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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天剑

亚尔斯兰战记_第五卷 征马孤影_田中芳树 [复制链接]

Sweenie·AS·LEADO

英雄

天剑 发表于 2008-9-6 17:16:25 |显示全部楼层
(二)
  这次轮到安德拉寇拉斯开口了。
  “对了,鲁西达尼亚的王弟啊,我也有话要问你!”
  “……你想问什么?”
  “关于我那些可靠的同伴的事。”
  “你是指帕尔斯军?”
  “是的。帕尔斯军应该还有超过十万的将兵毫发无伤的,我想知道他们的动静。”
  “这个嘛……”
  “看你欲言又止的样子,或者他们已经逼近到王都的城壁之外了?”
  安德拉寇拉斯的视线转到部下的方向。这些人就在不久之前还以拷问吏的身份对安德拉寇拉斯大加挞伐。然而,一旦安德拉寇拉斯恢复了自由,人的地位就完全不同了。现在,他们变成了默默听从安德拉寇拉斯命令行动的人偶。
  这些人原本就不是战士,只是拷问吏而已。对于被锁链锁着,全身无法行动的吉斯卡尔而言,对他们的眼神不由觉得可怕。而对拷问吏而言,充满了男子气概而且又极为健康的吉斯卡尔的身体似乎有着催逼的价值。
  不知道是不是识破了吉斯卡尔的心理。
  “依亚尔达波特神或许是很伟大的存在吧!竟然让那样的国王征服了帕尔斯。”
  安德拉寇拉斯喃喃地说道,稍稍变了一下表情看着吉斯卡尔。腰间的大剑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哪,帕尔斯军怎样了?你还没有回答我呢,鲁西达尼亚的王弟!”
  “离开了培沙华尔城,朝着大陆公路西进了。”
  吉斯卡尔回答道。要隐瞒也是不可能的事,于是他同时也把鲁西达尼亚两座城陷落之事告诉了安德拉寇拉斯。当他在述说这些事情时,一个算计急速地在吉斯卡尔的体内成长。如果换成王兄,一定会说是那是依亚尔达波特神的告喻吧?吉斯卡尔从安德拉寇拉斯那微妙的反应知道了他对王太子亚尔斯兰的武勋并不怎么感到高兴。吉斯卡尔确信这是一件可兹利用的事情。
  另一方面,在鲁西达尼亚军方面,为了打开困境,波德旺订定了一个计策。
  “安德拉寇拉斯总会睡觉的。如果趁他睡觉的时候发动偷袭,应该可以救出王弟殿下。”
  这是一个看似有可行之处的提案。鲁西达尼亚军怕的只是安德拉寇拉斯这个男人,其他人根本不足为惧。如果趁安德拉寇拉斯睡觉的时候发动袭击,事情就可以一举解决了。
  “我们就侵入斩杀安德拉寇拉斯,顺便也把那个来历不明的妖女一并杀掉。国王陛下或许会大发雷霆,可是,只要不知道是谁杀的,他就没有办法办人了。”
  波德旺提起这种武断派的说法,来排除蒙菲拉特的慎重论调,蒙菲拉特也因为目前无其他可代替的方案,最后也不得不同意波德旺的意见。不过他提出了附带的条件是不要勉强行事,重点要放在救出吉斯卡尔公爵而不是杀死安德拉寇拉斯。当然,波德旺也有这点认知。
  时间就丢在天亮之后,他们之所以不选在深夜而选在这时刻自然有其充分的理由。因为安德拉寇拉斯可能也会预测对方会发动夜袭,在一整个晚上不眠的状况下紧绷着神经之后,一旦天亮了,一定会放松心情。
  于是,被挑选出来完全武装的骑士们在早晨第一道阳光出现时,冲进了安德拉寇拉斯躲藏着的房间。
  “觉悟吧!邪教徒之王!”
  站在前头的骑士挥着剑闯了进去。
  安德拉寇拉斯的回答无声也无惊,只见剑光水平挥出。
  鲁西达尼亚骑士的首级喷着血滚落在石板上,失去脑袋的尸体的切断部位成了人血之泉,就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然而,在一瞬间之后,就发出了重重的声音倒在地上。
  由于这一剑,猛烈的斩击开始了。
  本来应该是单方面杀戮的。拔出了剑闯进房间中的鲁西达尼亚骑士算来有四十名之多,而承受奇袭的帕尔斯一方则不到十个人。不,若要严格说来,应该只有一个人。帕尔斯一方被乱刀所包围,迎面而来的斩击令人眼花撩乱,看来势必要沉溺于鲜血的泥泞当中。
  事实并不尽然。自亚特罗帕提尼之后第一次穿上甲胄的安德拉寇拉斯王,把在亚特罗帕提尼会战所无法发挥的勇武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了。
  第二个骑士勉强地承接住破风挥斩而来的帕尔斯国王的剑。
  随着刀鸣,死亡的呻吟声响起,安德拉寇拉斯砍断了鲁西达尼亚骑士的剑,同时以同样的速度和力道直劈对方的颈部。
  当这个骑士洒着血雨倒在地上时,下一个牺牲者的头和躯体已经在安德拉寇拉斯的大剑之下,朝着不同的方向飞了出去。这一击不管是在臂力或剑技、迫力上都强烈至极。人血飞溅、身首异位、骨头碎裂、血肉横飞,绝非弱者的鲁西达尼亚骑士们就像草被割刈一样倒了下来。安德拉寇拉斯不只是以国王的身份君临帕尔斯,他更是以实力统率着帕尔斯。而鲁西达尼亚人们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个事实。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室内,鲁西达尼亚军从门口冲向走廊,他们已经放弃了。
  “失败了吗……”
  波德旺仰天长叹。造成了这么多的牺牲者,却没能杀死安德拉寇拉斯,也没能救出吉斯卡尔。
  虽然还有生存者逃出,却没有一个人是全身而退的。鲜血和败北感、屈辱感从不幸的骑士们的伤口一起流了出来,了解到这种情况的波德旺和蒙菲拉特也无意再立刻发动二度攻击了。也不知道有几次了,两个将军相对默默无言。
  “真是太强悍了!根本不像是人类。”
  波德旺连惋惜的力气也没有,用手背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
  “我们竟然在亚特罗帕提尼打赢了这样的人。简直就像在作梦一般。”
  “或许吧!”
