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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者无心系列 海外篇·卷三 破石录 [复制链接]

光之洗礼

马可波罗 发表于 2011-3-26 20:29:47 |显示全部楼层
一、海船尸变

  夕阳渐渐沉了下去,在海面上映出一道金色光带。一艘商船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行驶,斜晖将白帆映得金光灿烂。

  这是个宁静的黄昏。在圣十字号的船长舱里,勃尔登·杨刚吃完最后一口牛排。这时,门外响起了一个压低了的声音:“勃尔登先生。”

  那是汤姆的声音。勃尔登擦了下嘴,道:“进来。”门开了,汤姆站在门口,摘下了帽子道:“勃尔登先生。”

  汤姆和勃尔登原籍都是苏格兰人,汤姆祖上世代是勃尔登庄园的佃户,几同家奴,也没姓氏。勃尔登对他也极为信任。“什么事?”

  “捞上来一个死人。”汤姆揉着手中的帽子,有些局促不安地说道,“勃尔登先生,您去看看吧。”

  勃尔登怔了怔,心头升起一股怒意:“汤姆,你疯了么?这时候让我看死人。死人还不快些扔掉!”这条道是商道,因此海盗也有不少。勃

尔登知道此间海盗劫掠船只后往往会将俘虏绑好了蒙住眼,用刀剑逼着他们跳海,再把船只凿沉,以求杀人灭口。如果碰到活着的遇难者,他

自然会去救助,但既然人都死了,终不能让自己还赔一口棺材钱,何况尸身若是腐烂,连带水手都会得病。

  汤姆应了声,上前两步低声道:“勃尔登先生,是这样的,这死人手上还戴着戒指,我看他身上也鼓鼓的,似乎有东西。”

  勃尔登眼中一亮,马上明白了汤姆的用意,道:“是么?”如果是被海盗逼下海去的,自然身上不会有值钱东西了。他道:“在哪儿?”

  “就在船尾甲板上。”汤姆见勃尔登有了兴趣,也来了兴头,低声道,“现在甲板上没人,我怕人多眼杂,所以捞上来时就用帆布罩住了。”

  勃尔登一下站了起来,道:“我们走。”

  汤姆见勃尔登答应了,脸上露出喜色,道:“请跟我来。”

  水手们都去吃饭了,圣十字号还有两个搭乘的客人,多半也在舱里吃饭,船尾的甲板上一个人都没有。天色将暗,风已大了许多,海浪声

一阵响过一阵。勃尔登到了船尾,船舷边有一块对折起来的帆布,下面凸出一个人形,他小声道:“就是这个?”“是。”汤姆走过去,拉开了一

角帆布,“勃尔登先生,您看。”

  帆布下盖着的是一具中年男人的尸体,穿着一件十分华美的锦袍,脸色苍白。帆布拉开了一小半,露出那人的头和一条左臂。勃尔登眼尖

,已见那尸首的左手上赫然戴着个戒指,上面镶着的红宝石在余晖中熠熠生辉。他吃了一惊,连气都快透不过来了,抢上前要将下戒指,却先

试了试那人的脉博。

  没有脉博。他松了口气,道:“什么时候捞起来的?”

  汤姆道:“就是方才是从西边漂过来的。”他看了看这死尸,儿乎是敬畏地道,“他的衣服真漂亮,是个王子吧?”

  勃尔登看着死尸,低低道:“这是个波斯人,衣服是最上等的丝绸,可惜浸坏了。王子又算什么,我们船上不也有个王子搭乘么?汤姆,

让木匠给他做口棺材,等遇到个礁岛就把他埋了。纵然他是异教徒,也是一条性命。”虽然打一口棺材要费不少木材,但这戒指就足够买几百口

棺材了。

  汤姆诌笑道:“勃尔登先生,您真是慈悲心肠。我帮您把这戒指将下来吧?”

  勃尔登点了点头。戒指本来就很紧,尸身泡胀后就更难除下。勃尔登虽然不是没做过这等事,但这等脏活儿有人代劳总是好的。汤姆见他

点头,忙不迭抓起那尸首的手,只一下便把戒指持了下来。他把那枚戒指取下来托到勃尔登跟前。

  勃尔登一把抓过放到眼前,映着夕阳看了看。却见这颗红宝石通透无比,半点儿杂质都没有,放在眼前一看,便觉整个世界都染得通红。

他又惊又喜,知道这是颗价值连城的宝物,脸上却不动声色,道:“汤姆,你再看看他身上还有什么。”

  汤姆拉开了尸首锦袍的领口,失色叫道:“这里……这里还有一颗!”

  那尸首脖子上还挂着一颗红宝石。戒指上的那颗已是难得的宝贝了,脖子上那颗竟然有小指肚一般大,红得更是纯正。勃尔登只觉脑袋“

嗡”了一下,心道:天啊,这些异教徒是从哪里搞来那么多宝石?便是老爱德华皇冠上的都比不上。

  他再顾不得肮脏,弯下腰小心地从尸首上取下项链,托在掌中打量着。那颗红宝石映得他的手掌一片血红,直如捧了一摊鲜血。他看得入

迷,汤姆却又低低叫了声:“咦,他还有一袋子金币!”说着从那尸身前心的衣袋里掏出一个小口袋,里面有十几枚金币。勃尔登此时已欣喜若

狂,道:“再掏掏,还有别的么?”

  汤姆伸手摸了两下,道:“好像没有了。”勃尔登摇了摇头,道:“这里不好查看,还是搬到杂物舱去吧。”杂物舱就在船尾,搬到里面就可

以细细翻检了。勃尔登此时哪里还有什么嫌晦气的念头,恨不得把这尸首扒光了慢慢看。他和汤姆两人将这尸体连着帆布一块儿抬进杂物舱,

一放到地上,勃尔登就一把拉开帆布,解开了尸首上的锦袍慢慢查看。他希望那死尸遍体都是珠宝,因此查得极细,连袋角衣缝都不放过,但

是却只搜出零星几个金币。

  勃尔登失望地把帆布盖上了死尸,低声道,“汤姆,你没藏起什么吧?”

  一杨姆吃了一惊,道:“勃尔登先生,我不敢如此无礼。”

  勃尔登没再说什么。的确,汤姆不会骗自己,何况汤姆要打偏手的话,完全可以不告诉自己,所以根本没有理由怀疑汤姆。再说,这戒指

和项链已经是一媲横财了,人终究不能贪得无厌。他掂了掂那包金币,扔给汤姆道:“汤姆,这金币你拿去吧,回去也好讨个老婆过日子了。”

  汤姆接过了金币,惊喜万分,道:“谢谢勃尔登先生。”在他心目中,自己等同于勃尔登家豢养的猎犬,捞到这死尸,唯一的想法就是让主

人快些知道。现在主人居然把这一袋金币都给了自己,当真让他喜不自禁。

  此时那死尸身上已被搜刮一空,勃匀登心中却又有些迟疑,低声道:“汤姆,这人到底是怎么死的?”汤姆道:“他身上也没伤痕,定然是淹

死的。”

  勃尔登摇了摇头,道:“如果是淹死的,定会喝一肚子水。但这异教徒小腹扁平,显然是死后才被投人海里。”汤姆看了看,道:“要不,是

中了毒后摔下海的吧?”他拿了一袋金币,急着回去收好,这波斯人到底是怎么死的,他才没心思多管。他们走出杂物舱,甲板上正好有几个水

手吃完饭后又到甲板上来。勃尔登叫住他们,说杂货舱里有具捞起来的死尸,让他们叫木匠打一口棺材。

  勃尔登回到自己舱中,门好门,又洗了洗手。此时天也已经黑了,他点亮了桌上的蜡烛,心中突然有点儿不安。他见过不少上等宝石,但

从来没有哪一块有这两块好,这波斯人究竟是什么原因死的?也许,这是诅咒?想到这儿,勃尔登不由打了个寒战,从怀里掏出了宝石看了看

。血红的宝石,美得夺人心魄,戒指起码能值两千诺贝尔(英国古金币名),项链更不用说了。这样的宝物,就算是诅咒恐怕也是值得的。

  这时门忽然被重重敲了一下。勃尔登吓了一跳,险些把手中的戒指和项链掉在地上。他连忙塞进怀里,怒冲冲地拉开门,喝道:“什么事

?”

  门外挤了几个水手,正是方才见到的那几个。只是他们脸全都煞白,结结巴巴地道:“船……船长,是魔鬼!魔鬼!”

  这没头没脑的话让勃尔登更是恼怒,他喝道:“胡扯!到底是什么事?”

  有个水手要胆大一些,壮了壮胆道:“船长,您捞上来的那异教徒……是个魔鬼!他把哈金斯咬死了!”哈金斯是方才勃尔登让他去量了尺

寸叫木匠做棺材的那个水手。勃尔登吃了一惊,道:“哈金斯死了?”

  那水手咽了口唾沫,扭头看了看船尾,道:“是那死尸干的!方才哈金斯查尺寸,看到死人嘴里有颗金牙,他不该起了贪心想去拔下来,

结果刚一拔,那死人突然坐起来,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勃尔登只觉背后一阵凉。他在死尸身上找了半天,就是没想到去看看死人的牙齿。如果看到了金牙,也许被咬的就是自己吧!可是这事实

在太过匪夷所思。他道:“上帝在上,你们不要胡说八道。”“是真的!”几个水手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脸上仍然挂着恐惧,“船长,那异教徒真

的是个魔鬼!”

  勃尔登走到墙边,摘下了挂着的长剑,又从案头拿起一本由芳门修道院的修道士手抄的袖珍本《圣经》,道:“走,去看看。”那几个水手

已吓得魂飞魄散,见船长居然还要去,有一个带着哭腔道:“船长,我不敢。”

  “废物!”勃尔登嘴上虽然在骂,心里却一样有些害怕。他扭头看了看,见汤姆和另外几个水手走过来,他挥了下手,道:“带上武器,我们

走。”

  海上盗匪横行,水手早有与人恶斗一场的准备。其他水手听得年板上有人大呼小叫,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只道是海盗来袭,不少人已经带

着武器出来。一上甲板,却见风平浪静,见到船长招呼自己,连忙过来。勃尔登见人来得多了,胆气更壮,道:“去杂物舱看看。”

  勃尔心头稍定。一行人走到杂物舱,舱门虚掩着,勃尔登在外丽大声道:“哈金斯,你在里面么?”

  门依然虚掩。此时没人说话,静得能听到海涛之声,隐隐还听得舱里似乎有人在抽泣。勃尔登心头发毛,却不敢进去,扭头看了看。那些

水手不约而同全都退后一步,只有汤姆握着把刀走上一步道:“勃尔登先生,我去看看。”

  勃尔登点点头,道:“小心。”

  汤姆壮了壮胆,伸手一拉门,叫道:“哈金斯,你在里面么?”

  往里一看,只见哈金斯直直地躺在地上,有个人正伏在他颈处,正是捞上来的那波斯人。听得汤姆的声音,那波斯人一抬头,黑暗中那张

脸白得直如石头。汤姆没想到那尸体真的活了,只觉头发全都竖了起来,叫道:“上帝啊!”情急之下,将门猛地关上,扭头叫道,“勃尔登先生

!”

  那个魔鬼要出来!勃尔登也已看到这情景。勃尔登只觉心头猛地一跳,也顾不得一切,抢步上前,帮着汤姆顶住门,喝道:“快过来!”那

些靠得近的水手也看到了里面的情景,心知那魔鬼若是冲出来,满船大小必然全要丢了性命,登时顾不得害怕,纷纷上前帮着顶住门。幸好圣

十字号十分坚固,舱门甚厚,虽然里面的冲撞之力大得惊人,但木板仍是牢不可破。

  勃尔登只觉耳边如同敲响了一面巨鼓般“咚咚”地响个不住,心头一片茫然,忖道:真是撒旦!撒旦!上帝啊,不要离弃我!

  门被撞得越来越响,便如里面有一辆攻城车在猛撞一般。汤姆被顶在最里面,只觉每一下撞击他的五脏六腑都跟着一阵震颤。他颤抖地道

:“勃尔登先生,是不是……是不是我们……”

  勃尔登眉头一竖,喝道:“胡扯!木匠,把木匠叫来,钉死这门!”

  汤姆却苦着脸道:“勃尔登先生,工具全放在里面。”

  勃尔登的心登时沉了下去。这杂物舱本就是堆放杂物的地方,木匠的工具也都在里面,甚至还有几把斧头!勃尔登心一寒,猛拖向后退去

。也就是这时,“嚓”的一声,门板上忽地冒出一段斧刃。那些水手被惊得大叫一声,登时四下散开。有几个胆大的仍手握刀剑站在勃尔登四周

。里面那人已经找到了斧头,顶是顶不住了,那么只有仗着人多势众,和那人拼了!

  汤姆也已退后了几步。他的脊背仍然有些麻,心道:不会是因为我们拿了这波斯人的宝石,他复活了来报仇吧?正在忐忑不安,听得一声

巨响,却是舱门已被劈碎。

  一见门碎了,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杂物舱的门口站着那个波斯人,他的脸苍白得毫无血色,眼神呆滞,一手握着一柄大斧,身上原本

华美的锦袍,此时却已破损得抹布一般。

  一个持刀的水手见到这情景,顿时吓得叫道:“魔鬼!”勃尔登喝道:“什么魔鬼,拿下他!”他一把抽出佩剑向前一挥。那持刀的水手不敢

上前,被勃尔登一喝,便将手中的短刀掷了出去。他手劲不小,短刀飞得亦准,正刺中那人前心。一众水手见这人一刀便刺死了那魔鬼,不由

得齐声喝彩。谁知声音未落,却见那人左手一把拉住刀柄重重拔出,眉头也没皱一下。

  真的是魔鬼啊。勃尔登的脸也变得煞白。这人杀不死,现在圣十字号又在海中,离岸还远着,该怎么办?他见那波斯人拔出刀来,抬起头

扫视了周围一眼。勃尔登嘴唇哆嗦了一下,强打精神将《圣经》举了起来,喝道:“魔鬼,以主之名……”话还没说完,那人已抢上前来,挥起

斧头砍向他的脑门。勃尔登眼看就要死于斧下,却听得耳边响起了一声炸响。随着这一声响,那波斯人一个趟超,手中的斧头“砰”的一声掉在

地上。

  勃尔登死里逃生,心道:是谁救了我?却听得有个少女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

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这是拉丁语的主祷文。勃尔登扭头看去,却见身后是一男一女两个少年。

  正是那两位搭乘的客人。其中一个是名叫莎琳娜的意大利少女,穿着一件带风帽的斗篷,握着一支还在冒烟的火铣。她身边的是名叫无心

的中国少年,他紧握长剑,作势护在少女身前。

  少女的主祷文才念了几句,那波斯人却似乎害怕这念诵声,掉在地上的斧头也不拿了,忽地转身向船尾冲去。此时那怪人已逃,那些刚才

正要逃走的水手又来了劲头,一个个奋勇当先,十来个人将通道挤得水泄不通。莎琳娜已摸出了另一支马达发火铣,却被人群挡住了,急将那

火铣往无心手中一塞,道:“无心,快拦住他!”

  无心见莎琳娜打中了那个怪人,却不见有血流出。心道:原来莎姑娘说的吸血鬼与行尸差不多啊。虽然莎琳娜说自己的法术和长剑对吸血

鬼伤害不大,假如那吸血鬼要伤害莎琳娜,那没办法,拼死也要挡住,那人要逃,他却没什么劲头。只是莎琳娜有命,他也不敢不从,现在挤

不过去,索性在身前一个水手肩头一搭,轻轻一纵,人已如一只大鸟般直扑向那人。

  无心的轻功甚是了得,那些欧罗巴来的水手没见过这等功夫,只觉有人从头顶一跃而过,一时间都愣住了。只这一愣的工夫,无心已跳到

了人群之前,喝道:“吠!兀那歹人,给我站住!”这一句喊出,才记起自己是在离故土万里之遥的海面上,眼前这人听不懂。他手一翻,火铣

已对准了那人背影,“砰”一声,一颗银丸疾射而出。他虽然没有练过火铣,但此时相隔极近,也没有打不中的道理,那人中了银丸,立时倒地



  一击倒那怪人,所有人都是一阵欢呼。莎琳娜见无心将那吸血鬼击倒,心中一宽。船上挤了十多个水手,这吸血鬼逃走的话只怕还会有人

丧命。她快步走到波斯人近前,无心正待表两句功,莎琳娜却没工夫理他,取出一包加了蒜头粉的盐沿着那尸首周围撒了一圈,这才俯下身去

仔细看了看。无心见她小心翼翼,脸色仍是极为凝重,在一边道:“莎姑娘,你小心哪,这人死透了么?”

  莎琳娜摇了摇头。

  这时勃尔登和一众水手已围了上来,他心道:原来这位莎琳娜小姐还是位魔法师,那中国王子只怕是她的跟班,幸亏没得罪她。上船时,

无心吹牛说自己是蛋尤子孙,勃尔登也不知蛋尤是何许人也,听莎琳娜解释那是中国古代的一个皇帝,那么这位无心先生自是个王子了。此时

欧洲城国林立,王子满地跑,小小一个苏格兰就有不少王子,所以王子的身份在勃尔登眼里并不算什么,倒是神秘莫测的魔法师,值得尊敬。

  莎琳娜站起身,道:“勃尔登船长,请你给我一根链子。”

  勃尔登对莎琳娜已是敬畏之极,道:“好,好。”转身让身后的水手拿一根铁链过来。莎琳娜将这链子结了个圈,从那尸首腋下穿过,将另

一头递给无心,道:“无心,你把这一头挂到横桅上去。”

  无心跳上横桅,将链子一拖,那尸首一下被吊在了海上。横桅也不算高,但无心这样轻松地一跃而上,让船上水手全都大吃一惊。莎琳娜

低声念诵了几句,尸首忽地如浇上了油一般熊熊燃烧。火势一起,却又在火中挣扎起来。此时天色漆黑一片,海风大起,风助火势,横桅上吊

着那一团火球,火球中还有个张牙舞爪的人形,更显诡异,那些水手看得又惊又怕。

  火烧得很旺,勃尔登见这刀枪不人的怪物终于被莎琳娜烧成一团焦炭,心中暗叫侥幸。他收好了剑,上前道:“莎琳娜小姐,多谢你相救

。”

  莎琳娜道:“船长,这人是哪里来的?”她登船也有几天了,船上一共只有十来个水手,搭船的只有她和无心,从没见过这样一个波斯人。

方才他们在舱中吃饭,莎琳娜突然发现带着的圣光又有感应,怀疑有吸血鬼到了船上。此时这圣十字号正在海中,也根本没碰到过什么人,说

有吸血鬼突然上船实在让人难以置信,但看到了才知这确实是个吸血鬼。

  勃尔登迟疑了一下,道:“这人原本漂在海上,我们只道他还活着,这才捞他上来的。”莎琳娜皱了皱眉头道:“海上?”

  勃尔登道:“是啊。莎琳娜小姐,这个异教徒的魔鬼好生厉害,还好你的魔法比他更厉害。”莎琳娜道:“他是个吸血鬼。”她看了看周围,

忽然低声道,“船长,船上有人被他咬过么?”

  勃尔登道:“对了,哈金斯。汤姆,你去看看哈金斯怎么样了。”

  汤姆答应一声,正要过去,莎琳娜脸色一变,道:“那哈金斯在哪里?”

  “他在杂物舱里……”勃尔登还没说完,却听得有人惨叫道:“船长,哈金斯他疯了!”有个水手跌跌撞撞地直冲过来,勃尔登见他一手捂着

脖子,领口尽是鲜血,惊道:“你怎么了?”

  “哈金斯……哈金斯咬我!”那水手一脸的痛苦,有人正要上前搀扶,莎琳娜厉声道:“不要碰他!被吸血鬼咬过后,一样会变成吸血鬼!”

  勃尔登吃了一惊,道:“他还有救么?”

  莎琳娜脸上露出一丝痛楚,道:“没办法了。”

  那水手见旁人见鬼一般躲得远远的,更是惊恐,一手捂住伤口,跌跌撞撞地过来,叫道:“船长,你救救我……”勃尔登见他满身是血地直

冲过来,心头一凛,忽地拔出剑来一挥而过。他的剑术甚强,一剑将那水手的脑袋削去。杀了一人后,勃尔登却声色不动,举剑向莎琳娜行了

个礼,道:“莎琳娜小姐,失礼了。”

  又抬头道,“你们,不要乱跑!”

  莎琳娜没想到勃尔登如此狠辣,不禁失声“呀”了一声。无心此时已将链子头上粘着的几根焦骨扔下海去,听得莎琳娜的尖叫,只道出了什

么事。他急不可耐,跳了下来,叫道:“莎姑娘,你没事吧?”

  莎琳娜定了定心神,道:“我没事。船长,一定要尽快将哈金斯找出来。”

  勃尔登抬头看了看天,道:“要起风了。把灯全点起来,大家围在一处,不用害怕。”这时边上忽地传来一声巨响,圣十字号猛然一震,一

个水手失声道:“船长,哈金斯在舵舱!”勃尔登吃了一惊,叫道:“快,快去舵舱!”

  舵舱就在杂物舱边上。风平浪静时不用去管,因此船舵固定后,舵舱里并没有人。可是船舵要出了事,那遇到风浪就束手无策了。那些水

手也识得厉害,全都到了舵舱外,只是他们也不敢进去,有个水手高声叫道:“哈金斯!哈金斯你在里面么?”勃尔登大踏步上前。他已知道就

算吸血鬼,也一样是杀得死的,心中不再慌张,厉声道:“哈金斯已变成魔鬼了,叫也没用,把门拉开!”

