇具传奇性。他是以性格严酷、法力高超的牛角仙人的关门大弟子。据说牛角仙人晚年想把衣坛传给烟氏，因为烟氏悟性很高、能力出众，但是在此之前，牛角仙人还需要做个测试，以便检验烟氏是否已经达到了不受世俗诱惑的境地。他把一个很强的法术教给烟氏，这个学习过程中需要烟氏把头闷进圣河水中，然后露出水面。烟氏依照师傅指示，把头没入水中，谁知随即就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奇异的国度。他遇见一位莲花眼的美丽姑娘，看到她的第一眼烟氏就明白那是天神为他选定的新娘。于是他随着姑娘来到她的城市，和她结婚，再也不想关于师傅、法力和继承衣坛的任何事情，在这个国度里和自己的妻子幸福地渡过了二十年生活。他有了两个聪慧的儿子和一个与母亲同等美丽的女儿。他把女儿嫁给了国王，而儿子则分别迎娶了好人家的姑娘。有一天晚上，全家人正坐在一起吃晚饭，他微笑着欣赏妻子眼角的第一丝皱纹，听着女儿哄外孙的歌唱，突然之间，他眼前一黑，脑袋剧痛无比——当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圣河水中，牛角仙人抓着他的头发，一脸狂怒。
很显然，烟氏没有通过测验。他被水中的那个幻影世界诱惑了，也许他本来会在那个世界中生活一辈子，可是牛角终于还是不能忍受就此失去自己最优秀的弟子，于是强行把他揪了出来。
事情的结局很悲惨。烟氏没有学到法术，而且变得半疯，他一点也不感激师傅拯救他，甚至号啕大哭，指责牛角仙人夺去了他的生活，他的妻子，他的儿女。这样的狂徒没人敢要，牛角仙人一怒之下把他逐出师门，于是从此烟氏就变成流浪者，直到定居在我的国土中。
平时烟氏行为还算正常，替人看看病算算命什么的都还挺拿手，而且他还救过一次我的命。他的不正常之处在于他总是不停地发明各种各样奇怪的法术和器具，渴望着这些玩意能够有一天把他带回到妻儿身边去。但他没有成功过。

某一天早晨我醒过来，发现我头顶墙角有一只褐色的小蜘蛛在结网，我睁着眼睛看它吊在空中，忙忙碌碌地吐出银丝，精心构造着自己的家园。它看起来勤勤恳恳，满心欢喜，好似自己的伟大工程会延续一劫，但我知道它的杰作延续不了半天，就会被我脾气暴躁的厨师兼管家扫落在地，而它呢，也会被风吹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
我想我就像那只蜘蛛。只不过我根本连网都懒得结而已。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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