  蒙菲拉特的回答令人感到一股沉深的压力。事实上,他觉得真的是在作梦,不管是灭掉马尔亚姆或征服帕尔斯,即使是拿到了人血的腥味及财富也是一样的,而吉斯卡尔的被抓更恍如一场恶梦。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当睁开眼睛一看,自己不是一样还置身于鲁西达尼亚贫弱而阴暗的王宫中吗?
  当蒙菲拉特被这种相当阴郁的想法所攫住的时候,一个小跑步的声音靠了过来。不是骑士所穿的军靴声,而是柔软的布靴的声音。波德旺和蒙菲拉特回过头一看,出现在眼前的是服侍国王伊诺肯迪斯七世的侍从。
  “国王陛下……”
  当听到主语时,蒙菲拉特和波德旺做了身为鲁西达尼亚的廷臣所不该有的想象。他们猜测难道会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国王伊诺肯迪斯七世突然倒了下来或猝死了吗?可是,侍从接在主语下面所说出来的话却超乎他们的想象之外。
  “陛下有旨,帮他准备甲胄。”
  “……是谁要穿甲胄?”
  “是国王陛下要穿的。”
  这个回答是传到了蒙菲拉特的耳中,却没有立刻深入他的心里。蒙菲拉特就像听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一般,回视着侍从。
  “穿甲胄?陛下打算做什么?”
  他觉得自己问这句话的声音也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对方的回答更显得极度缺乏现实感。
  “陛下要跟那个粗暴而目中无人的安德拉寇拉斯单打独斗。所以,他要我们把这个旨意传达给安德拉寇拉斯知道。”
  “单打独斗……?”
  蒙菲拉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伊诺肯迪斯七世体格虽好,但是体力却很差,他不可能穿着甲胄和敌人作战的。不光是如此,只怕他连一步都走不动吧?在形式上他是学过剑技,但是并没有实战的经验。他不可能对抗得了安德拉寇拉斯的。只要帕尔斯国王稍微动一下他的手,恐怕鲁西达尼亚国王和脑袋和身体就要分家了吧?根本不用再去分什么胜负了。他们必须阻止这个愚蠢的国王做这种傻事。
  蒙菲拉特跑向国王的房间。侍从们正在雕着帕尔斯风花样、敞开着的大门前交换着困惑的视线。室内传来了一阵紊乱的金属撞击声。映在慌慌张张跑进室内的蒙菲拉特眼中的,是在侍从的帮忙下穿上银灰色甲胄的伊诺肯迪斯王的身影。
  “哦,蒙菲拉特啊!不要担心,虽然没有吉斯卡尔,可是还有我。鲁西达尼亚会没事的。”
  “陛下……”
  蒙菲拉特呻吟着说不出话来。难道他认为没有吉斯卡尔公爵就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来统治这个国家吗?蒙菲拉特本来想这样说的,可是,他开不了口。
  突然,他的内心深处作动了。就让他去吧!如果再阻止也没有用的话,就随他去好了。如果他想死在安德拉寇拉斯的剑下,就让他去做,这样不是很好吗?事情如果真的演变到这种地步,相信没有一个鲁西达尼亚人会感到烦恼的。
  此时传出了一阵低低的笑声,伊诺肯迪斯王直视着蒙菲拉特咬着嘴唇。
  “我知道的。你们看重吉斯卡尔远胜过我。”
  仿佛一盘碎冰滑过蒙菲拉特的背脊,他奋力地掩饰自己高涨的鼓动再度看着国王。血色不佳的伊诺肯迪斯七世脸上有两个奇怪的光点,两眼布满了血丝,闪着光芒。蒙菲拉特说不出话来。这是蒙菲拉特第一次看到这个极为世俗、浑身充满了权势油脂味的国王的眼睛。
  “可是,国王是我啊!从神明那儿拿到地上支配权的是我!吉斯卡尔虽然是王弟,毕竟他也只不过是个臣子而已。这是神明和众人都知道的事实,却有那么多人忘了这件事,这实在是一件可悲的事!蒙菲拉特啊!”