  有个水手拿着带钩的渔叉,伸过去搭过门把手猛地一把拉开。勃尔登已拔剑在手,只要哈金斯一扑出来,便让他身首异处。哪知门才一开

,一团黑影带着股血腥气向前扑来,竟是快得异乎寻常。勃尔登吃了一惊,反手一剑斩去,却见哈金斯一把握住了他的剑。他的剑甚是坚韧,

都能听到剑刃割着哈金斯的手时发出的让人牙酸的声音,剑却不曾折断。哈金斯力量也不知大了多少,勃尔登根本抽不出剑。西洋剑都有护手

,他的手腕套在里面被卡住了,便想弃剑也来不及。哈金斯就要张口咬下,他吓得魂不附体,却有一人影从他身边一掠而过,冲到了哈金斯身

后,哈金斯一个踉跄,竟然顿住了。

  那正是无心。无心和莎琳娜原本在勃尔登身后,他见舵舱里冲出一人,情知不妙,莎琳娜又在急着往火统里装填火药弹丸,一时间也腾不

出手。他手上还抓着那圈链子,也顾不得多想,一个箭步冲出,用链子套住了哈金斯的脖子。

  哈金斯力量虽大,无心的力气却也不小,登时被他拉住了。无心将链子扛在肩上,用足了吃奶的劲,却觉链子几乎要吃进他肩头的肉里。

正骑虎难下,耳边忽听得一声炸响,身后的力道猛地一松。他用力太大,一时收不住脚,向前直抢出好几步,险些翻出船舷去。

  那是莎琳娜在千钧一发之际向哈金斯发了一铳,银弹丸打进他的鼻梁。哈金斯中了一弹,立时仆倒在地,勃尔登这才松开手来,惊魂未定

地退了几步,向莎琳娜道:“小姐,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莎琳娜走上前去,与方才一般用盐圈封住了哈金斯的尸首,这才道:“船长,请你仔细检查一下,还有没有人受伤。”她知道吸血鬼咬人,

血毒传染,若是有一个漏网,一个传一个,这船上所有人非全变成吸血鬼不可。勃尔登也知道这厉害,哼了一声,叫道:“统统过来。”

  无心揉着肩头走了过来,小声道:“莎姑娘,没事了吧?”

  莎琳娜知道被咬过后也不会立刻变成吸血鬼,但那人定不甘愿受死,只怕还会有一场恶斗。现在甲板上的情形让她的脸腾地一红,忙又别

过头来道:“无心,你小心点儿,去仔细看看。如果有谁被咬过,你别心软,立刻斩下他的头。”

  原来勃尔登将所有人连外衣裤都解开了在细细查看,一时间甲板上立满了赤条条的汉子。无心点点头,道:“莎姑娘,你放心。”

  勃尔登查了一遍,走过来道:“莎琳娜小姐,剩下的人都没事。”

  莎琳娜看了他们一遍,道:“船长,船上有大蒜么?”

  勃尔登不知她的用意,道:“有是有,做什么?”

  “吸血鬼最讨厌大蒜味,你让他们每人都吃一口,不肯吃的就要怀疑。”

  勃尔登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道:“好。汤姆,你去厨房里拿两串大蒜来。”

  无心暗暗顺舌,心道:吸血鬼别的也不算厉害,就是这尸毒太歹毒了,好在我没被咬。

  等人人都吃过大蒜之后,勃尔登这才放心,道:“小姐,看来没事了。”

  此时莎琳娜又让无心将哈金斯的尸首也吊了起来烧掉。见没有旁人受伤,她点了点头,道:“船长,这些天千万要小心,晚上定要让人守

夜,以防万一。”

  勃尔登道:“遵命。”他单腿跪了下来,拿起莎琳娜的一只手吻了一下,“莎琳娜小姐,勃尔登·杨的性命从此是属于您的。”

  风越来越大了,一个浪头打来,圣十字号又重重晃了一下,莎琳娜站立不住,勃尔登正待扶住她,眼前一花,却是无心闪身过来一把揽住

莎琳娜的纤腰,对勃尔登道:“你这王八蛋,真不要脸。”

  无心虽然是用汉语骂人,但也不敢太多着意,毕竟这船是勃尔登的,因此嘴里骂人,脸上却还挂着笑意。方才他听命将哈金斯的尸首吊起

来,见勃尔登居然吻了一下莎琳娜的手背,心中酸不可当,心道:怪不得叫八蛋,该让你改姓王才名副其实。勃尔登姓杨,名在前,姓在后,

无心却也知道,嘴里说得含混,在勃尔登听来,眼前这中国王子也不知说些什么,只道那“王八蛋”是自己的名字在中国话里的说法,无心又是

面带微笑,也微笑道:“无心王子,也多谢你。”

  无心也不知道他说些什么,但自己骂了他,眼前这杨八蛋多半不会说什么好话,便微笑道:“密斯特王八蛋,祝你一回家就做个绿头乌龟

。”船上水手大多说英语,莎琳娜也略略教了无心几句,他现炒现卖,让这杨八蛋知道自己的名字就叫王八蛋。

  莎琳娜听无心吃醋骂人时脸上还笑嘻嘻的,勃尔登还只道是什么好话,这两人鸡同鸭讲,不由得“扑味”一声笑了出来,低声用汉语道:“无

心,别骂他了,这是欧罗巴的寻常礼节。”

  无心吃了一惊,道:“这是寻常礼节?那莎姑娘的手不是要被他们吻遍了?”

  转念一想,日后自己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吻别的女子的手,倒不算如何吃亏,又嘿嘿一笑,“那就算了。”

  这时船又是一晃,却见刚刚走开的勃尔登又面带惊慌走了过来。莎琳娜心头一沉,道:“船长,又出什么事了么?”

  勃尔登道:“莎琳娜小姐、无心王子,请你们回舱歇息吧,没事了。”

  莎琳娜见他神色仍然有些慌张,道:“船长,你还好吧?”

  勃尔登咽了口唾沫,道:“不要紧,请你们歇息吧。”

  莎琳娜见他神情已镇定下来,也不再放在心上,回舱自去歇息。勃尔登感激莎琳娜救命之恩,将自己舱中储存的上好水果拿了不少过来,

无心一边吃着,一边和莎琳娜闲聊,倒觉得那杨八蛋也不是太过可恶。哪知到了后半夜风雨大作,圣十字号忽上忽下,颠簸不已,无心原本已

不会晕船,可也经不起这般折腾,在舱中叫苦连天。他却不知这一晚实是死里逃生,方才哈金斯在舵舱中竟然将舵柄弄断了。舵柄甚长,也极

是坚硬,要修好不是件易事,平时倒也不算如何,但在暴风雨中没了舵,圣十字号被狂风吹得团团打转,勃尔登和一众水手使尽浑身解数才控

制住圣十字号不至于翻船。快到天亮时将舵柄勉强修好,但风雨却仍然没停。

  这一场风暴持续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天黑时才停。此时是十四世纪中叶,欧洲人刚开始用指南针,航海更主要还是靠天象。总算等到天

晴,勃尔登才校正了航向,算是松了口气。一天一夜全都胆战心惊,人人都已筋疲力尽,所幸船没事。勃尔登有种再世为人之感。他抹了一把

湿淋淋的头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洗个澡,再狠狠睡上一觉。

  这一觉睡得很死。勃尔登在迷迷糊糊中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摇摇晃晃地开了门,没好气地道:“有什么事?”

  外面是个水手。这水手面色惊恐,低低道:“船长,请您过来看看。”

  勃尔登心头一凛,也低低道:“又有谁变成魔鬼了?”

  那水手道:“这个倒不是……”

  勃尔登脸一沉,喝道:“不是就别来叫我,除非船要沉了。”他困得实在受不了,正待掩门接着睡回笼觉,那水手急道:“船长,铁锚活了!



  “胡说八道!”勃尔登顿时睡意全无,勃然大怒。这一天一夜里他弹精竭虑,一刻都害怕自己会沉人深渊,好不容易睡了一觉,又被这水手

的一句鬼话吵。正待臭骂几句,眼角看到了门框边的油灯,忽然怔住了。

  灯还是灯,没什么不同,可现在那盏油灯却是斜着,竟然和门板有相当一个角度。如果因为是船斜着,斜成这样的话桌上恐怕什么都放不

上了,可是他身后的那张桃花心木书桌上,样样东西都安安稳稳地放着。

  这是怎么回事?勃尔登呆住了。那水手这时让开了点儿,道:“船长,你看。”

  船行得很快。在船的正前方,竟是一座红色的山峰。这座山并不太高,却是寸草不生,只是山顶却是黑色的,倒像是一个剃去头顶心头发

的修道士。看到这座山,勃尔登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恶魔岛?”

  海上岛屿众多,全然不长植物的小岛也有不少,不过那些全是很小的礁岛,稍大一点儿的,多少都会长些草木,唯一的例外就是恶魔岛。

水手们传说,恶魔岛上有恶魔盘踞,周围则是暗礁林立,环岛尽是湍急的海流,船只只要从恶魔岛周围驶过,定然会被卷人激流撞上暗礁沉没

,因此恶魔岛周围尽是沉船。勃尔登只觉冷汗一下湿透了背心,光着脚便向船头跑去。

  船驶得很快,也极是平稳,但这种平稳实在有些不祥。远远望去,正前方那座血红色的山头更显得诡异,船正直直对着小岛驶去,而那座

小岛周围,有不少只露出一角的沉船,显然岛周围海水并不深。

  真是恶魔岛!勃尔登已经吓得呆了。那些水手们全都聚拢过来观看,一个个都如中了邪般一动不动,勃尔登猛然一惊,喝道:“快去转舵

!”

  一个水手治起头,道:“舵已没用了。船长,你看那铁锚,这都活了!”

  船上的铁锚船头船尾各有一个,都很是沉重,此时船头的那铁锚竟然如活的一般不住滑动。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拉动一般往前滑。若不是

锚齿嵌庄了甲板缝里,只怕这铁锚会自己飞出去。

  勃尔登心头一沉,他生性强悍,从不肯服输,但到了这时也觉绝望。正在这时,却听身后有个人惊道:“红磁山!莎姑娘,这儿真是红磁

山!”

  那正是无心的声音。出海时,他看过一本《岛夷志》,是一个叫汪大渊的人出海游历后写下的。无心那时闲着无聊,把那本《岛夷志》翻

得滚瓜烂熟。书中汪大渊说木骨都束东北三百里光景的海面上有一座红磁山,此山是一块巨大磁石,半里以内,船上的铁器,包括铁钉都会被

磁山吸出,以致船只散架,而且红磁山周围洋流极是湍急,一旦驶人一里以内,便难以脱身了。汪大渊自己其实牛不曾见过这红磁山,只是听

过往水手说起,因此无心也当这是海外奇谈,没想列一上甲板,一眼便看见了那座红色石山,正与汪大渊所说的红磁山仿佛。他眼睛也尖。已

看得小岛周围尽是沉船,更是担心,急得连连叫了起来。

  就在这时,圣十字号忽地发出了一阵吱吱的响动,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巨手突然扭住了这艘船,突然间,整艘船都塌陷下来。

光之洗礼

马可波罗 发表于 2011-3-26 20:30:12 |显示全部楼层
二、意外之变

  无心骑在一匹骆驼背上,看着一路风光,忽然笑眯眯地对莎琳娜道:“莎姑娘,这木骨都束还挺繁华的。”

  因为风浪,圣十字号迷失了方向,结果遇到了红磁山。勃尔登和一众水手还不知所以然,无心却知道厉害,听得船声“吱吱嘎嘎”响个不停

,知道定然马上就要解体,马上抱起莎琳娜跳上了救生艇。他刚上了小艇,圣十字号上的所有铁制品,甚至包括船身上的铁钉都尽数飞了出去

,连无心背后的长剑都想向那红山飞去,但被无心一把抓住。圣十字号立时散架。也亏得无心快了一步,他腰间的摩喉罗迎剑没有磁性,及时

砍断了绑着小艇的绳索。这小艇全是以桦头咬合,倒不会被红磁山吸去。圣十字号分崩离析,但船上水手却一个都没有丧生。十多个人将小艇

塞得满满的,有桨的划桨,没桨的也捞了块船板划动,总算逃出了红磁山。直到此时,众人才算明白那座山为什么会是红的,原来上面全是铁

锈。

  虽然遇到这等大难,好在一个人都没死。十多个人挤在小船上,在海上漂了五六天,每天靠吃生鱼维生,总算撑到了岸。到了岸上一打听

,方才知道此间乃是木骨都束。汪大渊在《岛夷志》中写到他曾两度西行:第一次从泉州出发,出海四年,经海南、占城、马六甲、爪哇、苏

门答腊、缅甸、印度、波斯、阿拉伯一直抵达埃及,再横渡地中海后抵达摩洛哥,从陆路回到埃及后从红海坐船到达索马里,更一直向南直到

莫桑比克,然后再搭船回泉州。这段行程《岛夷志》记载颇为详细,只是无心最感兴趣的是各处宝物,汪大渊说木骨都束盛产乳香、没药,当

地商人甚多,东至中国,西至欧罗巴,赚头很足,因此无心对这儿记得甚牢。

  在十四世纪中叶,木骨都束是东非第一大港,此间土著名叫萨布莱人,颇有经商才能。无心他们运气不坏,遇到一个要到阿克苏姆去的基

督教商人。这商人叫贾巴尔,听得勃尔登他们海上遇难,大为同情,便答应带他们一同前往阿克苏姆。阿克苏姆本是阿克苏姆帝国的王都,到

了那里再向北走一程便可到今日厄立特里亚的红海沿岸,搭船回勿斯里就很方便了。而勃尔登的商部就设在勿斯里(今埃及开罗)。

  木骨都束盛产骆驼,无心走南闯北多了,也骑过骆驼,只是非洲骆驼都是单峰的,他从没见过。莎琳娜坐在他身前,美人在抱,他金银又

总是贴身放着,红磁山虽然厉害,金子银子却吸不住,他因此虽然遇到这等大难,心情却仍是不错。

  在船上久了,天天看到的不是海就是天,实是无聊。如今走陆路虽然辛苦点儿,但可以见到各处风物,着实大开眼界。

  莎琳娜回头嫣然一笑,道:“如果顺利的话,再过几个月就能到佛罗伦萨了。”

  无心忽然低声道:“莎姑娘,佛罗伦萨的没药和乳香价钱如何?”

  莎琳娜一怔,道:“我也不知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此间盛产这两样,要是贩一批去,只怕能赚大钱。”

  莎琳娜笑了起来:“等回到佛罗伦萨,你跟父亲说说,他说不定会让你带人来贩卖的。”佛罗伦萨美第奇一族亦有不少人经商,只是莎琳娜

对此毫无兴趣。想到回到佛罗伦萨,不知父亲会不会接纳无心这个异教徒女婿,她心中便又是一沉。

  看着无心和莎琳娜两人小声说着什么,勃尔登突然有些心烦。这一趟血本无归,不知回去后该如何向团长交代,好在当圣十字号散架时,

他总算及时将那藏在书桌暗屉里的东西取了回来,藏在了身上。一船货物丢了固然可惜,但这件最重要的东西还在,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正想着,驼队忽然停了下来。贾巴尔骑着骆驼过来,高声道:“今天就在这儿歇息吧。”

  贾巴尔会说拉丁语,此时无心的拉丁语已颇为流利,听到了也高声道:“贾巴尔先生,天色还早,为什么不再走一程?”贾巴尔道:“到阿克

苏姆的路还长着呢,再过去有强盗出没,晚上不太平,歇一晚再走。”

  他们是沿着谢贝利河一路向北而行。谢贝利河发源于埃塞俄比亚高原,全长达四千里,此时他们抵达的大致是今日索马里的布洛布尔提。

这里只是个小小村落。无心下了骆驼,扶着莎琳娜下来,贾巴尔商团已在埋锅造饭。

  从这一日起,一行人等朝行暮宿,虽然沿途荒芜,多是沙漠,但贾巴尔粮草备得甚是齐整,加上他们这一队人有三十多个,虽说路上强盗

不少,几次见到可疑之人与他们相错而过,寻常小股强盗根本不敢来将虎须,一路倒是平安无事。途中无心跟着莎琳娜学说拉丁语和意大利语

。那贾巴尔也常来找无心聊天,让无心的拉丁语越来越流利。

  贾巴尔是斯瓦希里人,这是白人南下与非洲土著通婚后的后裔,世代经商为业,贾巴尔一族更是数代经商,不过平常只是跑红海两岸,听

说过中国人,却从没见过。这一日晚上打尖,围着火塘,贾巴尔和无心又聊了起来。

  两人说起了历代名将,贾巴尔虽是天主教徒,却极是推崇阿尤布王朝开国的一代名王萨拉丁,说起萨拉丁与十字军对抗,连战连胜,又极

有骑士风度,与狮心王两人棋逢对手,又惺惺相惜云云,说到兴头时眉飞色舞。无心虽然不知萨拉丁是何许人也,见贾巴尔说得这般热闹,不

免有些不服气。他读书不算太多,市上说书人说书倒是听过很多,何况三国时也有曹操赠关羽赤免,羊枯送陆抗药之事,正与此相类,当即搬

了一段火烧赤壁来说。此时他的拉丁语说得已甚好,随口译来,居然通达晓畅。莎琳娜教他拉丁语是以《圣经》人手,诸葛亮设坛作法祭风之

类无心也不知该如何翻译,只好从《圣经》里搬来那些词汇。贾巴尔哪里听过这等故事,什么“庞统献出连在一起的计策”,什么“周公瑾召集圆

桌骑士”,听得一愣一愣,便是先前有点儿不以为然的勃尔登也听出了神,只觉这中国王子的故事当真吸引人。

  无心这一口气说下来,正说到关云长华容道设下伏兵,要捉拿曹操。忽然觉得口干舌燥,拿起鞍前的皮囊,喝了一口水。贾巴尔等了一阵

,不见无心有再说下去的意思,心痒难耐,正待追问,却听一边的勃尔登急道:“无心先生,您说的关骑士要捉住曹国王,到底有没有捉住?”

  无心放下皮囊,哈哈一笑,道:“想那关骑士是何等人物,他熟读《圣经》,极有骑士精神。因为曹国王当初对他不薄,在华容道上苦苦

哀求,关骑士想道:‘当年扫罗王欲害大卫,在羊圈洞大卫却不害扫罗。而今我关骑士在华容道上,也不能害曹国王。’于是关骑士命令军队让

开道路,任由曹国王逃走。”

  羊圈洞不害扫罗云云,便出自《圣经·撒母耳记》上篇第二十四章。无心说到华容道捉放曹时,只觉与《圣经》中此段颇为相似,便信口开

河地让关云长成了回天主教徒。虽是信口开河,但这般一说贾巴尔和勃尔登却也听懂了。贾巴尔笑道:“关骑士果然有骑士风度,只是不知他

是哪个骑士团的。”

  无心怔了怔。他也不知关云长算什么骑士团,约略记得有个“圣殿骑士团”,只觉这名字颇为威风,信口道:“他就是圣殿骑士团第一任团长

!”

  他这话一出口,勃尔登已“哼”了一声,贾巴尔也笑道:“无心先生,您真会说笑话。圣殿骑士团的首任团长名为休·德·佩恩斯,哪里是什么‘

关’?”

  无心没想到这个牛吹爆了,贾巴尔对圣殿骑士团居然如此了解,不由有点儿心虚,道:“那说不准他是第二任吧……”

  贾巴尔还没说,勃尔登已然喝道:“第二任团长是罗伯特一世德·克拉恩。圣殿骑士团历任团长中,没有一个是中国人,更没有一个叫‘关’的

!”

  他说得声色俱厉,无心吓了一跳,心道:这杨八蛋吃错什么药了?至于这样子么?贾巴尔见勃尔登面色不善,忙打圆场道:“说不定这中

国的骑士团,也叫圣殿骑士团。无心先生,关骑士离现在有多久了?”

  无心道:“有一千多年了吧。”

  贾巴尔一拍手,道:“你看不是,佩恩斯创圣殿骑士,不过两百三十年前的事,关骑士任团长的圣殿骑士团,那是一千多年前中国的圣殿

骑士团。神啊,你真伟大。”贾巴尔一说神伟大,勃尔登总不好大声疾呼说神不伟大。他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没有多说什么。无心被勃尔登一嗓

子吓了一跳,一来也是牛皮吹爆,说话的兴致登时消得干干净净,正在这时,边上有个人忽然“啊”的一声怪叫起来。

  那是汤姆。勃尔登喝道:“汤姆,你做什么?”

  汤姆站起来,结结巴巴地道:“魔鬼、魔鬼!”伸手指着北面。勃尔登站起来看了看,却见远处有团火光正在跳动,奇道:“那是什么?”

  无心虽然不知汤姆说什么,但也知道远处有异。他站起身来看了看,见远处有一团飘忽不定的火焰正向这边飘来,心道:是鬼火啊,这里

只怕死过不少人。

  却见贾巴尔呆呆地站着,张口结舌,竟是一动不动,他不由一征,道:“贾巴尔先生,怎么了?”

  贾巴尔喃喃地说了两句,却是用斯瓦希里语说的,这才抹了下额头,道:“无心先生,你不用怕,没什么。”

  无心见他惴惴不安的模样,心头一动,道:莫非另有蹊跷?

  贾巴尔忽地向边上的伴当们说了几句,那些人全都急急站起来,纷纷从骆驼鞍边抽出武器。贾巴尔走南闯北惯了,剪径的强人不知遇到过

多少次,因此从不敢大意,一休息便将驼队围成一个大圈,万一出事,便可将这当成工事。无心见他们如临大敌,快步走到莎琳娜身边,小声

道:“莎姑娘,你别离开我。”

  莎琳娜点了点头,手在披风里握住了火铣。这时勃尔登走到莎琳娜跟前鞠了一躬,道:“莎琳娜小姐,请不用担心,我勃尔登在此,定不

会有事。”

  莎琳娜嫣然一笑道:“那谢谢勃尔登先生了。”

  等勃尔登一走,无心没好气地道:“这杨八蛋,自身难保还吹什么牛。”

  莎琳娜道:“他也是一片好意。无心,我们要互相照应才是。”

  无心嘿嘿一笑,道:“莎姑娘你不用担心,无心在此,有事的是别人。”

  莎琳娜脸微微一红,道:“吹什么牛,上一次你还不是吓得鬼哭狼嚎?”

