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位面而来的旅人,
欢迎你来到萨鲁世界,
我为你带来一个消息,
先知邀请你前去见他。

不去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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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贼传奇》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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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smusic 发表于 2007-2-25 22:38:00 |显示全部楼层
注:该小说系网络游戏《Everquest》背景小说,所涉及背景及人物可以参考我发的 背景故事连接

第一部
盗贼传奇•上
R•A•萨尔瓦多/策划
斯各特•钱辛/著
戚建邦/译


给鲍勃•萨尔瓦多和汤姆•胡萨尔
我最好的两个朋友

“忠实的朋友,是稳固的保障;
谁寻得了他,
就是寻得了宝藏。”
——《圣经•德训篇》


特别感谢

首先,我想感谢我那聪明、可爱、才华横溢的妻子丹妮斯。她花了数不清的时间帮我策划、研究、以及阅读资料。最重要的是,这一路走来,她始终在身旁鼓励着我。

同时我也非常感谢帮我编辑手稿的维罗妮卡•查普曼,以及一直信任我、引导我的鲍勃•萨尔瓦多。我要对SOE所有的工作人员表达谢意,特别是约翰•斯梅利、辛迪•阿姆斯特朗、斯各特•哈茨曼以及丹•恩赖特。另外我还要感谢吉尔伯特•佩尔曼、霍普•马西森、卡利•斯托特以及所有CDS Books的同仁。感谢马特•斯塔维茨基制作如此杰出的封面。特别感谢在初期为我提供EverQuest游戏资料的吉姆•霍尔特。感谢艾利斯•阿尔丰希和马克•塞拉西尼,他们两位无尽的爱、友情、支持,给了我很大的鼓励。

感谢EverQuest的开发人员,你们为一个作家创造了梦寐以求的游乐场。感谢所有EverQuest的玩家,你们为这个游戏世界关注了永无止尽的生命。

首度踏入诺拉斯

多年以前,我踏入了“MMORPG”的世界。我本身并不热衷电脑游戏,反而偏好纸上游戏。因为我喜欢能跟朋友们聚在一起,享受把批萨丢到对方身上的感觉。话虽如此,电脑以及游戏机游戏依然带给我许多欢乐,不管是即时制还是回合制的我都喜欢。有许多夜晚我是跟朋友们在一起打任天堂度过的。

不过“MMORPG”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这种游戏能带给我一边享受游戏又一边跟许多玩家互动的美妙经验。然而,尽管第一次尝试的MMORPG画面很棒,整体的游戏经验却让我不甚满意。因为在一个由上往下看的第三人称视角环境里,我实在没办法相信自己是在“扮演”那个角色。到后来,游戏中的朋友发现我越来越少上线了。

最后有两个朋友终于跑来问我。在我跟他们解释这个视角上的问题之后,他们相视一笑,然后一起转过来看着我。其中一个说到:“我们有没有告诉你?之前我们参与Beta测试的那个游戏,现在已经正式发行了。”

于是第二天晚上,那个朋友就在电话中一步一步引领我走过EverQuest的人物创造过程。要知道那个时候还是游戏非常早期的年代,尚未推出任何资料篇,甚至连传送玩家上神域的“传送环”都还没出现。因为我还是网游的菜鸟,所以朋友建议我应该挑选容易上手的“战士”作为职业。种族方面,除了基本的人类、矮人、半身人以及精灵之外,我通常不喜欢在游戏中扮演任何其他种族。于是最后我创造了一个野蛮人战士,名叫贝勒赛斯。

我党朋友不太喜欢我挑选的种族,尽管他们其中一个也是野蛮人。我还记得他是一个十三级的野蛮人萨满。我们总共有三个人——不过同一队的人数不止三个——另外两个老手希望我们可以一起现在比较“正常”的区域集合,然后再展开冒险。野蛮人出生的城市叫做哈勒斯,而哈勒斯离自由港(他们所谓的正常区域)很远。我的朋友们跟我强调“很远很远”的时候,我完全没想到竟然真的有那么远!

我用贝勒赛斯登录游戏,踏入了终年天寒地冻的哈勒斯城。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个游戏多么与众不同了。游戏预设的视野是第一人称,也就是说我看到的景象就是游戏中人物双眼看到的景象。我觉得我就是贝勒赛斯!我不再是一个操控着毫不相干的小人在地图上乱跑的玩家了。

一开始我只是四处闲晃,跟城里的人闲聊(虽然我搞不清楚他们在讲些什么,不过这并不影响我的兴致)。我挑进一片湖里游泳,想不到差点溺水,吓得我对着电脑那头的朋友哇哇大叫,直到我终于弄懂如何往岸上游为止。过了一会儿,巫医朋友跑来哈勒斯跟我会合。我好奇地看着他为我量身打造了一套镶拼护具。我一面将这些护具一件一件穿上,一面看着我的防护等级不断上升,有点心花怒放。不过我得承认,从一只熊的大嘴里(野蛮人初级头盔的造型)往外看,在刚开始的时候真的很酷,可是时间一久就很烦了!

另外一个老鸟朋友的角色是一个叫做伯林的矮人牧师。她好苏沃他找不到人把他从北卡拉那平原传送过来(要知道那是EverQuest刚运营不久的年代,那时还没有几个巫师或德鲁伊拥有足以施展传送术的等级),他说他会在哈勒斯城门外的常寒峰跟我们会合。巫医朋友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几乎可以看到他的角色在叹气),然后带我回到码头区。“别等渡船啦。”他说完就往水里跳去。

“嗯……”我打了这个字。我已经对EverQuest里的湖泊起了一股厌恶感,所以几分钟之后,我搭上了渡船。

要离开哈勒斯必须经过一条弯弯曲曲的隧道,我们在那条隧道中跑着,直到看见了我在EverQuest中第一个“载入中,请稍候”的画面。这表示我们即将进入游戏中的另一个“区域”。等到游戏画面回来之后,我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哈勒斯城外的常寒峰了。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中的矮人。

“真酷!”我打了这句话。

伯林以专业的语气对巫医巴金道:“帮他加SOW。”

巴金对着我施展了一个名叫“狼之魂”的法术。施完法之后,我的屏幕旁边多了一个代表法术的小图标。

“有了这个法术buff,你可以跑得比什么都快!”巴金为我解释道。

然后他们向我介绍了“自动跟随”功能,让我能够自动跟在他们其中之一的后面跑。接着我们就踏上了旅途,在大雪覆盖的崎岖山道上前进。在离开常寒峰,进入布莱波罗洞穴的时候,他们指示我道:“跟紧点,不要停。”不过这个忠告丝毫没有必要,因为他们两个把沿途上所有的怪物都杀光了。接着我们进入奎诺斯山丘,然后沿着墙跑向西卡拉那平原。他们两个一路上都在队伍频道里交谈,讨论该如何把一个等级只有1的菜鸟安全带到自由港;我专心地听着他们争论路边的蜘蛛会不会 “aggro”——意思是在没被挑衅的情况下主动攻击我们;他们还讨论着我们有没有必要、或者说有没有能力跑赢高地狮子。

我心中浮现一种预感:大概很快又会看到“载入中,请稍候”的画面了——就在我四分五裂的尸体被送回哈勒斯的时候。

我们在狼魂的buff下冲入西卡拉那平原,然后转个方向朝北卡拉那平原前进。我们沿着这个区域西面的墙一路跑到河边,然后又顺着河流跑了很久很久。在这个区域里,我开始比较清楚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大”,而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感觉真的就像在不见尽头的平原上一里一里地向前奔跑。两个伙伴嫌这个区域太大了,不过我却深深为此着迷。我完全不在乎我们有多久没有跟怪物打架了。因为在我眼前的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奇幻世界。

我们在北卡拉那平原重新加上狼魂,然后开始前往东卡拉那平原。这段路途就比之前危险多了。我记得没跑多久就看到一只狮鹫从天而降,袭击领队的矮人。矮人不敢停下来反击,只是拼命向前跑,而那只狮鹫就跟在他身后紧追不舍;巫医朋友带我改变方向绕到侧面,以免我俩跑着跑着便撞上被矮人甩在后面的狮鹫。等到分隔北、东卡拉那平原的大木桥终于进入视线的时候,我们对身后起码跟了十几只狼、狮子和熊。

我就是在这里学到区域分隔线的战略优势。只要冲过了这条线,我们就会进入下一个区域,但是追杀我们的怪物就只能乖乖留在另一边干瞪眼了。

东卡拉那平原让我见识到更多奇观。河里站着一个看起来蠢蠢的独眼巨人;路旁还有许多相貌凶残的黑狗驻足。蜘蛛!好多蜘蛛!(我恨蜘蛛!)这些蜘蛛一边发出毛骨悚然的叫声一边追着我们跑!我一直害怕它们会吐出白丝把我粘在地上,再一口一口慢慢享用我。我心跳加速、血脉贲张,就跟多年前玩彩弹枪大战的时候一样。

最重要的是,这实在太有趣了。

我们进入一条壮阔的深谷,在里面又跑了好久才终于甩开所有的怪物。矮人和巫医猛地停下脚步,开始讨论起下一个区域。我听得出来,他们很担心我们可能会在那里前功尽弃。所以当我们进入雪波王山谷的时候,我的心情紧张得要命。我等脚步随着信息框里不断重复弹出的信息而加快。那条信息是:“不管怎样,只管跑就对了!”

“拜托哦,”我心想。“当然要跑啊,我干吗停下来啊?”

然后矮人打了这几个字:“糟了!”

“不管怎样,只管跑就对了!”巫医还是那句话。

突然之间,我的屏幕一片漆黑。什么都消失了。对话框、鼠标箭头,什么东西都不见了。我疯狂地敲打着键盘,深信这台只达到游戏基本配置要求,而且还是由拨号上网的烂电脑死机了。

在看不到任何信息和指示的情况下,我做了一件任何有理性的人都会做的事……

重启电脑。

我的电话几乎就在开机的同时响起。“你在干吗?”巫医问。“你死机了吗?”

“对呀。我的屏幕变黑了。”

然后是一段很长的沉默。

“鲍伯,刚刚那是一个泥巴人。”

“啊?”

“那是泥巴人。”

“什么是泥巴人?”

“泥巴人会丢泥巴遮住敌人眼睛,让你暂时失明。你的屏幕就是这样才变黑的。”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不过这次是我沉默,刚才发生的一切在我脑中倒带。

“哦……”我说道。

多亏有好运气以及英勇的伙伴,我才在那次关机事件中存活下来。我不记得他们是在我断线被踢出游戏前就把泥巴人赶跑了,还是设法杀掉了那东西,总之,再次登录之后,我依然在山谷里。

我们重新组队。

“从现在起,不许再停了。”预料中的责难来了。

“好啦。”

虽然很危险,不过我还是真不希望离开这个山谷。那里的景色非常壮观:高耸壮丽的石墙;遍布碎石的残破地表;石头后面不知道有多少怪物在等着我们。我远远看见一只牛头人,心中燃起了一股为荣誉而战的冲动。我要上前挑战!

不过我只是继续奔跑。

接下来我们来到了魔眼部落。这里一片混乱,地板粘粘滑滑,地上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的池子,池子旁边有许多丑陋的小鬼在闲晃。我的伙伴跟这些怪物大打出手,还叫我“只管跑!”,同时试图告诉我怎么跑出洞穴。这种情况下我当然会跑错路,途中还不小心撞上一个大块头,差点一命呜呼。有一次,我们幸运地逃出险境,来到通往迷雾丛林的山洞。

我们一边盯着两只小鬼的背影,一边在这里停留休息一下,等待牧师跟巫医的血条补满。他们两个差一点点就在魔眼部落挂掉了。

又一次,我感到狼魂的威力流入体内。

“直接穿越。”巫医指示道。“跟紧点,这地方可能很危险。”

“难道其他地方还算不危险吗?”

“跟紧点就对了。”

牧师先上,去吧小鬼守卫引开。接着我们就开始拔腿狂奔。跑出山洞,路过怪物营地,穿越一条溪谷,然后退到一面又半身人巡哨的城墙边,我们穿越了附近的空地,引诱怪物追着我们跑,接着就听到半身人守卫对这怪物大叫。

我回头一看,及时看到一只大蜘蛛被那名身形瘦小的守卫打得尸骨无存。

“你可以在墙的这一面练级。”巫医告诉我。“这里离大河谷很近。”

“大河谷?”

“待会儿就到了。”他说道。果然没过多久我们就到了。穿越另一个小山洞,通过区域分隔线后,我们进入了整个诺拉斯最为迷人的所在。

我如此醉心于EverQuest的原因之一就在于某些区域里会播放宛如天籁的音乐,而大河谷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我现在已经听得很习惯了,所以不觉得怎么样,但我永远记得第一次听见大河谷音乐时的那种感动。

大河谷是个美好得难以置信的地方,简直就像个度假胜地。每转一个弯我就会失去朋友们的踪迹,因为我根本没在看他们。那里实在有太多东西好看啦。

“快七点了。”矮人牧师在队伍频道上警告巫医道。

“你在说什么呀?”我问道。“明明已经九点了。”

“你觉得我们过得去吗?”巫医问道。

“我们可以沿着边缘山壁走。”牧师回答。“不过必须要快。”

“鲍伯,加快脚步。快七点了。”

“已经九点了啦!”

“你走快点就是了!”

好吧。看来今天我是没办法在大河谷多待了,不过我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回这里来看看,而且要常常来玩(不久后我新创了一个黑暗精灵角色,而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魔眼部落杀一堆小鬼。因为只有这样,大河谷的守卫才会让他进城来玩)。

尽管情势紧迫,但我们还是没赶上。因为我一直失去两位伙伴的踪迹。我似乎老是找不到出口通往下一个区域:基斯克森林。

是的,当我们集合在那个浓雾弥漫、阴森无比的森林入口时,起点早就过了(我终于搞清楚他们说的是游戏里的时间)。很显然游戏最近所作到一些调整使得基斯克森林在每天晚上七点(游戏时间)过后就变得不太友善。

由于还有两个朋友在自由港等待,所以我们不想待到天亮再动身,于是毅然决然冲进了“恐怖的”基斯克。尽管我身上有全新的狼魂buff,他们还是又警告了我一次:“不管怎样,只管跑就对了!”

我们爬上形成区域边墙的山壁,一路沿着山壁前进。此时我已经完全投入这个世界,想象力如脱缰野马:地下那个浓雾弥漫的阴暗森林潜伏着什么危机?什么样的可怕怪物会从下面跑上来把我撕成碎片?

这感觉实在太棒啦!棒到让我没注意到自己一头撞上一棵大树,卡在原地不动好久。由于我的朋友们越跑越远,自动跟随的功能就这么被关掉了!

我在队伍频道上大声告诉伙伴们这个情况。你猜他们怎么回答我?

“只管跑就对了!”

于是我也只好跑就对了。没过多久,我这个等级一的菜鸟就在恐怖万分的情况下(虽然我从头到尾都没看到任何怪物)跑出基斯克森林,进入西公共大陆。

现在我们终于来到两个老鸟所熟悉的区域了。接下来我们一路顺遂、平平安安地跑过了西公共大陆以及东公共大陆,途中指在一个地方停留了一下,因为他们要把比福伦的入口指给我看。那是他们两个在诺拉斯世界里最爱的地方(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因为爱人牧师在对付不死系怪物时拥有强大的魔法优势,而比福伦里都是不死怪物)。

在没有其他意外的情况下,我们最后来到了自由港大门。矮人帮我买了一把黑铁巨剑。这把剑在当时算是很不错的武器了(售价高达80个PP)。跟另外两个朋友会合之后,我们三只“菜鸟”就组成一支队伍:巫师、圣骑士、还有我这个战士,跑到城门口附近去打些蝙蝠、老鼠还有蛇之类的小东西。巫医在旁边帮我们加 buff,而牧师偶尔在一旁帮我们补血。

等到我们三个都升上一个等级,稍微了解一下游戏中的战斗系统后,我们就先不打了。睡魔在对我招手,我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出游戏,结束在诺拉斯世界里的第一场冒险。

我是一个作家。我靠写作为生。任何一个写作的人都知道写作并不是一个事业。出版是一种事业,写作可不是(不过那时另一个故事了)。我是个说故事的人。从小时候幻想住家后面树林里那只讨人厌的麋鹿开始,我就已经是个爱说故事的人了。当作家并不是一个表现在外的行为,而是一种思考事情的方式。

在这段从哈勒斯到自由港的漫长旅途里,我通过一个又一个区域交织成的迷宫、经过一群又一群的怪物,我满脑子想到的就是:“这个地方够我写上一千本小说。”

我从来不曾见过如此充实丰富、巨细无遗的幻想世界,而这个世界就这样活生生地展现在我眼前。当我站在哈勒斯周围的冰冷荒原上,或是逗留在有半身人巡哨的迷雾丛林城墙附近,好多好多的故事已经开始在我脑中成形。我很好奇要是当晚我的角色贝勒赛斯离开了那堵高墙,走进基斯克森林的话,会带回什么样的故事?我迫不及待想去打经验值,好赶快升级,因为我太想去看看比福伦内部到底是什么样子。

随着游戏经验的增长,我很快就将战士角色换成一个来自奎诺斯的武道家,然后又变成了黑暗精灵巫师(嘿!你知道我终究会扮演黑暗精灵的,不是吗?)我开始发现诺拉斯这个世界实在比我一开始想象的要复杂许多,一次又一次超越我原本的期望。当我忙着带我的武道家马卡罗通过一连串腰带任务(就象真实武道家赢取晋级腰带那样),我忽然想到:这个游戏里的每一项任务都可以独立写成一本小说。

我可没有对这个游戏的潜力保持缄默。我告诉出版社说我发现了一个足以开发一系列小说的世界。就象我为“被遗忘的国度”所写的崔斯特•杜垩登系列小说一样。

我知道许多喜爱奇幻小说的朋友对于“分享世界”以及从中衍生出来的小说嗤之以鼻,他们认为“原创世界”才是王道,那些“分享世界”以及延伸出来的小说都是次级品。这种观点或许有点道理吧。有些读者阅读奇幻小说就是想要看一个完全由作者创造出来的世界。他们要看原创的魔法系统、社会结构、信仰以及政治体系。的确,这类的小说在奇幻文学的书架上占了一席之地。许多近代最成功地作者都在这个领域中尽展雄风,更别提奇幻小说的伟大教父:J•R•R•托尔金。