  蒙菲拉特没有回答。
  说起来,国王这次的反应其实也并不稀奇。
  如果有像吉斯卡尔这样有能力又有强权的弟弟,做为王兄的人理当会感到嫉妒和猜疑吧?只要弟弟建立了功绩就怀恨在心,在宫廷内扩张他个人的势力就令人感到不快,甚至会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要把我赶走,自己即王位呢?”于是,干脆就在事情演变到那种情况之前先下手为强,把弟弟给杀了。
  王族之间的耸关系通常就是这样的。至亲的情爱在权力欲之前比春天的溶冰还脆弱。
  而在今天之前,鲁西达尼亚的王宫中,国王和王弟之间的关系之所以没有演变成这个样子又是为了什么呢?一方面是因为吉斯卡尔贤明,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伊诺肯迪斯王也不是个寻常人物。他对弟弟的忠诚心毫不怀疑,把国事的实权都委交给弟弟,自己则只是每天祷告而已。
  而在没有任何前兆之下,突然就演变成一般可能出现的状况了。在这之前,伊诺肯迪斯七世只褒奖过吉斯卡尔,却从来没有对弟弟的实力表现过嫉妒。这一点廷臣们也都承认,大家的看法是,“姑且不论其他的事,他不会嫉妒就是一件好事了啊。如果能一直这样保持下去也无所谓。”
  可是,现在伊诺肯迪斯在说些什么啊?穿着甲胄,全副武装的国王口中所说出的话不就是对弟弟的憎恨之情吗?
  “吉斯卡尔虽然是弟弟,可是他总是轻视我这个兄长。他身为臣下却轻视我这个国王,竟然忘了自己就是国王的弟弟,认为单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挑起政事和战争的责任。现在呢?看吧!事情演变到这种地步。”
  国王命人送来了武器,他在挑选着枪和剑、锤矛之时,蒙菲拉特对波德旺低声说道:
  “到底是谁把陛下弄成正常人的样子的?”
  “那叫正常吗?不,那根本就是朝着与以往完全相反的方向改变了嘛!”
  波德旺不快地评论道。他比同僚蒙菲拉特更对国王不具信心,所以,他深信不管国王地弟弟有什么想法,那纯粹是愚兄对贤弟的一种嫉妒的情绪。而现在,他甚至安德拉寇拉斯把这个没用的国王料理掉。
即使再微弱的光,也是刺向黑暗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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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剑 发表于 2008-9-6 17:16:36 |显示全部楼层
(三)

  当王宫内外,鲁西达尼亚军陷入一片困惑时,一件奇怪的事情在某个角落发生了。
  一群在王宫走廊上巡逻的士兵看见了可疑的人影。这道人影避过了斜射进来的晨光,从墙壁边缘偷窥着安德拉寇拉斯所在的房间。他全身穿着近乎黑色的暗灰色衣服,仿佛溶入了影子中一般。可是,晨光把他身体的轮廓微微地浮现了出来。
  “什么人?”
  有人发出了叫声。五个士兵跑上前,只见那个人的眼睛藏在衣服内部危险地闪着光芒。
  暗灰色的衣服在士兵们面前翻飞着,形成了一道布幕遮掩了情景。在一瞬间之后,衣服被拿掉了,五个鲁西达尼亚士兵重叠倒在地上,仿佛时间已经经过了数百年一样,这些断气的尸体全都干透了,看来就像保存不良的羊皮一样。
  “哼!太简单了……”
  男人低声地笑着。
  男人的名字叫格治达哈姆,是潜伏于王都叶克巴达那地下深处的魔道士团的一员,同时也是希望蛇王撒哈克再度降临的人之一。此时,一个看不见身影的声音对这个男人说道:
  “被看到了吗?你未免太笨手笨脚了。”
  “古尔干吗?被你看到真没面子。接着会如何呢?我渐渐产生兴趣了。”
  他和隐形者之间的交谈也只是微微地动动嘴唇而已。格治达哈姆脸上浮现青白的笑容。
  “进行得还顺利吧?”
  “事情都照着尊师的吩咐去做了,不过那个软弱无能的鲁西达尼亚国王真的会像人偶一样任我们摆布吗?我觉得希望不大。”
  “我们就不要多说些什么了,只要照尊师的话去做就对了。哪,回去吧!格治达哈姆。”
  当声音消逝之后,格治达哈姆还有些留恋似地环视着围绕着中庭的回廊,然后把身体隐蔽在墙壁的阴暗处。
  现在,身为王者的责任感苏醒了……深信是这样的伊诺肯迪斯七世全副武装下了这样的命令。
  “在安德拉寇拉斯看得见的地方杀掉帕尔斯人!只要他不弃剑,就继续杀下去,哪怕是几千人也照样杀!这样他就不得不应战了。因为他自负为帕尔斯的国王。”
  这是一个恐怖的命令。如果大主教波坦在场的话,一定会笑逐颜开的。可是,鲁西达尼亚的廷臣和将军们却无法因为是国王的旨令就马上去执行。在他们侵入叶克巴达那城之后确实是杀了许多帕尔斯人,掠夺、暴行,无所不为。他们认为这是异教徒该得到的报应。然而,现在事情不同了,占领王都已经半年了,治安也在鲁西达尼亚人的控制之下恢复了,万事都才刚刚安定,如果现在再进行杀虐的话,人心又会度浮动。万一,帕尔斯人有必死的觉悟而发生暴动,并且和城外的帕尔斯军的活动联手的话,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最重要的是,吉斯卡尔是鲁西达尼亚之柱,是鲁西达尼亚人自信的根源,而现在,鲁西达尼亚人对任何事情都丧失信心了。总而言之,吉斯卡尔公爵平安获释之前,他们不想做一些具决定性的事。蒙菲拉特和波德旺口中虽然应着“是,立刻去办”,却又挖空了心思拖延时间。而另一方面……
  “单打独斗!国王陛下要和安德拉寇拉斯单打独斗哟!”