  他们正在隅喝窃语,却见贾巴尔走到驼队圈子的一个缺口前高声呼喝了几句。此时那团火球离他们已不过百余步,影影绰绰地看到后面有

些人影。听得贾巴尔呼喝,那些人停住了,远远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说的却是另一种话。无心也听不懂,道:“莎姑娘,你听得懂么?”

  莎琳娜正在侧耳倾听,小声道:“他们说的是波斯吐火罗语,说是请首领上前答话。”莎琳娜当初东来时走的是陆路。波斯人有很多经商为

业,陆路上吐火罗语是最常用的语言,因此莎琳娜也学过。只是波斯人经常出没在中亚一带,贾巴尔只走红海沿岸,虽然会说几种语言,这波

斯语却听不懂。正在犯愁,听得莎琳娜居然懂那些人的话,不由又惊又喜,连忙走过来道:“小姐,您听得懂他们的话么?”

  莎琳娜道:“是。”

  贾巴尔喜出望外,道:“那麻烦小姐帮我传译吧,这些人到底要做什么?”

  莎琳娜点了点头,道:“好吧。”她刚答应下来,无心在一边道:“莎姑娘,我陪你去。”他胆子其实并不算大,这些异域人本来少惹为妙,

但莎琳娜答应当通事,他当然没有缩在后面的道理。莎琳娜微微一笑,握了握他的手,轻声道:“走吧。”

  他们生怕对方有什么诡计,也不敢离开驼队太远,只走上几步便停住了。此时那些人已近至十余步外,此时已能看到那些人的身影。原本

以为火球是个火把,谁知靠近了方知那火球竟是悬在空中,那些人全都身着白色长袍,腰间束了根长长腰带,无心一见,小声道:“莎姑娘,

这些人是术士,小心了。”

  莎琳娜却仍是镇定自若,用波斯语高声道:“我等乃是贾巴尔先生的商团,请问诸位有何见教?”那些人原先鸡同鸭讲,也正有些不知所措

,听得莎琳娜会说波斯语,有个人跳下骆驼上前高声道:“感谢阿胡拉·马兹达!小姐,请让苏鲁支大人出来吧。”那人身着白袍,腰间束了一条

腰带,前面结了个大大的结。

  莎琳姗略略一怔,小声道:“原来他们是拜火教徒。贾巴尔先生,您手下可有个名叫苏鲁支的人么?”

  贾巴尔松了口气道:“原来他们要找人,我可从来不曾得罪过这些异教徒。小姐,请你告诉他们,这里没人叫苏鲁支。”

  拜火教本是波斯国教,创教之人名叫琐罗亚斯德,因此也叫琐罗亚斯德教。

  此教信奉代表光明的善神阿胡拉·马兹达,此时已渐趋式微,只有一些零星教派。贾巴尔见多识广,听说过此教,却从来不曾打过交道。

  莎琳娜依言说了,那人皱了皱眉,转过身去与旁人商量起来。无心听那些白袍人说得又轻又快,似乎在争论什么,小声道:“莎姑娘,他

们在说什么?”

  莎琳娜小声道:“似乎那苏鲁支是他们教中首要人物,现在不见了。”

  无心皱了皱眉道:‘他们不见了人,找我们做什么?’他沉思了一下,“莎姑娘,你小心点儿,当心他们突然下手。”

  那些波斯人谈吐甚是谦和,似乎并不像有突然发难的意思,但莎琳娜也不敢大意,点了点头道:“是,我知道。”

  那些人交头接耳了一阵,先前那人忽然又转过身来,大声道:“既然苏鲁支大人并不在此处,可否让吾等验认一遍?”

  莎琳娜扭头道:“贾巴尔先生,他们说要验认一遍,确定苏鲁支不在此处。”

  贾巴尔道:“要验认一遍?行啊,请他们过来看看吧。”这些波斯人不过才四个人,就算是强盗也算不了什么,他问心无愧,如果不认他们

验看,反倒显得自己心里有鬼了,因此坦然答应。

  莎琳娜见贾巴尔答应了,正待对那些人说。哪知她还没开口,眼前忽地一亮,仿佛面前爆了一个极大的烟花。莎琳娜全无防备,连忙遮住

眼前,可眼睛还是被映花了。她吃了一惊,心知不妙,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恍惚中只觉有个人极快地闪到了身前,又听得无心的声音响了起来

:“天地水府,雷神猛烈。鱼木亢金,化邪为血。急急如律令,东方蒋刚轮使者速至!”

  原来,无心看到那几个波斯人鬼鬼祟祟出现时就有三分疑心,待莎琳娜说他们是拜火教徒时,心道:拜火教?这岂不是自称明教的魔教么



  其实无心也是一知半解。所谓明教,乃是摩尼教在中国的称呼。拜火教在中原被称为袄教,摩尼教并非拜火教。只是此教本是摩尼取琐罗

亚斯德教义发展而成的一个教派,因此教徒亦尚白袍。明教在中原又被称为魔教,从宋代以来便为官府严禁,只在暗中发展。无心当初也曾与

明教中人有过交道,只觉魔教中高手众多,与常人大不相同,行事透着诡异,连他也有三分惧意。

  听莎琳娜说来的是拜火教,心中更添了一分戒心。他也不懂莎琳娜与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站在莎琳娜身后死死盯着最后一个波斯人。那个

波斯人站在最后,长袍一角却有一个鲜红火焰之印,与另三人不同,多半是这四人的首脑。无心盯着这人,左手已在袖里捏了个诀,心道:你

有拖刀计,我有过梁梯。若是敢伤莎姑娘,我扒了你们四个魔教徒的皮!

  无心猜得一点儿也没错,这个穿着绘有火焰白袍的人正是这四人的首领。

  他名叫阿拉森。拜火教极盛时,教职由下而上,有穆护、穆贝德与叶尔勃,最上层的为大穆贝德和大叶尔勃数级。教中设有思、言、行三

善王,三善王都是大穆贝德,仅次于大穆贝德的是大叶尔勃,为巴赫曼、乌尔迪贝赫什特、沙赫里瓦尔、斯潘多尔玛兹、霍尔多德和莫尔多德

六神使,统领数百万教徒。

  如今拜火教渐趋式微,但这一套排场却丝毫未减,阿拉森乃是三善王中的善思王,另三人正是六神使中的巴赫曼使、斯潘多尔玛兹使和霍

尔多德三使。

  他们要找的苏鲁支乃是乌尔迪贝赫什特使者。

  拜火教教义中,乌尔迪贝赫什特为阿胡拉·马兹达所生六神中的火神,地位最尊,因此苏鲁支在六神使中地位亦是最高,直追三善王。拜火

教此时信徒凋零,教中首脑人物只能躲藏在一个名叫沙里发巴特的小村之中,只盼有朝一日能重振昔日荣光。那村子位于沙漠深处,极为偏僻

,拜火教一众人等在此经营,招纳信徒朝拜,可以说全靠苏鲁支出海远航经商所得方能维系,何况苏鲁支此番出海还另有要事,干系到阿拉森

与三神使的存亡,没想到这一次苏鲁支一去不返,阿拉森势必要找到他的下落。

  拜火教亦是千年古教,教中密法甚是厉害。好在无心已有防备,虽然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这召东方阴雷蛮雷使咒还是及时使出。道

家秘法中,以雷法最为完备。虽然无心落了后手,但后发先至,竟与拜火教四人的秘法同时发出。他使的水府阴雷,正与拜火教的众相克,原

本拜火教发出的火光还能持续片刻,但与无心的秘术相击,两下立时消散。

  无心本来还担心这些人本领高强,但一交手便觉他们的法术华而不实,四个人加起来功力也不见得比自己高。他心下一安,忖道:斗大的

水花,原来是只糠虾。这几人用的虽然也是火术,比火天宗可差远了。他右手长剑在身前一挥,吐了个门户,提一口气便要厉喝一声。无心内

力不弱,这一声喝出,定然舌绽春雷,先声夺人,让这四人色变而退。哪知他正待吐气,却觉身前一阵厉风掠过,有个人竟然已欺近他身前。

  无心惊出一身冷汗,长剑舞了个花,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可只缓得这一手,背心却是一痛。“啪”一声,已被人重重敲了一记。好在敌人

是用钝器敲击,并无锋刃,因此被敲得七荤八素,一口鲜血险些要吐出来。他更是惊惧,心知单用长剑是挡不住的,左手往腰间一按,拔出了

摩喉罗逸剑护住前心,右手长剑循着中招方位反手一剑刺去,厉喝道:“中!”这一招使得有如行云流水,暗算他的人原本招势已老,没有逃得

脱的道理。“当”一声,却是刺中了什么东西,想必是敌人的兵器。他一剑得手,正待趁势再刺,面前忽地有一股厉风袭来。无心怒道:“魔教果

然是要耍无赖的,倚多为胜!”左手摩眼罗逸剑挥上阻格。又是“当”一声,声如裂帛,却不像削断敌人兵器的声音,他心下一征,不由慌了起来

,忖道:这是怎么回事?不要反伤了我的宝剑。摩喉罗迎剑虽然短小,却削铁如泥,是他护身的宝贝,没想到竟然削不断对手的兵器。

  无心本来觉得那四人法术平平,自己以一对四亦能稳操胜券,没想到一动手之下,才发现对手竟然武功如此高强。本来还有借摩喉罗迎剑

削断对手兵器的指望,但这算盘也打不响了,何况波斯武功与中原大异其趣,招式奇诡绝伦,无心一时眼花又看不清,更觉难以应付。如果他

只是孤身一人,肯定转身就逃,不吃这眼前亏,等眼睛恢复了再想办法找回这面子,可莎琳娜就在边上,自己一走,她岂不要落到那四人手中

?他一时也别无良策,唯有咬紧牙关,用长短双剑守定了门户。

  他心神一定,却合了以不变应万变之策,守得绵密之极,一时间那两个波斯人竟攻不进来。无心的眼睛虽然被耀花了,此时却已开始渐渐

恢复。他叫道:“莎姑娘,你没事吧?”却听身后莎琳娜道:“我不要紧,无心,你要小心。”无心嘿嘿一笑,道:“这两人是无能鼠辈,我……哎

呀!”却是说话分心,左肩又被敲了一下。这一下甚是沉重,左手的摩眠罗逸剑立时剑势大减,无心连忙退了两步,不敢再说话,将正一天觉剑

一路路使出来。幸好那两人只是身法诡奇,内力却是不强,无心虽然连中两下重手,却只是肌肉酸痛,脏腑没什么异样。他杀心不重,可被打

得动了真火,心道:这几个剪径的蟊贼,定不能轻饶了!

  围攻无心的两人一个是巴赫曼使,一个是斯潘多尔玛兹使。此番出来寻找苏鲁支下落,以圣火觅踪,好容易才找到贾巴尔这商队,没想到

贾巴尔却一口否认。

  他们不知苏鲁支到底出了什么事,想来定然是被这些人擒住了。阿拉森已定下计策,由他作法,三神使出手,将与自己交涉的这几人捉住

。贾巴尔是商团首领,莎琳娜会吐火罗语,捉住他们,不怕不说实话。拜火教立教千年,昔年曾盛极一时,教中亦出过许多好手。此教中有一

路诡奇武功,乃是从上古波斯传下,配合教中圣器同使,极为诡秘神奇,与别家教派有了纷争时,只要不是军队杀伐,单打独斗只消六神使出

动,便无往而不利。他们只道此计定能得售,没想到那中国少年竟能先破了阿拉森的眩目火术,又将巴赫曼使和斯潘多尔玛兹使二人挡住。阿

拉森见无心长短双剑上下翻飞,二神使一时也无法取胜,可一旦商团中人视力恢复,再想捉住他们便难于登天了。他看了看身边的霍尔多德使

,沉声道:“去捉了那首领。”

  霍尔多德使也不说话,一个箭步向无心冲去。他在六神使中武功第一,先前自恃身份,觉得对手只有三人,二神使出手定能手到擒来,因

此不愿与人合攻。

  此时奉善思王之命,他冲到无心跟前,对巴赫曼使与斯潘多尔玛使喝道:“你们去捉了那男人!”伸手从腰间抽出圣火令向无心面门打去。

  无心此时的视力已经恢复一些,隐约见面前突然多了个人影。他以一敌二已大为不易,新来之人身法极快,更是着忙。好在另两人并不趁

势围攻,他心中一定,长短双剑一错,已架在面前。哪知还不曾架住,却见那条黑影忽地缩回,又横着扫向他的肋下,比方才快了不止一倍。

无心心头一凛,长剑一时已收不回,摩喉罗迎剑却趁势一滑,正待挡住,谁知来人这一招竟然也是虚招,身子一纵,竟然跃过他的头顶。

  无心大吃一惊,这才知道这人是要对付身后的莎琳娜。他一咬牙,大喝一声,一跃而起。霍尔多德使没想到无心还有这一手,亦是吃一惊

。此时两人同在空中,三件兵器电光石火般“铮铮”连碰两下,两人同时向后弹开。

  无心落下地来,只觉这对手替力比先前两人明显要高出一截,在空中挡了两剑,反倒让自己手腕发麻,心道:好个了得的胡人!脚下一错

,又退了一步,挡在莎琳娜跟前,小声道:“莎姑娘,你看得见了么?”

  莎琳娜的眼睛也被晃得一时间什么都看不见,正拿出块手帕擦着,听得无心的声音就在跟前,她心中一暖,道:“现在好些了。”话音未落

,却听得有个人惨叫一声,却是贾巴尔被横拖直拽地拖了过去。

  无心原本挡在中间,但方才被那霍尔多德使逼得腾不出手来。他寸步不离莎琳娜左右,离贾巴尔却远了。贾巴尔眼睛也被耀得花了,正在

揉眼,巴赫曼使和斯播多尔玛兹使两人得了空,一左一右,登时挟着他退了回去。

  无心听得贾巴尔遭擒,心头一沉,饶他精明过人,此时也大感踌躇。他将长短两剑摆在身前,道:“莎姑娘,你看得到的话,就赶紧给他

们一铳。”莎琳娜已握住了火铳,却又犹豫了一下。她为人精细,那些拜火教徒虽然暴起发难,却并没有下杀手,她已隐约觉得这些人定然有所

图谋。只是她一犹豫,无心在一边叫道:“糟了糟了,他们要逃了!”她抬头看去,却见那些拜火教徒已跳上骆驼狂奔而去。

  那些拜火教徒的坐骑十分神骏,而商团的骆驼全都拴成了一串,纵然此时解开了也定追不上,无心若是要追的话还追得上,可他单枪匹马

哪敢上前?此时商团中有几个人解开骆驼追上前去,追在最前的是贾巴尔的副手名叫哈山的。哈山脾气暴烈,手中握着一柄弯刀,见那些白袍

人擒着贾巴尔远遁,挥着刀子连珠炮也似叫个不停,虽然无心听不懂,但也知道定是斯瓦希里语的“直娘贼”、“王八蛋”之类。但那几个拜火教

徒跑得更快,相距反倒有越来越远之势。

  这几个拜火教徒来去如风,好在莎琳娜总算没让那些人抓走。无心道:“莎姑娘,他们要找一个名叫苏鲁支的人吧,为什么要抓走贾巴尔

?”

  莎琳娜沉吟了一下,低声道:“只怕他们认为苏鲁支是被贾巴尔藏起来了,所以要抓走他细细逼问。”

  无心擞了撇嘴,道:“贾巴尔也不认得他们吧?这伙波斯蟊贼真是霸道,为什么一口咬定是贾巴尔将苏鲁支藏起来了?”他心头一寒,又小

声道,“莎姑娘,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不要紧么?”莎琳娜已明白无心的用意,道:“我和你一同去吧,不然你也不知他们说些什么。”

  无心知道哈山他们纵然追上了也不是那些拜火教徒的对手,贾巴尔对他们颇为忠厚,已有心要救他一命,何况贾巴尔生意做得不小,救了

他多半会重谢自己。可是要让莎琳娜也与他一同狂追,他也实在不舍得。正在犹豫,勃尔登已带着几匹骆驼过来了,莎琳娜拉住一匹,翻身跳

上了骆驼背,道:“无心,走吧。”

  阿拉森回头看了看,远远的有七八个人还在阴魂不散地追赶。一边的霍尔多德使道:“善思王,那人追上来了么?”

  “不在那些人里。”阿拉森看了看横在骆驼鞍前的贾巴尔,“这人不要紧吧?”

  巴赫曼使试了试他的鼻息:“他没事。”

  “他们人太多了,”阿拉森沉吟了一下,“阻住这些人,不要杀人。”

  霍尔多德使笑了笑,道:“放心吧,我不与他们动手。”

  此时保镖哈山领着几个伴当已追了上来。他远远地见那几个白袍人居然兵分两路,其中一个停了下来等候自己,心中更是恼怒,忖道:这

些异教徒真是狂妄!三神使与无心激战时他眼睛正被晃花了,并不曾看见。他们这几人向来充当贾巴尔商团的保镖,寻常山贼碰到过好几次,

至今未尝一败,现在己方又有五六个人,更不担心,高声呼喝道:“兄弟们,先将这盂贼捉了,救回贾巴尔大哥。”

  他的几个伴当应和一声。哈山手中弯刀挥舞,直取立在当中的霍尔多德使。

  骆驼跑得虽然没有马快,势头甚是不小。哈山普力甚强,这柄弯刀甚是沉重,借着骆驼前冲之势,更是势不可当。

  此时哈山已冲到了十步左右,只消再上前几步,弯刀已能劈中那人了。他见那拦路之人竟似没看到自己一般,心头怒火更甚。将弯刀在头

顶风车似的舞着,心道:你不想躲,就杀了你!

  眼见马上就要到近前,哈山的弯刀也已蓄势待发,他眼前忽地一亮,胯下的骆驼却是一声惨嘶,竟然重重摔倒在地,哈山一时间还不知出

了什么事,只听得耳边骆驼的惨嘶接连不断,紧跟在他身后的那些伴当也纷纷摔了下来。他大吃一惊,在地上一个翻滚,已然爬起,却发觉四

周尽是火柱。这些火柱此起彼伏,一道熄灭,边上又有一道喷出。一时间黑烟滚滚,烈焰遮天,哈山的胡子都被烧焦了。火光中,却听那人长

声一笑,翻声跳上一边的骆驼扬长而去。

  无心离哈山他们约摸有半里远,见前面突然有火光冲天,他也吃了一惊。先前见这些人法术并不如何高强,只是武功出奇,没想到居然还

会有这么一手。他最担心的还是莎琳娜,见莎琳娜加鞭上前,连忙也加了一鞭,一边叫道:“莎姑娘,莎姑娘,你当心了,让我走到前面去。”

  勃尔登与他们在一起,也追上前去。等他们到了先前哈山他们摔倒的所在,火势已然熄灭,空气中一片焦臭,那几个追得最快的商团保镖

全都灰头土脸,坐骑也一瘸一拐。勃尔登翻身跳下骆驼,叫道:“哈山先生,你怎么样?”勃尔登长住勿斯里,也会说斯瓦希里语。他扶起哈山

,见他一脸胡子已被燎去了半边,一张脸原本就黑,此时更是黑如锅底,不过那是沾上的烟煤。哈山呻吟着起身,嘴里喃喃咒骂。

  莎琳娜见沙地上有一个个黑黑的火口,不由一怔,道:“无心,这是他们的法术么?”无心跳下骆驼,走到一个火口前,伸手沽了沾。却见

手上沾着些又黑又黏的东西,他放在鼻子下嗅了嗅,高声叫道:“我道他们的本领怎么突然强了这许多,原来是猛火油。”

  猛火油即是石油。拜火教总部所在的中东地区,石油贮量极高,他们现在所在的沙里发巴特村里就有一口天然油井,所拜的圣火便是用石

油点的。他们的法术比不上天竺火天宗精深,无法用真火伤人,但教中颇有因地制宜的高手,发明了这一路引燃地底石油的秘术,威力实比火

天宗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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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马可波罗 发表于 2011-3-26 20:30:34 |显示全部楼层
三、拉利贝拉三世

  无心勒住骆驼看了看远处,突然有些迟疑。

  天已快要亮了,前面却是一片森林,林中仍是漆黑一片。他们追了大半夜到了这里,却见骆驼足迹进了林中。无心忖道:古话说得好,遇

林莫入,再追下去,只怕是凶多吉少。但追也追到这里了,打退堂鼓总不像话。他看了看边上的勃尔登,道:“那些人只怕会有埋伏,里面一

定很危险。”

  他满心盼着勃尔登能知难而退,自己也好顺势打道回府。虽然救回贾巴尔一定有利可图,可为了救人把性命搭上,无心也不愿做的。谁知

勃尔登看了看前面,道:“是啊,无心王子,我们千万要小心了。”

  无心见他丝毫没有要退的意思,心中大急,连忙将骆驼带到莎琳娜身边,小声道:“莎姑娘,拉丁语里‘从长计议’该怎么说?”

  莎琳娜诧道:“你想说什么?”

  “森林里很是危险,我想对那杨八蛋说,该从长计议,不要贸然进去。”

  莎琳娜沉吟了一下。她也知道无心说的并没有错,只是贾巴尔生死未卜,这般扔下他,实在说不过去。她见勃尔登与几个人已然进了林子

,小声道:“他们已经进去了。小心点儿,没什么大不了,你怕了么?”