不过我对于分享世界小说却抱持着不同的观点。或许这是因为我在读过所有的奇幻作品(当年市面上没有几本这种书)而且还玩过游戏之后,才开始踏入奇幻小说的领域。

游戏是一种社群体验。十几年来我都有去参加GenCon这个盛大的游戏会议。我很喜欢这一类的活动,因为我可以轻轻松松坐在那里,把讲故事的工作交给别人;我可以听一群游戏玩家围着一张桌子口沫横飞地述说他们自己的冒险事迹。以分享世界为架构的小说可以大幅强化玩家之间的社群感,而这些玩家在奇幻小说的读者群里可不是小众。有了这样一个读者跟作者都很熟悉的共同基础(通常是读者比较熟悉),作者可以在既定的魔法及社会体系之下尽情发挥想象力,写下伟大的冒险故事。根据个人经验,我从来不觉得我的创作能力因此受到限制。我曾经创作过属于自己打原创幻想世界,比如说“恶魔战争”系列。我也写过不少分享世界的小说,包括“被遗忘的国度”以及“星球大战”系列。这两种类型的小说各自代表不同的挑战,身为一个创作人,我并不觉得哪一种胜过另一种、或是哪一种比较好写。

分享世界的另一项长处是作者不需要不断发明新东西。我不太了解为什么有些读者可以在那么多不同的原创世界之间来回穿梭,还能搞清楚每件事的来龙去脉。

最后,架构于分享世界上的小说还可以提供玩家一项独一无二的好处:玩家能够在小说的字句中得到更丰富的游戏体验。一个以我熟悉的世界为基础的精彩冒险故事,能让我更了解这个世界,并拓展我的经验,使我下一次进入这个世界时,可以用自己的角色创造属于自己的冒险。

所以我喜爱分享世界和架构于分享世界之上的小说。对我而言,奇幻作品最主要的功能(无论是写、是读,还是玩)就是提供乐趣,让我们能够远离那些令人沮丧的新闻以及现实生活的无奈。为了消遣而逃避现实也不算是一件太坏的事。

许多年前在几个朋友的引导下,我误打误撞地进入了这样一个幻想世界。一个充满惊奇事物、引人入胜的好地方。我十分确信这个世界能够成就出一系列美妙的小说。

我花了好几年时间才让大家认同我对EverQuest延伸小说的看法。最后,我的第一项任务就是协助挑选合适的作者。我们要找的是最有经验的、能够在压力极大的环境下创作分享世界小说的专业作家。由于大部分有经验的作者最近都很忙,所以这项任务并不如预期中的简单。很幸运的,斯各特•钱辛可以在他繁忙的时间表中挤出一点时间。斯各特写过的小说比我还多,其中有很多都是以分享世界为架构的。我跟斯各特认识很久了,在“被遗忘的国度”草创初期我们就合作过他曾征服我所见过最艰难的情况和最残忍的截稿日,为“被遗忘的国度”创作了几部经典作品。

斯各特与我最近也以类似编辑/创作者的形态合作。他为我在CrossGen Comics出版的《恶魔战争》漫画系列担任编剧,做出了很棒的作品。斯各特对于角色发展很有一套,擅长创造令读者又爱又恨的角色。我很高兴他能认同我们对于EverQuest系列小说的理念,并且决定加入。

什么理念呢?EverQuest系列小说要的是什么?用来为玩家定义诺拉斯世界的全方位小说?

不是。

至少一开始并不是,而我认为以后也不会变。从一开始我们(我、SOE的组员、以及CDS的编辑)就有共识:我们要创造的是绕着某个角色发展的故事,用许许多多这样规模较小的故事来充满诺拉斯这个五花八门的大千世界。我对每一个想要加入我们的作家提出的第一个问题都是:“如果你能够选择任何角色、不限种族、不限职业。你会想成为什么?精灵吟游诗人?人类圣骑士?矮人牧师?这是一切的基础。现在,说一个关于那个角色的故事。”

我期望最初的几本小说能够让我们(你、读者、还有我)透过才华横溢的作家之眼,重新造访诺拉斯这个世界。我想要跟着作家笔下的角色一同旅行,也许是去诺拉斯城外的山丘,也可能跑到比福伦。我想要体验进入与现实生活截然不同的世界的感觉。诺拉斯有太多故事要说了。这些故事被埋藏在迷雾丛林的墙脚下、藏在火龙纳盖风的巢穴里、甚至深埋在维里斯大陆的冰封地表之中。故事就在那里,存在于玩家的想象之内,也存在于才华洋溢的作家笔下——我保证这位作家将来也会成为游戏玩家——我们会把这些神秘的故事慢慢挖掘出来,并且尽情享受整个过程。

说不定日后诺拉斯系列小说会需要一些爆炸性的剧情发展,比如说发现和探索露卡琳这类大事也许游戏中会出现一些戏剧性的改变,成为小说的好素材;而籍着小说,我们又可以深入解释及探索这些改变。

也说不定日后我们会集结出版一些玩家自行撰写的故事。玩家们是真正行走在诺拉斯上的人,他们的事迹才是这个世界里真正重要的故事。

或许我们甚至会制作一些玩家们的游玩故事。我指的不是玩家所写的奇幻小说,而是当他们真是在游戏中经历过的冒险故事,就像我在这篇序的前半部所提到的那段从哈勒斯跑到自由港的小冒险。

可能性是永无止尽的,就跟我在游戏内建地图出现之前试图离开下古克所花的时间一样。加入我们把,跟我们一起体验这永无止尽的乐趣!

——R•A•萨尔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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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smusic 发表于 2007-2-25 22:38:53 |显示全部楼层
《盗贼传奇》·重要人物表

角色介绍

灭世魔龙

在诺拉斯世界天地初开、生命乍现的年代便已存在,千万年来一直威胁着整个诺拉斯的安危。后来一群英勇之士组成冒险队,击败可怕的魔龙,并拆散龙之骸骨制成法器,分散于诺拉斯四境,交付不同人士守护。因为根据传说,只要龙骨再度聚集,魔龙便能复活。然而收藏于艾露丁的龙骨法器如今不幸失窃,加上一群居心叵测的亡灵法师与暗骑士虎视眈眈伺机而动,眼看魔龙即将东山再起、重新肆虐人间……

乌尔丹

肤色深综、目如点漆的博学者圣骑士,来自艾露丁的深水骑士团。龙骨法器在他看守之下失窃。他因此远离生于斯长于斯的艾露丁,踏上自我放逐的赎罪之旅。多年来他浪迹天涯,在诺拉斯各地行侠仗义,而且面对凶险时往往奋不顾身,暗盼与敌人同归于尽,以了此残生。他就这样满怀罪疚自我折磨,直到平生挚友出现,把他带回艾露丁接受新的任务:找回失窃的龙骨法器。于是乌尔丹四处征召能人异士,组成一支冒险远征队,扬帆前往据说是失窃龙骨所在地的海岸,展开了一场惊险刺激的旅程。

莱利

人类盗贼。身手敏捷,精通飞刀绝技。五官轮廓分明有若雕像,嘴角上扬的特殊笑容却令人联想起死神,因而赢得“笑脸魔鬼”的外号。他的来历十分神秘,似乎与灭世魔龙有极深的渊源,但他的记忆却模模糊糊,不知道自己过去的身份,也想不起自己来自何方,只有几张依稀是心爱之人的面孔,与灭世魔龙焚毁世界的末日景象一起,交织成他潜意识深处挥之不去的梦魇。他要解开过去的谜团,追寻每一条可能的线索,却在途中屡遭神秘人物追杀,一路上历经各种死亡陷阱,惊险万状。

布兰薇

身世曲折的半精灵,有一头红发和一对尖耳朵。容貌美艳、身材婀娜,乍看之下仿佛弱不禁风。但娇柔的外表只是假象,这个半精灵其实拥有极强的战斗力,以九寸飞刀和一柄魔法匕首作为主要武器,她是奎诺斯盗贼公会里的风云人物,深得公会首领器重。她故意制造与莱利相遇的机会,并一心一意想加入乌尔丹的冒险队,好进一步达成她的终极目标——向所有曾伤害过她的人复仇。坎坷的身世与经验培养出她阴险凶狠的性格,而且工于心计,令人防不胜防,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让人又爱又恨的蛇蝎美女。

培加玛里斯

亡灵法师。年逾半百,一头油腻的灰发,满是皱纹和疤痕的脸上总挂着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常穿着一袭大袖飘飘的黑袍,望之令人不寒而栗。他崇尚混沌与死亡,性情极端邪恶,以别人的痛苦为乐,而且杀人不眨眼,即使滥杀无辜也毫不在意。他可以操纵已死的生物,使其成为不死怪物,并另有一门邪术,可让任何碰触到他身体的对象瞬间元气尽失,萎靡倒地。培加玛里斯隶属于一个叫做“血剑盟”的组织。为了某种原因,他一直追杀莱利。

拉戈

暗骑士。是个综发蓝眼、风度翩翩的绝世美男子;但正因他的仪容太过整洁完美,反倒呈现没有人味的不真实感。他和培加玛里斯一样以毁灭虚无为最高信念,而且十分欣赏培加玛里斯的行事作风,与之一起追杀莱利。拉戈会一种把自己的念头强行灌入别人脑海的邪术,并能下咒,召唤和奴役不死怪物。他还可以透过肢体触碰吸取别人的生命力来治疗自己,而被他吸取过生命力的人都会胃肠穿孔、心脏爆裂而死。

康诺•坦格拉斯

来自安东尼卡大陆北方高原的红发野蛮人。面貌英俊、身材高壮结实,敏感的大眼睛和整日挂在脸上的温和笑容,让他广收异性欢迎。身为一名天赋异禀的巫医,他有能力感受动物的情感,与动物的精神合而为一,甚至实际转化成动物的形体。从小在特博纳圣殿与正义法庭接受教育的他,养成了嫉恶如仇、黑白分明的个性,也因此不懂得人情世故中的灰色地带。他的随身武器是一把大银槌。康诺对万事万物都充满好奇心尤其是北方常寒峰以外的大千世界,因此当乌尔丹前来征召他加入远征队,他立即答应。

铁爪

一头银灰色毛皮的野狼,是康诺的知心好友。在它眼中,康诺就像一头处处需要指引照顾的小狼。表面上它常常挑剔康诺的一举一动,嗤之以鼻,但实际上却时时注意并照顾着康诺的需要,正可谓爱之深责之切。个性务实的铁爪随着康诺一起离开终年天寒地冻的北方高原,加入乌尔丹的冒险远征队。

奎诺斯之王——安东尼乌斯•贝尔

贝尔王非常重视奎诺斯的治安,以赏罚分明的严刑峻法来统治这个城市。据说他年轻时是一位骁勇强悍的战士,并且拥有龙的精神与力量个性不苟言笑的贝尔王不喜欢交际应酬,不想他弟弟那样长袖善舞。

肯恩•贝尔

贝尔王的弟弟,相貌与乃兄十分神似,个性却有天壤之别。肯恩深知如何结纳人心,因此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很喜欢他。但他骨子里却凶残成性,对贝尔王阳奉阴违,并逆谋企图推翻王兄的统治。

凯契尔•莱斯

奎诺斯盗贼公会的首领,相貌年轻,个子瘦小但身材结实。他喜欢把仪容打理得整整齐齐,并穿戴价值不菲的高级衣料和珠宝。从他的言谈之中,可以感觉到他似乎曾经受过高等教育,但他也不时流露出残忍疯狂的气质,让人捉摸不定。凯契尔以铁腕统驭盗贼公会,在公会里处处布下眼线耳目,深怕有人夺权。而他内心深处却渴望能在有生之年到远方的新天地寻求挑战,干一番不同的事业。

艾格

巨魔赏金猎人。他看起来就跟大多数巨魔一样:粗短的脖子顶着光溜溜的一颗大脑袋,长相粗野丑陋,提醒有如小山,并拥有一身惊人的蛮力。但他十分擅长扮诸吃老虎——利用自己看似愚蠢笨拙的外表来松懈别人的戒心,但暗中耍计策以抓到猎物。艾格并没有特定的信仰。他为了赏金而加入追杀莱利的行列。

马吉斯特拉尔

打造飞刀的大师,本来居住在库纳克大陆,听闻长子战死沙场后便离乡背井,移居他方。莱利身上配备的飞刀即是他的杰作,他也因此成为莱利追查过去的一条重要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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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smusic 发表于 2007-2-25 22:40:17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盗贼登场·上

深夜,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有钱人家小姐独自一人站在南奎诺斯恶棍们戏称为“头骨巷”的阴暗小巷中。而这个女孩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已被人称“红脸赛摩”的流氓盯上了。赛摩是一个十分强壮,但是双手却异常纤细的男人。他躲在不远处的垃圾堆后方,以其老鼠一般的目光观察着面前的女孩。

午夜过后,一个女孩穿着一身酒红色衣裙,搭配了一条飘逸的金黄色围巾站在阴暗的巷子里。不管这身打扮多么能够衬托出她那头随着晚风漂洋而散发出阵阵花香的亚麻色长发,这种行为都堪称愚蠢至极。赛摩跟这蠢女孩不一样,他并非单独行动。布力•杜其马正蹲在他身旁,鹰钩般长而有力的手指搭在它的宝贝短剑“鱼切剑”的握柄之上。布力的身材只有红脸赛摩的一半,但行动比赛摩快速灵巧,性情也比赛摩更加残暴。

“我们来找点乐子吧。”高大的赛摩一边低语一边自粗腰旁的小袋子里拿出一只古老的戒指。他将戒指举起,使其上的珠宝在月光下散放出微微的光芒。

布力捏着脸峡上的小痣,低声咆哮道:“老做这种小买卖根本没办法加入盗贼公会。我们得干票大的才能引起那些高手注意。”

“你觉得盗贼公会的人算是高手?那些企图用他们的规章准则来束缚我们的家伙?我干吗在乎他们给我们的技巧打几分?何必让他们决定我们的阶层?公会的存在只是要跟笨到愿意付钱的人收取规费,根本提供不了任何好处。”

“他们可以提供安全感、庇护所、以及同伴之间的交谊。”

赛摩啐道:“呸!”

一声尖吱突如其来,两个坏蛋当场吓得跳了起来。他们紧张地贴着墙躲好,然后才发现是一只啮齿动物从头骨巷的阴暗角落跑入月光下。那只小动物在途中停了一会儿,清了清眼屎还顺便瞪了瞪那两个在黑暗中发抖的男人,然后就跑掉了。

吓得胸口剧烈起伏的赛摩,从发疼的肺里强挤出一声压低的轻笑:“我的戒指都差点吓掉了。”

“你的戒指?我看这句话由那个自由港的笨巫师来说,会比较恰当吧?”

“或许吧。不过他若真的认为这戒指是他的,就不应该醉醺醺地躺在我们窝里。我们把他的头跟身体分开的时候,他也应该更努力挣扎才是。如果我是一个既聪明又强大的巫师,才不会被像我们这种角色给干掉呢。”

布力点点头,决定不要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他听说巫师有能力去影响别人的感官。说不定在那个命运之夜里根本没有好运降临在他们头上?会不会其实他们是被骗来保管这枚戒指?说不定这枚戒指是在有历史记录之前,混乱的魔法依然肆虐诺拉斯的黑暗年代里,从神秘的魔焰中锻造出来,拥有其自我意志,能够玩弄人类心智于股掌之间的那种危险东西?

毕竟,这种事情大家都听说过。

“嗯……那个女人……”布力向前探了探头:“她是不是还……”

赛摩偷看了一眼:“是。还是那么快乐、那么无知、那么好下手。”

“那么……”布力低语。他内心的贪婪浮现,骗走了理性与自制。“也许该拿你的戒指出来用了。让它在我们荣耀布里斯托班的旅程里帮助我们吧!”

赛摩蔑笑了一声,转身背对身穿黑衣的同伴:“我只见过你在被恐惧虏获的情况下才会寻求盗贼之神庇佑。今晚跟其他的夜晚没什么不同。我们只是要从不谨慎的人身上拿取一点值钱的东西罢了。要是他们没死,那他们就可以学到宝贵的一课。这就得看那些人拜的神保不保佑他们啦。”

布力不理会赛摩的嘲笑。其求盗贼之神的庇佑又有什么坏处呢?今夜让他感觉怪怪的。虽然布力说不出来怪在哪里,不过他并不特别想要知道。

不过不用多久他就会知道怪在哪里了。

赛摩戴上戒指,四周对黑暗像件斗篷一样开始往他身上凝聚。融入阴影中的赛摩从布力眼前消失,不过布力还是可以闻到这个蠢汉身上散发的臭味。在“诡影戒”的加持之下,赛摩能够隐藏行踪四处走动,从一道阴影融入另一道阴影里。一般的隐形戒指只能使用三次,但是这只诡影戒似乎没有次数限制——不过布力知道诡影戒并非没有缺点。

“砰”地好大一声,紧接着是一针咒骂。布力强忍着不发出笑声。戴上戒指后赛摩总是会忘记一些基本定律。他老师以为自己可以完全融入物体中,以为自己变成了活生生的影子。事实上他只是隐藏在阴影中罢了。他粗壮的脑袋还是会撞上人和坚硬的东西——比如说垃圾堆旁叠得老高的破木箱。

“布里斯托班的烂牙!”赛摩抱怨着。这下布力得要用手按住嘴巴才能不笑出声来。赛摩感受到这小个子的轻蔑之意,于是狠狠踹了布力一脚。这一脚踹得布力撞向身后的空水果箱,他的体重很轻易就把那堆散发出腐臭味的木箱给撞成碎片。

这种程度的攻击通常会让普通隐形失去效力,不过诡影戒不受此限。“这种神奇效果当然是要付出代价的”,布里一边拍开身上的臭味及碎片一边闷闷地想着。“只希望不要使今晚就好……”

没错,这两个家伙是傻瓜。不过他们是持有锋利武器以及强力魔法的傻瓜。愚蠢让这样的傻瓜在行恶的时候更加危险。

赛摩离开藏身之处,布力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待着伙伴移动到预定位置。接着他跨开大步走向站在街灯下的那个女孩。女孩正凝视着暗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她看见布里时吓了一跳,伸手去握飘动的围巾。她瞪大了蓝眼睛环顾四周,打量着附近的地势。她站在街口,身后有一个木制的黑色行李箱、左右两边堆着两个旅行袋;一直到了此刻,她才露出紧张的神色。布里嗅着女孩行李中散发出来的浓郁香气和女孩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惧。前者将为布力带来财富,而后者则会增添乐趣。

此刻的头骨巷空无一人。街道两旁没有一家商店的窗内透露出灯火。没有贝尔王的守卫在附近巡逻,也没有四处溜达、自诩为巡夜英雄的家伙。虽然商店楼上的住家似乎还有几户醒着,远处的石板大街上也隐隐传来懒洋洋的马蹄声,但是就算有人听见女孩的尖叫声而赶来帮忙,能够及时赶到的可能性也不高。

“真是适合做坏事的夜晚呀。”布力说着拔出了他的武器。鱼切剑是一把长相丑陋的武器,剑刃一侧十分光滑锋利,但另一侧却好似一排尖锐的牙齿。这把剑可以很利落地刺入对手体内,不过拔出来的时候可就……