  这个传闻像炸弹一样炸了开来,鲁西达尼亚的将兵们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当他们知道可能是事实之后,上至将军下至一兵一卒都蜂拥到安德拉寇拉斯王所在的王宫区域。他们都想看看这世间难得一见的景象。
  “只能说是着了魔了。陛下到底怎么了?”
  “或许那才是真正的陛下哪!以前只是一直装傻吧?”
  “说傻是太过分了。至少也该说,对了,是迟钝吧?”
  “说什么话!还不是差不多!”
  大家一边窃窃私语着,一边为确保能有好的观看位置而你推我挤着。
  事情演变至此实在是奇妙无比。对被抓的吉斯卡尔和拼命想救出他的人们而言,再也没有其他事情这么令他们印象深刻的了。因为,就在这个时候,伊诺肯迪斯一句“单打独斗”将整个事情转变成了喜剧。
  安德拉寇拉斯并没有正式接受单打独斗的要求。他只是以极具威吓的眼光盯着室外骚动的人群,一点也无意离开那个重要的人质身边。当然,吉斯卡尔并不知道事态的发展状况,只能拼命地压抑住自己不安的心情。
  如果两国国王之前真的举行单打独斗的话,那应该是一个最严肃而且具仪式性质的场面了。然而,在现实情况的对比下,就算再怎么将之美化,看来也只不过像是在鲁西达尼亚的农村上演的巡回廉价喜剧。而对蒙菲拉特而言,他实在很想将之称为极端可怕的梦魇。
  对依亚尔达波特教徒而言,这是一件很令人生气的事,可是,再怎么看,那个异教徒的国王不管在战士的力量或风格上实在都远超过鲁西达尼亚的国王。当伊诺肯迪斯七世好不容易整装完毕,出现在走廊上时,鲁西达尼亚的将军们都必须拼命才能忍住笑。士兵们则实在是忍不住,发出了窃窃的笑声。
  像伊诺肯迪斯七世一样那么不适合穿甲胄的人实在是不多。
  以伊诺肯迪斯的体格和昂贵的甲胄的美感来搭配,光是外形应该就是一个出色的骑士才对。可是,以伊诺肯迪斯的外表而言实在是不行。看他穿着甲胄的样子,只会让人觉得好像穿戴的人和被穿戴的东西之间是一种相抗拒的存在一样。
  不管怎么说,伊诺肯迪斯王穿着甲胄,配着长剑,在走廊上走了起来。鲁西达尼亚军将兵之间发出了一阵喧哗声。那当然不是感叹声,几乎只能用自暴自弃来形容了。这些声音让蒙菲拉特感到毛骨悚然。以前,鲁西达尼亚人虽然贫穷,却不失质朴。然而他们现在却学会利用神的名义,侵略他国的土地,抢夺别人的财富,虐待异国的百姓。他们的心灵并没有因为胜利而丰富,反而荒废了。而这种心灵的荒废从将兵们粗野而病态的喧哗声中更是表露无遗。
  伊诺肯迪斯王以不怎么顺畅的动作试着挥舞手中的剑。于是,四周再度响起一片骚动声。那是一种对小丑的欢呼声。
  “真是看不下去了。”
  波德旺喃喃说道。
  “身为胜利者和征服者的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遥远的异国忍受这样的屈辱呢?难道臣下就该为国王的不当行径而受辱吗?”
  “至少我们可以感到安慰的是这里没有帕尔斯的观众。”
  “这算是安慰吗?”
  波德旺激动不已,用某种隐含着真正的厌恶感的眼神睨视着自己的国王。波德旺投射在伊诺肯迪斯王背后的眼神被斗蓬和甲胄挡遮住,所以国家并不知道自己被臣下这样地看待。
  来到弟弟被抓的房间前面,伊诺肯迪斯瞪视着房门。房门上画着极具帕尔斯风格,前脚抬起的狮子图案,镶着红宝石的狮子两眼中闪着深红色的光芒回瞪着侵略者之王。
  “鲁西达尼亚国王伊诺肯迪斯七世对帕尔斯国王安德拉寇拉斯发话!开门应战吧!”