  哈山等人被烧得焦头烂额后,无心才知道那些拜火教还有这等歹毒的秘术,当真已生了惧意。只是莎琳娜这般直言,他也不愿承认害怕,

打了个哈哈道:“怕他们何来?哈哈,莎姑娘,你千万要小心,别离开我左右。”

  虽然说了大话,无心心里仍然有些忐忑。那些拜火教徒在平地之上也能放出火柱,万一在森林里放火,那连逃都没地方逃,他跟在勃尔登

后面慢慢前行,打了十二万分的小心。

  这片森林十分茂密,走了一段,林木已密得几乎走不过去,再也找不到骆驼蹄印。此时人已无法再骑骆驼,勃尔登跳下了驼背道:“汤姆

,你去周围看看有没有痕迹。”

  再过去已是灌木丛生,根本无法骑着骆驼过去。汤姆答应一声,与几个水手去查看。虽然天已亮了,但这里的数目实在太多,树冠巨大,

将天空遮得严严实实。无心和莎琳娜走了过去,莎琳娜见此情形,道:“勃尔登先生,找到什么了没有?”勃尔登迎过来道:“现在还没有。莎琳

娜小姐,请您小心,这些人恐怕就躲在周围。”

  树如此密,无心不再担心那些拜火教众的火攻了。一旦放火的话,全得烧死不可。他打量了四周一眼,道:“莎姑娘,你等等,我上树去

看看。”说罢,脚一点地,一下窜上边上一棵大树。一旁的水手见无心身法轻灵,全都暗自喝彩,勃尔登心道:“这无心王子虽然爱胡扯了点儿

,本领当真不错。”

  莎琳娜见无心在那大树上起起落落,踩着一根根枝杈上去,只不过片刻便已没入树叶中。

  莎琳娜正仰头看着,突然听得无心惊叫了一声,她吓了一大跳,却见无心翻身从树上跃下,身法轻巧灵动,一张脸却已煞白。她迎上前去

,还不等说话,无心已惊叫道:“快走!”

  莎琳娜不知出了什么事,周围的树丛中却是沙沙一阵响,也不知哪里钻出来十几个极精壮的黑汉。这些人长持弯刀弓箭,如神兵天降般将

他们围在当中,一会儿后,又有几十条汉子钻了出来。此时这些黑汉子已经他们尽数包围。旁人,虽然也有想逃的,却连一个都没能逃出去。

  无心在树上已看到周围的树丛无风自动,这里定是有了埋伏,急忙下来通报,还是晚了一步。他做梦也没想到这里居然有这许多接应,正

向着该如何将莎琳娜带走,树丛中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诸位先生,请将武器放下。”

  这人说的竟是拉丁语。无心忖道:这人又是哪一路的?这人会说拉丁语,如果与那些拜火教徒是一路的,先前又为何不一块儿过来?

  这时前方的树丛中一阵响,却抬了一架肩辇出来。肩辇上坐着一个年轻的黑人,身上穿的却是极为华丽的绸袍。无心眼尖,见那黑人胸前

挂着一个十字架,只不过这十字架是纯金的,虽然林中阴暗,仍是闪烁不定。

  莎琳娜心知已落了圈套,索性也不走了,朗声道:“你是何人?”

  那黑人扫视了他们一眼,嘴角浮起一丝笑意,道:“原来是位小姐。本王拉利贝拉三世,诸位,请放下武器,本王保证不杀诸位。”

  那黑人的拉丁语说得甚好,无心也听得懂,心道:“原来这人是此间土王,他在这荒山野林里做什么?与那些拜火教徒有关联么?”

  他和莎琳娜是因为听得那黑人自称“本王”而吃惊,勃尔登心中却是惊诧莫名。他听那土王说话虽然不无骄横,总还算客气,便收剑入鞘,

上前行了一礼,道:“殿下,在下是勿斯理的勃尔登·杨,曾蒙‘尼瓦亚’陛下召见。”

  原来埃塞俄比亚乃是非洲古国,阿克苏姆王国以降,几个王朝交替执政,绵延数千年。当前执政的乃是所罗门王朝,国王是第十代王尼瓦

亚·克里斯托斯。勃尔登也曾前往埃塞俄比亚王都谒见过尼瓦亚。这拉利贝拉三世多半是个亲王,只消抬出尼瓦亚的名头来,纵然那些拜火教徒

与这拉利贝拉三世有密约,想来也不至于对自己不利。

  拉利贝拉三世看了看勃尔登,忽然喝道:“将武器放下!”先前他说话多少还有点儿礼数,此时直是斥骂了,周围那些黑汉子闻声同时将刀

枪弓箭举起,蓄势待发。无心吓了一跳,心道:杨八蛋真是自讨没趣。

  勃尔登见拉利贝拉三世不吃这一套,心头一沉。他还待分辩,拉利贝拉三世身边两个持刀的汉子忽地踏上一步,逼住了勃尔登。勃尔登进

退两难。手中有剑,他多少还有点儿底气,可对方人多势众,想逃都逃不掉。他犹豫了一下,终于将剑连鞘解下,递了过去。

  勃尔登一解剑,圣十字号的水手纷纷放下了武器。几个商团成员见大势已去,终于也放下手中刀剑,那些武士将众人全都押了起来。拉利

贝拉三世淡淡一笑,正待说什么,树上突然有个人影猛地向他扑来。

  这人正是无心。他见拉利贝拉三世一笑,心头猛地一沉,忖道:不好了!当初他父亲鸣皋子杀人不眨眼,而杀人之前也往往淡淡一笑。此

时无心哪里还敢怠慢,不由分说便扑了上去。拉利贝拉三世从来不曾见过中华武功,万万料不到还有人会突然动手,脸色一变,身边两个侍卫

却已闪身过来,大刀一错,挡住了无心的去路。哪知无心双手一挥,长剑短剑一起挥出,“当”的一声,右手长剑挡住了右边的刀,左手摩睺罗

迦剑却一下将左边那人的刀头削落,身形丝毫不慢,一脚向一个抬着肩辇的黑汉子踏去。那黑汉子脚下却也不慢,快步向后一退,哪知他快,

无心更快,双脚在空中一旋,右脚在那黑汉膻中穴一踢,左脚已踏在他肩上,借势冲上了肩辇。

  他一上肩辇,拉利贝拉三世已从腰间拔出了一柄弯刀。这弯刀不长,上面镶满了珍珠宝石,极是华美。只是他动作在无心看来还是太慢了

。无心左腕一翻,摩睺罗迦剑的剑柄在拉利贝拉三世的腕上一点,拉利贝拉三世只觉半边身子都已麻了,弯刀立时落在辇中。无心右臂一弯,

已格在拉利贝拉三世的喉头,左手摩睺罗迦剑对准了他的心口,微笑道:“三世殿下,现在你让你的人放下武器吧。”他见勃尔登已要投降了,

如果放下武器,那自己这些人全成了俎上鱼肉,天知道这拉利贝拉三世会对自己如何,情急之下,心想唯有擒贼擒王,将他拿下。冒险一试,

果然得手。

  拉利贝拉三世被无心擒住,一张脸黑黝黝得没了血色,更显得黑了。他慢慢道:“你要杀我么?”

  无心嘿嘿一笑道:“岂敢岂敢……”正待再说两句场面话,拉利贝拉三世忽然呼喝了一句什么,紧接着便是莎琳娜的惊叫:“无心!”他扭头

一看,不由吓得魂不附体,却是两头黑色的豹子如闪电一般丛林中跃出,一左一右逼向莎琳娜,莎琳娜身后却站了一个光着上身的老者。这老

者生的极黑,又瘦又小,手中拿着一根长长的尖针正顶着莎琳娜的脖子。

  拉利贝拉三世冷笑道:“原来你叫无心。我这米勒迦和加百列最喜欢吃人的内脏,你若要杀我,那你,还有那位小姐的内脏就是它们的早

餐了。”他为人颇为精细,已发现无心对莎琳娜最为关心,因此命那老者擒住莎琳娜。无心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有这一手,他见老者的尖针已在莎

琳娜雪白的脖子上刺出一点鲜红的血迹,登时方寸大乱,喝道:“你不怕死么?”

  拉利贝拉三世也喝道:“札格维王朝的子孙,永远都不会受人胁迫!”

  他说得颇有气概,大有视死如归之势。无心盯着他,不由气馁,心道:这黑汉子倒是一条硬汉。佩服归佩服,心中也大是不甘。如果拉利

贝拉三世是个贪生怕死之辈,那此时胜负已经易手,偏生此人如此强硬。他想了想,道:“那,殿下,你只消承诺我等的安全,我便放了你。”

  这话实是服软了,拉利贝拉三世也听得出来,他微微一笑,道:“方才我便已经答应了。”无心见那两头黑豹虎视眈眈,作势欲扑,心中焦

急万分,道:“好,好,那你快把这两只大猫唤走!”说着将长剑一甩,凌空落回背上的剑鞘。这一手他也是故意卖弄,让这拉利贝拉三世晓得

自己的本事。拉利贝拉三世见状,心中也有些寒意,打了个呼哨,那两头黑豹立时退后几步。他道:“你先下去,我便让米勒迦和加百列退走

。”

  无心伸手拍了拍拉利贝拉三世的心口,这才双脚一弹,人平平向后跃出数尺,跳到莎琳娜身边。他一退走,拉利贝拉三世这才松了口气。

他捡起肩辇上那把弯刀,又打了个呼哨,那两头黑豹闻声退入灌木丛中,声息全无,那老黑人也闪到了一边。见他不曾食言,无心心里也放下

了一块石头,道:“殿下真有骑士风度,无心佩服。”无心怕他一脱险便又要杀了自己,因此先捧一句挤兑住。

  拉利贝拉三世遣退了两头黑豹,却又叫了五六个卫士拥了过来挡在肩辇之前。方才无心出手直如电闪雷鸣,他也后怕,不敢再像方才那般

托大。等卫士将肩辇护得严严实实,他这才道:“无心先生,请将武器交出来。”

  无心见他仍要缴武器,眼珠转了转,道:“等等。”他伸出右手,用大拇指在自己胸口一戳。戳得并不重,拉利贝拉三世却觉心口像是被一

个尖物重重一顶,痛得冷汗都冒了出来,不由得“哎唷”了一声,捂住心口。

  无心看着他的样子,嘿嘿一笑道:“殿下,真是抱歉,我有点儿魔法,您觉得如何?”

  拉利贝拉三世睁大了眼,道:“你……”无心不等他说完,抢道:“现在殿下的身体与我已连成一体,你那两头什么米勒迦和加百列要是吃了

我的内脏,那殿下您的内脏也要没了。”拉利贝拉三世没想到这人还有这等手段,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半晌方道:“我们永远都连为一体

了吗?”

  无心道:“只消殿下让我们安全离开,我当然会解除这种魔法。”他生怕拉利贝拉三世说了不算,因此放开他前先下了厌胜术。只要拉利贝

拉三世敢耍赖,自己在身上轻轻划一下,便能叫他当场开膛。这厌胜术本是邪术,出手必定见血,无心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愿使用,此时迫不得

已才使出来。妙计得手,不怕拉利贝拉三世不服软,他心中甚是得意。

  拉利贝拉三世看着他,嘴角忽然浮起一丝笑意,道:“原来你也会伏都术。土鲁大师,也请您让这位无心先生看看你的本领吧。”

  那老黑人一声不吭,从腰间摸出一个木人。这木人不过两寸许,他将长针向那木人身上轻轻一扎,莎琳娜忽然呻吟了一声,一个踉跄。无

心没想到还有这事,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了莎琳娜道:“莎姑娘,你怎么了?”

  莎琳娜捂住心口,面色已如死灰。无心也不知她突然得了什么急病,搭上她的脉也不觉异样。他抬头看去,却见拉利贝拉三世眼中尽是得

色,慢慢道:“无心先生,这位小姐的性命可都在土鲁大师手上了。”

  原来是那老黑人搞的鬼!无心只道自己的厌胜术是独得之秘,没想到那老黑人居然也有这本领。老黑人退后一步,嘴里“嘶”的一声,树丛

中又探出那两头黑豹的脑袋来,龇着牙盯着无心。无心看到莎琳娜脸上更是痛楚,他心如刀绞,将两把剑放在地上,慢慢道:“我放下了,殿

下,你快把莎姑娘放了,我们两下罢斗,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

  他这拉丁版中国俗语让拉利贝拉三世半懂不懂,却也知道大概是说大家都解除秘法后各奔前程。见一个手下上来收走了无心的双剑,他却

仍是微笑道:“无心先生,万分抱歉,本王想请诸位去我的王宫一趟。”

  无心见他得寸进尺,不由怒道:“殿下,你难道不怕我们两败俱伤么?”

  拉利贝拉三世大笑起来,朗声道:“我不怕,你怕!”

  无心见他居然丝毫不肯退让,心中打了个寒战,这般一来他也当真不敢再硬下去,忙道:“好,好,我去,我去,你快叫那老头子解了法

术!”

  拉利贝拉三世其实也在害怕无心会不顾一切,见他终于软了下来,心中大为得意,慢慢道:“到了宫中,我自会请土鲁大师解除法术。”他

打了个呼哨,那老黑人闻声拔掉了长针。针一拔出木人身上,莎琳娜的脸色立时恢复正常,伸手揉着心口。无心见莎琳娜没事了,这才长吁一

口气,他的厌胜术只能持续片刻,过一会儿便会自行失效,只是拉利贝拉三世也铁定不会冒着开膛破肚的危险,让武士划自己一刀试试。可万

一被他知道了,那自己就没了这道护身符,再想威胁他也没底气了。无心现在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他咬了咬牙,小声对莎琳娜道:“莎姑娘,

你别怕,我在你身边。”

  见无心过来,莎琳娜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她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勉强笑了笑,道:“无心,对不起,都怪我。”

  长剑也就罢了,摩喉罗迎剑却是无心心爱之物,此时都落在了拉利贝拉三世手中,无心实是心疼之极。但见莎琳娜惊魂未定,楚楚动人的

样子,他心中更是怜惜,低声道:“不要紧,没事了。”扭头道,“殿下,不知你要我们去贵王宫么?”拉利贝拉三世已是惊弓之鸟,见无心站直

了,只觉身前的武士还是不够,用土语说了两句,树丛中又钻出了十来个武士。此时他身前的武士挤得满满当当确信无心冲不上来了,这才道

:“无心先生,我只想知道苏鲁支先生的下落。”

  一听得“苏鲁支”这名字,无心和莎琳娜对看了一眼。先前那些拜火教徒也在找这人,只是他实在不知道这苏鲁支是何许人也。他道:“殿下

,修道士不说假话,我们确实不知道这是什么人,殿下为什么一定认为是我们藏起了这位苏鲁支先生?”

  拉利贝拉三世见他到了此时仍然不认,和边上一个人说了两句,又大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请诸位到我的王宫与阿拉森先生对质个明白

。”

  无心诧道:“王宫?那位阿拉森先生可是拜火教的么?”

  拉利贝拉三世点了点头,道:“正是他们。请随我来吧。”他也怕无心恼了给自己苦头吃,言谈间变得客气了许多。

  此时无心才发现树丛中源源不断出来的武士,总数竟有上百人,先前勃尔登派出去查看地形的汤姆也已被缴了武器推了过来。他心道:这

拉利贝拉三世果然和那些魔教是一伙的。现在众寡不敌,带着莎琳娜也逃不脱。纵然能逃掉,贾巴尔和这些人只怕一个都活不成了。好在拉利

贝拉三世对自己颇为忌惮,见招拆招,未必就是死路一条。想定了,他对莎琳娜小声道:“莎姑娘,一旦情势不对,你赶紧走。”他已拿定了主

意,万不得已的话,自己将那老黑人点翻了捉住,只求保住莎琳娜,至于旁人就只能让他们自求多福了。

  林中树木茂密,一行人东一拐西一拐地走着。明明尽是灌木藤条的地方,撩开后却别有洞天。无心看得惊奇,心道:这拉利贝拉三世到底

是什么人?看样子他是一直住在这里的,这鬼地方还会有王宫?

  一行人走过一程,前面突然一亮,却是有一片空地,几个人迎上前来,当先一人衣着甚是华丽,看来也是个地位甚高之人。他走到拉利贝

拉三世跟前说了几句。无心方才在树顶上隐约也看见前面有一块地方没有什么树木,只是被树叶遮挡,也不知那是个什么所在,此时一见,不

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啊呀,这是什么地方?

  这时,拉利贝拉三世的肩荤已下到谷中,那前来迎接之人走了过来,行了一礼道:“在下穆特朗,奉兄长拉利贝拉三世陛下之命,请无心

先生随我来。”

  这人穿了一件深青色长袍,虽然也是黑人,长相却甚为清俊,只是鼻子又尖又钩,与寻常的黑人大不相同,一口拉丁话讲得流利之极。无

心见他说得客气,忙拱手道:“久仰久仰,在下无心,见过穆特朗王子。”

  穆特朗看了他们一眼,忽然对边上人说了两句什么,有个武士牵了匹骆驼过来,穆特朗道:“下谷的路很不好走,请这位小姐坐骆驼下去

吧。”

  本来无心他们每人都有一匹坐骑,受拉利贝拉三世胁迫而来,他们的骆驼自然也被缴走,只能步行了。旁人还好,莎琳娜却走得甚是疲惫

。无心接过缓绳,扶着莎琳娜上去,心道:这人倒是个人物。

  穆特朗虽然是拉利贝拉三世的兄弟,态度却着实要好得多。只是,那些武士仍然手执刀枪站在两旁。面前是一条深深的峡谷,原来定是条

大河。峡谷两边尽是森林,有一条小径蛇行而下,远远地见拉利贝拉三世的肩荤走在前面,那干河床的两边却有十余座红色房屋。虽然离得还

有一段路,也可以看得出那些房屋十分高大轩敞。无心牵着骆驼,仰头小声对莎琳娜道:“这便是王宫么?怎么看起来像是些大庙啊。”

  莎琳娜在骆驼上也低声道:“这些应该是些教堂,相当于你说的修道士住的那种大庙。”

  无心嘿嘿一笑,道:“看不出,这拉利贝拉三世居然还是个出家人。”

  他和莎琳娜嘀嘀咕咕,说的是汉语,穆特朗一个字都不懂,只道他们在惊叹,在一边微笑道:“无心先生,这是一百五十年前由拉利贝拉

一世开凿的独石堂,欢迎诸位来到新耶路撒冷。”

  无心倒吸了一口冷气,道:“开凿的独石堂?王子殿下,这些教堂竟是用一整块石头凿出来的?”

  穆特朗道:“自然。”这话一出,无心也大吃一惊。原先见这些石头房屋,虽然赞叹,却也并不如何惊讶,毕竟中原那些大庙大观他见得多

了。可是拉利贝拉三世说这十几座教堂全是用一块石头凿出来的,他无法再不惊叹了,道:“这……这是真的么?”

  穆特朗道:“‘十诫’第二条:‘毋呼天主圣名以发虚誓’。这十九座独石堂乃是我祖上纠工数万,费了几十年开凿成功的,绝无虚假。”

  沿着山道下到谷底,穆特朗道:“无心先生,请稍候,我去察报兄王,再来迎接诸位。”他说得甚是客气,简直不把无心他们当俘虏。

  无心点点头道:“殿下请便。”他站着没事,抬头看着两旁那些石堂。因为这些石堂是从峡谷两边山石上凿出的,因此无心在树梢上也只见

到有一片空地,并不曾看到这些建筑。从上面看下去已是大为惊叹,到了近前看时更是吃惊,最大的一座凿出了极为精细的飞檐,檐下是几十

根方柱,每根都有六七人一般高。到了近前,已能看到那些墙壁尽是一整块石板,的确是用一块大石凿成的。

  到了此时,无心也不由得道:“莎姑娘,果然了不起啊!”

  莎琳娜却没有回答,只是轻声道:“无心,你看。”无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拉利贝拉三世的肩荤正在一座石堂门前,穆特朗已到肩荤

前向他说着什么,门前却还有四个白袍人,正是先前那几个拜火教徒。无心小声对莎琳娜道:“莎姑娘,他们果然是一伙的。”

  无心见那四个拜火教徒迎上去向拉利贝拉三世深深行了一礼,拉利贝拉三世对他们倒也颇为客气,还了一礼,又与穆特朗说了几句,那个

白袍上绘有火焰的汉子向这边一指。

  无心扭头低声道:“他们在说什么?是不是要对我们不利?”

  莎琳娜皱了皱眉,也小声道:“太远了,我听不见。”

  无心忽地伸指在舌头上一点,用两指按在太阳穴上,低声道:“他们在说:‘克苏阿拉……’”他使出这谛听术来,耳力短时间能增强数倍。

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现炒现卖地鹦鹉学舌,总能学个七八成。莎琳娜听他说了一段,顺口译道:“他们说,苏鲁支已被我们捉住,我们

这些人不怀好意,要陛下一定要拷问出来。”无心听莎琳娜译完,心道:奇怪,他们为什么会一口咬定是我们捉了那个什么苏鲁支?

  莎琳娜见那个首领又说了几句什么,忙道:“你快听听,他又说什么了?”

  无心的谛听术并不能持续太久,此时一分心,效力更是大减。听得莎琳娜催促,他连忙打起精神再去细听,却只听到支离破碎的几句。他

念了出来,却见莎琳娜双眉紧皱,忙道:“这又是说了什么了?”

  莎琳娜有儿点茫然地道:“你说得不太准,好像,好像他在说,他以法术查过,我们这几个人中有人身上有‘乌尔迪贝赫什特’,就算杀人,

也要不惜代价取出来。”

  无心道:“乌尔迪贝赫什特,这是什么玩意儿?”