一把专为丑陋之人打造的丑陋之剑。

眼看布力越来越接近,女孩一步步向后退出路灯照亮的范围之外。突然之间,她感觉到肩膀上多了一只看不见的手。女孩尖叫着转身,但是眼前出了一片漆黑之外什么也没有。

“那个是我朋友。”布力带着残酷的笑容对女孩说道。“如果你逃跑的话,说不定他并不会去追你。当然了,这附近到处都黑漆漆的,搞不好你不是逃离危险,反而使自己向他怀里送去也不一定哦。真是个两难的局面阿。”
布力绕着那个女孩走来走去,心知赛摩也在做着同样的事。偶尔,布力那个看不见的伙伴会从阴影中现身,也许出来拍拍他们的猎物,或是搔搔她的痒。这个小姑娘很懂得礼尚往来——每次赛摩一逗弄她,她总是里可以低声惊呼或是高声尖叫来回应。布力想要开口问她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她竟然愚蠢到无人保护就只身跑来头骨巷,让布力着实想嘲笑她一番。不过他不需要这么做。她那双大眼睛显示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完全知道布力会如何对待她。

这女孩倒也勇气可嘉,既没吓哭也不开口求饶。她看着布力,端详着他的肩膀,然后又把目光移到他的武器上。她似乎怕得发抖,却又笔直地注视着布力的黑眼睛,开口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布力的嘴角扭曲出一个丑陋的笑容。他感觉到那场差点烧死他的大火在他额头上留下的疤痕,似乎在这一刻全都皱了起来。他的头顶被烧得满是水泡,永远长不出头发,除非施以强大的治疗魔法。只有红脸赛摩不会以同情或是厌恶的眼光看他。“你没被烧伤之前就已经够丑了。”这个笨重的小偷常这么跟他说。冲这这句话语背后的善意,布力愿意为赛摩而死!如果有必要的话……

“你说错话了!”布力嘶吼道,情绪好比狂风暴雨一般涌上心头。他举起鱼切剑在女孩眼前转来转去要让她看清楚这把即将招呼到她身上的恶心武器。她要女孩好好想一想这把剑会给她切出什么样的伤口,想想在死亡释放她之前,她究竟还要承受多少痛楚。布力期待着让这个女孩血溅五步。

不过叫布力失望的是,女孩的注意力似乎没有完全放在布力身上。在布力身后好像有什么更有趣的东西。布力绕着女孩转了个圈,这样就可以一边监视着女孩,一边看清楚到底是什么吸引了她的目光。出现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个男人。那是一个又高又黑,满脸胡子的男人,一头漆黑的乱发好似夜空一般,而身上衣服的颜色又好像或光照耀下的血迹,透露出一种带有乌木纹的诡异深红。他若隐若现在阴影中,几乎就像赛摩那样模糊不清。布力看不出这个不速之客有没有带武器,不过他看到这个新来的家伙手中有些奇形怪状的东西。

而最让布力震惊的是男人脸上的笑容。这陌生人整张嘴完全咧开的笑法十足像个疯子——或者说,像是死神本人。

布力顿时害怕起来。他将剑锋自女人身前移开,指向新来的男人。

“我们要用简单地方法处理这件事,还是麻烦多方法?又或许,愚蠢的方法?”微笑的男人一边愉快地说着,一边缓缓走近布力以及他的受害者。

“这不关你的事。”布力咆哮着。“给我滚!”

男人轻轻一笑:“那就是愚蠢的方法了?我就知道”

布力试图稳住紧握鱼切剑的手,指上关节因为过于用力而变得苍白。他的感觉不会错的,站在他面前的家伙一定也是个盗贼。“你是谁?盗贼公会的人吗?难道是公会派出的执法杀手?你要把那些在外面游荡的都带回去,如果他们反抗就割断他们的喉咙吗?”

男人没有回答。布力瞄了一眼那个女孩,发现那头愚蠢的母牛居然没有趁机逃跑。很好。他听到零落的脚步声,循声回头望向街灯光线与黑夜的交汇处,那个男人现在就站在那里。这个新来到家伙一步步靠近,街灯的金黄色光芒也随之从他的脚边缓缓移上了他的靴子。那双靴子的尖端裹了铁片,看起来饱经沧桑,一只靴尖已凹了下去、另一只则坑坑疤疤布满了不知是血迹还是铁锈的东西。

接着这个独行盗又开口了:“我假设你跟那个若隐若现的帮凶都曾经是小孩子。你们天真地以为某些游戏只是好玩,却不知道那些游戏会伤害他人。你们现在要玩的就是一个这样的游戏。”

布力不明白这个管闲事的家伙为什么还在呼吸。红脸赛摩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割破他的肚子?他的朋友受伤了吗?不理想到另一个可怕的可能性:要是红脸赛摩已经死了怎么办?如果只剩下布力一个人了,他该怎么办?
“你想怎么样?”布力嘶吼道。他必须相信他的朋友没事、相信他只要缠住了这家伙,赛摩就有机会将其开膛破肚。

“我再进一步假设你们曾经读过、或者以后会读一点书。”管闲事的男人不理会布力的问题继续说道。“有一天,你们两个或是两个中的一个,会有一点自己的想法。”

现在灯光照上了这家伙的双手和他穿的及膝马裤,两者相互映衬之下显得轮廓分明。他的裤子是由上好的锦缎织成,上头的图案还是混了银线的浮花织法,不过如今都已经退色了。他的手套也是顶级皮料制成,可惜一样看来历经风霜。手套上插有许多又短又扁的飞刀,每一把大约有一个大汉的拇指大小。“无影圣手行会”的成员会看起来如此邋遢吗?也许这个说话怪怪的不速之客只不过是个普通盗贼?一个跟自己一样爱偷有钱人的东西,却又不太在乎的手赃物的无赖?

新来的男人愈走愈近,灯光随即照亮他的胸口。暗红色的上衣好像绣着传说中的生物,然而是龙还是凤已经看不出来了。这个不修边幅的盗贼不经意地玩弄着他的飞刀。那些刀在他十指之间忽隐忽现,偶尔刀尖突然自指缝间蹦出,接着又再度消失。“也许你们哪个有些小嗜好?或是什么谋生技能之类的?我以前遇到过一个很会制作风筝的小偷,还碰过一个记得世界各地一千多种熬汤秘方的家伙。”

盗贼蹒跚走入街灯照耀的范围。他的双眼闪烁着一种既古怪又强烈的渴望,衬得原本就诡异的笑容更加可怕。然而他在渴望什么?布力看不出来。这个男人的五官鲜明、轮廓很深,算是英俊吧,只不过他那头乱发看起来像是好几个礼拜没洗过一样。他一身黝黑健壮的肌肉上满是煤烟及灰尘;衣服上到处都有破洞。这些洞都不像是刚破的,而且没一处有补过。宽皮带上挂了两只发出锵锵声响的小布袋,听起来像是装满了金币。

布力看不出这个男人的底细。不过这个独行盗贼很明显已经负伤,看起来摇摇欲坠。对抗这种身体状况的敌人应该只是一种娱乐,没什么好怕的。

可是……

“唉……”满脸胡须的男人叹口气道:“你们总该有点价值吧?对这个世界总有些贡献吧?一定有个好理由可以说服我不用为奎诺斯当局制造两具无名死尸,来让他们明天一早伤脑筋吧?还是说,你们两个都已经怕到不敢讲话了?”

赛摩终于忍耐不住,怒吼一声跳出黑暗,对准陌生人狂扑而上!

“终于把你引出来啦!”手套里装满飞刀的男人心不在焉地轻声说道。他早就准备好了怎么对付这个张臂扑上来的莽汉。盗贼优雅地一矮身闪过大汉的双手,打个旋子后迅速用飞刀划过赛摩那条肥大裤子的裤带,向旁一踏再挺身站直。他的手下败将跌跌撞撞扑身向前,裤子全都一团乱地缠在脚踝上,露出了双腿和屁股,然后重重跌了个滑稽的狗吃屎。

盗贼收起笑容,瞪向布力说道:“你什么都不会,是不是?出手就是要快、狠、狠。一击得手后立刻闪开。”
布力将鱼切剑挺在胸前,小心翼翼逼近盗贼。“我会的。”

盗贼向女孩眨眨眼,点头道:“女士,您可以趁这个机会离开了。”

不过女孩并没有离开。反而走向她的行李箱,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然后坐下来,对这盗贼做个夸张的手势:“请继续吧。”

“他们不过才两个人,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陌生人很有耐性又和气地坚持道:“请您就现在离开吧。”

可是她依然动也不动。

男人叹口气回头对布力道:“你知道,你也可以离开的。现在走,我保证你毫发无伤。”

布力不能忍受这种嘲弄。他向一个方向佯攻,接着飞快转身往相反的方向冲,满心以为耍飞刀的家伙会往那个方向闪躲,却扑了个空。那男人消失了……

不对,没有消失。陌生男人高高跳起,跃过布力头顶,落下时向后一踢,那个恶棍还来不及搞清楚状况便被踹中肩胛骨,向前扑倒。盗贼在空中改变方向,扑向刚刚爬起来、一手提着裤子的红脸赛摩,飞刀朝他脸上挥去。赛摩的一大丛头发散入黑夜之中,鬼吼一声向后跌倒。黑胡子的陌生男人一个空中打滚,好似表演特技一般优雅落地,然后双腿一弹站直,转身伸出带着手套的手——摊开的掌心上正是那枚从赛摩身上偷来的神奇戒指。

“抢得好!真是利落!”盗贼心不在焉地嘟囔着。“厉害呀,真是厉害。我太惊讶了。”他往下一看,又说道:“嗯……这双靴子一定有魔法加持。地心引力,大自然,还是什么叫不出名字的玩意儿……不管是什么,如果没有魔法加持的话,绝对做不出那种动作。”

布力怒火中烧,高高举起鱼切剑。他认为这家伙一定是个疯子,居然跟自己说话,还称赞自己的身手了得。怪盗贼似乎对自己的动作感到吃惊,好像他完全没料到自己竟有这身功夫似的。

而布力居然害怕这样的一个疯子……

“把戒指还来,然后离开。”布力听到自己这么说。他很惊讶这些话是从自己口中冒出来的。他当然不会让这个陌生人活着离开。他大胆道:“我不会……啊……我并不想招惹盗贼公会,但是如果你继续找碴的话,我就不管那么多了。”

不会错的。以这个家伙的动作技巧来看,他一定是盗贼公会的人。他那身肮脏的打扮不过是一种伪装。

不过,只要杀了这个盗贼跟那个女孩,就不会有活口去跟奎诺斯盗贼公会的人告密了。

陌生人把戒指丢给女孩,说道:“这个礼物送你。”

她接住戒指,检视一番笑道:“我会永远珍惜的。”

布力摇头咆哮:“你休想!”他扑上前去,鱼切剑向前猛刺,决心要把那男人的内脏全部挖出来!盗贼几乎动也不动就闪过了布力这一剑,外加紧接而来的无数剑。布力刺向盗贼的肚子,盗贼就往旁躲闪;布力挥剑直劈,盗贼就轻松向后跳开。总之是怎么砍也砍不到他。

“不要动!可恶!”布力恼羞成怒。

“恕难从命、不过多谢指教。”盗贼说话时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一开始在灯光下显得灰黄的肤色也开始变得苍白,而他的额头跟脖子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反观布力,脸不红气不喘。赛摩此刻也已经又站了起来。他一手抓着裤子,另一手拿着刚从地上捡起权充短棒的大石头。

黑胡子男人看着赛摩,笑容变得更加疯狂。“你应该知道刚刚只要我多用一点力,掉下来的决不会只有你的裤腰带吧?”

赛摩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这口气吸得太用力,让他的胃都纠结了起来。他曾经看过许多人万分凄惨的死状:热腾腾的肠子从肚子里掉出来,摊开散了一地。

“我来宰了他!”布力咬牙切齿地保证,脸上隆起的疤痕在街头下看来格外狰狞。

他们同一时间对那陌生人冲去,分别从两侧扑上包抄。

陌生人火速俯身,挟着飞刀的手指张开撑在石板路上,双臂一用力倒立了起来;他用力缩腿然后向外猛踢,铁制靴尖正中对手的肚皮。这两个家伙肺里的空气都被踹了出来,又咳又吐的,黑夜中还听到几根骨头断掉的声音。

“要是我跳开的话,你们两颗头就会撞到一块了。那可不行哦!”黑胡子盗贼说到。他向前滚翻,顺势坐在地上,然后懒洋洋地看了看两个抱着肚子的小流氓。“虽然两位一点挑战性都没有,不过这也让我松了口气呢。毕竟你们也看得出来,我身体不太舒服呀。”

“你活不了多久啦!”红脸赛摩大声叫嚣。

“光说不练。”陌生人一边站起来一边说,语气变得比之前阴沉许多。“这就是你们跟我的不同。现在,你们要放聪明些投降,还是一定要我打到你们爬不起来为止?”

两个坏蛋又一次向前扑。不过这一次他们的进攻配合得要比之前要好。他们利用路灯作为优势,尽力将那盗贼逼往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仿佛他身后的黑暗便是一堵墙,令他无路可退。赛摩攻击上半身,布力往下半身招呼。两人合力之下终于有一次进击奏效了。

鱼切剑划过男人的肋骨,割穿了他的上衣,使他又惊又痛地咕哝了一声。紧接着,赛摩在他的嘴上种种槌了一拳,直打得他手一抖,连飞刀都掉到地上。

摇摇晃晃的盗贼逃向黑暗中,但夜风送来他的气味,足以让这两个嗅觉敏锐的敌手追踪她。不久后一阵玻璃破碎的声响传来,盗贼打破了一扇窗户,随即消失在路边的一家当铺里。

“他逃了。”赛摩等了一会儿没看到盗贼回来说道:“逃得无影无踪啦。”

布力笑着回过头来看着女孩,这时她正站在行李箱旁,信心满满的神情已然消失,忧虑的目光搜索着黑暗的夜色,双手举在胸前,手指拼命扭着。

“你是应该害怕。”布力说道。“还有,你那个疯朋友说对了一件事:你该把握机会逃跑的。”

布力案子期望听到女人尖叫,可她的表情并为流露出惧意,反而显示出一种强烈的决心。

布力突然发现那女人的双手并不是因为焦虑才在胸前乱晃。她想要使用诡影戒!她拿着戒指一只手指一只手指试戴,想看看哪一只手指够粗戴得住戒指!真是个傻瓜!她居然以为每个人都可以使用魔法戒指?诡影戒可不是每个人的手都戴得上去的——这就是诡影戒的缺点之一。

“拦住她!”赛摩大叫。布力身手矫健,立刻赶在赛摩前面追了过去。他在途中低头捡起了盗贼掉在地上的飞刀,毫不犹豫对这女人射去。其中两把刀,刀柄对刀柄撞个正着。女孩被这一下给吓到,手一松戒指落地,在无魔法加持的情况下逃进阴影里去。对布力来说要追踪她实在太容易了。踏在石板地上的脚步声、头发中散发出的茉莉香、费力逃跑的喘息声,这一切都完全泄露了她的行踪。

布力邪恶地笑着,正要伸手去捡掉在地上的宝物,却被一阵划破夜空的笑声吓得僵在当地。他慢慢转身,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景象:盗贼再次从黑暗里面走了出来。他的手里拿着一把鲁特琴,或者该说是鲁特琴的残骸。这把琴不知被“什么”给砸烂了,盗贼正把一大块一大块的碎木材从琴身上剥下来,露出难看的钢质琴杆。

布力赶紧寻找自己伙伴的踪迹,最后让他发现赛摩抱着肚子躺在当铺外的碎玻璃里。

“我看得出怒火在你体内燃烧。”盗贼一边说一边自破烂的琴身上拆下最后一块碎木。“这样很好。我本来看不出来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尊严、要不要面子。如果什么信念都不在乎,那么我们的一生又有什么价值呢?是不是?”

布力紧紧握住鱼切剑。这是他听到女孩的脚步声变慢,然后停下。他很难相信这个女孩居然又放弃一个逃跑契机。一个疯子在保护一个傻瓜!

“我不记得曾经杀过人,不过我肯定自己下得了手。”盗贼挥舞着他的新武器,走入灯火照耀范围。“我会阻止你们伤害无辜、欺负弱小。趁着还有机会的时候离开,不要逼我杀人。”

布力看见赛摩又一次从地上爬起来,说道:“你是个懦夫。”他以为盗贼已经把他的朋友杀了,结果居然没有。

“如果杀害手无寸铁的无辜之人算是勇者的行为。那么,满头疤的家伙,我很高兴自己是个懦夫。”

布力突然对盗贼展开猛攻。男人不再显得虚弱。他手中的武器一闪,随即卡入鱼切剑的刃齿,然后暴喝一声使劲一挑,鱼切剑脱离布力的掌握飞出去。当啷啷落在石板地上,然后静止不动。

这一下缴了布力的械,却让盗贼胸前门户大开。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痛失爱剑的布力马上随机应变,拿自己疤痕累累的脑袋狠狠去撞盗贼的头。“砰”地一声,这一下撞得布力痛入骨髓,眼前一阵金星,什么都看不见。但他从盗贼发出的痛呼声中知道对方受创远胜于他。布力飞快抬膝前撞,正中盗贼的肚子。他欣喜地听见盗贼重重吐了一口气,感觉到对方向自己怀里倒了下来。

此时布力的视觉恢复了,他立刻伸手想要夺取盗贼手中的钢条。不过对手的动作还是比他快了一部。布力一手抓空,干脆把心一横,张开大口,露出森白的两排利牙,对准盗贼的喉咙使劲咬下!

既然要把我当成野兽,那就当心我咬你……

他还来不及得逞,亚麻色长发一闪,一声娇斥,一个木制行李箱狠狠砸在布力的脸上。吃惊的布力在倒下去之前,瞥见女孩像拎玩具似的拿着那个砸坏的“空”行李箱,然后盗贼手中的钢条便往他脸上招呼下来了。

盗贼继续打了三下,终于把布力打得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

“该做个了结了。”盗贼一面笑道,一面动作温柔地轻轻将女孩推到一旁。“谢谢您,女士。致上我最诚挚的感激。”

“你的确欠我这次。”女孩回嘴,说完两手抱在胸前,退到一旁继续看戏。

赛摩满腔怒火,手里拿着从当铺的窗框上拆下来的横档。盗贼站的地势较低,从他的角度看去赛摩就像是来自北方的巨人,而他手上的横档就是专门碎人头骨的巨棒。

盗贼纵身跳起,一脚踏上赛摩的左大腿,接着使尽全力踢出另一只脚。靴子上的铁尖击中赛摩的下巴,将这巨人的头踢得向后仰去。盗贼向上一翻,原先用作支撑的脚再次结结实实踢中那个正倒下去的蛮汉。盗贼在空中转了一圈后,曲起膝盖轻巧落地。赛摩仰天摔倒,手上的横档匡啷啷滚进了黑暗之中。

“好厉害。”女孩轻轻说道。“你不割断他们的喉咙吗?”