  这是堂堂正正的宣言,然而,对室内的安德拉寇拉斯却不起任何作用。伊诺肯迪斯王是用鲁西达尼亚语发话的,相对的,安德拉寇拉斯却只懂得帕尔斯语,当然,安德拉寇拉斯没有回答。鲁西达尼亚的骑士们也没有人有意想为他们的国王翻译。
  在了解到室内没有任何反应之后,伊诺肯迪斯王粗暴地挥舞着剑,提高了声音。
  “这是国王对国王的决斗!并不是一般的对阵。受到诅咒的异教徒国王啊!如果你打赢了我,我们鲁西达尼亚军就全数奉还夺到的财富,离开帕尔斯。我以唯一绝对的神明名义约定这件事!”
  “怎、怎么说这种话……!”
  鲁西达尼亚的廷臣们大吃一惊。
  要单打独斗,伊诺肯迪斯王是不可能胜得过安德拉寇拉斯的。结果,鲁西达尼亚军势必得将所有的财宝奉还,而且还得自帕尔斯撤军。当然,他们并没有必要遵守和异教徒的约定,可是如此一来,他们就得背负着国王决斗失败和破坏誓约的双重耻辱。而吉斯卡尔公爵也就回不来了。
  “国王陛下生病了。赶快把国王带回来!”
  波德旺大叫。这是一瞬间的决断。再也不能让国王这样胡乱行事了。瞬间,骑士们面面相觑。如果国王真是生病了,他们就有强迫带走他的理由了。在互使眼色之后,五、六个人同时靠上了伊诺肯迪斯王,由后方将国王给制住了。
  “你们对国王做什么?不忠的人!”
  伊诺肯迪斯狂叫着,同时挥起了剑。他朝着压制住自己的骑士们高举了剑,想要砍下去。
  国王的动作很缓慢,骑士们也都穿着甲胄,所以国王的斩击只在某个骑士的甲胄表面造成了尖锐的撞击声,骑士也只是手背上受了一点擦伤。另一个骑士立刻从国王手中抢过了剑,丢到地上。剑发出了钝重的声音滚落在石板上。
  “赶快带走国王陛下!叫待医开处方让国王陛下睡一觉!”
  波德旺下令。当不断呼叫的国王半近乎被骑士们抱住强行带走的时候,地上发出了一种异样的声响。
  刚刚手背被擦伤的骑士倒卧在石板上,一种像是胃底结冰引发不适的呻吟声从骑士化成灰色的嘴唇发出来。当呻吟声停止时,黑色的血从骑士的口中流出。被甲胄包住的四肢显得极为僵硬。在一阵痉挛之后,骑士动也不动了。
  在众人凝然注视当中,蒙菲拉特走向骑士。在确定骑士已经气绝之后,他拾起了伊诺肯迪斯王被丢掉的那把剑。当他把脸凑上刀刃时,闻到一股辛辣的臭味,刀刃上涂满了硫磺性的毒药。
  “这就是陛下自信的根源。可是,在决斗中使用毒刃……”
  尽管对方是个异教徒,但是这样的做法未免有失骑士道。被视为鲁西达尼亚军中最高洁的骑士蒙菲拉特不禁涌起一阵反感。在他身旁的波德旺说道:
  “总之,帕尔斯不是久留之地。不如能杀便杀,能夺便夺,把王都放把火烧了,赶快离开这里吧!其余的就让帕尔斯人和魔物去伤脑筋。这个样子根本就是无用的居留嘛!”
  听着波德旺的话,蒙菲拉特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一阵痛楚。这样一来根本就不用等着和帕尔斯军决战,鲁西达尼亚军就慢慢崩坏,像一个两脚陷在沼泽地中的巨人一样……
即使再微弱的光,也是刺向黑暗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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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剑 发表于 2008-9-6 17:16:51 |显示全部楼层
(四)

  特兰王国入侵帕尔斯的东方国境,亚尔斯兰军急速调转方向驻进培沙华尔城,而席尔梅斯和奇夫则在迪马邦特山剑锋相向。不管就战略或政略上来说,这都是极为重要的时机。而在这么重要的当头,鲁西达尼亚军却动弹不得。不但如此,他们连要不要动都无法下决定。不只是伊诺肯迪斯王,鲁西达尼亚军在没有吉斯卡尔的情况下,根本什么都做不来。
  可是,胶着状态也有个限度。最后安德拉寇拉斯王提出交涉,时间就在伊诺肯迪斯七世在廷臣们强迫下喝下了安眠药,被架上豪华的寝床之后。
  “准备十匹包括替换的马匹在内的马,再加下四匹马拉的马车,另外约定好在我们离开城门之前绝对不出手阻挠。”
  接到这个消息的蒙菲拉特内心不免感到有些微的意外。连国王都丑态百出的鲁西达尼亚军,不管安德拉寇拉斯王开出什么样的条件,都没有拒绝的余地。他们甚至以为会接到要求以王弟吉斯卡尔的性命交换鲁西达尼亚军全数撤城的条件。原本他们已经有就此展开漫长谈判的心理准备,没想子,一下子事情就来到终点了。
  “你是说你要离开王都?”
  “这不是你们鲁西达尼亚军的愿望吗?”