  “是拜火教的一个神。”莎琳娜刚说完,却见无心的脸色变了变,她奇道,“怎么了?”

  无心强笑了笑道:“没什么,看来他们的确是不怀好意。”无心说得轻松,但心里却惊恐之极。他出生时就被父亲鸣皋子附上了腾蛇、勾陈

二煞。身带神煞的话,法术能够增强许多倍,只是如果动用次数太多,人反被神煞所凭,渐失本性。鸣皋子当初将这二煞附到无心身上也只是

以无心的身躯为鼎,暂时收容而已从来没有教过他如何调用。只不过无。也知道自己身带神煞,那些法术无形中全都强了许多。因此他年纪轻

轻,打坐炼气也不算太用功,功力却甚强,许多明明本领比他高得多的人也都折在他手上。现在听得那些人说什么有人身上有什么神,他顿时

想到了自己。

  勾陈为中央之神,即是麒麟;腾蛇游走四方,依附于勾陈,这些都是中原的叫法,说不定“乌尔迪贝赫什特”正是这勾陈腾蛇在这里的叫法

。正如那白虎煞,莎琳娜就说在佛罗伦萨叫做魔鬼。当初鸣皋子为解开蛋尤碑要汇聚六神之力,险些将无心这个儿子都开膛破肚,无心至今心

有余悸。听得拜火教的人说什么“不惜代价取出来”之类的话,他登时想到了当初的情景。鸣皋子是他父亲,终究没舍得动手,自己和那些拜火

教徒可是无亲无故的,就难说了。只是想到拉利贝拉三世已被自己吓得惨了,肯定不会同意将自己开膛破肚,他心中总算镇定了许多。

  此时拉利贝拉三世与那几个拜火教众又向前走去,穆特朗却满面堆笑地走来。无心原先对穆特朗观感不坏,只是见到那几个拜火教众,心

想这些人终究不会有善意。

  穆特朗走过来行了一礼,道:“无心先生,家兄能请得阁下前来,实在是荣幸之至。”无心听他说得客气,更是提防万分,暗道:你这黑皮

鬼说得再好听,一般不安好心,我怕你不成?想归想,脸上却也满面堆笑道:“不知殿下到底有什么事?方才那些波斯人是谁?他们难道也是

基督徒么?”

  穆特朗哈哈一笑,道:“神爱世人,并不只爱基督徒。那位阿拉森先生乃是琐罗亚斯德教的善思王阁下,想必与无心先生有些误会吧。”

  无心打了个哈哈道:“既然是误会,那就请阿拉森先生将贾巴尔先生交还给我们,两下里把刀子变成玉石丝绸,岂不甚好?”“化干戈为玉帛

”这句古语,“玉帛”无心会用拉丁语表达,可是在拉丁文里盾牌长戈该怎么说他却不知道,好在刀子也是武器,这句话的意思谅他应该明白。

  穆特朗怔了征,马上笑道:“无心先生这话说得真好,只是贾巴尔先生已在墨丘利殿歇息了,无心先生移步便可见到。”他说着,又是一笑

,“前些天刚运来一些希腊酒,很是甘醇,大为难得。”

  无心酒量不大,酒瘾却是不小,平时身边总带了个银酒瓶,每顿都要抿上一小口过过瘾,虽然知道这定是场鸿门宴,可听得说有什么希腊

酒,定然还有山珍海味,心头一动,喉咙里都快要伸出手来,道:“那好吧,莎姑娘,我们快走。”

  无心牵着骆驼在谷底走着。这儿本是河床,虽然整理过,但路上还是有不少卵石,骆驼高一脚低一脚的很是颠簸。莎琳娜不敢再分心,只

得凝神坐好。这山谷之中巨石凿成的教堂一座连着一座,穿行其中,更显得巍峨庄严。

  无心他们正看着,穆特朗在前边回头道:“这里原是约旦河,只是河水大多已干了,当初有水时可以乘船来各诸堂之间,现在只能走路了

。”

  莎琳娜诧道:“约旦河?”无心听莎琳娜甚是诧异,马上领会得,心道:“对啊,约旦河不是摩西带族人逃出勿斯里后去的地方么?离这儿可

有十万八千里。”莎琳娜给他讲过《圣经》故事,摩西“出埃及记”一段跌宕起伏,大为有趣,无心记得很是清楚,一听这河叫约旦河,立时就想

了起来。

  穆特朗却笑了笑道:“不错,这条河是叫约旦河。”

  此时他们已走到一座石堂跟前,这里却是有一半埋在地底的。埃塞俄比亚高原气候颇为炎热,这里虽是峡谷,却仍然甚热,这座石堂用一

块一半深埋地底的巨石凿成,一进去却颇为凉爽宜人。他们走过别处时,那些石堂尽都光秃秃的,里面没什么东西,唯有这里,门口便有丝绸

装饰,装着木板雕花窗户,看来是住人的地方,门口却有几个武士,一见穆特朗过来便立正致礼。穆特朗转身道:“诸位请进。”

  一进里面,无心便又吃了一惊。这独石堂气势雄伟,毕竟都是石头凿成的,可是此间却铺着厚厚的驼毛地毯,墙边还装饰着许多鲜花。

  真是穷奢极欲。无心只道这拉利贝拉三世是个前朝王孙,并不是当朝亲王,却没想到这人势力还如此之大,在里面也立满了精壮武士。他

忖道:这家伙是想给我来个下马威么?

  穆特朗领着他们东一拐西一拐地进了一间石室。虽然房间是从一整块巨石凿出来的,布置得却极是奢华,地上铺着驼毛地毯,床椅上是毛

皮坐垫,墙上还挂着挂毯。

  穆特朗将莎琳娜引人,却又与无心在门口低语了一阵。不一会儿,两人似乎已经谈妥,穆特朗向无心行了一礼,无心在他胸前一拍,算作

还礼。穆特朗微笑道:“无心先生,请先安歇一下,等会儿便有人过来相请。”

  莎琳娜见门外虽然还有武士把守,但这屋子布置得如此奢华,哪里像是对待俘虏的,更像是在邀请贵客,心中更是诧异。她看了一眼无心

,无心却大模大样地点点头,道:“多谢了。”

  穆特朗退了出去。见他两人做戏一般,莎琳娜再也忍不住,低声用汉语对无心道:“无心,你刚才和他说什么了?”

  无心见穆特朗走出去,正在低头沉思,听莎琳娜问话,他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轻声道:“这穆特朗不是个好东西,他是要我帮他对付他

哥哥。”

  莎琳娜吃了一惊,道:“是要你当刺客?”虽然这里没有旁人懂汉语,但她一说出来还是立刻掩住了嘴。无心慢慢点了点头,道:“是啊。”

  莎琳娜看了看周围。这几间石室只有靠外侧有窗,此时窗子也关着、从窗缝里看得到立在外面的那些武士。她握了握无心的手,声音压得

更低了些,小声道:“小心他说了不算。”

  无心轻轻握了握她的手,道:“我心里有数,所以我给他下了厌胜术。”

  在拉利贝拉三世面前与拜火教诸人对质,用言语挤兑得他们动手,然后穆特朗趁机指挥武士将那三个拜火教徒杀死。穆特朗突然要他做这

事时,无心吃了一惊。虽然穆特朗称这三人以言语蛊惑拉利贝拉三世,他是要为兄长除去这三个妖人,但无心明白得很。他寻思:你当我是白

痴,给你当猴子耍么?玄武门之变这类事他听得多了,穆特朗虽然说得好听,但一旦动起手来,趁乱将拉利贝拉三世连同自己一块儿干掉,这

才是他的真实用意吧。可是无心刚一迟疑,穆特朗马上提出愿让无心在自己身上下厌胜术。这一下却把无心弄糊涂了。这厌胜术定然是穆特朗

听拉利贝拉三世说的,而拉利贝拉三世也正是因为害怕这门奇术,才投鼠忌器。穆特朗此举让无心更加摸不着头脑。

  事已至此,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无心揽住莎琳娜的腰,低低道:“莎姑娘,你把那火铣备好,等一会儿我让你用,你就立刻用。”

  拉利贝拉三世纵然骄横,总算还是个信徒,并没有搜莎琳娜的身,那两支火铣莎琳娜一直带在身边。她点了点头,低声道:“要打谁?”

  无心淡淡一笑,道:“眼下还说不上来。”在屋了呆了没多久,响起了叩门声,有个人在门外道:“无心先生,莎琳娜小姐,陛下有请两位人

席。”

  这声音是个女子。虽然这拉丁语说得还不如无心,却也能听得懂。无心听得竟然是个女子相邀,先是一怔,眼里登时放出光来,连忙起身

。莎琳娜见他这副样子,用力捏了捏他的手,还没说什么,无心已扭过头来低声道:“莎姑娘,你放心,我理会得。”

  纵然知道这女子也多半不是个善类,无心忖道:“这些人怎的要对我用美人计?不知她长得如何,嘿嘿。”他走到门边,有点儿急不可耐地

拉开门。本以为门外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娇媚女子,就算肤色黑点儿也赏心悦目,哪知一开门,却见门口站着的倒是个女子,只是年纪却足足

有五六十岁了,身上皮肤层层叠叠,皱上加皱。无心呆了呆,心道:这想必是那位小姐的奶奶了,那位小姐在哪里?

  他正待问,这老妇见门开了,行了一礼道:“无心先生,陛下有请。”

  那老妇领着无心和莎琳娜沿着一条石头开出的雨道向前走去。拐了两个弯,她推开一扇门,道:“无心先生,莎琳娜小姐,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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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马可波罗 发表于 2011-3-26 20:30:53 |显示全部楼层
四、弄巧成拙

  这墨丘利殿有一半埋在地底,无心只道里面定然要点满灯笼火把,只怕很是憋闷,哪知一进去,却觉气息清新,并没有什么烟熏火燎之气

,头顶倒有阳光照下。他怔了怔,抬头望去,却见顶上装着几面极大的铜镜,巧妙地将阳光引人室内。他恍然大悟,心道:“原来如此,这里

的布置倒是大为不俗。”

  他正在寻思,猛然间听得有个人高声叫道:“无心先生,莎琳娜刁姐!”却是贾巴尔的声音。贾巴尔坐在一张桌子前,身后立着两个手持巨

斧的武士。他被阿拉森捉了来,言语不通,也不知他们要做些什么。贾巴尔心中忐忑不安,正在胡思乱想,却被带到这一桌酒席前。只是身后

摆着两把明晃晃的大斧,他哪里有闲心吃东西?等见到一个王者打扮的黑人与那几个拜火教众又走了进来,有心想问,但那些人也不理他,他

也不敢多嘴。心里正在七上八下,却见莎琳娜和无心居然走了进来,当真如天上掉下宝来。只是他刚一站起身,却觉肩头一重,身后那两个武

士伸手按住他的双肩,贾巴尔只觉肩头像是压上两座大山,一屁股又坐了下来。

  无心向贾巴尔点了点头,心道:只有他么?杨八蛋他们在哪里?

  那老妇已拉开贾巴尔边上的一张椅子道:“无心先生,请坐。”无心刚扶着莎琳娜坐下,她却低声道:“无心先生,小心。下面。”无心点了

点头,也没说什么,那老妇向拉利贝拉三世行了一礼,倒退着走了出去。

  无心一坐下,便扫视了周围一眼。这大殿也不是太大,上首正中是一张宝座,正坐着拉利贝拉三世,阿拉森四人坐在右首侧席,而拉利贝

拉三世周围立着足足十余个执斧武士,将他围得严严实实,而他左首正坐着穆特朗,却如不认识无心一般,只在自斟自饮。无心小声对莎琳娜

道:“先不要吃东西。”

  贾巴尔见他们坐下了,再也忍不住,轻声道:“无心先生,就你们两个么?别人在哪里?”无心还没回答,拉利贝拉三世已在上面朗声笑道

:“其他诸位都安然无恙,贾巴尔先生请宽心。”

  贾巴尔见这黑人王者语气并不见什么恶意,心中更是诧异,付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这人……又是什么人?贾巴尔在埃塞俄比亚一带算

是个大富商了,与所罗门王族也有过交往,却不曾见过这人。

  这时无心却看着对面。守在周围的武士虽然精壮,却也不在无心眼里,他只盯着站在拉利贝拉三世身边的那黑人老者土鲁大师。这土鲁大

师仍然拿着那根长针,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拉利贝拉三世身后,也不知想些什么。拜火教诸人虽然厉害,无心倒并不如何在意,他最扣心的还

是这个向莎琳娜下了法术的老者。

  拉利贝拉三世举起杯来,满面春风地道:“贾巴尔显示的名字本王早有耳闻。无心先生和阿拉森先生诸位也是远道而来,请大家赏脸先共

饮一杯。”

  此时他话中全无骄横之气,似乎这些人是他请来的贵宾。无心见那阿拉森拿了桌上一个水果用银刀切了,正一瓣瓣地把果肉送进嘴里,更

是嘴馋。见桌上不少水果连看都没看过,有心抓个香蕉先尝尝,但一想起那老者手上的长针,就想道:要是他用毒针刺过果肉了怎么办?虽然

这种事多半不可能,可也不能太大意。他见桌上放着一个椰子,心道:这个好。椰子壳非要用快刀才能砍开,更不用说那老者的针了。他一把

抓了过来,对莎琳娜道:“莎姑娘,我们恭敬不如从命,尝尝这个。”

  他一抓过来,莎琳娜的脸却腾地一下红了,一声不吭。无心不由一怔,忖道:莎姑娘害什么躁?仔细一看手中那椰子,这才恍然大悟,心

道:哈哈,这东西长得这般像屁股!寻常椰子是圆圆一个,他手中那椰子当中却生成了一条凹陷,怪不得莎姑娘脸红!

  这时,拉利贝拉三世在一边道:“这是海椰子,里面的果汁极为浓稠甘甜,果肉也香美可口,无心先生要尝的话,请用刀子先行劈破。”

  无心心道:这椰子长得这么有趣,要是囤一批回去,说不定能卖个大价钱。

  可想到回中原只怕永远都没机会了,他心头又有些黯然。

  这时拉利贝拉三世举起酒杯,道:“诸位不必拘礼,请随意。”

  贾巴尔忽道:“殿下,请问您将我等叫来究竟有什么用意?”他哪有心思喝酒,见拉利贝拉三世只是不停地劝酒,却不说正题,终于忍耐不

住。

  拉利贝拉三世微微一笑道:“本王有位朋友,乃是波斯的苏鲁支先生,此人也是前往天竺行商,回来时却不知去向,这位阿拉森先生为了

找他一直寻到此处,不知诸位将苏鲁支先生如何了?”他先前脸上还有笑容,说到这儿又恢复先前那副骄横之态了,若非忌惮无心了得,早已让

武士斧钱加顶地过来威胁了。

  贾巴尔道:“殿下,贾巴尔从未去过天竺,怎会见过苏鲁支先生?还请殿下明察。”

  拉利贝拉三世与边上的阿拉森说了几句,拉利贝拉三世忽然抬起头道:“阁下既然说未曾见过苏鲁支先生,那乌尔迪贝赫什特为何在你们

身上?”贾巴尔怔道:“乌尔迪贝赫什特是什么?”

  莎琳娜在一边小声道:“无心,他们果然是要找乌尔迪贝赫什特。”却未听无心答话,她微微一怔,扭头一看,却见无心还在对着那海椰子

发呆,她不禁有些着恼,重重在无心腿上拧了一把,道:“喂,你听到没有?”

  无心被她一拧,这才如梦方醒,低声道:“莎姑娘,那个阿拉森说的是这话么?”当初无心与天竺火天宗冲突,传译的人对另一方说的全然

不是这么回事,他生怕拉利贝拉三世也玩这一手,好在莎琳娜也懂吐火罗语,不怕他当中搞鬼。

  莎琳娜点点头,道:“是的。”

  无心听莎琳娜说拉利贝拉三世并没有捣鬼,寻思道:穆特朗说这拉利贝拉三世听静火教谗言,倒撇施,看来也是一面之词,这拉利贝拉三

世也是个莽汉草包。他站了起来,仰天一笑,道:“殿下此言差矣,无凭无据的说那乌什么在我们身上,我说在你身上岂不也是一样?”

  拉利贝拉三世见无心站起,手连忙一挥,他身边几个武士一下过来将他掩住,他这才定了定神道:“无心先生,阿拉森先生不会诬赖你的

。”

  无心道:“阿拉森先生不会诬赖人,我难道会诬赖人?若没证据,我岂能相信?以上帝的名义发誓,我从未见过那东西,不过贾巴尔先生

的商队中这一次倒是带了许多很值钱的瓷器绸缎,阿拉森先生要找人是假,想当强盗却是真。”他说完对莎琳娜道,“莎姑娘,你把这话译给那

阿拉森听。”

  莎琳娜听无心说得如此硬气,不免担心。虽然不知无心想干什么,但她知道无心智计百出,定然已有了打算,便将这话译了过去。

  阿拉森听了这话,脸上果然有了些怒意。拜火教纵然式微,终究传承千年,阿拉森又是这一教宗主,信徒见了他无不尊崇备至,被人说成

是强盗还当真是头一遭。他又气又急,转身对拉利贝拉三世道:“陛下,此人是在说谎,请你相信我,乌尔迪贝赫什特确实在他们身上。”

  阿拉森听无心说什么以上帝的名义起誓,心中多少也有些着忙。拉利贝拉三世因为有求于阿拉森,这才与他们同盟。虽然那些人都已押来

,但拉利贝拉三世一直坚持要他们当面对质,不同意让阿拉森先行施法追查,已让阿拉森有些担心。这拉利贝拉三世颇有雄心,时时想要恢复

他的札格维王朝,虽然对阿拉森还算客气,但阿拉森也知此人一直将自己这些人当成不可相信的异教徒,因此总有几分忌惮。他生怕拉利贝拉

三世被无心说动,那自己可是鸡飞蛋打。

  拉利贝拉三世沉吟了一下,道:“阿拉森先生,那你能确定乌尔迪贝赫什特到底在谁身上么?”

  阿拉森见拉利贝拉三世神情有异,心头一惊,暗道:陛下难道对我起了疑心?他向拉利贝拉三世行了一礼,道:“陛下,圣火能将我们引

到此处,自然能告诉我们在谁身上,请陛下允许我以圣火查明。”

  教有一门秘术名为俄姆沙斯阿丹圣火,燃起后在诸人之间便有感应,纵然相距万里之遥仍能指明方向,当初他们正是靠此术找到贾巴尔的

商队的。

  拉利贝拉三世想了想,道:“这样最好。”他转向无心,“无心先生,阿拉森先拜火教中,至高神阿胡拉·马兹达与六位神使合称俄姆沙斯阿

丹七神。拜火教有一门秘术名为俄姆沙斯阿丹圣火,燃起后在诸人之间便有感应,纵然相距万里之遥仍能指明方向,当初他们正是靠此术找到

贾巴尔的商队的。”

  拉利贝拉三世想了想,道:“这样最好。”他转向无心,“无心先生,阿拉森先生有一种圣火术能找到乌尔迪贝赫什特,你可愿意让他一试?

”无心眼珠转了转,道:“好!若阿拉森先生真能在我等身上找到那东西,我便任你们处置!”

  莎琳娜略略皱了皱眉,心道:无心到底想做什么?那个拉利贝拉三世好像是在挑动无心和阿拉森他们动手啊。她却不知无心连番做作,为

的就是这句恬。先前穆特朗和他说起拜火教有一门圣火术可以找寻东西,无心便已警觉,但他却并不害怕,担心的反是穆特朗。穆特朗说不忍

见兄长受异教徒蛊惑,因此要无心如此这般,挑动阿拉森动手,穆特朗趁机消灭拜火教这些异教徒。

  无心哪里相信穆特朗说出的这等冠冕堂皇的理函。可是穆特朗居然肯让自己在他身上下厌胜术,却让无心想不通了。不过无心也另有打算

。厌胜术能将对手的身体与自己合而为一,在此期间阿拉森若使出秘术来,无心自信可以将阿拉森的圣火引到被下了厌胜术的人身上去。这是

暗渡陈仓,移祸江东之计,不怕穆特朗不上当,他担心的倒是穆特朗身上的厌胜术也己失效,因此急着出言挑拨。

  拉利贝拉三世将无心这话对阿拉森说了,阿拉森道:“请陛下安排。”他扭头与身边的三神使说了几句,是担心无心会突然发难,要他们加

倍小心。

  他准备停当,一边一扇门开了,一群武士押着一些人走了出来,当先一个正是勃尔登。他们却没有无心这般好的待遇,方才被一股脑儿地

关在一间石室中,此时一放出来,见无心和贾巴尔都在席上,全都大吃一惊,勃尔登更是恼怒,心道:我不顾危险去救你们,你们倒好,竟然

在席上吃喝。

  他见贾巴尔和无心都端坐在席上,只道已然化敌为友,谁知那些武士呼喝着让他们沿墙站成一排,一个领头的武士过来道:“陛下,他们

都出来了。”拉利贝拉三世看了一眼,扭头道:“阿拉森先生,请便吧。”

  先前当那些人刚到时,阿拉森便要以圣火术查明乌尔迪贝赫什特在谁身上,可是拉利贝拉三世却坚决不让,说要让这些人与他对质。现在

总算蒙拉利贝拉三世首肯,他盘腿坐下来,嘴里喃喃念诵。

  无心见阿拉森已在施法,已是加倍小心。他双手相拱,在袖中捏了个诀,默默念道:“一转动天地,二转拨日月,三转震乾坤,四转令五

岳,五转号雷霆,六转掣风电,七转号令行。收摄七十二候二十四气不正鬼神,并皆摄赴吾煞文魁呈之下,无动无作。啼吟吟霹雳。”这是雷霆

收禁咒。此咒本为收禁病人身中一切邪鬼及治疗小儿夜惊、肿毒,无心却以此来加强厌胜术。他默念:“三清在上,弟子无心妄为,只为救人

,不为害人。”将五雷正法和邪术杂揉在一处使用,据说会招惹得雷霆下击,无心用是用了,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此时阿拉森身前忽然凭空出现了一团火球。旁人都大为吃惊,无心却是心头雪亮,忖道:果然与我的离火辨相去无几。他早就猜到阿拉森

用的是这一类法术,此时雷霆收禁咒已然使出,阿拉森想要自己的腾蛇、勾陈的话,这火球定然会直冲向左首的穆特朗。自己立刻说拜火教是

要刺王杀驾,穆特朗已准备着动手,定然会与阿拉森他们斗成一团,自己便可坐收渔人之利了。

  那火球直直升起,在空中定了定,忽地电闪一般飞到了站在墙边的那排人面前,在一个人面前停住了——这人却是勃尔登。

  火球悬空转动,勃尔登一张脸已变得煞白。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那火球就在他鼻尖之前,虽然并不甚热,若是碰上了恐怕会烧得

皮破肉烂。他扭头看向无心,嘶声道:“无心王子……”

  他刚一扭头,却听得“锵”一声,见无心跳在案上,手中赫然出现了一长一短双剑。这长短双剑是穆特朗给他备在案下的,先前那老妇还有

意提醒了一句,莎琳娜见无心盯着那海椰子在看,其实他一只手是在案下摸索着双剑。火球一动,他立刻拔出双剑,一跃而走,顺口便要大叫

说阿拉森要行刺陛下。谁知他刚想张口,却见火球并不是飞向穆特朗,却是飞向勃尔登的,心头不禁一沉,心道:该死!这杨八蛋又毁了我的

好事!