他摇头。

“他们认得你,认得我们两个。这种人喜欢怀恨在心,有仇必报。”

“那些曾在他们手下逃过一劫的人可能比他们更危险、更想报仇。不了,我不是那种人。”

“你确定你不是那种人?”

他迟疑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好像有很多事你都不确定。”

盗贼抓抓头,耸肩道:“我知道自己定感觉。我不是会做你说的那种事的人。至少这一点我非常肯定。”他看了看地上破碎的行李箱以及街口附近到两个旅行袋。“你的东西……”

“空的。都不值钱。”

“那你被他们包围的时候,干嘛不把东西给他们就算了?”

她歪歪头:“那样我就不会遇见你了。”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盗贼警觉道。

“以后多的是实践回答这问题。现在我们应该要先离开这里。”

盗贼同意。他私下找寻掉在地上的飞刀,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得费尽力气才能避免被自己的脚绊倒。

“你这身技巧是在哪里学的?”她问。“跟有名的老师学过?你在哈勒斯服役过吗?这双靴子经过魔法强化吗?”

他微笑,嘴里喃喃说着一些既非承认也非否认的回答,然后捡起最后一把飞刀。他看到诡影戒又回到了女孩手中,对此他并没有什么意见。

“你是从哪里来的?”她轻声问道。

“女士,你要我说实话吗?”他笑道,接着身子一晃,感到脑袋轻飘飘的,身体也逐渐麻痹。“我完全不记得了……”

他失去了意识。在他摔入黑暗中的同时,女孩赶过去张开双臂保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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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smusic 发表于 2007-2-25 22:40:50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盗贼登场·下

暴风雨无情地侵袭克兰岛西岸。冰冷刺骨的大雨中,名叫乌尔丹的博学者圣骑士孤身一人站在黑石嶙峋的海岸上,用一把发光的长矛刺向来自阿比斯摩海最深处的庞然巨兽。

乌尔丹奋力将武器插进海怪流溢着白色泡沫的触手,这条触手光是末端就有乌尔丹修长身材的两倍高,而且使他结实胸膛的三倍厚。噼噼啪啪闪着蓝白魔焰的长矛刺穿了目标,一股爆炸性的力道向外激射,释放出成千片锐不可当的强光,射向那个怪物。

那条触手爆成一阵血雨倾泻而下,而那道神秘的光芒同时在海怪猩红的独眼和漆黑的鼓胀肚皮上割出一条条伤口。一团灰浊的血云从海怪体内激射而出,在狂风吹布下洒满海岸。站在一座敝陋渔村外的猫人纷纷大叫起来,叫声中有恐惧,也有胜利的喜悦。

这些长的像猫的克兰人站在远离战场的安全距离之外——至少乌尔丹是这么希望的。大海怪在乌尔丹攻击下尝到苦头,将三条触手甩到魔法长矛刺不到的距离之外,动作出奇地迅速优雅。

这位博学者圣骑士急于找出海怪的弱点,目光在海怪波浪起伏的肚皮上来回扫视。海怪张开的喉咙里慢慢凝聚着火焰,深红色的光芒隐隐自其尖锐阴森的牙缝中溢出。它的鼻孔缓缓喷出缕缕黑烟,身后的海水同时沸腾起来。它的外形类似乌贼,铠甲般层层叠叠的粗皮厚肉,在铁灰天色的晦暗微光中发亮。它的体形巨大到几乎可以跟艾露丁的大会堂比美。艾露丁是乌尔丹怀念已久的家乡,是一座美丽的城市,但对这个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圣骑士来讲,家乡如今只是回忆中的一个地名罢了。

海怪咆哮反击,巨肺里喷出一股滚烫的气流,汹汹冲向乌尔丹的血肉之躯。乌尔丹手中的魔法盾牌保护他躲过了这波致命攻击,不过这面盾牌的法力几乎已经耗尽。在恶斗种遭殃的还有金紫交杂的祭典披风;这件披风已经碎成一条条,上面沾满了海草与白沫,跟乌尔丹磨损的靴子一起浸泡在浪花里。

身为一名深水骑士,乌尔丹誓言保护靠海维生的人们。漫长的骑士生涯中,他经历无数挑战,但却从来不曾面对过如此凶险的局面……至少不曾独自面对。

长矛尖端那颗发光的魔法石如今还剩下两次魔法攻击的机会。他已经想到了一个万无一失的方法,可以让这两次攻击发挥最大效用,但他也知道这种打法会让自己跟那只怪物同归于尽。他的赎罪之旅即将在这里结束。结束在恐惧的浪涛之下;结束在疑虑的云雾之中。结束在沙里、在海里……结束在燃烧的火焰里。

乌尔丹把长矛往地上一插,装模作样地捂住嘴,然后非常无礼地打了个非常大的哈欠。

“来吧!怪物!”他一本正经地叫道。“再来抓我啊!来把我体内的空气挤干!来把我的头咬下!不然的话,你脑袋里那团可能是脑子的东西可要被我捅出来啦!”

乌尔丹不确定海怪听不听得懂、甚至听不听得到他讲的话。不管怎样,他那轻蔑的态度显然惹火了海怪。海怪在盛怒之中忘了这个圣骑士有一根曾让它痛不欲生的利害棍子,挥舞着一条没受伤的强壮触手朝乌尔丹横扫过来。

突然之间,乌尔丹的眼角瞄见一丝闪光,同时一股出乎意料的热气让他颈背的毛发都卷了起来。他听到靴子重重踏在岸上泥花四溅的声音,雨点咚咚打在某人盔甲上的声音,然后一直带着护手甲的手夺下乌尔丹手中的长矛。

“你这只会自我折磨的家伙,你从来不为关心你的人着想!”来人粗声粗气语带责备道。

乌尔丹转身面对那人。他看见一个身材矮壮的博学者。那男人以投掷标枪的姿势举起长矛,瞄准海怪的咽喉用力射出。这一投的力道和准头都超乎寻常。乌尔丹的目光随着长矛抛出的弧线落在海怪身上。长矛正中目标,狠狠插入海怪的上颚。那条正对乌尔丹袭来的触手在瞬间痛苦地抽动一下,就停在圣骑士头顶上不远的地方。
“你还是躲一下吧,大笨蛋。”新来到男人催促道。

一阵天崩地裂的爆炸使得所有站在沙滩上的人都立足不稳。怪物的碎片好似火山爆发一般散入天空,遮蔽了黑压压的云层。接着那些碎片纷纷落在海面和沙滩上,仿佛一阵怒拳。海怪的触手发狂般击打出垂死的节奏,一直到好几分钟后才慢慢向已经没有头的身体中央卷去,好像在找寻最后的慰籍一样。等到触角全都停止扭动后,一切才终于平静下来。

猫人大声欢呼,朝他们的英雄一拥而上。

“免了。”穿着盔甲的男人说道。“恭维赞赏只会令人昏头。”他向一个穿着华丽长袍的男子招手,那人排众而出,同时口中念念有词,手指还在空中划着奇异的符号。

是传送术。

“不管怎样,千万不要跟那个巫师说话。”新来到英雄说道。“他是按字计费的。”

一道橘色光芒浮现,缓缓将三个人围起,然后他们就消失不见了。

不自然段光芒之中,外界的景象在乌尔丹眼里迅速变化,刺骨寒风为一阵舒适的暖意所取代,灰暗的云层如今变成了清澈的蓝天,填上还挂了颗炽烈的太阳。脚下的沙滩逐渐硬化,最后转变成了石板地。在传送术的光芒消散之后,乌尔丹发现眼前竟是自己的故乡,独一无二的艾露丁。

当他目瞪口呆与属于自己过去的心魔搏斗,那个在不可能的情况下救他一命的朋友则在一旁打理繁琐的旅途杂务:付钱给巫师、把乌尔丹送上等在路旁的马车,然后直接驶入了这座乌尔丹自我放逐许多年、发誓永不再回来的美丽城市。

“厄戴尔……”乌尔丹小声道。

“我们到了。”他的朋友厄戴尔说道。厄戴尔走下马车,踏入了一个大广场,然后回头扶住车门,满心期待地看着乌尔丹。

乌尔丹下了车,放胆看着周围。闻名世界的大图书馆西门外站了一群衣着光鲜的学者,而这些学者此刻正以充满怀疑以及轻视的目光瞪视他们。乌尔丹颤抖着,一把抓住同伴的手臂道:“厄戴尔,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你应该最清楚……”

“你还要羞愧到什么时候?以前的你有勇气面对一切。”

以前乌尔丹不会让任何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就算是他最好的朋友也不行。然而在一个傲慢自大的夜里,一个愚蠢的行为改变了这一切。他不再自豪,只是自怜。当年是厄戴尔引领乌尔丹加入深水骑士的行列,乌尔丹看着厄戴尔的双眼,不禁垂下了肩膀。在乌尔丹失去他所在乎的一切后,是他的骑士职分给了他人生的目标和价值。当上头的判决下来,厄戴尔站在他这边,但乌尔丹自己罪有应得。从那天起,乌尔丹就踏上了自我放逐的旅程,为他所犯下难以弥补的过错永远忏悔下去。

“跟我来。”厄戴尔命令道。“有些事得要让你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乌尔丹知道自己不配踏入这座有着白色大理石高墙和城塔的圣城。他迟疑地将目光转向城墙外面的高山。小时候他们常常爬上雪花盖顶的山峰去玩。他们喜欢站在险峻的悬崖旁,企图力挽狂澜,阻挡生生不息的河水流入瀑布之中。

或许,路人愤怒的目光以及自己的罪恶感统统都是应得的惩罚吧。不错,他们一定是决定了要时时刻刻提醒他所犯下的大错,好让他的自我放逐更加痛苦百倍。这个想法让乌尔丹心理好过了一点,于是他十分认命地跟在昔日老友的身后,走向一座钻蓝色的大理石拱桥。这座拱桥通往普雷萨斯海神殿,也是信奉海神的圣职人员和圣骑士的大本营——深水骑士团。

虽然乌尔丹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活了五十年,但从远处看起来,他似乎只有二十几岁。不过如果站近看着他那痛苦的眼神,或许会以为他比实际年龄还要老上一倍。

他们经过一些守卫,但这些守卫看到乌尔丹时并无任何表示。他们很快就转了个弯,通过一条长长的大理石走廊,乌尔丹湿漉漉的靴子在光滑的地板上打滑了十几次,这使得他更加感到难堪。

乌尔丹突然停下脚步,说道:“你是不是该先带我去洗个澡?我的头发上染满了鲜血和污泥,身体臭得像是一堆肥料。”他看看自己裸露的上半身、肮脏的裤子还有破破烂烂的皮靴。“我不能如此无礼地去见你要我见的人。”
“他们不会把这种情况怪在你头上的。”

自从多年前离开家乡之后,这是乌尔丹第一次坚决不肯让步。“如果是这样,那我就更坚持了。我不会让别人代替我接受惩罚。以前没有,现在也不会。”

厄戴尔一面压抑着不露出笑容,一面点头,带领乌尔丹走下主殿旁的一条以阴暗通道,来到一个摆有澡盆跟新衣服的房间。

考验……那是一个考验,乌尔丹突然明白。厄戴尔的意思是他会为我的行为负责,而我刚才拒绝让他这么做。
对于自己通过这项考验,乌尔丹感到一股莫名振奋。离开艾露丁以来的这些年,他曾踏上过无数趟征途。他拯救过无辜之人,也曾寻回遗失的宝物,并面对各式各样的黑暗势力……然而这些事迹加在一起却都比不上通过刚刚这个简单考验的成就感。

打扮得体之后,乌尔丹被带往一间金黄色的会议厅。厅里有两张大桌,其后分别坐了乌尔丹不曾见过的六个男人及五个女人。他们跟乌尔丹一样有深棕色的皮肤和漆黑的眼眸;这些人的眸中闪烁着点点光芒,像是星光,也像是红绿蓝三种颜色的宝石分别反射出来的月光。

没人数落乌尔丹的罪状,也没人训诫他。只有一个修长手指上戴有两枚权力之戒的银发男人,站起来说了一句话,而这句话撼动了乌尔丹的世界。

“我们有机会找回你弄丢的东西。”

乌尔丹晃了一晃,若非厄戴尔在旁扶持,多半已经摔倒在地。心情稍微平复之后,他低下头,张开双臂,摊开手掌,对厅上众人恳请发言。

“好,你可以发言。”银发男人对他说。

“我并不怀疑您的话,仁慈的阁下。但是这怎么可能呢?”乌尔丹情绪激动,讲话的声音也微微颤抖。“我们花了好多年寻找它。为此而丧命的人不计其数,为此虚耗的魔法能量足以供应整个艾露丁城运作千年之久,但是从来不曾发现任何龙骨法器以及‘克拉肯之觉醒’的踪迹呀。”

银发男人的目光移到了厄戴尔身上,后者点了点头。让乌尔丹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是厄戴尔的责任,这也就是厄戴尔把他带回艾露丁的原因。

“各位要我提供当天晚上的细节吗?”乌尔丹大声道。“你们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无论有多困难,甚至……”

“找回你弄丢的东西。”厄戴尔简单道。“这就是我们要交给你的任务。”

这个新消息的冲击让乌尔丹的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不过这一次他靠着自己的力量稳住身体,不至失态。

厄戴尔神色坚定地看着乌尔丹。

“你用你曾经做过的事评论你自身的价值,却不知道你还能做的事才是你真正的价值所在。”厄戴尔说。“你只想惩罚自己,一了百了。没有问题,将来有一天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不在乎。不过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你必须要先问自己一个问题:你是否只愿意自私地为自己负责?还是你愿意为那些关心你的人着想?那些认识你、了解你,深知你的潜力不止如此的人?我知道你的罪恶感让你不敢诚实面对自己。如果你不愿帮助自己,就当作是帮助我们。去做你应该做的事。”

“可是……要是我失败了?”

“除非永不尝试,不然你不可能真正失败。”

乌尔丹转身面对在场的深水骑士,试图在他们严峻的神情中找寻答案。他看出他们今天不是来评判他的。他们根本不认识他。他们来这里,是因为他们相信厄戴尔。如果乌尔丹向心魔屈服而将这份重责大任拱手让人,被视为无能的人将是厄戴尔。

乌尔丹抬起头,挺起胸,说道:“我们要从哪里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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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魔龙之梦·上

独行盗醒了过来,眼前是一片疯狂景象。

良久之后,魔龙终于在他面前降临。尽管战甲残破,宝剑碎裂,盗贼仍然从地上爬起,面对敌人。一个人类,一条魔龙;一场战争将这座曾经繁华的城市变成废墟,而他们两个就是这场战争里最后的生存者。成千上万的尸体及建筑物在他们身边冒烟、噼啪燃烧、轰然倒塌。人类及非人类生物的尸骨歪歪斜斜指向天空,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有;或许一切就将这样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盗贼丢掉手中断剑,嘴角硬生生挤出一丝微笑,眼睁睁看着魔龙向他走来。终于,盗贼开始感觉到满身伤痕带来的痛楚。他头痛欲裂,肌肉酸痛,脑中一阵灼烧感几乎让他眼盲。尽管身上每根神经都以剧痛来阻止他前进,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对着强敌那张血盆大口走去。

魔龙以其金光烁烁的猩红魔眼看着盗贼丢在地上的断剑,接着又将目光移至盗贼身上。它很好奇为什么这个人要把或许能救他一命的武器丢开?虽然他手中有没有剑对魔龙来说都没有差别。

“那不是我爱用的武器。”盗贼解释道。

魔龙笑了。它口中发出的恶臭让盗贼几乎窒息。他必须付着身边一根断柱才能勉强站稳。

魔龙展开巨大的翅膀,发出一阵好似皮革撕裂,又像是骨头粉碎的声响,映衬着身后燃烧的天空。千万年来的杀戮丝毫没有减损魔龙的力量。这条龙是恐惧的化身。地平线与它一比也变得渺小,它能噬下太阳,它能吞下天空。它是一条古老的魔龙,在时间出现之前就已经存在;在理性出现之前,它就已经存在了。

“我拥有许多能力。”伟大的魔龙说道。“其中一项能力让我能够看穿所有事物背后隐藏的意义。你想不想知道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什么?”

盗贼笑道:“如果你喜欢讲废话,那就请讲吧。我可不要让人说我没礼貌。”

“我看到了一个想要逃离一切的男人。是好是坏你都想逃避;就算还不知道是好是坏的事情你也逃避。你可曾问过自己为什么要这样?”

“你为什么认为我在逃避?”

“因为你面对世界上最神秘的事情却不想去追求答案。”魔龙笑道。“我倒想知道你内心里最渴望的是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你没的选择。”

一阵红光突然包围了盗贼,许多张似曾相识却又模糊不清的面孔,仿佛遗忘已久的梦境,在他眼前浮现。他看见曾经爱过的女人;他看见顽固的父亲,和一个下巴有疤的年轻人,开玩笑地不肯承认是他弟弟;以及很多很多其他人……

“你的家人和朋友。你将会回到他们身边。你会看见他们就像在你梦里那样活生生站在你面前,但他们的音容笑貌再也不会像你每次梦醒后那样瞬间消逝,无从追想。你有你的归属之处,就在某个地方,虽然你不知道在哪里。很好,像这样的愿望是有可能成真的。”

这句话让盗贼心中燃起一线希望。

“可惜我现在就要杀了你,所以没机会成真了。我就是灭世魔龙!报上你的名字,好让我更认识你……待会儿我剔掉你的骨头品尝你时,也可以顺便怀念怀念你这个人。”

“我的名字?”他哈哈大笑地问。“我还以为你会告诉我呢!”

魔龙的幽默感消失了。它易怒的本性在怒吼声中表露无疑:“去死吧!无耻的盗贼!”

魔龙大嘴一张,喷出了一团好像太阳一般猛烈的火球。

盗贼?死亡正从天而降,他却异常地平静。没错,我应该是个盗贼。

埋没在烈焰焚烧之中,他没有感觉丝毫痛楚……

独行盗又一次惊醒,眼前是一片疯狂景象,不过这一次是一种全然不同的疯狂。他的头还在痛,但是比之前好多了。他一移动身体就感觉全身无处不痛,不过让他心烦意乱的并不是这一点。

他还活着?这怎么可能?

他刚刚看到的景象不是梦,绝对不是梦。任何一个小孩子都能分辨梦跟记忆的不同。他曾经见过那条龙!那团火球确实曾把他烧成一具骷髅!