  安德拉寇拉斯王从敞开的门扉内传出了一阵嘲讽的笑声。在重整自己的表情之后,他用大剑重重地敲击着地板。
  “我之所以离城是为了率领帕尔斯的大军把王都夺回来,因此下一次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就是在马上做正面的争霸战了。”
  难道是他有把握正面作战就一定会获胜吗?蒙菲拉特没有说出口,也没有出声。不过,他已经了解敌人的国王话中的意思了。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准备马和马车。而且,我们的将兵都不会横加阻拦。可是,什么时候你才要释放王弟殿下?我希望就这一点能获得一个肯定的约定。”
  帕尔斯国王用冷酷的微笑回答了蒙菲拉特的要求。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你只有相信我了。如果不放心的话,我也可以先还你一半。”
  “你说一半……”
  或许是不太了解帕尔斯语吧?蒙菲拉特歪着头。
  “我是说,我把你们的王弟的身体从腰部砍掉,只把下半身还给你们。你要吗?”
  “不!不要!”
  安德拉寇拉斯对着说不出话来的蒙菲拉特大喝道:
  “不要用你们鲁西达尼亚人的方法来判断事情!帕尔斯的武人是站在信义之上的。为了保障我和王妃的安全,吉斯卡尔公爵要跟我们一起离开。不过,在远处我会将他释放,让他回到你们这里来。反正迟早公爵和国王的首级都会挂在叶克巴达那的城头的,但是那会是在我利用堂堂正正的布阵,击灭你们的大军之后。不要忘了哟,王弟的性命可是握在我的手中哦!”
  蒙菲拉特觉得自己全身仿佛冻结了一般。
  在这个勇猛的王者威逼之下,蒙菲拉特说不出话来了。就算伊诺肯迪斯王以毒刃对阵,谅他也无法伤及安德拉寇拉斯王的一根汗毛吗?由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蒙菲拉特有了这样的想法。话是这么说,可是一个征服者怎么能对被征服者有这样的败北感呢?胜负会在什么时候、以何种方式出现呢?目前看来似乎无法预先评估出来。
  “有那样的国王,想必鲁西达尼亚的廷臣们都很辛苦吧?真令人同情啊!”
  安德拉寇拉斯王的一句话刺痛了蒙菲拉特的心。自从离开祖国,经历漫长的征战以来,他从来没有被异国的人这样的羞辱过。蒙菲拉特的手不由得搭上了剑柄,安德拉寇拉斯王只是瞄着他淡然地说道:
  “王者必须肩负一国的重担,体弱多病或者懦弱都是一种罪过。如果国王孱弱,国家就一定会灭亡的。不,应该说是孱弱的国王会毁灭国家。可是,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蒙菲拉特放开了搭在剑柄上的手。事后每当他想起自己可能被安德拉寇拉斯王一刀砍死的情景就不禁冷汗直流。于是,讲和就因此成立了。
即使再微弱的光,也是刺向黑暗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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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

天剑 发表于 2008-9-6 17:17:07 |显示全部楼层
(五)
  安德拉寇拉斯王和泰巴美奈王妃以及六个部下分乘了马和马车。一个原本为拷问吏的部下坐在驾驶座上,马车里面则坐着泰巴美奈和被绑着的吉斯卡尔。正确地说,吉斯卡尔应该算是被丢进去的。当吉斯卡尔被一个强壮的男人丢进原本就不宽的马车的时候,他晕了过去。
  十天份的食粮和饮水堆在马车内,戴着头纱的泰巴美奈进了马车,坐在铺了坐垫的位置上,此时,马车就开始奔跑起来。
  着群显得颇为奇怪的人在一片沉默当中通过了由王宫到王都的城门的黑暗街道上,距离大约有一法尔桑(约五公里)。沿路有五万名左右的鲁西达尼亚军警备着,甲胄和枪反射着烟火,在街道的两侧形成了一种异样的光芒。
  叶克巴达那的市民们用怀疑和充满好奇的眼神看着这列沉默的队伍,但是,因为被鲁西达尼亚军的行列和黑暗所挡,所以他们根本看不清楚队伍里的人的真面目。当然,民众们绝对没有想到他们的国王会以这样的形式离开王都。
  鲁西达尼亚军被无形的紧张之线所捆绑着,甲胄下的脸都显得很僵硬。如果安德拉寇拉斯大声表明他的真正身份,民众因而被挑起反动情绪的话怎么办?假如百万民众一起发生暴动,而鲁西达尼亚军的总指挥官又不在,到时一定会陷入一场混乱当中。
  可是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对安德拉寇拉斯而言,民众是用来统治的,而不是要求协助的。
  “等着吧!叶克巴达那啊!等你真正的支配者率领大军将你夺回来的日子到来吧!”