  那火球飞出去时,阿拉森与三神使都在全神贯注地看着。苏鲁支下落不明,只能从此人身上查出来,这也可以说是他们最后的一线希望。

他们也不曾想到无心居然会突然拿双剑出来,阿拉森见火球逼住了勃尔登,喝道:“乌尔迪贝赫什特在他身上!”也不消他多说,霍尔多德使一

个箭步冲了过去,手中圣火令一抖,抵住了勃尔登的咽喉。

  他刚一出手,却听拉利贝拉三世嘶声叫道:“救驾!救驾!”却是用吐火罗语说的,想必觉得手上武士不中用,还是拜火教诸人本领大。阿

拉森一回头,已见无心手持双剑,不由吓了一大跳,叫道:“拿下他!”他心知如果无心趁乱擒住了拉利贝拉三世,以此为人质迫使武士来对付

自己,那就完了。好在那身上有乌尔迪贝赫什特之人已被霍尔多德使擒住。他话音刚落,巴赫曼使和斯潘多尔玛兹使二人已将身一闪,挡在拉

利贝拉三世跟前。

  无心见这两人身法与中原诸家迥异,却各尽其妙,竟不输于中原绝顶的轻功,心中不由赞道:波斯武功果然了得。穆特朗要他与拜火教诸

人动手,他不愿受穆特朗支使,本想让他引火烧身,没想到阴差阳错,仍然与穆特朗估计的一般。现在双剑在手,再说阿拉森想要行刺那是连

自己都不信,他咬了咬牙,一跃而起,脚尖猛地踢向那个海椰子。

  “砰”的一声,那海椰子被无心一脚踢出,急旋着直飞向阿拉森面门。阿拉森正在惊惧之时,便见一个黑乎乎的大圆球直向自己飞来,若是

打中的话只怕脑浆都会出来。他身为善思王,精研教义秘术,武功造诣却是浅薄之极,哪里闪避得开?正在惊慌,左右忽地各有一支圣火令伸

了过来,却是巴赫曼使和斯潘多尔玛兹见势不妙,冲了过来。两柄圣火令在阿拉森面前一个交叉,将那海椰子挡住。那海椰子虽然坚硬厚重,

但圣火令更是坚硬,海椰子反被震裂,里面胶冻样的果汁溅了阿拉森一脸。只是这一瞬,一个身影已疾掠而过,冲过他们身边。

  拉利贝拉三世手下的武士虽然甚强,但无心知道能挡住自己的只有拜火教那两个神使。他早已算计停当,因此这一脚力道、方位拿捏得极

准。本来巴赫曼使和斯潘多尔玛兹使联手,无心想要拿下他们并不容易,可斗起心计来,这两人就都赶不上无心了。他二人一心要解救阿拉森

,万万料不到无心却是在声东击西,只一愣神,无心已如鬼影一般冲过他们身边。

  拉利贝拉三世周围的武士一时间齐齐退后一步,将拉利贝拉三世围在了当中。哪知无心却不停步,只一个起落,人已从拉利贝拉三世的宝

座边掠过宝座后面,站着的正是那黑人老者土鲁大师。他一直侍立在拉利贝拉三世身边,知道主公随时有命令下达,不敢有丝毫怠慢,哪知眼

前一花,那中国少年却已如鬼影倏至。土鲁大师吓了一大跳,还不曾回过神来,无心右手长剑已在他前心一点。

  这一招剑尖刺穴乃是正一天觉剑的奇招,刺穴而不伤人。剑尖原本极为锋利,但这般透穴打人劲力又不伤一分皮肉,才是这正一天觉剑的

妙用。无心也知道五雷法仓促之下难以发出,因此在剑术上功夫下得极深,他的剑术与法术实是不相上下,这一剑使得也神完气足,无懈可击



  他见这老者被称作有什么“伏都术”,浑身又是黝黑发亮,虽然刺中了擅中穴,却也怕这人生得古怪,说不定穴道也与中原人有异,因此右

手长剑如鸡啄米般在他擅中穴周围接连刺打,心道:管你生得多么古怪,这般给你十七八下,就算有闭穴的功夫也得破了。

  无心出手之快,直如电闪雷鸣,此时二神使才回过神来。他们正待回身,却见无心已将土鲁大师制住,一把夺下了他腰间的木人和手中长

针,脚一点地,正待跃回原位。二神使被无心打了个措手不及,已觉面上无光,见他说来便来,不能让他说走便走,不约而同地便过来拦截。

无心知道他两人本领不俗,左手忽地一扬,一张符纸脱手飞出。他左手捏诀,极快地画了两下,喝道:“唵吽哆吒咭吒救摄!疾!”

  这是绛霄太丹天辖咒。二神使本领虽然高强,却也是一次见到这等道术,眼前一花,符纸已如活了一般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八变十

六……便如在他们跟前布了一堵墙。他二人一怔,一边忽地飞过一道火光来,将空中的符纸烧了个干净,却是阿拉森将手虚握成拳,从口中吐

出一团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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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马可波罗 发表于 2011-3-26 20:31:30 |显示全部楼层
五、不死人

  无心本想想用绛霄太丹天辖咒困住二神使,趁机摘住阿拉森,却不料阿拉森还有这本事。他鼻子甚灵,已嗅到有些硫磺之味,心道:原来

他是借助药粉之力。但借药粉喷火虽然不能与夭竺火天宗的驭火秘水相提并论,威力却也不小,无心先前也见过贾巴尔的随从被烧的焦头烂额

,只得打消了对付阿拉森的念头。脚下一弹,人从横七竖八的案头椅背上一惊而过,退到莎琳娜身边霍尔多德使正制住了勃尔登,一时过不来

,见无心这等本领,心中暗叹:这中国少年先前是没使出十分的本事来,这一手就比找还强。

  无心退到了莎琳娜身边,将那木人和长针放在莎琳娜限前,小声道:“谁敢过来你就打谁!”拾起头笑嘻嘻地道:“殿下,你真想做个梆子精

么?”他将土鲁大师的家什夺了过来,拉利贝拉三世己戚胁不到自己,现在只能任由自己摆布了,心中实在说不出的得意。

  拉利贝拉三世身边已聚满了武士,他直着嗓子叫进:“阿拉森先生,这……这可如何是好?”只怕连苦胆都已下破。

  阿拉森看了一眼霍尔多德使,沉声道:“陛下,请不必担心。”

  虽然无心将土鲁大师擒住了,但拉利贝拉三世却有众多武士守卫,而带着乌尔迪贝赫什特之人也己被他们擒住,无心就算要走也无所谓了



  这时有人高声喝道:“大胆!”却是穆特朗带着一伙武士逼了过来。穆特朗手中抓着一把明晃晃的弯刀,当先冲到无心眼前。阿拉森见这位

王弟居然如此大胆,正待赞叹,却见无心手一翻一把抓住了穆特朗的手碗,将他的弯刀压在了脖子上道:“陛下,你不想要这位殿下的性命么

?”

  拉利贝拉三世惊得面如土色,一下站了起来,高声叫道:“你……你要做什么!”他扭头看向阿拉森,急道:“阿拉森先生,现在该怎么办?



  阿拉森也没料到穆特朗一脸精明,谁知竞这般鲁莽不济。他皱了皱眉,道:“陛下,向他们说明我等并没有害他们之心,让他们放了穆特

朗殿下,否则此仇就难解了。”

  拉利贝拉三世的额头上,汗水都已冒了出来,他高声道:“大家不要动手,无心先生,你快快将穆特朗放了,否则……”他还未说完,无心

已是嘻嘻一笑,也高声道:“你先放了我们的人,我再放穆特朗殿下,否则没得谈。”

  拉利贝拉三世扭头对阿拉森道:“阿拉森先生,他要我们先放了他们,才肯放了穆特朗,你还是先把这些人放了吧。”

  阿拉森优豫了片刻,道:“好吧。”他向霍尔多德使做了个手势,霍尔多德使放开勃尔登。小声道:“善思王,真放了他们?”

  阿拉森低低道:“先让他们放开穆特朗殿下再说。”这节骨眼上出了这事,他也着实恼怒。可是假如自己硬要扣着博尔登,万一惹恼了拉利

贝拉三世,那才是弄巧成拙。好在只耍有拉利贝拉三世相助,谅无心也逃不脱。

  勃尔登方才只觉眼前一花,便被霍尔多德使逼住。此时一被放开,他揉了揉喉咙,急急地和一干人拥到无心身边。拉利贝拉三世待他们都

走了过去,又高声道:“无心先生,现在你可以放人了么?”

  无心眼珠转了转,还没说话,穆特朗忽然低声道:“快带我出去!”他嘴前有一把大弯刀挡着,说得又轻,也只有无心听得到。无心知道他

定然已布下埋伏,打算着自己和拜火教众动动上手后顺理成章地将一干人一网打尽,现在这计划却被自己搞僵了,只能先出去后好发动埋伏。

这穆特朗投安好心,但被自己硬生生拖上了船,他嘿嘿一笑,道:“杨八蛋,你带人先出去。”

  门口本来也有许多武士,但无心有穆特朗在手,拉利贝拉三世又明令不许动手,只能看着他们出去。只是他们一出了墨丘利殿,这些武士

却尾随着逼了过来。此时也只有无心有武器,旁人全都赤手空拳,贾巴尔一出这石殿便道:“无心先生,现在该怎么办?”

  无心道:“现在就要靠这位穆特朗殿下了。殿下,哪里可以出去?”

  穆特朗仍然被无心扼住了脖子,低声道:“往左拐,那里有个洞口。”

  无心道:“好。”他扭头道,“往左,那里有个山东,大家去那里。”

  那山洞却是在一座石堂后面,十分隐蔽,洞口装着铁门,还有两个武士守着,一见这一帮人拥了过来,其中一个叫道:“穆特朗殿下……”

穆特朗不等他说完,喝道:“快开门!”

  这山洞完全不像是能通到外面的。一见这山洞,勃尔登吃了一惊,道:“无心王子进去行么?”虽然四周尽是武士把守,逃出去实在不太可

能,但一进洞就成了瓮中捉鳖,想跑也跑不掉了。

  无心也有点儿吃惊,道:“殿下,这洞能通向外面么?”

  穆特朗轻轻推开无心的手,道:“这洞不通外面的。”

  “不通!”无心险些跳将起来。但不等他叫骂,穆特朗已冷笑道:“无心先生,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安排?”

  无心嘿嘿一笑,道:“殿下,你可是聪明人,我可是怕你动起手来一时手滑,连我们也干进去。”

  穆特朗叹了口气,道:“果然。既然到了这一步,我已经没了退路,你如果硬要害我,那只有先与你同归于尽。”

  一无心点了点头,道:“那好。接下来我们可要开诚布公,不能时不时地想着过河拆桥了。”

  穆特朗要过河拆桥,那只是无心的推断,无心倒是先过河拆桥了一回,逼得穆特朗自己送上门来当人质。只是他说得理直气壮,倒似自己

受足了穆特朗的委屈。穆特朗目光闪烁,也不知想些什么,过了片刻才道:“好。无心先生,你真是个聪明人。”

  无心嘿嘿一笑,道:“彼此彼此。你要怎么做?”在无心看来,拉利贝拉三世曾威胁莎琳娜,死了也是活该,最要防的倒是这个心思深沉、

心狠手辣的穆特朗。

  穆特朗还没答话,外面传来了拉利贝拉三世的声音:“无心先生,你快将穆特朗放了!你可不能说了不算!”他虽然是坐在肩辇上,但想必

心中着急,这几句话说得气喘吁吁。

  阿拉森站在利贝拉三世身边。他看了看那洞口,微微皱了皱眉道:“陛下,他们怎会知道这个地方?”

  拉利贝拉三世苦笑道:“一定是他们本就要对付我们,所以故意让我抓来。”

  阿拉森心头一凛,失声道:“果然,他们也是想要不死人!”

  拉利贝拉三世也惊呆了,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好一阵才点点头道:“正是正是。唉,我白长了一个脑袋,居然没能早些看破他们的图

谋。”

  阿拉森看了他一眼,心道:凭你这个脑袋,只怕把你卖了都不知道,怎么看得出来?只是拉利贝拉三世糊涂一世,聪明一时,这话却说到

了点子上,回过来想想,越发觉得无心的确是处心积虑要对付自己,因此每一步都算计好了。阿拉森越想越是心惊,忖道:这中国少年到底是

奉谁之命来的?

  他正在沉思,拉利贝拉三世长长叹了一声,道:“阿拉森先生,如果他们逼着穆特朗将不死人放出来,那又如何是好?”

  他刚说完,边上一些武士已惊叫起来。阿拉森抬头看去,却见有十多个大汉突然冲出了山洞。这些汉子身上披着软甲,脸上戴着护面,只

露出一双眼睛,眼中却带着一股仇恨之意,他失声道:“不死人!”

  那些汉子步步为营,一出洞便结成了一个方阵。虽然只有十几个,却如一辆无坚不摧的战车。拉利贝拉三世叫道:“别伤了他们!”从怀里

摸出一个小铃晃了晃,但那些汉子只当是春风射马耳,仍然一步步迫上,武士已不住倒退。这些武士个个精壮,但那些汉子却如同地狱中放出

来的魔神,那些武士也知道这些不死人乃是陛下最为看重的,个个力大无比,武艺精熟,原本就心存惧意,何况拉利贝拉三世方才还说过不要

伤了他们,一个个心道:“我们不伤他们,他们可要伤我们,难道真要送死不成?”更是战意全无,已有兵败如山倒之意。

  拉利贝拉三世见手铃无用,惊道:“阿拉森先生,这是怎么一回事?不死人怎的不听话了?”

  阿拉森皱了皱眉头道:“穆特朗殿下还真听话。”

  “穆特朗一定是被他们逼的。阿拉森先生,你一定要救他!”

  阿拉森嘴角抽动了一下,冷笑道:“只怕,他并不用你救。”

  拉利贝拉三世愕道:“阿拉森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蠢货!阿拉森心里暗骂了一声。他再也忍不住,冷冷道:“陛下,这些人只怕是穆特朗殿下召来的,你难道还不明白么?”拉利贝拉三世茫

然道:“当然是穆特朗召来的啊,他一定是被威逼着才放出了不死人。”

  阿拉森再也忍不住了,喝道:“陛下,穆特朗殿下是想要你的命!”

  拉利贝拉三世被这话惊呆了,怔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这……这怎么可能?穆特朗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有什么证据?”

  “陛下,那些人怎会知道穆特朗殿下也能驱使不死人?穆特朗殿下若真是受迫的,那些不死人也绝不会如此强悍!”

  所谓不死人,乃是昔年波斯一支极精锐的军队之名。虽然也是寻常士兵,但此军平时皆以秘术秘药培育,上阵时不知疼痛,悍不畏死,力

大无穷,就算身中数刀也不会倒下,再厉害的军队都不是这不死人的对手。当初波斯居鲁士、冈比西亚、大流士、薛西斯这数代名王皆凭借此

军力克强敌。后来薛西斯远征希腊,在温泉关与斯巴达王一战,屡攻不克之下,薛西斯出动不死人进攻,同归于尽下才算攻克了温泉关。波斯

帝国此时早已烟消云散,但培育不死人之技却一直由拜火教传承下来了。拉利贝拉三世不知从哪里听得拜火教有此技,才重金礼聘他们前来。

正因为有这层关系,阿拉森才能请动拉利贝拉三世出手,将无心一干人全都生擒来此。阿拉森炼制不死人,乃是以拉利贝拉三世的血咒加以禁

制,也只有与拉利贝拉三世同一血脉之人方能驱使不死人。他心如明镜,现在这些不死人分明丝毫不留余地,穆特朗哪里是受迫出手,明明是

有意要将自己等人统统杀光。

  拉利贝拉三世眼中一片迷茫,喃喃道:“怎么会?穆特朗为何要这样对我?”

  阿拉森跺了跺脚,喝道:“他自然是想夺你这位子!”阿拉森向来镇定,但此时也不觉有点儿方寸大乱。那些不死人来势如排山倒海,武士

虽众,也只能勉强抵挡。一旦冲到跟前,定然要将拉利贝拉三世连同自己砍成肉泥不可。他扭头道:“陛下,我们先退回墨丘利殿。”

  拉利贝拉三世仍然有些不相信,指着后退的武士们,道:“可是,不死人不是没下杀手么?阿拉森先生,你别冤枉了穆特朗。”

  那些武士也是穆特朗的手下,不到万不得已当然不会下杀手。阿拉森肚里已将拉利贝拉三世的列祖列宗骂了个遍,心道:扎格维王朝也算

一世之雄,怎么生出你这等白痴来?他喝道:“陛下,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此时那些武士己挡不住了。虽然武士人数比不死人多得多,可是不死人能以一当百,拉利贝拉三世的武士一共有两三百人,此时还在他身

边的却连五十个都没有,旁人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拉利贝拉三世面如死灰,看来不信也不行了。他见那些武士节节败退,终于点了点头,高

声道:“大家先退回墨丘利殿!”武士们本就没了战意,听得陛下下令,登时兵败如山倒。拉利贝拉三世这两三百武士,跟着他逃人墨丘利殿的

只有十来个。

  他们一逃进墨丘利殿,刚关上大门,拉利贝拉三世就声嘶力竭地叫道:“关门!关门!”墨丘利殿的大门十分坚实,关上后一时半会儿也打

不破。阿拉森看着他们惊慌失措,只是立在一边不语,霍尔多德使忽然小声道:“善思王,要不要去帮他?”

  他说得很轻,也只有阿拉森才听得到。阿拉森却想也没想,低声道:“那人不是个善类,连长兄都要杀,你能信他么?”

  穆特朗精明强干,已将大获全胜。他要的是拉利贝拉三世的命,拜火教却是客卿的身份,穆特朗多半也要依靠他们来炼不死人,如果投靠

穆特朗的话,也是一条路。但穆特朗如此心狠手辣,不死人已在他掌握之中,他定然不肯兑现自己与拉利贝拉三世的约定。霍尔多德使心知善

思王此言不虚,没有再说话。

  门关上了,拉利贝拉三世这才镇定了一些。他刚从肩荤上下来,大门“砰”的一声响。这一声撞让拉利贝拉三世的脸变得煞白,高声道:“阿

拉森先生!阿拉森先生!”脸上尽是惶恐之色。

  阿拉森走到拉利贝拉三世跟前,先行了一礼,道:“陛下。”

  拉利贝拉三世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道:“阿拉森先生,穆特朗这混蛋不会放过我的。现在我手下人都没了,还有什么办法么?”

  阿拉森行了一礼道:“陛下,不死人已在穆特朗掌握之中,我等也无法与他抗衡。”

  拉利贝拉三世像是被人当胸打了一拳,一张脸都皱了起来。他苦着脸道:“难道半点儿办法也没了?”

  真是蠢货。阿拉森肚里暗骂了一句,却仍是诚惶诚恐地叹了口气道:“如果在沙里发巴特,我可以借阿胡拉·马兹达之名驱使诸神与之对抗

,可惜这里却不成。”

  拉利贝拉三世眼中一亮,道:“阿拉森先生,别个妖神你也能驱使么?”

  阿拉森道:“阿胡拉·马兹达的圣火能够让一切恶灵妖神听命。可是陛下,您这里可没有这些。”

  拉利贝拉三世长吁一口气,道:“有的,有的。”他如释重负,阿拉森像是颇为诧异,道:“这里有被封印的妖神么?”

  拉利贝拉三世道:“自然有的。”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阿拉森的嘴角略略抽动了一下,喃喃道:“看来陛下果然是上天注定的帝王。”

  处心积虑想要做的事,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可以达成。阿拉森嘴上说得平静,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狂喜。

  贾巴尔诸人没想到方才上天无路,人地无门,谁知转眼间就胜负易手,拉利贝拉三世手下武士虽众,却一败涂地,被逼人了绝境,登时欢

呼起来。莎琳娜拉了拉无心的手,却见无心脸上没有笑意,倒是一片茫然。她诧道:“无心,怎么了?还有什么不对?”