但是……

他猛地从柔软的床褥上坐起来,那个头骨巷里的女孩就站在他身旁。她把手伸向他赤裸冰凉的臂膀,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躺回那张华丽非凡的大床上。这个房间非常宜人:秋天的微风轻拂,大开的窗户前,透明的白色窗帘懒洋洋地飘动,帘旁的流苏轻抚着空气;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温柔地一路洒过房间,细微的尘埃在一束束阳光中舞动,闪闪发亮,像天上摘下来的星子。他对面的墙上挂了一幅画,画里有艘旧渔船在海面上飘荡;右边的柜子上摆满了自诺拉斯各地带回来的纪念品。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种睡法。”床边的女孩说道。早晨的阳光让她那双大大的蓝眼睛看来格外明亮。“想知道你睡了多久吗?三天了。”

他肌肉紧绷:“你找了医生?”

“我觉得最好不要找医生。”她若有深意地说道,接着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往敞开的门外看去,叫道:“莱利!”

他跟着看向门外,以为会看到女人的哥哥还是朋友之类的人走进来。

不过没有人。

她转过脸来对着她说道:“你身上带着一封信,收信人的名字是莱利,我还以为那是你的名字。”
他动了。她在刺探他。她想看看他会不会对莱利这个名字有反应。既然他看了门外而不是看她,那就表示他不是信上所写的莱利。

她仍然在笑:“你生气吗?”

“不会。”他真心道。“你很聪明。”

“那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他张开嘴要讲话,满心以为会有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但是没有名字从他嘴里跑出来。这倒奇怪……

“我的名字?”他眨眨眼道。“当然是莱利。”

她叹气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老老实实告诉我。”

“我敢说要是我老老实实跟你说了,你反而会变得失望呢。如果每件事都有人仔仔细细为你解释清楚,那还有什么神秘感?人生又有什么乐趣?”

她没有跟他争辩,不过看起来有点困扰。他问她怎么了。

“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她说道。“从你睡觉时对梦境的反应来看——假设那些反应真能代表什么的话——三天来你做的梦都很平和。但是最后哪一个,就是把你惊醒的那个梦却很不一样。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呢?”

他点头:“绝对是个噩梦。”

“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这样做梦的。你好像在梦境里跟人决一死战一样。你惊醒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要攻击我了呢。”
“我不会伤害你的。”

“蜥蜴人有一些关于梦神的传说。梦神掌管着普通的梦也掌管噩梦。传说提到睡眠中的世界,那个我们看不到的世界,有时候可以比真实的世界还要真实。你刚刚那个样子让我怀疑你是否能够分清自己属于哪一个世界。是这个真实世界,还是另外一个梦的世界。”

他心想,蜥蜴人是一个类似蜥蜴的种族,他们的历史和诺拉斯的龙族密切相关,渊源极深。龙跟梦……

“好听的故事谁不爱听呢?”他说道。他不想多谈他刚才在梦中经历的天启异象,于是花了点时间观察那个女孩。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令他心醉。一缕秀发披垂在脸前,闪烁着清晨的阳光。她穿着一身森林绿的连衣裙,适度的剪裁隐隐显出她轻盈的体态。她很年轻,但五官立体分明,而且非常漂亮。他终于知道,这是个女人而不是为畏缩缩、担惊受怕的小女孩。

“你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到那种地方去?”他转移话题问道。刚刚那个梦,一定是梦,让他十分不安。他一点都不愿再去想那个恐怖的景象。他的记忆跟思绪都太乱了,他不要这个时候还去想那些严肃的事情。还有,为什么他叫不出自己的名字?他的头一定受过设么严重的撞击,他想。只要有时间,事情一定会慢慢明朗起来的。她伸手握着女人的手,问道:“你在找什么?”

“找你。”她直截了当道。“或是想你这样的人。”

“好吧。那么请问你是怎么做到的?你不可能独自背着那口木箱跟两个袋子走到头骨巷去吧?”

“事实上,我就是这样做的。在我还没准备好让那些流氓盯上之前,我用意见布满地衣的大斗篷掩饰行踪那个箱子可以折叠成一本书的大小。我把一个带子绑在背上假装驼背,另一个绑在肚子上,看起来就很肥胖笨拙啦。”

“你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要让大家都看到你,”莱利既佩服又好笑地说道。他突然停了一下,因为他发现连自己在心理都用信上看到的那个名字称呼自己。看来他真的叫做莱利了?至少目前就这样吧。“但只看一眼就马上把你抛在脑后了。”

“是呀。”她开心地说道。

“你怎么把我弄到这里来的?”

她耸耸肩:“我比外表看起来强壮。”

这个部分莱利就不信了。他的身材太高大了。像她这么迷人的女人绝不可能单凭自己的力量把他抬回来的。

当然,她也可能是深藏不露,那就另当别论了。

虽然他满想知道她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危险做这种事,不过自身的困境更让他忧心,有如芒刺在背。他一面思索着,一面漫不经意地从身边的毛毯上扯下几条毛线,顺手就打了几个很奇怪又复杂的结。这似乎是一个紧张时的习惯动作。女人注视着他的手,然后又看往别处。

“啊……那封信,”莱利说道。“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本来就是你的信嘛。”她站起身来走向一个小柜,取来一张破破烂烂的羊皮纸,纸上的字迹龙飞凤舞,颇有诗意。

不过信里的内容就跟诗意一点关系都扯不上了。

莱利:

   你这个贼、流氓、无赖、凶手!我可以想象你满脑子都是疑问。非常好!希望你心中的疑虑就像一群狂犬追着你直到地狱门口,不论你是睡是醒,无时无刻啃蚀着你的心灵,直到你发狂,直到你为了逃避这种悲惨的处境而割断自己定喉咙!我不会为你提供建议,更不会出手帮你。你只要知道我随时随地都在监视你。有时候我会在远方看你,有时候又会近到你以为我俩分享同一副躯壳,但你错了。你永远看不到我,除非我愿意,但那是不可能的……除非,是你的死期到了,盗贼的死期。没错,到那时我可能就会来找你,然后亲手给你最后的致命一击!

低头吧,哭泣吧,害怕吧!

我就是德拉可尼斯

莱利把信翻到背面,想看看有没有写什么真正重要的讯息,比方记载某种美味煎饼的宝藏图或是库那克麦酒蛋糕食谱之类的。信背面没有那种东西,不过却有一个不同的笔迹,草草写了一个日期、时间、以及地点。看来是一场会面的细节,只是没有提到与会者是谁。

滑鳗鱼酒馆。黎明。长剑庆典之夜。

“你说我睡了多久了?”他若无其事问道。

“长剑节的庆典将在今晚举行。”她微笑着回答。

他其实不知道这封信或者信后提到的约会跟自己有没有关系。不过如果他对自己的过去存有一点点的好奇,这似乎就是唯一的线索了。

他随手将那封信揉起,丢到一旁角落。直觉告诉他不要让那个女人察觉这个发现对他来说又多震撼,也不该让她看出自己想去赴约的决心。毕竟他总得知道自己是谁。“真是够了。”

“有人如此唾弃你给自己取的名字,你都不会觉得怪怪的吗?”

他笑道:“这位德拉可尼斯的确十分唾弃我的名字。不过每个人一生中总是会碰上一两个唾弃自己的人呀。再说,为什么说是我给自己取的名字?我说我叫莱利就是叫莱利呀。”

“是呀。几分钟前你才开始叫自己莱利的,你还真不愧是个盗贼呢,好莱利。”

盗贼……没错,听起来就像是他的生活方式。无忧无虑、充满刺激跟乐趣……至少他想象中的盗贼生活应该是如此。不错,它对于盗贼该如何讲话、如何处理事情颇具概念,在想起自己究竟是什么人之前,暂时当个盗贼似乎也不错。

然而,在他内心深处,他像一头伤痕累累的困兽一样,感到精疲力竭。

“我有个问题。”女人说道。“你饿不饿?你昏睡的这几天,我设法给你灌了一点汤,除此之外你什么都没吃。我可不想把我的遭遇告诉一个饿到发疯的家伙。”

是的,她的遭遇……很显然她对他有所要求。毕竟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不会无缘无故为他做这么多事。尽管他的好奇心很强烈,不过既然已经提到吃了,他的饥饿感变得更加强烈。“我想你应该没有库纳克麦酒蛋糕吧?”

“没听过这种东西。”

“洞穴巨人香料火腿?”

“我猜这种香料是洞穴巨人的独家配方,而且制作香料的过程里没有任何巨人受伤吧?”

“这我就不确定了。这么说来也是没有啰?”

“没错。”

他皱起了眉头,自己也莫名其妙为何会想吃这些奇怪的东西。“那就来一坛维里斯蜂蜜酒吧?”

她摇头。

“要不要来些甜面包、几片精心料理的狮胸肉,搭配一瓶来自城外山丘的陈年红酒?”

“吃狮肉不是违法的吗?”

他笑了。“还说我是盗贼,你自己也挺无赖的呀。”

她又一次站起身来走过房间,背对着他从一个小柜子的抽屉里拿出几件衣服:朴实的帆布上衣,深色的紧身长裤及背心。

“这些是我哥哥的衣服。”她说道。“他离家冒险去了。我父亲说什么冒险都只是各个不愿接手家族生意的籍口,还说他根本不是去冒险,只是一天到晚狂欢作乐。不过我不这么认为。我跟几个旅人聊过,他们不但见过我哥哥,而且还受过他的恩惠。可惜父亲只相信他愿意相信的事情,或许这样子也让他比较好过一点吧。”

“很多人都是这样。谢谢你拿哥哥的衣服给我穿,不过我穿自己的衣服会比较自在。”

“当然。我花了许多功夫洗你的衣服,还帮你缝补破洞,可是不要期望太高了。你好像穿着那套衣服参加过一场又一场战役似的,搞不好还经历过一场大战,衣服上到处都是煤烟和灰尘,有些地方还被烧溶了……”

梦中魔龙的炽热火焰又回来了。莱利颤抖了一下。不过实际上不但没有火焰,他还突然感觉到窗外传来一阵寒意。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在被单之下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连身睡衣。“女士,你占了我很大的便宜呀。”

“事实上,我占了你好几个便宜呢。你指的是哪一个?”

“你的名字?”

“布兰薇。”

他笑着指着她道:“跟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用的名字一样呢!”

她边笑边摇头道:“别说笑了。”然后迟疑了一下,表情转为严肃道:“我们家族面临了极大的危机。虽然我父亲不想让我知道,但是我还是知道了。既然知道,我就决不能袖手旁观。我一定要帮忙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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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魔龙之梦·下

莱利好奇地问:“我能帮你什么?”

她转过身去,低下头把手伸到胸前。等她再转过身来,衣领旁的纽带已经解开了。敞开的前襟露出一大片酥胸,她还微微倾身,使乳沟更加显眼。她走向他,在床前俯身好让他看得更清楚,然后伸手去抚弄他的头发。

那双手抖得好似受惊吓的小动物一样。

“我……我会让你不虚此行的。我一定会。”她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语气也很惶恐。那感觉就像是有人教过她要如何勾引男人,但是她又从来不曾真的勾引过一样。“毕竟……你是个好人……”

他温柔地握其她的手,然后轻轻把她推离床缘,微笑着安慰她:“我喜欢你本来的样子。”

她松了一口气,然后很快转身把上一扣好。“先帮你弄点吃的,再来谈谈我希望你做的事情。你的衣服就在床边的椅子上。”离开房间前,她迟疑了一下,然后走到敞开的窗边。“我哥哥以前都是从这个房间溜出去的,他会爬出这扇窗户,沿着窗檐走到另一边的水管,然后滑到楼下。我父母从来不知道这回事,不过他很喜欢跟我炫耀。”

她又走回来,打开莱利身旁的一个抽屉,拿出一个装满金币的袋子。“我不想让你认为我有事情瞒着你。这袋金币是要交给一名危险人物的。我相信你会帮我看好它。”

“布兰薇在测试我。”莱利心想。“首先她要知道我的品德是否高尚。她要看看我会不会占一个像她那样甜美纯真的女孩便宜——不管她是不是真的那么纯真。而现在她要测试的是我的诚信。她想知道她回来的时候,我跟这袋金币是不是还在这里等着她。她已经告诉我该如何逃离这个房间了。又或许她要瞧瞧我的眼光是否放得够远,看我是那种捞到点小甜头就跑掉的人,还是有足够的耐心等待大赚一笔的家伙。”

“接下来她要测试什么呢?勇气跟毅力?这小姑娘可远比外表看来要厉害得多了呀。”

布兰薇再度回头看向他:“你令我着迷,这点我无法否认。等待你醒来的这三天里,我一直看着你。我的心里有好多疑问。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有什么样的希望跟梦想?这些年来你和哪些人交手过?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头骨巷?为什么要出手救我?像你这样的人会有什么样的未来?而那些关心你的人又将会看见什么呢?”

他点头。她一下子问了好多问题,而这些都是莱利自己也很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可以拥有未来吗?

布兰薇张开双手,恳切道:“请你至少能够简单、真诚地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梦里的魔龙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我只知道我不想要什么。”莱利坦率地承认。

“是什么?”她问。“你不要什么?”

他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布兰薇耸耸肩:“你就是不信任我。”

“我根本不认识你。”

“这是可以改变的。”她说道,然后一阵风似地走过去捡起那张揉成一团的信。“这封信可不好流落出去。”说着把信递给莱利。

他叹口气,了解到自己很难在这个女人面前隐瞒什么事情。

“床边的小桌上有纸笔跟墨水。”她说道。“我猜你会想要知道那封信背面的笔迹是不是你自己的?”

莱利知道布兰薇已经猜到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别担心,我们心里都有小秘密。”她说道。“我不会泄露你的秘密的。”

她说完转身向外走去,没过多久房间里就剩下莱利一个人。他比对自己的笔迹后,发现信背面的讯息的确是他写的,这使得去赴这个约会变成当务之急。

莱利慢慢下床。当他站起身的时候,头就又开始痛起来,不过至少现在他不会晕眩了。虽说很久没吃东西,然而他的精力还算充沛。他很快地穿好衣服,然后看向打开的那扇窗。就着阳光,他凝视着自己的手。前臂上长满茂密的黑色手毛。嗯……这表示他有一头黑发。他的手掌强而有力,不过手指上长满了茧,而其他的地方有小小淡淡的疤痕。他相信自己不是做苦力的,难道他是个音乐家吗?

门旁边有一面直立的大镜子。他深深注视着镜子,端详自己的长相。镜中那张回望他的面孔又一头蓬松的黑色乱发、唇边和下巴上都留着浓密的胡须,但这张脸非常陌生。他的脸比想象中要方正;他的五官分明,线条古典,既有力又优美,却令他有些茫然和失望;这张脸让他想到雕像那种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容。幸好,他的鼻子显然曾经折断过不止一次,而这让他看起来有点个人特色。他的双眼对他的脸来说似乎有点大得不成比例。一开始,莱利觉得这双眼睛赋予他一种率真又讶异、热情又惊诧的神情,不过莱利很快就发现只有在他努力撑大双眼的时候才会散发出这些特色。不然厚重的眼皮盖下来会让他看起来有点愚蠢。他的眼睛是很深的黑色,里头闪烁着几点夜空蓝和琥珀黄,不过后者可能只是窗外阳光的反射。

你是谁?他对面前这个不熟悉的身影问道。然而镜中的陌生人没有提供答案。

他摇摇脑袋。老天呀,他笑着想。我还真自恋呢。

他的头发黑密卷曲,看来十分豪迈。他的牙齿不算很白,不过很坚固,他考虑是不是应该培养个无聊的小习惯——比如说咬手指甲,不然还有一招更好的——咬他那丰厚的嘴唇,好让他的脸孔看来不要那么显眼,并增加些沧桑味。他注意到自己身上到处都是疤痕,每一道对他而言都是些难解的谜团。

够了够了!再看下去我要崩溃啦!

他认为现在这种情况下,沉迷于自己长相是很自然的。不过这就像是打开情人送的礼物一样,一开始很兴奋,开完就会感到失落。就算那礼物符合或是超乎原本的期望,但是解开谜底的快感已过,所剩下的也不过就是一件属于自己的新玩意儿罢了,而且还得想个办法处理这东西。

于是他把注意力转移到那套缀满补丁的衣服跟装备上。他那些手感绝佳的飞刀此刻摆在床边的桌上。他把刀拿起来,接着发现他的皮带上有一些小凹槽,大小刚好用来放置这些飞刀。他把玩着飞刀,发现自己身体记得的东西比脑袋要多。他可以很快把飞刀从皮带上拔起,然后再十分准确地迅速插回去。他感觉得出来,自己射飞刀的速度跟准头,绝对足以跟拔刀的技术比美。

不过……这些都是杀人用的工具,不是吗?

一个他不认得但又感觉十分熟悉的声音在他脑中浮现:除了杀人,飞刀还有两项重要的用途。首先,飞刀可以对敌人造成伤害。只要看准位置、用对力道,就可以在不取人性命的情况下瘫痪敌人。其次,飞刀可以用来分散注意力。你可以牺牲一把刀在一个方向制造声响,当地人前去查探时,你就可以往另外一个方向逃逸。记住,注定失败的人并不是因为他没有选择,而是因为他不懂得利用想象力去制造选择。

这个声音听起来像陈旧的羊皮纸一样粗糙,但是既睿智又亲切,还带着些幽默感。是呀,当然了,他这一身高超的技巧绝不是与生俱来的。一定有人曾经指导过他。事实上,他的老师八成不只一位。

如果他所展现的能力够独特的话,或许可以从中看出端倪,进而找出曾经教导过他的老师。从这些老师的口中,他说不定就能追查出自己的身份了。

他来到开着的那扇窗前,把窗帘拉到一边,凝望着三层楼底下那条繁忙热闹的街。他从窗帘边缘的流苏上拉出一条条线头,开始打出各式各样奇特的绳结。这些绳结能不能提供一些过去的线索呢?这些复杂的绳就打法对他来说十分陌生,但他就是能够轻易熟练地打出来。

窗户下方有些晾着的衣服迎风飘动,街上商贾旅人熙来攘往。小贩拉着马儿拖的货车走在卵石铺的马路上。偶尔有老鼠勇敢地跑到行人脚边,吓得男男女女到处乱跳。不过很快就轮到这些啮齿动物惊慌逃命,吱吱尖叫,因为无聊的小孩开始追逐它们,想把它们踩在脚底下。

一小群传着斗篷遮住面貌的身影出现在街角,身旁跟着几只老虎以及较小的动物,引来旁观众人不太友善的目光和耳语。随着一下嘶嘶响声,其中一个神秘人放下斗篷的头罩,露出长得像猫一般的脸孔。他们是猫人。之前一个指着他们窃窃私语的旅人一看到那张咆哮着的野蛮面孔,吓得丢了行李就跑。猫人笑了笑,头也不回地继续赶路。

一个满头银发的矮人跟一名高得超乎寻常、瘦得像根竹竿似的秃头男子一起走来。高个子沿路咒骂,帮他矮小的朋友拖了三大袋行李过街。那些袋子里装了什么宝藏吗?还是什么战利品?或者纯粹只是他们两个的私人物品?啊,一定是的。他们那两张臭脸就像是因为交不出房租而被赶上街头的家伙。

莱利看着看着,慢慢发现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天赋。他研究街上的群众,在他受过严格训练的目光下,他能从一个女人走路的姿势看出很多小细节。隔壁男人拿帽子的方式同样透露出这类讯息。莱利观察着附近的居民,一个接着一个,不管是人类还是其他种族。而他们也一个接着一个被莱利瞧出弱点。他知道这些人把值钱的物品藏在身上哪个地方,而且肯定自己有能力接近这些人中随便哪一个,割断他系钱囊的带子而不被发觉,或是设法分散他的注意力,来掩护更大胆更过分的举动。

虽然身上显然没钱,不过莱利一点也不相对底下这些居民下手。这些目标实在太过简单了。没有挑战性的猎物能有什么乐趣可言?或许他可以教这些人如何保护自己的财物……这听起来像是个好点子。不过他要如何才能在不把这些人吓跑的情况下提供听这种服务呢?这似乎颇具挑战性,但却不是他目前所关心的事。

如果他是个贼的话,他都对什么人下手?别的贼吗?