  当穿过城门来到王都外面的时候,安德拉寇拉斯王以不大但足以让听者动容的声音做了这样的宣告。这个声音也传到了坐在马车内的一男一女耳中。帕尔斯的王妃泰巴美奈和鲁西达尼亚的王弟吉斯卡尔彼此一句话也没说。泰巴美奈王妃用面纱和坚决的沉默将自己武装起来,而吉斯卡尔则像是全身虚脱了一般一动也不动。
  除了安德拉寇拉斯的宣告之外,一行人在沉默中进行了大约半法尔桑(约二点五公里)的时候,街道左右的针叶林迎面而来,把黑压压的影子投射在一行人马的上方。
  当安德拉寇拉斯带头开始进入森林当中时,一阵风吹了过来。安德拉寇拉斯急忙拉住马缰绳。他感到一阵刺杀的兵气,这正是身经百战的豪雄所有的敏锐感受。
  鲁西达尼亚语的喊声响了起来,鲁西达尼亚兵从左右方杀了出来。剑和枪森白的刃反射着星光,从低处朝着一行人冲了过来。安德拉寇拉斯的刚剑制造了几声刀鸣和惨叫声,人血撒在路上。在一片激烈的混乱中,马车的门开了。泰巴美奈用面纱和黑暗遮住了自己的表情,扶起了吉斯卡尔的身体,二话不说把他推到马车外。鲁西达尼亚的王弟背部着地,身体受了重击,乎有为之一顿。他好不容易才发出了呻吟声,吐出了堵在他喉咙的无形的阻塞物,拼命地叫着。
  “快来救我!忠实的鲁西达尼亚的骑士们,你们的王弟在这里啊!”
  马车开始疾驰,一行人突破了混乱的漩涡。鲁西达尼亚军为了解救从马车上被推下来的吉斯卡尔,便停止了追杀帕尔斯人的行动。再怎么说,他们埋伏兵的目的是要救出吉斯卡尔。蒙菲拉特在黑暗中以最快的速度跑到王弟的身边,为他解开锁链。
  “王弟殿下,你没事吧?”
  吉斯卡尔以微笑回答了忠实部下的问话。绑住身体的锁链发出了声音被解开了。对吉斯卡尔来说,那无异如恢复自由的天使歌声一般悦耳。
  “杀掉他!杀掉安德拉寇拉斯!不要让他活着去和帕尔斯军会合!”
  波德旺叫道。一群马蹄声随着话声一落便待要响起。可是精疲力尽的吉斯卡尔用他的全身的力气大叫:
  “不行!不能杀了安德拉寇拉斯王!让他去和帕尔斯军会合吧!”
  “可是殿下,就他的武勇和谨慎来看,我们都得在这里将他杀掉啊!否则会成为日后的灾厄呀!”
  “不,我有我的打算。照我的话做!不可以杀他!”
  经吉斯卡尔再三下令阻止,波德旺只有停止追杀的行动。箭雨也停了。安德拉寇拉斯夫妻终于逃出了鲁西达尼亚军之手,逃进深厚的夜色中。
  好不容易恢复了自由之身,吉斯卡尔从蒙菲拉特手中接过一杯葡萄酒一饮而尽。回头来的波德旺守护着王弟,一边述说意见:
  “我们必须加强王都的守卫。安德拉寇拉斯那家伙既顺利逃走了,就一定会率领大军来攻吧?”
  “就随他吧!”
  吉斯卡尔点点头,他觉得身心的活力快速地恢复了。帕尔斯的葡萄酒仿佛将活力注入了王弟的全身似的。吉斯卡尔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说道:
  “不过,我们还有其他该做的事。听好,从现在起,我所说的每一件事都要给我好好办好!”
  吉尔卡斯做了以下这些指示。第一,将王都叶克巴达那城内的所有武器、食粮以及财宝都整理好,正确地统计出数量,做好随时可以运走的准备。
  “我们没有必要执着于叶克巴达那。如果有必要,就将帕尔斯所有的财宝夺走,然后退到马尔亚姆去。听到了没?菲拉特?”
  “知道了。”
  “那么,是不是要准备随时放火烧了整座城?”
  提出这个提案的是波德旺。可是吉斯卡尔摇了摇头。他也想过将叶克巴达那放火烧了。可是,他又想到,让叶克巴达那完整地保留下来或许可以扩散帕尔斯军的目标。或者因场合的不同,这座城可以成为和帕尔斯军交易的筹码吧?如果烧了它就没戏唱了。
  “还有一点,就我一来看,国王安德拉寇拉斯和王太子之间似乎有嫌隙。如果让安德拉寇拉斯逃走,然后他要求拿回帕尔斯军的指挥权时,你们想,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吉斯卡尔的表情极其尖锐。蒙菲拉特和波德旺泛着眼睛。原来吉斯卡尔是有意让安德拉寇拉斯逃走,好引发帕尔斯军内部的主导权之争。
  “安德拉寇拉斯的逃走并不表示你们输了。就因为让他继续活下去,才能加速帕尔斯军的分裂。”
  吉斯卡尔皱着眉头。他身上的跌打伤仍然在隐隐作痛,对疼痛的感觉似乎也在这个时候整个浮现了。
  “现在就让安德拉寇拉斯去夸耀他的胜利吧!反正那不会是永远的。就让他和那个事实上握着大军的王太子起争执而引发一声骨肉相残吧!”
  吉斯卡尔咬着牙愤愤地说完,便对骑兵们做了手势,要他们帮助他行动。他一边把左右手搭在骑兵们的肩上,一边继续下达命令。
  “选一个精通帕尔斯语又有外并经验的人,或许我要派遣使者到亚尔斯兰王太子那边去。”
  “到王太子那边去?”