  无心摇了摇头,道:“还有一处没想通。”他见穆特朗要出洞去,连忙快步上前,道:“穆特朗殿下,恭喜你大获全胜。你说的那个黄金……

”穆特朗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他道:“没这么容易,事情没完。”

  无心双眉一扬,道:“他们不是被你逼得躲在里面了么?”

  “墨丘利殿不是死地。”

  无心怔了怔,道:“有秘道?”他一拍脑袋,道:“也是,我真笨,若没有秘道,你们也不会把那里当成起居之所了。”

  这些石殿之坚固,与寻常深宅大院不可相提并论,想要破墙而出是绝对不可能的。扎格维王室建造此地,一定也会先设下逃跑的秘道。穆

特朗道:“无心先生,只要这件事达成,我答应的事定不会反悔。”

  无心打了个哈哈,道:“我哪敢不信殿下。不过,让他们先走吧。”

  穆特朗吃了一惊,道:“不是说你们都要帮我么?”

  无心道:“他们全是没用的,在这儿只会添乱。小道有万夫不当之勇,有我就行了。何况人多心不齐,若是他们当中有人起了二心,小道

也难办。”

  他说着,眼里已透出一丝嘲讽。穆特朗扫了无心一眼,一瞬间眼神极怪,似乎有一点儿恐惧,还有一点儿愤怒,但马上点了点头,道:“

也好,不过请无心先生马上跟我进去。”

  无心见他答应了,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自然。”他算定穆特朗是想利用自己。他是不怕,但贾巴尔这些人只怕自保也难,因此趁这时要

他放走旁人。事情未完,谅穆特朗不敢撕破面皮。

  他心中一乐,嘴里不觉哼出声来,却是什么“饶你奸似鬼,喝了老娘洗脚水”一类的话。此时贾巴尔正和勃尔登商量着什么,见无心过来,

贾巴尔急道:“无心先生,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无心道:“现在。穆特朗殿下不会留难,你们快走吧,立刻就走。”

  贾巴尔见终于能够脱身,不由喜出望外,道:“多谢。”无心淡淡一笑,走到莎琳娜跟前,道:“莎姑娘,你跟贾巴尔先生先回去,我过一会

儿就来。”他转身要走,莎琳娜一把拉住他,小声道:“无心,你真信他?”她最关心无心,方才穆特朗与无心的一番对话她全看在眼里,心知这

两人定有密约,穆特朗答应放走自己,无心也一定会给穆特朗办一件极危险的事。

  无心扭头道:“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方才你说什么黄金,是他答应你的酬劳么?”

  无心嘿嘿一笑,道:“莎姑娘,我知道瞒不过你。”

  莎琳娜脸上浮起一丝忧色,道:“你要小心,我看他没安好心。”

  无心看了看周围,小声道:“自然,我也一样没安好心,嘿嘿。”他见莎琳娜还要说什么,又道:“你放心吧,我要进去看看。”

  莎琳娜知道无心视钱如命的性子,纵然本领比旁人都好,可是这贪财的毛病被人抓住了,只怕要上当。她急道:“可是……我跟你一起去。



  无心吓了一跳,道:“别胡闹!”他还待再说,莎琳娜眼里已有泪光闪烁,轻声道:“你不知道,这里好像加过封印,你不懂这些的。你若有

个三长两短,我也不能活了。”

  一听这话,无心泪水都要下来了,心中忖道:果然是世上只有老婆好,只有莎琳娜对我是真心真意的。他从小就被人骗得多了,因此生了

个多疑的性子,谁都不信,唯一的例外也就是莎琳娜了。莎琳娜虽无武功,却有两支火铣,还能驱魔。出海以来,好几次都是靠莎琳娜相助才

能化险为夷。他虎着脸喝道:“快走!你若不走,我打烂你屁股!”

  莎琳娜还要再说什么,忽然双眉一皱,手按住了腹间,额头一下冒出了冷汗。无心大吃一惊,一把扶住她,道:“莎姑娘,你怎么了?”

  “疼。”莎琳娜花容失色,看来正在强行忍耐。无心看得心疼之极,一把拉过莎琳娜的手,按着她的脉。果然,莎琳娜的脉搏中隐隐有些异

样。

  他脸上向来笑眯眯的,此时却已有了些惊慌。穆特朗一直站在大门边冷眼相看,这时突然道:“无心先生,请莎琳娜小姐过来。”

  无心扶着莎琳娜过来。一到穆特朗身边,莎琳娜只觉腹中疼痛消失了,道:“不疼了。”穆特朗道:“她所中伏都术并没有解除。他们正往里

走,隔得远了便会发作。如果站在这里不动,等一会儿还会发作。”

  无心心道:糟了,我也太小看拉利贝拉那些人了。

  穆特朗说着,手指轻轻一勾掌中一个小铃。那小铃发出了“叮”一声轻响,后面发出轰然一声巨响,门被砸开了。那些不死人已是半生半死

之体,发不出声音,不过与他们一同攻打墨丘利殿的穆特朗亲随武士倒是发出一阵欢呼。穆特朗伸手道:“大门破了,请进,无心先生,请别

忘了你答应的事。”

  无心急道:“殿下,怎样才能解除?”

  “只有他能解。”

  无心顺了一下舌,穆特朗补充道:“如果将他杀了,取生人之血,这咒语一样可以解开。”

  “杀了他就成?”

  穆特朗点了点头:“所以,请莎琳娜小姐在此等候,事情办成就安然无恙了。”无心靠威逼利诱让把别人全都放走,穆特朗实已恼怒,可现

在最怕的却是无心也趁机滑脚。这事已到了最后关头,无心也是做成这事的关键,此时不能太过得罪他。

  其实无心哪里肯走,他正沉吟着,勃尔登忽地挤了过来,道:“无心王子,要我帮忙么?”

  勃尔登被擒住后只道今番无幸,哪知无心竟然能硬生生翻盘,将一干人等全都救了出来,心中感激实是难以言表。见无心和莎琳娜还要以

身涉险,他更是过意不去。看得无心漂过来,定然是有心要自己助一臂之力,他心想这回再不能让他们独自去冒险了。何况在那山洞中也有兵

器,他已捡了把剑。

  让莎琳娜独自在这儿等候,无心不放心,可若是勃尔登在这里陪她,无心也不放心。他眼珠转了转,道:“你那些水手没人带领不要紧么

?”

  勃尔登也听得出无心这话说得假惺惺的,他笑了笑道:“我叫雷德蒙带他们去了。无心王子,走吧。”

  勃尔登吻过莎琳娜的手,无心对他一直都不喜欢,没想到此人居然在这危急时刻挺身而出。此刻,见他豪气干云,心道:这杨八蛋倒是义

气得很,就让他垫背了。他道:“好,我们走吧。”他扭头对莎琳娜道,“莎姑娘,借你的手帕一用。”

  莎琳娜掏出手帕来递了给他,无心却不擦汗,只是顺手放进怀里,看了看那扇破门,对穆特朗道:“殿下,您的不死人可当真了不起,这

门又厚又重,这么快就被打破了。”

  穆特朗却只是哼了一声,轻声道:“无心先生,你我都已没有退路了。”

  无心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殿下请。”

  穆特朗虽然得胜,但拉利贝拉三世的武士太多了,此时已被收缴了武器关在一座石堂里,跟随穆特朗进殿的除了那些不死人,只有十来个

亲随武士。勃尔登看着这些黑黝黝的精壮武士二心里有点儿忐忑,小声道:“无心王子,这些武士是不是都靠得住?”

  无心嘿嘿一笑,道:“当然靠得住,走吧。”他看着贾巴尔等人骑着骆驼急急离去,这才挽着莎琳娜的手走了进去。勃尔登见他有恃无恐,

也不知他哪来的信心,只得跟着走了进去。

  方才在里面时,干鲜果品琳琅满目,现在里面桌案都打翻了,地上有不少水果被踩得稀烂,几坛子酒也被打破了,空气中尽是酒香,那土

鲁大师却还直挺挺地站在宝座后,想必是拉利贝拉三世见他动弹不得,只能将他弃下了。无心看着那老者,嘿嘿一笑,吸了下鼻子,喃喃道:

“这就是希腊酒么?造孽啊,留两坛该多好。”

  穆特朗在他身边道:“无心先生,只要办成了此事,我再送你两坛。”

  无心嘿嘿一笑,却道:“你那秘道在哪里?”

  不死人已在墨丘利殿中列成两队,穆特朗走到一个墙角,那墙角立着一个修士的石像。他抱住石像左右一转,地上忽地现出一个洞口。他

道:“无心先生,请。”

  这洞口一开,里面登时发出一股霉臭之气。莎琳娜见这情形,不由有些担心,还没说什么,无心道:“走吧。”他扶着莎琳娜向洞口走去。

勃尔登在一边看得大为心折,心道:无心王子不仅勇敢,而且大有骑士风度,自己也不能落后,当即跟着走了下去。

  地道里暗无天日。开始一程多少还有些光亮,走了没几步,连一点儿亮光都没有,前面已漆黑一片。无心胆子再大,此时也不敢再走了,

扭头道:“殿下,有火把么?”

  话音刚落,黑暗中忽地跳起了几团火光,却是穆特朗指挥着亲随武士将火把点起。他手上已拎了一个包走过来道:“无心先生,小合地下

,路很不平。”

  这条地道只怕是与上面的石堂同时凿出的。墨丘利殿原本应有一半埋在地底,这地道更是在地下数丈之深,空气中也有一股霉味。无心见

他那些武士守在洞口并没有跟过来,道:“穆特朗殿下,这几人就够了么?”

  穆特朗还没说话,莎琳娜忽然道:“这里有摩西诫!”

  无心怔了怔,道:“摩西诫是什么?”

  莎琳娜道:“是一种封印术,在这里就使不出法术来了。”

  《圣经》中虽然有明令不得使用法术,但基督徒早年其实也有许多法术。《出埃及记》中就记载了摩西与亚伦兄弟两人和埃及法老手下巫

师斗法的故事。摩西带领希伯来人离开埃及到了迎南,上帝与摩西立约,这才有不得使用法术的戒条。只是虽有戒条,但法术其实仍在历代修

士中秘密流传,莎琳娜是除魔师,便是自幼浸淫此道,只是从不妄用而已。她一下地道便觉有些不对。

  无心吃了一惊,伸手从怀里拈出一张符纸一抖,那符纸无火自燃。他连忙把符纸捏熄了,道:“哪有此事,莎姑娘,你是太累了吧?”

  莎琳娜的脸色极不好看,道:“因为你用的是异教徒的法术,所以这摩西诫对你是无效的。”

  无心本以为这摩西诫与中原的禁咒仿佛,一旦使出,就什么术都用不出来,心中实已惊恐之极。没想到这种法术居然对自己无效,他松了

口气,心道:原来摩西是个屋里横,只会对自己一教之人发狠。此时他总算明白穆特朗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帮忙了。

  黑暗中穆特朗在一边接道:“莎琳娜小姐说的一点儿也没错。”

  无心原来还有点儿怕穆特朗会有什么别个自己不知的奇术,明白原因后,心中更是大定。拜火教诸人固然厉害,但穆特朗只有靠自己才能

与他们抗衡,那自己当然不用多怕了。

  他嘿嘿一笑,道:“这法术也没什么用。是藏了什么东西么?”

  穆特朗的身体猛地一震,心道:这中国少年果然了得!事成后一定不能留他性命……只是他到底能不能应付“巴力西卜”?他勉强让气息平

静下来,慢慢道:“是……是托博特。”

  无心道:“托博特?这是什么东西?”“就是约柜。”

  无心还没觉得什么,勃尔登和莎琳娜同时惊叫起来:“不可能!”

  无心有点儿茫然,小声道:“莎姑娘,约柜是什么?”

  莎琳娜道:“你不是读过了么?就是存放十诫的柜子。”

  无心恍然大悟,心道:“是这个啊。”十诫里有几条在他看来莫名其妙,自然没什么兴趣。他干笑了两声,道:“这约柜很值钱?”

  穆特朗道:“约柜是不能用钱财来论的,它有着极大的威力。”

  无心一听这话,极是丧气,心道:这些人怎的老想着争霸天下,这里尽是些黑人,模样怪,想的却还是这一套。拉利贝拉三世和穆特朗自

然是想借约柜之力复辟扎格维王朝了。他们现在只有几百个武士,想靠这点儿人复国,无疑是痴人说梦。但是埃塞俄比亚以天主教立国,国人

一大半都是教徒,只要有了约柜定能一呼百应。

  却听穆特朗又道:“这约柜是放在一个用上百他连得的黄金打造的箱子里……”

  无心顿时来了劲头,道:“上百他连得有多重?”

  穆特朗顿时语塞。他连得是上古时计重的单位,他也说不出到底有多重,顺口道:“很重,至少两三个人那么重。”

  无心眼里登时放出光来,喝道:“那还不快走?”

  洞中很不平整,无心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在前,一边唠唠叨地说道:“约柜怎么会在这里?穆特朗殿下,我记得书上说是放在所罗门王宫里

的。”

  越往里走,穆特朗面色就越是凝重,释声道:“无心先生,你知道示巴女王么?”

  莎琳娜教无心拉丁语,正是以《圣经》为课本。无心对这示巴女王记得犹为真切,不由笑道:“是那个所罗门王喜爱的美人儿么?知道知

道。”

  “示巴女王就是埃塞俄比亚人的祖先,就是她的儿子孟尼利克将约柜从所罗门的宫中带到此地。”穆特朗道,“无心先生,这是历代相传之事

,你只要问人便知。”

  他只道无心不信,哪知无心点了点头,道:“是,我也听人说起过。”

  穆特朗大吃一惊,道:“你……你听人说过?”

  “是啊,因为那孟尼利克是所罗门之子,所以这一系叫做所罗门王系。”

  穆特朗是扎格维王系后裔,但孟尼利克被称为是埃塞俄比亚人始祖,所以也自认是示巴女王后裔。他却不知无心笑出声来却是想到当初贾

巴尔说的孟尼利克的来历。埃塞俄比亚人传说,示巴女王生得花容月貌,她听说所罗门王极有智慧,于是前往耶路撒冷前去拜访。所罗门王一

见示巴女王,心生爱慕,当即向她求婚,示巴女王不愿,所罗门王便设计将示巴女王灌醉,方才得手。示巴女王回国后,产育一子,命名为孟

尼利克,后来前往耶路撒冷拜见父亲,将约柜带了回来。

  这故事当地人是耳熟能详。只是无心听他们说什么所罗门王居然霸王硬上弓就大有兴趣,心道:所罗门王搞大了这示巴女王的肚子都是美

谈,我将来要找几个侍妾,也可引此为例。

  他越想越美,不禁笑出声来了。

  这地道极为曲折绵长,越往里走分岔也越多,真不知当初花了多少力气才凿出来。穆特朗领着他们向前走去,虽然路途漆黑一片,却走得

甚快。走了一程,穆特朗忽地压低了声道:“小心点儿,快到了!”

  无心听得快要到了,精神为之一振,正待向前跑去,勃尔登挤过来小声道:“殿下,无心王子,当心有埋伏。”

  无心嘿嘿一笑,道:“杨八蛋,别担心。”他嘴上说得响,心里却是一凛,忖道:不错,我也别太过了。他的长剑还背在背上,但右手已握

住了摩喉罗迎剑,左手也从袖筒里摸出一张符纸,低声道:“殿下,走吧。”

  又拐过几个弯,前面突然传出一阵打斗之声。勃尔登吃了一惊,道:“动手了!”扭头一看,却见无心和穆特朗两人同时停住了脚步。他本

想上前,连忙讪讪地停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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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马可波罗 发表于 2011-3-26 20:34:13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马可波罗 于 2011-3-26 20:38 编辑

六、封印之穴

  洞中十分黑暗,只有壁上火把发出暗淡的光。这里已是地道的尽头,尽是石壁,但正面的石壁已被穿了个洞。洞口原来用砖块砌好,但此时又已被凿开,风不时从中穿出,带着股恶臭。

  阿拉森握着一个火把打量着洞口,一声不吭,拉利贝拉三世和几个武士就围在两边,见阿拉森木然站立,拉利贝拉三世急道:“阿拦森先生,你能降伏它么?”

  阿拉森点了点头,道:“可以。只是……”他顿了顿,“只是十分凶险,请陛下万万要小心。”这时有个武士低声道:“陛下,他们追来了!”

  远远的,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定是穆特朗带着不死人正在过来。拉利贝拉三世额头的汗水直冒,结结巴巴地道:“阿拉森先生,他们要来了!”

  阿拉森回头看了看,道:“来得及。陛下,请你守住这里,务必要挡住他们。”

  拉利贝拉三世显然已是方寸大乱,迟疑了一下,道:“好。阿拉森先生,你可千万不能出错。”阿拉森点了点头,道:“我心里有数。”

  等拉利贝拉三世带着人一走,阿拉森低声对身边的三神使道:“进去吧。”他向来镇定自若,但此时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

  里面是一条极狭窄的甫道,只能一人挤过去。走了一段,正觉气都要喘不上来,忽然气息一爽,只觉豁然开朗。其实这里的气息仍是带着股恶臭,但走了一程多少习惯了一点儿。这里是一个很大的洞穴,呼吸要爽快许多。阿拉森便将手中的火把放在地上,喃喃道:“果然是这里。”

  在此之前,虽然也是暗淡无光,但火把仍然能照亮周围。此处空间却要大得多,火把的光焰就如同被黑暗吞没了一般。阿拉森从怀里摸出了一包药粉,轻轻往火上一洒,“味”一声轻响,一团碧油油的火球忽地从火焰中飘了出来。

  这团火球一升到空中,便沿着洞壁飞去。阿拉森盯着这火球,连眼都不敢贬一眨。

  这件圣物终于要到手了。阿拉森盯着那火球,冷汗已不知不觉地淌下来。当初拉利贝拉三世前来礼聘拜火教长老为他炼制不死人的时候,阿拉森正为琐罗亚斯德教日渐式微心急如焚。结果两人一拍即合。但此术被拜火教历代教主严令禁止,永世不得动用,因此现善行、善言二王一口回绝。拜火教以三善王为尊,三王并无高下之分,虽然阿拉森首肯,另二王反对的话他也无能为力。可是当他知道埃塞俄比亚的新耶路撒冷还有这件圣物时,他终于下定决心,不顾一切也要将此物得到。有了这圣物,琐罗亚斯德教就能重新光大,而他阿拉森也将是拜火教仅次于琐罗亚斯德的圣者。阿拉森是有道之人,不好名利色欲,却一直无法摆脱重光琐罗亚斯德教的念头,最终决定私自答应拉利贝拉三世之请。只是如此一来,他等同反叛了拜火教,再没有退路。

  在为拉利贝拉三世炼制不死人时,阿拉森已暗中察探,确定那圣物确实是在这里。只是拉利贝拉三世虽然礼聘他们前来,显然也并不真的信任他们,要他将这圣物拱手相让自然不可能。而拉利贝拉三世手下那土鲁大师的伏都术亦不可小觑,因此阿拉森决定暗中行事。六神使中,沙赫里瓦尔使和莫尔多德使都是支持善言、善行二王的,乌尔迪贝赫什特使苏鲁支虽然并不支持阿拉森,却明白阿拉森的苦心,答应助他一臂之力。原本他们说好,阿拉森在萨达丁岛等候,苏鲁支为他从天竺带来一种事关紧要的秘药,哪知他带着三神使在萨达丁岛等得望眼欲穿也不见苏鲁支前来。好在六神使每人都带着一件神石,以圣火术能够查明下落,一查之下,却发现这神石居然自南边向北而来。

  苏鲁支是为教中行商维持,商船总是在亚丁靠港,为了阿拉森才多绕点儿路到萨达丁岛转一下。阿拉森想不到他怎会反而从南边陆路北上,就算是海上迷失了方向,错到了木骨都束,那也错得太离谱了。他带着三神使昼夜奔波,终于在新耶路撒冷赶上。可是一见之下,贾巴尔矢口否认认识苏鲁支,阿拉森心知苏鲁支定然已遭不测。而贾巴尔人多势众,他们四人自认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好在此处离拉利贝拉三世的巢穴已是不远,这才突然下手,擒住了贾巴尔,前来向拉利贝拉三世求助。他本来还以为拉利贝拉三世还会犹豫,谁知拉利贝拉三世倒是一口答应了。如今势在必行,纵然没有苏鲁支带来的秘药,想要取出这圣物凶险之极,也唯有冒险一试了。

  火球在洞穴中飞了一会儿,忽地在一处石壁停住。见此情形,四人全都露出喜色,霍尔多德使低声道:“善思王,真的在这里!”

  他们快步向前走去。那团火球像是粘在石壁上一般,映得这石壁一片暗绿,上面长着不少苔鲜。阿拉森伸手在石壁上一抹,将浮面上的苔醉抹去,只觉上面刻着一些字。他登时露出喜色。

  这是最后一道封印了。阿拉森摸出了一柄短刀,伸手刺破手指,往凹印中划去。

  随着他手指划动,那些凹字忽地变成了暗红色,像是填上了一些发冷光的颜料。

  果然没错!看到这些字,阿拉森不由喜出望外,心道:我也想得太多了,原来单凭我一人就可以解开这封印。不论谁得到这件圣物,都足以争夺天下。也正因为这圣物太过强大,阿拉森一直以为单凭一己之力无法解开,可甫一施法,却觉那封印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强大。眼看成功在即,他的手不停颤抖。

  前面是一个石壁,上面有个黑漆漆的破口,一阵阵风正从中吹出,声音也是从中传出来的。无心看了一眼,道:“就在里面么?”