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不管他记不记得,他总是有着过去。而当他想不起一个月前,甚至一个礼拜前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事、对象又是谁,想要计划未来就变成一个大难题了。

“亲爱的奎诺斯……”他轻声道。“你是欢迎像我这种人来访呢,还是想把我们赶出去?”

莱利怀疑自己受伤失去记忆之前到底是奎诺斯的居民,抑或只是一个过客?

走廊传来脚步声,不过莱利没有回头。他抛开手中的绳结,低声道:“过来吧,我给你看一些有趣的东西。”

轻快的脚步声让莱利感到放松。布兰薇会不会喜欢这种小把戏呢?说不定布兰薇本身对这种事也很在行,毕竟那天晚上她显示出的本能反应令他印象深刻。

窗外的微风扑面而来,使莱利闻不到布兰薇秀发中所散发出来的花香,也闻不到她为他准备的食物气味。尽管肚子很饿,促使他转身的却是心中突然燃起的一股好奇。这一转身,他发现自己正面对一张代表死亡的面孔,下一秒钟,一条干枯的骷髅手臂对这莱利的肩膀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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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smusic 发表于 2007-2-25 22:42:20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血剑盟来袭·上

莱利在不死怪物的指尖即将插入自己咽喉前及时跳开。一阵尖锐的口哨声响起,那具骷髅当即站在原地不动。

“我说过多少次了?要等我下令才准杀人嘛。”一个无精打采的声音说道。“坏骷髅!不乖!”

一名穿著黑袍的高个子男人斜靠在门边,愉快的笑容在他面团似的脸上拉出一道皱摺。他的上身穿著一具镶满宝石的胸甲,上头的缟玛瑙、黑曜石、墨玉石,隐隐约约射出一种神秘的光线。莱利觉得自己大概有三十岁,顶多上下加减个五岁,而这个男人约莫比他年长个二十多岁。他那头油腻腻、灰中带白的头发,证明他至少已活过半个世纪了。他的两眼细长,间距过大。他的肌肉松弛,不过不算肥胖;惨白的皮肤上布满了皱纹及伤疤,还有许多像是疾病造成的痣和斑点。他的额头和脸颊上隐隐有著一些神秘符号飞舞而过,继而消失,随即又以下同顺序排列出现。他的护手甲擦得十分闪亮,上面还镶了好几颗较小的力量之石。

这个男人让莱利想起一只又大又黑的白嘴鸦。他那件大大的黑袍威风凛凛,看起来就像一双恐怖的黑翅膀。他看起来就像是那种人:大多时候总是慵慵懒懒的。却能瞬间一鼓作气把敌人劈成两半……如果有必要的话;不然,他宁可站在一旁发号施令,就像他刚才命令他那个骷髅奴隶一般。

“你真的应该原谅老艾可斯。”白嘴鸦说。“他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这么无礼了。不对,他以前可是比现在还要坏,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自制。我是跟你说真的喔。”

莱利退到衣橱旁边,身体微曲,随时准备跳开。他一方面要注意身旁的不死怪物,另一方面又得看着门口的怪物主人。不过他倒还有余力让自己看起来轻松自在,因为他已经在不死怪物身上看出五个弱点。如果有需要跟骷髅搏命的话,他就可以利用这些弱点。这只不死怪物就像它主人说的一样,完全静不下来,而它每移动一次,莱利都可以从中看出新的破绽。在他心里老早就已经沿著骷髅肩膀上的缝隙扯下了它的左臂,然后把它第八块脊椎骨以上的脊椎拆散,并且在它的两颗眼洞中间补上一拳,彻底粉碎它的头骨。唯一让莱利担心的是这只怪物行动的速度。如果他攻击的时间没有算准的话,或许身上就会多几个被尖骨头剌穿的窟窿了。

“我想你应该不是布兰薇的父亲吧?”莱利问,企图拖延一点时间好想想除了窗户以外的逃跑路线。

“布兰薇?”男人笑容丝毫不减地问道。“喔,她呀?那个健康活泼,容貌秀丽的富家小姐。”他令人作恶地抖动著身体,淫秽地笑道:“我很不喜欢这样,真的。不过很感激你提醒我。我有两个朋友正在楼下陪她呢。如果你不安安静静跟我走,她可是会被撕成碎片的唷。”

“胡扯。她根本没有危险。”莱利说。他一直观察著那男人。他说谎的时候,呼吸变得不规律,而且目光飘忽不定,在房内好几样物品上溜溜乱转。

这个不速之客笑了。这次的笑声冰冷阴森,听起来就像拿指甲去磨木头一样。他表面上的愉快都只是骗人的花招,其实骨子里只想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你选错职业了。想想看,你这种天赋可以在赌桌上赢得多少财富?我说的对不对呀?对不对呀?你知道我说的对啦。”

“你想怎样?”莱利问。

“跟我走就知道了。”

莱利有把握能够轻易从旁边的床上跳过去制服白嘴鸦,冲出这个房间。不过直觉强烈地警告他千万不要跟那男人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光这白嘴鸦的目光看来就像是有毒的了,若果真如此,那直接与他身体接触还得了?

“谢谢,不用了。我还是喜欢待在这里。”莱利故作轻松地说。“我现在站的地方似乎比较看得到未来。”

“那是你以为呀,我可不这么想。”白嘴鸦稍微迟疑了一下,又说:“如果我说我认识你,而且知道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一定会认为我在骗你吧?”

“你忘了说你是想来帮我的。”

“我没有忘,只不过这样说就太不真诚了。”白嘴鸦叹了口气,慢慢举起戴著宝石护手甲的拳头,拳头周围泛起深红色的魔光。“没有别的办法了,是吗?你就是要来硬的。”

“似乎是如此。”

“如果你是要找寻答案,那我可以提供。我很确定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他耸肩道。“好啦。你总对自己的过去有一点点好奇吧?”

“你是德拉可尼斯吗?”

白嘴鸦扬眉道:“差远了。那听起来像是吟游诗人乱编的名字。我叫培加马理斯,是个能为你解开心中疑问的人。”他语带诱惑地说。

莱利没有动作。白嘴鸦在骗他,想左右他的想法。毫无疑问,这个男人知道莱利的过去,或者说他相信他知道。不过每个好谎言都有三分真话作为后盾。如果他信了白嘴鸦一句话,那最后就会相信他所有的话,到时候莱利可就真的会分不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尽管如此,培加马理斯的话还是激起了莱利的好奇心。如果想要确保自己的安全,而且不想被逼疯的话,有些事情莱利一定得要弄清楚才行。

“好吧,不想知道就算了。我又不在乎。”白嘴鸦对他的骷髅手下比了个手势,准备下达攻击指令,此时白嘴鸦身后传来一声尖叫,布兰薇正站在他后方的走廊上。而令人惊讶的是,布兰薇的叫声听来并不像恐惧的哀嚎,反而更像是战士尖锐的呐喊。白嘴鸦一惊,护手甲上的魔光涣散,赶紧转过身来面对她。“你干什么?这样很没礼貌喔。”

“布兰薇,快逃!”莱利一面大叫,一面伸手去腰带上拔飞刀。不过在他拔出武器之前,布兰薇已经举起手上沉重的银色托盘对著白嘴鸦的脑袋砸下。培加马理斯及时伸手格挡,不过这个动作却给了布兰薇机会,狠狠往他脚踝上踩下去。

培加马理斯嘴里咒骂两句,弯下身子。不过布兰薇也脚步踉舱向后跌去。她全身皮肤紧绷、气息微弱、仿彿已油尽灯枯,一切只因为她碰了培加马理斯一下。

布兰薇一面往莱利的方向点点头,一面喘著气对黑袍老人说:“你不能杀他。”

“事实上,我可以。要杀他并下是什么难事。”白嘴鸦说。“不过那并不是我来的目的。”

“你也不能带走他!”

白嘴鸦眉头一皱,随即挥手放出一道蓝白光相交的魔法能量。布兰薇让这道法术打得向后飞去,重重撞到墙上,金色长发飞了起来,而且居然整个飞离她的头皮!莱利这才看出那是一顶假发,失去假发的布兰薇露出真实面貌:原来她拥有一头红色的短发,而且还长了一对尖耳朵,她竟然是一个半精灵!这倒奇了.因为半精灵的力量应该比人类还小才对。这么说来她可能戴了一些能够增强力量的魔法物品,不然不可能有力气将莱利扛回家。只是她为什么要骗他?

布兰薇很快自黑袍老者的吸魂之触及魔法攻击中恢复过来。她皮肤上的魔法皱纹消失了,娇小的身躯似乎即将爆发坚强的斗志。

“亡灵法师!”她叫道。

白嘴鸦两手一摊,说道:“猜对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你休想对他施展邪恶把戏!”

“‘邪恶把戏’?你不会是认真的吧?我是一名亡灵法师,是一个整天与不死怪物为伍,意图毁灭世界的死灵法师。即使我讲话听起来不像。”他侧头看了看莱利,让莱利不敢轻举妄动。老人脸上那种满不在乎的表情再度浮现。  “业余的就是业余的,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因为他们都太认真啦。你了解我在说什么吗?”

布兰薇很快地看了莱利一眼,叫道:“走!”

那具骷髅出于本能走向两面受敌的主人。莱利趁著这个机会向窗口靠去。

白嘴鸦的护手甲再度开始发光,魔法能量在他身前凝聚,发出滋滋声响。“喔,你不能那样。你休想从我手中逃跑。”

莱利看到布兰薇拿出从头骨巷那两个无赖手里捡来的诡影戒。只要他们两个行动配合准确,幸运的话说不定就能同时逃走。

白嘴鸦突然转身对着布兰薇挥出红光熊熊的拳头。莱利拈起飞刀向前一扑,三把飞刀出手向亡灵法师射去,决意尽全力保护布兰薇不被他碰到。一道白影冲上来护驾。第一把飞刀把骷髅举起来格挡的手掌齐腕斩断;第二把飞刀在骷髅的头骨上劈开一个大洞,激起一片白色骨灰;第三把飞刀从骷髅的肩胛骨上削过去,余势未衰,深深插进门板上。

布兰薇以快得叫人眼花的速度躲过魔法攻击。她一脚踢碎一座衣帽架,捡起断口尖锐、原本是衣帽架主轴的木条,当作标枪用力向死灵法师掷去。白嘴鸦手掌一挥,木条瞬间焦黑碎裂,在碰到他身体之前就已经飘散成灰烬。

莱利回头去看布兰薇,半秒钟前她还在那里的,现在却只看见远远的一片阴影旁有一点点动静。布兰薇已经戴上诡影戒消失了。

白嘴鸦笑道:“非常好!你的朋友了解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我还以为你们这两只爱玩的小猴子都没那么聪明呢。现在,你是想乖乖跟我走呢,还是要见识见识我真正的力量?”

莱利二话不说,对著窗户冲去。

“你自找的!”白嘴鸦叫道。东倒西歪的骷髅跟身泛魔光的亡灵法师同时对这莱利冲去,不过他已经跳出窗外了。

布兰薇口中的哥哥翘家专用路线!沿著窗檐走到排水管然后滑下去——听起来不错。可惜莱利没有算准脚上那双魔法靴的威力,一跳之下当场过头,身体笔直摔向楼下。金色的阳光耀眼逼人,刺得莱连利眼睛都睁不开。他拚命挥舞著双臂去捞一个可以抓紧的地方。幸亏稍早之前他曾经看过窗外的景象,记得什么地方有些什么东西,而现在就是善用这些印象的绝佳时机。

他直摔了一层楼左右才碰到他的目标:挂在一扇窗户跟附近一个小阳台之间的晒衣绳。他抓住绳子紧握不放,然后祈祷绳子两边绑得够紧。晒衣绳向下一沉,但还是撑住了,接著两边的湿衣服就全部滑到他身上来。

上方一扇窗户中爆出一下尖锐无比的惊叫声,同时莱利又听到下方街道上的人群开始叫嚣。他使劲儿把缠在头上那些几乎令他窒息的湿衣服甩开,然后往上看去。他刚刚跳出来的那扇窗内已经看不到有人了,不过在下一层楼的窗口,有个满脸惊慌的女人正盯著他,涨红了脸对著他破口大骂:“把我的床单放下!你这个疯子!”

“众神保佑呀。”莱利一面咕哝一面往下看,要确定自己如果就这样放手的话能不能安全著地。楼下是一家绿色的杂货店,店的前窗外有个小花园,花园四周围著一圈黑色栅栏,栅栏上端装有尖剌。看来如果不想掉下去被戳得满身是洞的话,他就得要花点力气往外荡了。

“好心的太大,要是你可以……”他开口道。

“疯子!白痴!”她回叫,然后对着底下的人叫:“阻止他!他把我结婚用的床单给弄脏啦!他想玷污我新婚之夜的床!”
底下一群热心公益的好市民立刻回应这声叫喊,五花八门、不同种族的群众通通朝莱利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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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smusic 发表于 2007-2-25 22:42:59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血剑盟来袭·下

要不“破坏干净衣物”是一项超乎莱利想像的重罪,要不就是这些群众把那个蠢女人的指控看得太过严重。不过,根据贝尔王修改过的守望相助法规,这些人如果没有尽全力帮忙逮捕莱利,就得为莱利所犯的罪行受罚。总之底下一群热心公益的好市民立刻回应女人的叫喊,于是五花八门、不同种族的群众通通朝莱利围过来。

“以梅特尼•玛尔之名!”一名剑客叫道。

一个矮人族的少女举起斧头:“是谁在叫?”

“在那里!” 一个身穿斗篷的人说。“我们得阻止他!”

我这样还不算被阻止了吗?悬在半空中的莱利自嘲地想著。那个气疯了的女人从窗口消失了一下下,再回来时手里握着一支扫帚。她用帚尾那一端扫向莱利的头。莱利低头躲到湿床单后面,但这举动只是让那女人更加愤怒。她把手中的武器转向,以手把那一端向莱利狠狠劈下去。莱利心想该该是离开这里的时候了,于是他前后荡了几下,放开双手向前跳落。

甩脱又湿又冷的衣服堆之后,莱利发现自己正对着一群想充英雄的人摔去。幸运的是,这些家伙都是赤手空拳,除了壮鼓鼓的肌肉外没别的武器。站在人群正中央的那家伙袒露著宽阔厚实的胸膛,上面还长了厚厚一层卷曲的金色胸毛。

莱利完全凭着本能运动,飞身扑向那个吓呆了的男人。他算准力道,鞋底在战士肥厚的胸膛上一蹬,减缓自己落下的势道,让那个男人接去了大部分的冲力。他感到脚跟微痛,不过还不至于受伤。被他踢到的战士闷哼一声往后倒。这人的同伴还来不及反应,莱利一个空中滚翻,跃过了这一小簇人头上,扑向他们身后无人的街道。他落地后一个打滚,双腿一弹站起身来,然后立刻回头看去,却惊见空中突然冒出一只魔拳。

这个城市里到处都有会用魔法的人!莱利闪过了第一道的魔法攻击,却因此立足不稳,刚好凑上第二波的真正攻击——刷的一鞭。先前完全看不见对手的莱利这才领悟:对方刚才一定用了隐形术。现在他头一次看见对手:一个耀眼的女游侠,飞扬的长发熊熊燃烧著太阳的金光,身上金属光泽的袍子也闪闪发亮,右手握著一条舒展开来的长鞭。

长鞭刷的一声缠上莱利的手臂,一阵强烈刺痛让莱利差点儿昏过去。但他不去理会女游侠咬牙切齿的咒骂和怒火中烧的绿眼,甚至不理会其他追兵愈来愈近的声音。他只是专注地观察女游侠那肌肉紧绷、线条分明的手臂和双肩,然后抽出两把飞刀,趁著女游侠还没用力回鞭把他的手臂扯脱臼之前,用第一把飞刀的刀柄向女游侠的额心掷去,分散了她的注意力,然后再用第二把飞刀作势朝女游侠暴露在外的手腕内侧划下去。女游侠的反应完全不出他所料:为了自保,只奸松手撤鞭。

“你真是个令人血脉贲张的女人啊。”莱利对她说。“你没发现吗?”

“闭上你的狗嘴!”她咆哮道。

“看吧,又来了。你又让我兴奋起来了。”

莱利慢慢越过女游侠,缠著鞭子的手用力一扯,顺势接过了长鞭的握柄并牢牢握住,同时在女游侠身上用力一推,女游侠跌了个仰八叉,刚好撞进一群自充执法先锋赶上来的家伙当中。莱利拔腿又跑,靴子在石板地上踢出响亮的脚步声,似乎与跟在后方人群的叫骂声应合一般。

莱利在接角来个急转弯,却遇上了更多的人。几十个市民众在一栋占地宽广却不高的建筑物附近。这栋建筑上挂著了一面盾形纹章,红砖墙上传来一股难闻的味道,那是新近刚流的血的味道,不会错的。这栋堡垒的窗户上都装了图案复杂的铁窗,上头的黄铜镶板锈迹斑斑,已然黯淡。建筑前有一群穿著银色盔甲和蓝白苏格兰战士裙的魁梧男人,莱利看到他们身后有一块招牌,上面写了五个大字:奎诺斯国库。

一扇沉重的木门打开,几名禁卫军扛著沉重的布袋从里面走出来。袋子里不时传来悦耳至极的叮叮声响,莱利一听就知道里面装的满满都是金币。看来有人刚从国库里提了一大笔钱,或是刚进行了一笔大交易,而且似乎引来了一群对贵重物品有兴趣的家伙。

这一区的街道比较窄,莱利左看右看,发现自己被引进一个无路可逃的陷阱之中。他身后的巷子很快就会涌入追他的群众。而在他面前,国库正门之外有一个六、七十呎长,三十呎宽的四方形大广场。莱利看到广场的另外一边有条小路可走,但是以此刻广场上的人潮来看,他应该不可能挤到那里去。他身旁有一座爬满翠绿藤蔓的花岗岩高墙。莱利抬头一看,发现阳光非常刺眼,照得他双眼疼痛下已。

一旁阴凉的街角站了一个城镇公告员。这个小家伙身穿绿色的上衣跟长裤,扎得非常非常紧。莱利很好奇他怎么没像那些乱穿束腹的女人一样因为透不过气而昏倒。更厉害的是这个黑发矮男人居然还穿了一件棕色马甲,上面绣的花纹看起来像是一只狂乱的大鼓。公告员一定听说了一些可疑的消息,不然他何必把铃铛拿在手上?

一群鸽子在他们的饲主身边聚集。养鸽子的人把鸽子招到自己身边,然后用一块破布把它们通通盖住,似乎是要保护它们的安全。

有一匹高大的种马站在距离国库十几呎外的地方。它的鬃毛是纯白色的,棕色的皮毛看起来柔软差丽。不过它那双黑得发光的眼睛以及鼻孔中喷出来的热气就跟美丽无关了;看得出来尽管这匹种马受过很好的照料及训练,但是它胸中的野性并未全部消失。它身后所架著的马车上放有好几个装满金币的大袋子。

莱利身后的群众终于追上来了。他们一看到莱利就又开始叫嚣。

“抓住他!”

“他是小偷!无赖!”

“采花贼!”

“他杀了皇后!”

这一堆以讹传讹的夸张指控让国库前所有守卫转身拔出了身上的武器。

“刺客。”站得最近的守卫叱道。

“印象中我并不是。”莱利回答。

一组卫士冲向莱利,另一组在国库入口保护著一袋袋黄金,第三批则在马车附近接应。这些守卫都很专业,没几个人把群众对莱利的夸张指控当真,因此除了朝莱利拥上来的这批佩剑守卫外,其他人都守在各自的岗位上,护卫黄金。再说,旁边还有一大群跃跃欲试的本城人和外地客,人数众多:那些脑筋比较清楚的家伙,还在踌躇着要不要上前来向守卫挑衅。

不过这年头脑筋清楚的人越来越少了……

莱利抓住机会,长鞭一抖,动作非常老练,好像生来就会耍鞭一样.卫士顿时哀声大作,向他冲来的守卫全都踉舱后退或跪倒在地,两只手在脸上乱抓。他们的眼中染满鲜血,每个都以为自己被莱利鞭瞎了。事实上,莱利只是在他们的眉毛跟眼睛中间划出一条小伤痕而已。

莱利不是笨蛋。他可不想下半辈子都与执法人员对立,不管他这一辈子有多短都不想,哪怕他不会活很久也是。

离那匹种马十几步远的地方有一个衣衫破烂的人在卖栗子,而他旁边还有一摊卖烧烤的,烧得通红的铁架上正烤着香喷喷的香肠。那匹种马已经盯著烤肉摊看很久了,莱利完全可以感受到这匹马有多么憎恶那股浓浓的肉味。
莱利挥舞鞭子开出一条路,冲向那个衣衫破烂的栗子小贩,抄起几把栗子往炙热的烤架上扔。

“住手,不要脸的小偷!”有那么一瞬间,卖栗子的叫声盖过了广场上所有呐喊。接著第一颗烤热的栗子爆裂开来,为一场栗子烟火秀揭开了序幕。

爆炸声吓坏了那匹马,它又叫又跳,好像发疯了一样。不断劈啪爆裂并激射而出的栗子把那匹马吓得立起来,并把架在身后的马车扯翻在地。群众一面惊呼一面慌张奔逃,闪躲那匹疯马跟它的飞蹄。不过当车上钱袋里的金币洒出来散落满地之后,群众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此时不分男女,每个人都看著彼此,也看著地上的金币……

莱利看见两个追兵一左一右向他包抄过来:心想决不能放过了这个机会。

“抱歉了,朋友。”他轻声对马儿说。“我别无选择。”

他长鞭向外一挥,狠狠在种马腹部抽上一鞭。那马本已失去理智,这一抽之下更是口吐白沫,四脚一绊便对著尖叫的人群倒去。莱利只能祈祷在马附近的人身手够快都能及时逃开,也希望那匹马不要受到太严重的伤害。

就如莱利所预期,那台本已横躺在地上的马车被摔倒的种马一拖,又翻了回来,并撞上三个守卫跟两个市民的脑袋。车身的重量整个往车轮上压,一个车轮禁不住连番撞击,“砰”地一声脱轴弹了出来,正对莱利的方向飞来。之前没掉出来的钱袋这下子可全都敞开了,金币就如同雨点般倾洒而下。莱利藉著魔法靴之助,尽全力向上一跃,足足跳了八呎高。接著他双脚在马车边缘上一点,再在空中虚踢一腿,借势跃过了底下那群满脸困惑的守卫跟旁观者的头顶。

数秒之后莱利著地一滚,爬起身来立刻向之前看准的小巷子狂奔,远离身后那片他一手造成的混乱场面,远离奎诺斯国库和那些追兵。广场上的守卫大声命令所有人不准追贼,因为捡回散落满地的金币远比抓贼重要多了。

莱利自由了!

尽管莱利刻意放轻脚步,不过靴底踏在石板地的声响还是清晰可闻。他累得面红耳赤、呼吸急促,体内的血液几乎沸腾。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里走,他不晓得自己是从哪里来。他是不是在这个城市土生土长的?他知不知道任何可藏身的地点?有没有可能他在下意识中已经在往这些地方前进?

还是说他就像是只没头没脑的老鼠一样,哪里有洞就往哪里钻?

他什么都下知道。而这种不确定的感觉使他恼羞成怒。

离开小巷子之后,他的面前出现一座大池塘。池塘上有一条窄桥,桥旁边有三个捕鼠人正在干活。其中高个子年轻人轻声指导著另两个小学徒如何找寻有利的位置以围捕老鼠。这场面让莱利想起之前脑中听到的那个声音,那个口吻像是老师的声音。

也有可能是个朋友。

他喜欢独来独往吗?他有没有朋友?有没有爱人?那个叫作培加马理斯的家伙为什么要抓他?他又是怎么找到他的?他跟布兰薇在头骨巷巧遇之前并不相识,这一点可以从她的反应看出,也就是说应该没有人会知道布兰薇收留了他。难道布兰薇跟别人提过了吗?培加马理斯是因为这样而辗转得知他的下落吗?

他看著眼前这片宽阔的广场,想著哪里可以找到栖身之所。这附近有他可以避避风头的地方吗?

继续走。他心想。你一定要继续走。

然而他并没有继续走,因为这个地方在他心里产生一股熟悉的感觉。虽然他想下起哪里熟悉。

然后莱利全身肌肉紧绷了起来,瞪向远方一个熟悉的物体。

他在梦中曾经见过的那座高塔……

这里就是在他梦中成为废墟的城市!果真如此的话,那必定只是一场梦,不可能是记忆。奎诺斯或许曾经被夷为平地,后来又重建起来——毕竟诺拉斯境内许多文明重镇都有过浴火重生的记忆——不过重建一座城市要花上几世几代的功夫。莱利的岁数可没有大到足以走过这般毁灭又再重建的漫长岁月。

“注意看我怎么对付这一只。”一旁的捕鼠人用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语气说话。

莱利心生警觉,立刻转身,但是已经太晚了。他听到一声呼哨,同时两条球索往他身上飞来。两端各有一个金属圆球的绳索缠上他的腿,角度和时机都恰到好处,一条缠住他的脚踝,另一条卷住膝盖。绳索在两端小球的带动下绕著莱利旋转数圈,越扯越紧。莱利一时失策想抬腿迈步,两脚一动便立刻栽倒,下巴重重撞在石板地上。

不过他的双手还能动。攻击他的人应该连他的手一起绑住才对。莱利在地上一滚,迅速挥出手中长鞭。捕鼠人突然伸出一只戴著皮手套和黑铁护手甲的手,握拳让鞭梢缠上护手甲,然后用另一只手抓住鞭身用力一扯,夺下莱利的武器,跟之前莱利从女游侠手中夺走长鞭的情况一样。莱利变更策略,伸手去拔飞刀。

“那些东西帮下了你的。”捕鼠人看著莱利腰间的武器,语气温和地道。“我可是个暗骑士。”他脱下身上破烂的长袍,然后丢了几枚金币给身旁的两个小孩。“演得好,小朋友。去别的地方玩吧。”

小孩子跑开。

既然双脚都被绑成这样,莱利也不想浪费飞刀攻击敌人。于是他拿刀去割脚上的绳子。那些绳子都是湿的,莱利越挣扎就绑得越紧。

“暗骑士。”敌人的语气热切。“你记得吗?记得我所受的训练吗?”

莱利可不想被他分心。这个男的很明显是跟白嘴鸦一伙的。他一定知道一点莱利的过去。不过他的目的是要捉拿他,可不是要跟他分享讯息。

“那你记不记得我所属的组织?血剑盟?听我说,死人。跟我打架是没好处的。我保证你绝对不可能赢我。如果你想找的是答案,想找出你存在的目的和方向,那就让我在那群暴民追来之前带你走吧!”

暗骑士的声音听起来出乎意外的轻柔、优美、深沉而又亲切。他有一头剪得很漂亮的棕发;他摇摇头,倒不是为了责备莱利什么,而是要把几绺垂在面前的头发甩到后面去。他嘴上的小胡子修剪得很整齐,雄赳赳气昂昂的面孔英俊得惊人,轮廓完美到好像连阳光照上来会打出多少道阴影都经过仔细的计算。他很年轻,肤色略黑,双眼是纯净得不可思议的蓝色。他那一身精致的盔甲不像白嘴鸦那样围绕著魔法的光芒,不过两者的设计还是有神似之处:这两件盔甲都太过圣丽了。很难想像穿著这种盔甲的人会把毁灭一切当作至高无上的信仰。

“我可以帮你找回过去。”暗骑士信誓旦旦道。他听起来像是一个圣人,一个能够带给灵魂温暖的人;说不定在他心里真的是这样,不过他的处世方式还是比较像一名战士。“事实上,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帮你。”

这时莱利已经把膝盖上的绳子割断,而且只要再过几秒钟就可以解决脚踝上的束缚。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的身后传来一阵从容的脚步声。莱利转身一看,竟然看到白嘴鸦慢慢走了过来,而且这一次培加马理斯不是一个人。他手里拖着一个神情惊骇、哭哭啼啼的年轻女人。女人银蓝色的大眼里流露出乞求的目光,被培加马理斯抓在手里的黑发光洁如丝,而她的肤色被架在她喉间的那把刀一映,益发惨白。那把刀是莱利的,一定是培加马理斯在先前那个房间里捡来的。莱利猜想这个女孩可能是个酒馆的女侍,或许是名母亲,也可能是某个贵族。此刻莱利的目光完全为那女人恐惧的神情所掳获,其他什么事都不在乎了。

“好吧。”莱利沮丧道。“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你跟我们走是因为我要你跟我们走。”白嘴鸦说道。他握著女人长发的手一紧,微笑问道:“小可爱,你叫什么名字呀?”

“米瑟莉丝。”女人颤抖地回答道。

白嘴鸦点头:这样就对了。你不会刚好是当老师的吧?”

她嘴角抽动,小声地说:“不是。”

“没有关系,总之要请你帮我上一堂课啰。那边那个披头散发的家伙你看到了吗?我得教教他如果不照我说的话去做会有什么后果。毕竟像你这种没有价值的东西是随处可得的呀。”

她听了倒抽一口凉气。

“来领奖吧!”白嘴鸦笑着挥手一划,当场割断女孩的喉咙。

米瑟莉丝一口气吸到一半,就停住了。她双眼大张,目光涣散,喉咙中冒出许多血泡。白嘴鸦放手任由那还在抽搐的身子摔在地上,鲜血瞬间染红了石板地。

“不要!”莱利叫著,两手疯狂地试图割断脚上最后一股绳子。

“拉戈,抓住他。”白嘴鸦下令道.

暗骑士冲向莱利。莱利抓起一条已经割断的球索对著敌人掷去,不过对手随手一挥就挡开了。

就在此时,莱利割断了最后的束缚,满腔怒火地翻身站起。他听到身后传来长剑铿铿锵锵的撞击声,还有奎诺斯国库守卫追上来的怒吼,但他一点都不在乎。他心里所想的只是要杀了白嘴鸦!就算在众目睽睽下行凶也无所谓!

若不杀他,誓不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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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smusic 发表于 2007-2-25 22:43:37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黑暗之池·上

莱利向残暴的培加马理斯扑去,不过在碰到之前就被暗骑士拉戈给挡了下来。他们激烈地扭打着,举打脚踢的声音混着一旁池水轻轻拍岸的波声,形成诡异的共鸣。

此时传来阵阵脚步声,越来越近,是那些在追捕莱利的守卫。“计划改变了。等晚一点我们再去奎诺斯监狱抓你。”白嘴鸦说。他将莱利的飞刀往地上一丢,然后念咒施法将死者喷到他身上的血迹隐去。“等一下我该怎么跟那些守卫说呢?喔,是了。我散步的时候碰巧看到一个下流的盗贼割断那女孩的喉咙。他发现女孩身上没钱,一怒之下就把人给杀了。至少我看到的情况是这样……”

“不是!”莱利向旁一闪,企图摆脱暗骑士,却不小心踩到地上的血迹,靴子一滑就扯着暗骑士一同往池塘里摔落。

莱利心中怒吼,他不甘心如此遭人诬陷。他跟暗骑士摔进水里时溅起极大的水花,又臭又冰的池水涌上来包围他们,紧接着一股不自然的强大水流就像一只无情的隐形大手,将他们往池塘深处拖去。

暗骑士双脚打水,刻意把两人拖向更深的地方。他抓着莱利的手臂强而有力,难以挣脱。莱利疯狂地扭动身体,回头望向遥远的池面,那上头有空气、有光。在全身都被黑暗吞没之前,他看到岸上出现了人影。一名……不,是两名手拿十字弓的男人。

莱利缩起身体想要躲开射下来的箭矢。下过水的阻力让那两枝箭很快就失去了动力。

如果白嘴鸦如他所说,把谋杀女孩的罪行推到了莱利头上,那么如今莱利已经无法回头了。

你比我想像中更像小孩。

莱利吃惊地瞪大双眼转头看着拉戈,心中充满恐惧及困惑。刚刚那句话并非他自己的念头,而是被外来的力量强行灌进他的内心!那里应专属于莱利个人的所在。看来这个暗骑士自有一套独门法术!

我最近才认识培加马理斯,也就是你心里称之为白嘴鸦的那个家伙。我喜欢他的人生哲学。他以别人的苦难为乐,并且能在死亡、毁灭、以及腐败之中找到乐趣。暗骑士一面对莱利眨眨眼,一面继续在他心中发表感言。他很懂得如何炒热气氛。

莱利用力挥拳,尽全力想要脱离暗骑士的魔掌。他不想再听到那个细声细气、而且是他根本不应该听到的声音。

此刻他们已经下沉到阳光无法穿透的深度,然而池塘依然深不见底。上面的人并没有跳下水来继续追赶。莱利猜想那两个拿十字弓的家伙大概是皇家守卫。也许他们顾虑到身上的盔甲太重,所以没有跳下水……

也可能他们知道反正莱利一定活不成,因为池塘深处暗藏了某种恐怖的东西?

不要再挣扎了!暗骑士命令道。我有办法令你恢复记忆。我承认这丛一办法有点危险,但是绝对有效。

莱利挣扎得更加用力。

你总不能一辈子都活得像只过街老鼠吧。拉戈劝道。你必须信守诺言,重新找回你立誓追求的目标还有方向呀。

莱利可不记得自己立过什么誓言。或许他过去是一个与这些坏蛋为伍的下流胚子……但暗骑士可能只是在利用心理战术,想迫使他顺从而已。不过他的敌人也没说错,莱利必须要为自己的未来找出方向……

但首先,他得要想办法活下来。然后他要在世界上找一个容身之地——还有,他要那个残忍的杀人凶手付出代价。

暗骑士放手了。不过他放手是为了用戴着黑铁护手甲的拳头,在莱利胸口狠狠捶上一拳。疼痛在莱利体内爆炸,仿彿有好几根火热的长矛——说不定是他的肋骨—— 向后弯突,剌穿他的内脏。他肺中仅存一点的空气也在那一刻全被打了出来.他头昏眼花,全身虚弱,手中紧握的飞刀轻易就让狞笑着的暗骑士给打落。

莱利使尽全力不让水流进空虚的肺里。如果不想想办法的话,他很快就要溺毙于此了。

池水灌入他的双耳,不过他隐约还能听到池壁上传来嚓嚓声响。暗骑士突然全身一震,大惊之下嘴巴里喷出一堆气泡。莱利赶紧回头去看到底是什么让暗骑士吓成这样。他见到墙上开了几十个小洞,洞里有着细小尖锐的东西,隐隐闪耀着暗绿色的诡异光芒。

有机关!

机关这种东西若是出现在大城堡或要塞里的话并不稀奇,但是莱利没想到会在这种水底通道中看到机关。这个大水坑里有什么值得保护的东西?难不成这座大池塘里埋着什么值钱的宝藏?

莱利不知道池壁后面安设了什么机关装置,但一定是机关装置没错,不然岂不是得找来能在水底下呼吸的人,让他们驻守在池壁后方,随时注意是否有闯入者?机关内的武器已经蓄势待发,只等待某种讯号便会激射而出。莱利猜想这些机关是靠弹簧启动,动力足以让那些武器破水前进,就像在空气中放箭一样毫无滞涩。他跟暗骑士摆动着身子,奋力和这些致命洞口拉开五、六步的距离;池壁上的青苔散发着萤光,隐隐约约显示出四周的地形。莱利的胸口突然一阵疼痛,虽然他奋力憋住呼吸,不过还是吸进了一口酸水。他的耳中嗡嗡作响,脑中有什么东西在怒吼、在奔腾、在爆炸。

是暗骑士——莱利领悟到这些声响来自于暗骑士血液中奔窜的狂乱与恐惧;暗骑士混乱的思绪漩涡泄进了他用黑魔法铸造的心灵导管,流向莱利。

他听得到我吗?莱利盘算着。这个魔法连结能不能双向交流?

尽管莱利不喜欢跟人分享他心中的秘密,下过他还是强迫自己去回想梦中魔龙的形象,去感受梦中魔龙的烧灼与可怕力量!