  穆特朗道:“是。”他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无心先生,千万不要出错。”

  无心听他声音发颤,心中暗笑,忖道:“你也终于怕了。”其实无心也并不是不怕,但既然有上百他连得的黄金,他心里哪里还有“怕”字?他道:“你也别忘了你答应的事。”

  穆特朗眼中一亮,道:“无心先生请放心,穆特朗定不食言。”他把手中那包裹递给无心,正要开口,却觉手腕一紧,被无心一把抓住,一下被拖人旁边暗处。

  穆特朗虽然身体强壮,但哪里抵得过无心这擒拿手?张口正要喊叫,却觉手腕上一股热流滚滚而上,瞬时涌到了喉咙口,喉咙顿时僵硬如石,半个字都休想说出来。他不知这是中原武林中的封脉之法。封脉法与点穴大同小异,却不像点穴一般要认穴,封住的乃是奇经八脉。

  无心先前点了土鲁大师的穴道,知道这里的人肤色虽黑,周身经脉穴道却是一样,因此使出这封脉之法。借着暗淡的火把光,旁人看去只道他们两人亲亲热热地双手紧握,却不知无心眨眼间已将穆特朗奇经八脉封住。穆特朗没想到无心居然在这当口对自己下手,骇得魂飞魄散,苦于说不出话,连召唤不死人都已不能,只能以目光向无心哀求。黑暗里无心双眼灼灼发亮,当中却透出一丝狡黠。

  封脉法其实是医家所用秘术,八脉被封,浑身动弹不得,但对身体无损。无心按着穆特朗脉门,知道此人已被制住,只有静等一个时辰,

周身血脉渐渐流通方能动弹。他向着穆特朗露齿一笑,凑到他耳边极低地道:“殿下,我可是在救你的性命。”穆特朗心如死灰,肚里不住地痛

骂,可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无心伸手将穆特朗的长袍剥了下来。埃塞俄比亚的袍子并无扣子,只有一根束腰的腰带,无心手脚又快,只是一

呼一吸之间便已将他的外袍脱下。

  莎琳娜和勃尔登跟在无心身后,见无心暴起动手,突然制住了穆特朗,都吓了一跳,不知他要做什么。此时那些不死人正鱼贯而人,他们

已在半生半死之间,也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莎琳娜还是轻声道:“无心,你要做什么?”

  无心身形闪动,快得异乎寻常,莎琳娜一句话刚出口,他已一手拎着个包,一手提着穆特朗的外袍出来了。他将外袍递给勃尔登轻声道:

“杨先生,穿上,我穿这个不合身。”

  勃尔登并没有多想,接了过来,小声道:“无心王子,你要做什么?”

  黑暗中,无心微微一笑,道:“你只要一声不吭就行了,只有这样才能救莎姑娘。”勃尔登颇有骑士风度,一听是要救莎琳娜,再无二话,

拿起衣服穿上,小声道:“无心王子,那个约柜是假的。”

  “假的?”无心眼珠了转,笑道,“我知道。”他一边说,一边脱着衣服,莎琳娜看得面红耳赤,幸好无心只是把上身脱光。他又解开那包裹

,包裹里放着的是一件软甲和一个护面,还有一撇料。他把软甲和护甲穿戴好,把颜料倒出来在身上乱擦。这里十分昏暗,这般一改装,却与

那些不死人一般无二了。莎琳娜见他把胳膊脸上露出来的皮肉全涂黑了,好容易才算忍住了笑。

  无心擦了前心,将那瓶颜料递给莎琳娜道:“莎姑娘,你帮我把后背露出来的地方擦一下,我太白了。”其实无心也不算如何白净,不过与

那些不死人相比自然要白得多。莎琳娜给他涂好后了,浑身都是黑乎乎的,道:“这是什么东西?”

  “锅灰搀水。”无心见那些不死人都已进去了,露齿一笑,低声道,“杨八蛋,你跟我来,记住,不要抬头,不要说话。莎姑娘,你跟在我后

面。”

  一钻进里面,却是一条长长的甬道。这甬道只能一个人前行,勃尔登走在不死人最后一个,无心跟在他身后,脸上声色不动,心里却有些

忐忑。

  穆特朗要自己杀了拉利贝拉三世,但此人狼子野心,定不怀好意,这些不死人又力大无比,任由他指挥的话,自己杀了拉利贝拉三世,马

上就会成为穆特朗下手的目标了,何况还有上百他连得,两三人重的黄金……

  当初在刺桐城外胜军寺里那尊三十几斤重的金佛就已让无心快要从心里伸出手来,两三百斤黄金就算豁出命去都值得。他正在想着带着一

份厚礼,让将来的老泰山看了合不拢嘴的样子的时候,眼前忽地一亮。

  是拜火教的秘术!那一次就因为这秘术,无心吃了个大亏,贾巴尔被阿拉森他们擒走,惹出这许多事来,现在实已是惊弓之鸟了。幸好这

甬道很窄,前面那些不死人已经堵得严严实实,光透过来已是不多,并没什么影响,但勃尔登和莎琳娜都吃了一惊。勃尔登扭过头张了张口,

想起无心要自己别说话,这才硬生生忍住。

  此时前面传来了一阵打斗之声,但“砰砰”几声后便已停了。那些不死人本来走得不紧不慢,此时却快了许多,一下子全跑了出去。

  一出这甫道。勃尔登又吃了一惊。这里很大,周围一片昏暗。勃尔登刚走出甫道,却觉脚下一软,踩着了一个人的身体。那人还不曾死,

被踩痛了,呻吟了一下。他定睛看去,地上那人一身白袍,也不知是拜火教中哪一个。抬头看去,只见对面有个角落里有个大洞。那洞并不深

,借着火把光可以看到里面宝光隐隐,金色灿然,竟是用黄金铺壁。

  他正看着,那洞里有个人喝了一句,用的是埃塞俄比亚的土语,他只听懂了“穆特朗”这名字,听声音正是拉利贝拉三世。拉利贝拉三世的

声音依然骄横,却又带着狡诈。他正不知该怎么回答,身后响起了无心的声音:“陛下,恭喜你了。”

  一听到这声音,拉利贝拉三世不禁一凛,他顿了顿,道:“无心先生,你果然厉害。你把穆特朗怎么样了?”

  无心打了个哈哈,道:“陛下,贫道自然不敢伤了穆特朗殿下,只不过他中了我的法术而已。”拉利贝拉三世哼了一声。黑暗中也不知他在

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道:“无心先生,将他放了,你走吧。”

  无心已是全神贯注,只等拉利贝拉三世动手,没想到他居然说出这话来,不由一征。他打了个哈哈,道:“陛下,还有一件事,这里的金

子见者有份儿,我们二一添作五……”他还没说完,身后忽然有人厉声叫道:“快杀了他!杀了他!”

  这是阿拉森的叫声。只是无心不懂吐火罗语,也不知他在说什么。正自一怔,却觉这洞中劲风乍起,火把立时灭了个干净。他吃了一惊,

叫道:“莎姑娘!莎姑娘你在哪里?”黑暗中忽觉一股厉风迎面扑来。他手上本就握着张符纸,手一抖,那符纸立时燃起,一掌迎去。“砰”一声

,一道火光一闪即没,借着这一瞬的光亮,却见正是一个与他一同前来的不死人。

  这不死人一直不死不活,动作也显得笨拙,但此时却已灵活了许多。无心这一掌本来是准备对付拉利贝拉三世的,已是用了全力,那不死

人虽强,却也抵挡不住,被无心一掌击得倒飞出去。但无心也觉得像是打在一块巨石之上,一条手臂都已麻了。他原本觉得自己事事算定,稳

操胜券,谁知变故已起,白白涂了一身的锅灰。饶是他足智多谋,一时间也慌了手脚。黑暗中,忽然一只温软的小手拉住了他,耳边响起了莎

琳娜的声音:“无心,我没事。”却是莎琳娜借着这火光看到了无心的位置。

  无心拉着她的手,小声道:“谢天谢地。”

  莎琳娜低声道:“你看看,他还有救么?”拉着他的手走了两步。无心搭了一下阿拉森的脉,道:“他中了那种伏都术,而且八脉齐断,不行

了。”

  莎琳娜低声道:“我只能解除他身上的摩西诫。”

  阿拉森已是气若游丝,方才那两句话耗尽了他最后的精力,断断续续说了两句什么,无心也听不懂,道:“他说什么?”莎琳娜皱了皱眉,

道:“他说,霍尔神已经让拉利贝拉得到,一定要杀了他。你能杀了他么?”莎琳娜向来不愿杀人,无心没想到她居然主动提出要杀了拉利贝拉

三世。他道:“应该还行。”

  莎琳娜却没半点儿欣慰,低低道:“你要小心,他是巴力西卜!”

  他们说的是汉语,但“巴力西卜”这名字一出口,黑暗中却听得勃尔登叫道:“是巴力西卜!”

  巴力西卜,乃是《圣经》中说的革伦邪神,也有说是魔鬼撒旦。勃尔登虽然听无心说不要开口,但此时再也忍不住了。原来当初所罗门大

帝有一个指环,能驱使鬼神。异教之神都被所罗门降服封印,而最为强悍的巴力西卜正是拜火教的太阳神霍尔。所罗门日渐老迈,所收鬼神却

日益众多,他心知自己过世后,万一这些异教神被放出来,将成以色列人大劫。此时,正好私生子孟尼利克前来拜见。埃塞俄比亚离以色列甚

远,所罗门让他将收有巴力西卜的指环带到埃塞俄比亚。后来拉利贝拉一世开凿石堂,就是因为此地名谓新耶路撒冷。

  阿拉森处心积虑要将本教大神释放出来,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他看不起的拉利贝拉三世竟是个心思阴险之极的人物。拉利贝拉三世知道

扎格维王朝大势已去,不死人虽强,终究远远及不上巴力西卜的威力,不然当年薛西斯也不至于败给斯巴达人了。唯有得到所罗门王的指戒,

凭借邪神之力,才是复国的唯一之途。只是孟尼利克当初将巴力西卜收藏在此间,已下了摩西诫,异教之人虽能放出巴力西卜,却打不开摩西

诫,而基督教徒虽然有奇才异士可以打开摩西诫,却又放不出巴力西卜,同样得不到指环。在孟尼利克想来,本教、异教之人绝无联手释放这

邪神之理,此计可算是天衣无缝。却不料千年以后,拉利贝拉三世故意解开了摩西诫,借助拜火教之力,终于得到了所罗门王的指环。

  阿拉森说的只是片言只语,无心自然不明白其中细微之处,但也明白了大致。他心头一寒,忖道:我只道他们只为得到金子,没想到还有

这等居心!穆特朗原来不仅仅是想夺位啊。无心爱财如命,只道旁人也和他一般,自然一直想不通这些。

  如果不制住穆特朗,现在穆特朗一定在与拉利贝拉三世死斗了,自己可以多条生路。

  不管怎么说,现在唯有靠自己的力量才能脱身。他眼珠转了转,拔剑在地上画了个圈,嘴里喃喃念了几句。这是金锁玉匣八方不害咒。此

咒只守不攻,据说不论什么妖魔鬼怪,都攻不破这剑圈,但这里到底不是中原,无心也不知对付异域妖魔这咒语靠不靠得住,只能死马当活马

医了。

  他一边画圈,嘴里一边念念有词,勃尔登过来道:“无心王子,他怎么不动手?”

  无心道:“你盼着他动手么?”拉利贝拉三世得到了那个邪神,如果能动手,早就动手了。直到现在还不动手,只说明他尚不能动。

  他刚将剑圈画好,勃尔登忽然一皱眉,连哼都没哼出声就摔倒在地。莎琳娜吃了一惊,道:“无心,他怎么了?”

  莎琳娜见勃尔登如虾米一般蜷缩着,似乎与自己中了伏都术后的疼痛差不多,心道:原来勃尔登也中了伏都术,怪不得无心要把他带来。

  她哪知道自己将无心想得太忠厚了些。为了莎琳娜,无心可以不顾性命,可勃尔登的死活哪在他眼里?无心知道莎琳娜身上的伏都术尚未解开,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勃尔登做替死鬼。他让勃尔登穿穆特朗的衣服时,已将莎琳娜的手帕缚在上面,给勃尔登下了厌胜术。他的厌胜术时间一长便要失效,因此只能及时施法,将莎琳娜所中法术暂时转移到勃尔登身上,这才是无心打的主意。本来还有些忐忑,见厌胜术灵验,他大为得意,笑道:“陛下,你的伏都术很厉害,穆特朗殿下想与你斗,真是自寻死路。只是你没想到我的法术也有此效么?”

  黑暗中,只听得拉利贝拉三世沉默了片刻,道:“无心先生,你倒是个厉害人物。”

  拉利贝拉三世其实也是伏都术高手,不过此术是埃塞俄比亚本土巫术,与天主教教主水火不容,因此他才把土鲁大师带在身边掩人耳目。这一手他将旁人尽皆瞒过,谁知却被无心看破。当初在林中,拉利贝拉三世见无心手段了得,登时有了这个主意,假装受无心威胁不得不将他们带来,再让穆特朗去收买无心,故意装作不支,要让阿拉森去解开此间封印。他本来打算趁阿拉森一解开封印,便立即将他们杀了,自己最终得利,只是千算万算,他却漏算了穆特朗会起二心。在他本意中,自己一将阿拉森诸人骗下,穆特朗便以不死人将无心等人全都消灭,谁知无心却侵人到了此间。而阿拉森陷人了他的算计,拉利贝拉三世也没料到阿拉森一样知道所罗门指环的秘密,解开封印时险些错过了机会。虽然现在所罗门指环已在他手中,但一时间尚不能收伏指环中所制伏的巴力西卜,连驱使不死人都极为困难。

  他正想再与无心拉扯几句,只要能将巴力西卜全然收伏,要杀尽这些人便不费吹灰之力,却听无力一声呼喝,一个人影已向这洞中直冲进来。

  那人短甲铁面,正是一个不死人。拉利贝拉三世没想到无心居然也能驱使不死人,一时方寸大乱,一拳直直击出。他已经得了所罗门指环,这一拳带有巴力西卜之力,那不死人被打得胸膛塌陷,口鼻流血,直飞了出去。这不死人刚被击出,身后又是一个不死人扑来,拉利贝拉三世正待再发一拳,谁知这不死人动作灵便之极,身子一侧,竟然闪过了这一拳,已欺到拉利贝拉三世面前。拉利贝拉三世笑想不到这不死人居然如此滑溜,略略一怔,胸前已是一痛,浑身劲力登时散尽。

  那个不死人击倒了拉利贝拉三世,却是嘿嘿一笑,正是无心的声音。无心布下一了金锁玉匣八方不害咒后,步履极决,已将此阵林为地户金锁阵。地户金锁阵中,旁人难以发现他的行踪,何况不死人原本耳目就已较生人差了许多。他并不能驱使不死人,却抓住一个点了穴道,将那不死人推进洞来。拉利贝拉三世有了什么巴力西卜,无心也怕他会有什么出奇的手段,不敢有丝毫大意。等那不死人被击倒后,他立刻使出了“化血神刀”。化血神刀本是他父亲鸣皋子所传,无心因为此术太邪,从未用过。不过拉利贝拉三世如此妖邪,以邪制邪,谅三清或者上帝也不怪罪。

  他打倒了拉利贝拉三世,登时长吁一口气,伸手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来晃了晃。火光一闪,他一眼看见倒在地上的拉利贝拉三世,登时吓了一跳,此时的拉利贝拉三世的相貌狰狞,十分可怕。只是他最关心的却是穆特朗说的黄金箱子。

  约柜是假,但这黄金箱子却只怕是真的。

  借着火折的光看去,这洞穴也并不甚大,四四方方,便如一个小室,四壁却金光灿然。火折的光虽然不大,一时间却映得周围一片通明。

无心乐不可支,心道:金子!果然是金子!无心一见金子,什么都顾不上了,拔出摩眠罗迎剑便要去割。黄金本来就甚软,而摩眠罗迩剑却锋利之极,一剑下去,立时割下一条缝,缝里突然冒出一股彻骨寒风。无心怔了怔,心道:后面是空的?一时间也不多想,正待先割一片金子下来再说,耳边忽然听得莎琳娜的惊叫:“无心!”

  莎琳娜的叫声极是惊恐。无心扭头道:“什么?”刚说了一句,却觉脖子一紧,有人已一把扼住了他的喉咙。力道之大,险些要把无心的脖子都扼断了。无心吓得魂飞魄散,伸剑刺去,谁知摩喉罗迎剑虽利,竟然刺之不人。他大吃一惊,心道:完了,莎姑娘会不会为我守节?

  无心已透不过气来,眼前金星乱冒。中了化血神刀的拉利贝拉三世居然还能翻身起来,而力量又突然间变得如此之大,实在是让人想不到。正在万念俱灰之时,却觉脖子上一松,有人一把扶住自己,叫道:“无心王子!”却是勃尔登的声音。

  方才那火折扔在地上,还有一点儿微光。恍惚中无心见勃尔登揽着自己,正关切地看着自己,而后面是莎琳娜,眼中闪烁着泪光。无心连忙起来,抚了抚脖子,道:“还好,这六斤半还在。莎姑娘,多谢你救了我。”

  莎琳娜见已经倒地的拉利贝拉三世突然间又起来了,而无心居然全然不备,也已吓得魂不附体。她道:“不是我,是勃尔登先生救了你。”

  无心这才见勃尔登左手上握着一个十字架,而拉利贝拉三世伏倒在地,背后插了一柄长剑,正是勃尔登的那把。他推开倒在身上的拉利贝拉三世,干笑了一下道:“多谢你,杨先生。”他把勃尔登骗来纯是要他当替死鬼,没想到却是勃尔登救了自己,纵然脸皮再厚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勃尔登见无心还要拿剑去割金子,急道:“无心王子,快走,摩西诫已经破除了,他还会起来!”

  无心犹豫了一下,莎琳娜已叫道:“快走!”

  被无心割破的缝中吹出的阴风越来越大,四壁的黄金已如水一般融化。无心心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道:“走吧!”

  莎琳娜已从人口处出去了,无心紧随其后也钻了进去。他刚一进去,那条雨道已在晃动,顶上已有碎石下来。他正待跑去,身后勃尔登忽然惨叫道:“无心王子,救命!”无心扭头看去,却见勃尔登双手已扒住了人口处,身后却有一个不死人抓着他,勃尔登的身体都已被拉直了。无心手一弹,掌间一道火光飞出,喝道:“啼畔镇吁啧叱救摄!”这碧宵始分天辖咒为九天心咒之一,出手有风雷之威,在洞穴里更显得声势不凡。那不死人被符纸击中,一声也没发出便直飞出去,无心一把抓住勃尔登,道:“你怎么这么慢!”

  勃尔登其实是想在拉利贝拉三世身上翻检出所罗门指环来,但还没翻到,拉利贝拉三世又已复苏。此番死里逃生,他也不敢再多想了,这甬道极窄,他手足并用,连跑带爬,连头都不敢回。

  地道里已是震动不休,随时都会塌陷,远远的,还传来拉利贝拉三世的号叫,直如妖兽怪物。他们三人心知慢得一步便要被活埋,哪里还敢有片刻耽搁。无心和勃尔登还好,但莎琳娜穿的是长裙,忽地踩到裙角直摔下去。还不等她倒地,无心一个箭步冲上,一把揽住她。无心轻功甚佳,跑得几乎足不点地一,与勃尔登竟是越拉越远。幸好一路过来时穆特朗曾在洞壁插好了火把,他不至于跑错路。

  前面已是出口了。无心精神一振,跑得更快,直如陆地飞腾。勃尔登在身后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本来两人脚前脚后,此时却拉开了五六步之遥,心中又惊又佩。他见无心一个箭步从石阶上飞身冲出,也待学着他的样子一步数级地冲上。

  正待冲出出口,脚下却踏了个空,登时摔倒。

  完了!此时身后的石壁已在片片掉落,这一跤摔倒,就别想再爬起来。他没想到会倒在这最后关头,心中正在绝望,手腕却是一紧,人如腾云驾雾般直飞出去,却是无心一把拉住他,将他扯了出来。

  墨丘利殿里,穆特朗留下的武士们还守在洞口。地底摇晃,直如天崩地裂,他们却不知出了什么事。无心叫道:“快跑吧!”他们虽听不懂无心的拉丁语,却也知道危机来临。只是这些武士极是忠诚,有几个还向洞中望去,只道穆特朗会随时出来。

  无心他们刚冲出墨丘利殿,却听得一声巨响。墨丘利殿是由一整块巨石凿成的,下面洞穴塌陷,本来就有小一半是在地底的,此时平平陷下了一两丈。尘烟滚滚,外面还有一些武士,却不知出了什么大事,只道是突发地震。他们虽然忠勇,但在这等天地之威前,都只能四散逃跑。

  混乱中,无心不知从哪里拖来了一匹骆驼。他将莎琳娜抱上了骆驼,自己与勃尔登跟着骆驼向山上跑去。地穴甚是广大,这等塌陷,像墨丘利殿这四壁极厚的石堂还不至于碎裂,一些较小的石堂却已寸寸碎裂,十九座石堂竟倒了七八座。

  无心在半山腰上回头看去,只见尘烟中,新耶路撒冷已是一片狼藉。拉利贝拉三世在此间,虽然只是个亡国之君,但关起门来做皇帝,也是自得其乐,却落得这般下场,这巍峨壮丽的新耶路撒冷也遭此大劫。想到这里,无心不由得一声叹急。

  莎琳娜知他心中难受,在驼背上轻声道:“无心,走吧。”

  他摇了摇头,笑道:“是该走了。”

  身后,不时还传来一两声巨响,又有尘土飞扬而起,却是余震不断,将一些零星建筑也震得塌了。只是这山谷里天翻地覆,远处的山头仍是清清朗朗一片白云慵懒,飞过天边。



敬请期待卷四·征天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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