这些景象、还有排山倒海的情绪相知觉进入暗骑士脑中,立刻让他全身颤抖,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地拚命游离莱利,似乎离莱利远一点就可以切断他们的精神联系似的。结果莱利发现还真的是这样。暗骑上游得越远,他脑中乱七八糟的声响就越模糊。就在此时,机关的孔洞中射出十几支尖刀,破水穿波,冲向正在拚命挣扎的暗骑士。
就在尖刀射向莱利的一瞬间,莱利发现自己的游泳技术非常高超。他能够从水流变化中感应到每一支尖刀的路径,然后扭动身子在千钧一发之际逃过一劫。

可怜那个暗骑士既没有这种运气,也没有这种泳技。尖刀轻而易举穿透他的盔甲,插进他的双臂、双腿、还有身体。他的身子在这波猛攻之下溜溜打着转、不住抽动,仿彿有只隐形巨拳在猛捶着他。他身上的伤口血流如注,眉宇之间却不时闪过一种宁静——甚至是极乐——的古怪神情,夹杂着面部肌肉痛苦的抽搐。

莱利躲过一阵又一阵箭雨.然后用身上最后一分力气向下游去,越游越深。传过一个四方形甬道,扭身绕过一个又一个转角、挺身游进一条又一条通道,直到头顶上出现摇曳的金色火光为止。水变浅了,他终于破水而出,同时感到一个冰冰滑滑的东西与他擦身而过。

莱利爬上岸来,贪婪地大口呼吸。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墙上插满火把的大洞里,洞中的空气闻起来有股颇不自然的甜味。他靠在冶冶湿湿的洞壁上休息,身体不住颤抖。接着他发现附近有一个火盆,跳动的火光旁边还摆了一堆熏香用的香料,飘送出来的香气似乎有种平静心灵的作用,莱利的呼吸很快就恢复正常。不过他的肺部还是因为暗骑士那一举而痛得要命。

他将目光移回刚刚上岸的地方,发现漆黑的池水里有东西在骚动.那些长而厚实的身形在水中来回游走,过了一会儿潜入水底,从莱利眼前消失,却化成莱利记忆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原来他刚刚游过了一群鲨鱼。

突然之间,岸边溅起一团水花,莱利踉舱后退,立刻从腰间拔出一把飞刀来应变。暗骑士浮出水面,双眼圆睁,身后拖着一道道长长的血迹。他的前后左右到处都有东西在动,猛然间一只鲨鱼破水而出,血盆大口里的两排利齿在火把照耀下闪闪发光,吓得暗骑士倒抽一大口凉气。他奋力从水中抽出一只手臂,手臂周围爆出一股嘶嘶作响的纯黑色魔法能量。

莱利想逃.但是那道闪动蜿蜒的黑气已经击中他。他摔倒在地,感到又有几波魔光攻击穿透了他的皮肤,然后在他体内左冲右撞找不到出口。他在地上打滚,眼角瞄见暗骑士被离他最近的一条鲨鱼狠狠咬住肩膀,几近疯抂地叫嚣着。拉戈浑身抽搐,被这些饥饿的掠食者往后拖,扯人深深的水底。

一阵水花四溅之后,暗骑士再也没有出现,他唯一留住这个洞里的就只剩刚刚那道魔法。至于那道魔法到底有什么效果?莱利不清楚。现在他的身体状况跟中魔法之前差不多,没有感觉任何异样。

他判断这道魔法大概失效了吧。

莱利摇了摇头。本来他打算把暗骑士抓上来好好审问一番,不过一来这家伙实在太危险,二来现在想抓也没得抓了。

莱利站起身来,观察前方的走道。这条走道往前延伸大约三十呎后就岔成两支。莱利一拐一拐向分岔口走去,不知道在走道尽头等着他的会是什么。不过既然这个地方又有机关又有火把,想来应该有人居住。会抓在这种地方的人多半十分注重隐私,莱利也没有把握他们会不会愿意帮他。

“我需要点盘物!”他尽量焦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请不要担心,我不会白吃你们的。”

莱利小心翼翼向前走,全心留意四周的动静。要是发现污浊的空气突然变得清新了,那就可能是附近有个出口——或是更多的机关。看来坚硬的地板说不定是空心陷阱,两旁的墙壁也有可能会挤过来把他压扁。如果脚上一个不小心扯断了一根丝线,天花板上难保不会伸出一堆匕首或长剑。要是心浮气躁,就会漏眼没瞧见墙上的机关孔隙,里头搞不好埋了会激射而出的木桩。

不过走了半天之后,他什么陷阱也没遇上。莱利的衣服还是湿的,水淋淋的身子打着冶颤。他一边发抖一边想着暗骑士刚刚说的话。拉戈提到他隶属的组织叫作血剑盟,白嘴鸦多半也是打那儿来的。暗骑士似乎有意要把他带进这些潮湿的通道,只是他对那些致命机关并不知情……

他在找的到底是出口、还是通往心中某个避难所的通道?

这底下可能住了很多人……这些人彼此之间说不定也无法和平共处。莱利可不敢放松戒备。他有一种感觉:在这个地方,只要稍不留神,便会送命。

就在这个时候,莱利开始听见奇怪的脚步声。这些步伐听来毫不犹豫,但又十分轻盈,不但从莱利前方曲折复杂的走道传来,就连后面的走道也有。

莱利被包围了。而他连被什么包围都不知道。

他从墙上拔起一根火把,蓄势待发。尽管肚子很饿,身体也很虚弱,但是莱利发誓绝对不会如此轻易就死在这里。

走道中飘来奇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人在唱歌。不对,他听到的应该是一群生物在合唱。音调很高,轻轻柔柔的,但是很悦耳,曲调间似乎流露出一种悲伤的情感,要是莱利听得懂歌词的话说不定会更感动。不管歌声多么好听,他可以肯定在唱歌的绝对不是人。

邻近的地道口慢慢冒出晃动着的黑影。当莱利终于看清楚走向他的是些什么东西,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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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smusic 发表于 2007-2-25 22:44:00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黑暗之池·下

这是个晴朗的下午,在安东尼卡大陆北部一座终年积雪的高山上,有一个面貌英俊、上身赤裸的年轻人,正躺在雪地上睡着好觉。微风轻吹,白雪飘落,在他鼻子上堆了几片雪花。这位接受雪花洗礼的小伙子睡得可熟了,打呼声大得可比一只大熊的怒吼。虽然他沉浸在梦乡里,但他的呼吸道好像哪里塞住了不通,因此发出吵死人的鼾声,使得他身旁一匹银灰毛皮的狼瞪大双眼盯着他瞧。这匹狼是年轻人的知心好友,名字叫作铁爪。

这匹狼考虑过悄悄爬上旁边约百来码高的山头,从上面推几颗大石头下来砸在这个野蛮人的脑袋上,好终结那恼人的鼾声。可惜它不能这样做,谁叫它喜欢这个高高瘦瘦、一头红发,只穿一条苏格兰战裙的莽夫呢。在铁爪眼中,这个刚过完十八岁生日的男孩不仅长得丑,而且人也蠢,完全无可救药。他的手臂又长又粗,圆鼓鼓的肌肉上青筋浮现;胸膛厚实,腹肌的线条块块分明,有够奇怪。跟他同种族的雌性老是成群围在他身边,完全无法抗拒他的鹰勾鼻、厚嘴唇、方下巴,以及那双灵敏的眼睛。

呸!康诺•坦格格拉斯连胸毛、背毛、还有脸毛都还没长出来呢!别人讲什么话他都信!这么天真的家伙活着也是受罪,铁爪要是找个凉快的夜晚把他吃了倒好,只可惜康诺是世界上唯一知道该怎么帮铁爪搔痒的人,再也没有其他人可以搔到铁爪耳朵后面的痒处了。就冲着这一点,铁抓愿意忍受康诺的愚蠢……就当是领养了一头小狼吧。尽管有这种觉悟,铁爪还是受不了康诺的恐怖鼾声。它考虑着是不是该用肚皮压在这个人类的脸上闷死他。不过铁爪看到康诺鼻头上的雪花越堆越高,心里感到一点点安慰,或许根本不必它亲自出手。

很实际的想法。狼的思考模式总是这么实际。

白雪继续飘落,这个熟睡的野蛮人无意识地伸手一把抹掉了脸上堆成小山的雪花,浮现满意的笑容,然后继续打呼。铁爪大怒,狠狠瞪着康诺的脖子。它觉得那条脖子好像在恳求自己去咬断它一样。是恳求喔。铁爪可以忽视康诺打嗝,甚至不管他放屁,但是这种打呼声实在已经逼得它快要发疯……

一声刺耳尖叫的回音从白茫茫大地的另一边传来。康诺猛然惊醒,铁爪也忘了把这个人类宠物当成下午点心的念头。

“什么声音?”康诺一边甩开红发上的积雪一边喝间。面对铁爪责备的目光,康诺感到一阵羞愧。现在应该是用心聆听的时刻,他却急着发问。要是他学下会老师们传下来的教诲,那他要如何在自然的法庭中担任仲裁者的角色?他又怎么可能成为代表公平与正义的神圣使者呢?

他们又听到一声尖叫,这一次还隐隐夹杂了狂乱的马蹄声。叫声并非人类所发,当第三声尖叫传来,他们还听到鞭子无情抽打的声音。

康诺向来成天挂着一副充满好奇心的温和笑容——他天生就这样——但现在那副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无比的神情。他翻身而起,抓住身旁的大银锤,朝尖叫声狂奔而去。铁爪纵身追上,跟在康诺身后跑着。他们两个的靴跟及掌爪在地上溅起一团团飞扬的碎石和雪花。

他们在高大的积雪松林间,沿着一条陡峭的下坡小径奔跑,很快就看到了连结南方要塞哈勒斯与北方许多部落的那条弯路。此刻正有一人一马远远自北方骑来,马上的乘客满口脏话,伴随着鞭声和马儿痛苦的嘶嚎,越来越近。康诺藏身在一堆积雪后面,从高处下望。随着马蹄声越来越大,马上乘客的长相也越来越清楚。那是一名又矮又瘦的黑发男子,长得小头锐面。他的行李没有绑紧,在那匹黄马身侧撞来撞去。马儿圆睁的眼中充满了恐惧与痛楚,嘴中的嚼口几乎震断了牙齿,流得满嘴鲜血,简直要呛到窒息。不过最令人不忍目睹的还是那条不断抽在它身上的鞭子。康诺看着那鞭子像条眼镜蛇一样举起又落下、落下再举起,在马儿身上留下一条一条血肉模糊的鞭痕。

“我看不下去了。”康诺说完,不顾铁爪的警告,纵身对着路中间跳下。他伸出强壮的手臂一把抓住一根伸展到路面上方的粗树枝,轻轻落在上面蹲着,等待那个外地人骑过。他闻到一股浓厚的松木气息。那根树枝嘎嘎晃动,还抖落了几片树皮,不过终究撑住了他的体重。道路两旁的树好像在站卫兵,伸展的枝哑在路的上方交错纵横,好似搭起了一座老旧的棚子,一束束金色阳光穿越枝叶间隙洒落。那匹马载着疯狂骑师急奔而来,以这个速度来看,绝对不可能突然停下,就算那个男的看到康诺,以为有恶贼拦路,也来不及勒马止步。

对你而言,我绝对是比贼更可怕的家伙。

马上乘客嘴里的脏话没有片刻间断,显然没有发现任何异状。康诺嘴唇发出一声低沉的长嚎,野狼的精神淹没了他的理智。身为一名巫医,康诺有能力与动物的精神融为一体;他可以感受到动物的情感。

眼看马儿越奔越近,康诺施展了巫医的本能,毫不畏惧地将那匹马所承受的痛苦栘转到自己身上。鞭痕不再烙在马儿身上,而是出现在他的皮肤上。

他晓得这条鞭子抽下来的感觉。

他恨这条鞭子。

他要让那可恨的家伙付出代价!

“跑快点!你这肮脏的……”

康诺一直忍到最后一秒钟才出手。他在马儿冲过底下的那一瞬间伸手一捞,抓住男人的衣领用力向后扯,把他拉离马鞍!倒不是因为怕他撞碎脚踝,而是怕那匹马受惊伤了自己。康诺等马儿继续跑远之后才把那个气喘吁吁、头昏脑胀的小个子往地上一掼。紧接着野蛮人从树上跳下,铁爪也在此时从高处冲下来。一人一狼就这么围在那人身旁。

“等、等等!你干什么?”那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必须赶去哈勒斯!”

“你必须学着放慢脚步。”康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野兽低吼。“要懂得享受人生……趁你还活着的时候。”

“你不懂!”那人叫道。他的目光栘向康诺手中的大银锤还有旁边那只绕着他们打转的狼。“我……我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我要带去奎诺斯卖的武器都在马背上。求求你!”

“我是来帮‘雷电之心’讨公道的。”康诺说着,一面举起武器在另一只手掌上拍了几拍作势威吓。

男人一脸茫然。

“你的马。”康诺说。“你连它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我必须赶去哈勒斯!”

康诺眯起眼睛瞪着那小矮子:“为了赚钱,你就算出卖自己的灵魂也不在乎?”

男人双手抱头:“拜托!哈勒斯!我一定要赶去!”

康诺摇头道:“让我打醒你!你也来尝尝被鞭打的滋味吧!”

男人吓得把头缩到鞭子底下。到了这个时候他都没想到其实自己手上握了一样武器。

“看我伸张正义!”康诺说着向前跨出一步。男人立刻后退,无助地把鞭子举在身前。

铁爪突然在康诺身后叫了一声示警。

一道蓝白色的魔光闪过康诺眼角,接着一只穿着护甲的手在他天灵盖上捶了一拳,又把他送回了梦乡——至少他在里面待了几分钟。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看着他微笑。他一只手放在铁爪耳朵后方轻轻搔着,正是铁爪最爱让人摸的地方。这个男人看装扮像是一名博学者圣骑士。康诺小时候曾经见过像这样的人。

“你很鲁莽,对不对?”骑士说。这个问题听起来很不礼貌。康诺常常听那些六锤圣殿、正义法庭里的老师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

红发野蛮人往旁边一滚,两眼盯着道路的南方看。他的猎物早就已经跑不见了。

“我把马叫回来,让他骑走了。”骑士说。

“你说什么?”康诺大叫坐起。接着他立刻后悔,因为他的头痛得好像快要裂开一样。本来他很确信自己所作所为都是对的,不过现在他有一种下祥的预感:事情的真相可能跟他想的不一样。

“我想那个商人不会继续打马了。”骑士跟他保证。 “他收到一封飞鹰传书。信上说他妻子临盆在即,但诸事不顺,她很可能熬不过去。他只是想要尽快赶回妻子身边。他根本没办法思考。他那样打马都是因为心里害怕,怕再也见不到心爱的人。只要能在妻子去世之前再见最后一面,就算要他牺牲马儿也在所不惜。”

康诺心头大震,咚地一声跌倒在地。铁爪冲到他身边。

“我感受得到那条鞭子。”康诺羞愧地说。 “他不对。他做错了。不管什么理由他都不该那样。”

“对或错。黑与白。你的世界分得这么清楚?一点灰色地带都没有?”

康诺伸手抚摸身上的鞭痕,转头看向远方。

“没关系,这种事可以慢慢学。陪我走回你的村子吧。你的天赋令人印象深刻。我很想知道你跟动物之间的这种紧密连结是如何建立起来的。”

康诺想了一想。这个男人显然是跟康诺的老师们谈过之后才来找康诺的。康诺的好奇心被挑起了。他决定要跟博学者走。

康诺跟那个男人在雪地里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对这个英俊的年轻巫医来说,寒冷就像女人的拥抱一样舒服,强风好比诸神的气息一样给他温暖。聊了一会之后,他渐渐开始信任这个陌生人。而之前那些意见不合、道德挣扎之类的事情也渐渐抛到了脑后。

这名自称乌尔丹的男人曾在世界各地冒险,足迹踏遍诺拉斯,而康诺却从来没有离开过常寒冻原。他一直都很想要去见识见识奎诺斯、自由港、艾露丁以及很多很多其他地方……

康诺的村子叫做弗亚分诺,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小村庄。就跟其他安东尼卡的北方部落一样,康诺的族人都很自豪。虽然村里那十几间破烂小屋实在称不上“舒适”、“雅观”,但是为了面子,他们还是会很骄傲地向外人介绍弗亚分诺是一个“很有特色”的村子。

“如果你执意要去哈勒斯观光,那随便你……”康诺的父亲常常跟旅客们说。

“哈勒斯有酒馆、有公会,还有许多花俏的商店,去见识见识倒也下错。但是我跟你保证不用多久你就会开始怀念起我们弗亚分诺了。你会想听只有我们的铁匠才会唱的钢铁之歌;你会想学只有我们部落才有教的战争之舞。我告诉你,就连我们的女人都比人家强。我们的小姐只要一个吻就胜过你在哈勒斯跟那些牙齿都掉光的老巫婆瞎搞十几个晚上……不错,朋友,选择在你。要是你执意要去哈勒斯当傻瓜,我们是绝对不会阻止你的呀。”

有些疲倦的旅客会因为这段话而来这个小村子休息两次,不过大部分的人都不理他们。康诺宁愿他们直接路过弗亚分诺。通往哈勒斯的这条路上常常会有愤怒的格诺怪,跟人一样大、性情残暴的蜘蛛,生吃活人的冰小鬼等怪物出没。只要旅客执意直接赶路,那康诺就有机会可以跟踪他们,然后在他们遇上麻烦的时候出手解救。这种事其实还满常发生的。

乌尔丹在村民之中掀起一阵骚动。骚包的克莉希拉本来暗示康诺晚上要一起去月光下漫步,如今却一直盯着乌尔丹深具异国风情的隽朗面容。康诺的晚餐一直放在他家的壁炉旁边没动,因为康诺的父母不让他进门。他们要跟这个新来的陌生人好好谈一谈。

康诺自个儿坐着,铁爪就在它身旁不远的地方。铁爪所坐的那块大灰石,在想像力丰富、爱做白日梦的康诺眼中,就像是一根插在地上的大铁锤。康诺很用心地偷听乌尔丹跟他父母之间的谈话,但是什么都听不到。

没过多久,乌尔丹从那栋矮小的石屋里走出来,独自走向康诺。康诺的父母站在门边看着他们。他母亲眼里泛着泪光,而他父亲搂着母亲,神情骄傲地看着康诺微笑。

“只有很少数巫医拥有你这种天赋。”乌尔丹解释道。“代替动物受苦;了解它们的感受:与他们融合为一;甚至实际转化成他们的形体……你的能力对我们会有用处的。”

“我们?”

“我会跟你解释清楚。不过现在我要你给我一个简单的答案。康诺,你敢不敢参与一场伟大的冒险?”

年轻野蛮人露出兴奋的表情。“我们有机会叫坏蛋付出代价、把恶人除掉吗?还有……我们会离开常寒冻原,到那些个奇异的港口去吗?”

“或许会吧……要是没遇到那种事,我也会觉得奇怪呢。怎么样?你怎么说?”

   康诺咧嘴大笑,两眼亮得跟太阳一样:“什么时候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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