  “虽然我跟安德拉寇拉斯有不共戴天之仇,可是,跟王太子或许有交涉的余地。不,如果我们偷偷派使者前去,或许就可以让安德拉寇拉斯怀疑王太子跟我们有私通之举。”
  听完王弟的话,重臣们不禁都咋了咋舌。
  “殿下说的是。真不愧是王弟殿下!身处那么艰苦的环境,竟然还能想出这么巧妙的策略。”
  “因为我有非常充裕的时间去思考啊!”
  吉斯卡尔微微地笑了笑,把右手从骑兵的肩膀上放下来,摸着自己那恣意业生的胡须。在下了几个最低限度要立刻执行的命令之后,他感到疲倦急速地在他体内窜生。回到王都叶克巴达那治疗了伤口之后,他一定要先好好地睡一觉。醒来之后再淋个浴,刮刮胡子,然后……
  “我受够了!现在先要让形式完全变成事实。”
  在吉斯卡尔下了决定的同时,鲁西达尼亚人形式上的支配者也刚好在叶克巴达那王宫中的豪华寝床上醒了过来。在大白天里,他一直沉睡着。伊诺肯迪斯王不可思议地看着零散地放置在寝床旁边的甲胄,他呼叫着侍从。
  “我到底做了什么事?我不记得在哪里睡觉呀……”
  眼前的伊诺肯迪斯王已经没有了在被送上床之前的异样粗暴模样,现在又是不折不扣的懦弱国王了。侍从相对面视,在确认了国王不会再有粗暴的行为之后,他们把帕尔斯国王逃离王宫的事一五一十地报告给国王知道。
  “什么?安德拉寇拉斯逃了!”
  伊诺肯迪斯七世惊愕了一下,随即改变了语调问道:
  “那、那么,泰巴美奈王妃怎么样了?”
  侍从闻言哑然失笑,同时也感到愤怒,便刻意答非所问地做了回复。
  “王弟吉斯卡尔公爵已平安无事。对王室来说,这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
  “啊,是吗?那太好了。对了,我是问你们泰巴美奈王妃怎么样了?”
  “王妃和国王一起逃了。”
  在侍从们做了这样的回答之后,随即引起了一阵骚动。脸色大变的鲁西达尼国王从床上跳起来,被自己那脱掉的甲胄绊住跌倒在地上。侍从们急忙去扶国王,然而,失意的国王在半狂乱的情况下极为粗暴,那些不幸的侍从们只落得被抓伤的份。国王在一阵歇斯底里的举动之后,好不容易感到疲倦而倒在床上,然而就在他闷闷不乐地睡不着觉,躺在床上耗时间时,王弟生还的消息传回来了。吉斯卡尔衣服也没换就来找王兄面谈,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多蒙神明和兄长的庇佑,我终于得救了。”
  这当然是一句嘲讽的话,可是伊诺肯迪斯王并没有听出。在问了泰巴美奈王妃的行踪,然后得到了她和安德拉寇拉斯王地确向东逃去的答复之后,他失望地把棉被从头上整个盖住。吉斯卡尔自认已经尽到一个做为弟弟和做为臣子的人所应该尽到的礼节之后,便退了出去。随侍在侧的波德旺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
  “王弟殿下才是鲁西达尼亚的国柱,这是所有将兵们一致的感受。”
  吉斯卡尔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回答的必要。因为把国王当国王看待的只有伊诺肯迪斯一个了。在沉默中走了二十步左右,吉斯卡尔开口了。
  “我也有很深的感触,对各种事情。”
  这看似若无其事说出来的一句话其实隐含着很大的意义。波德旺两眼闪着光芒,似要笑开了嘴,但是,他抑住了自己的情绪,把王弟殿下送回寝宫。
  长而微暗的走廊下没有什么人,壁上的灯火微微地摇晃着。比风俗声更低沉的声音像水泡一样在墙壁的一角跃动了起来。
  “……在那个懦弱的鲁西达尼亚国王身上暂时注入狂热的力量到底有什么意义呢?结果那把毒刀也只是杀了一个国王的部下而已。”
  “不要这么悲观。”
  “唔,那么,古尔干,你有什么想法?”
  “鲁西达尼亚人的心完全脱离国王,就算王弟吉斯卡尔篡位也没有人会说什么的。对了,除了那个逃亡到巴尔亚姆的大主教波坦之外。”
  “吉斯卡尔会杀兄即位吗?”
  “应该不会做到这种地步。或许就是把国王幽禁在一个房间,由他自己来摄政吧?目前可能会这样。”
  “在帕尔斯阵营中,国王和太子因争夺兵权而对立,在鲁西达尼亚这边则是国王和王弟相争夺,王族真是悲惨哪!”
  “他们的悲惨就是蛇王撒哈克再度降临的粮食。在煽动了银假面之后,事情只差一步就成了,哼哼,没什么好值得为他们感到遗憾的。地上的人们不思提高自己的德业,只想满足自己的私欲,结果只是用自己的手为蛇王推开再度降临的门扉罢了……”
  充满恶意的笑声浴在夜风中,摇晃着灯火,当笑声停止之后,沉默就像尘埃一样降落在王宫的走廊上。
即使再微弱的光,也是刺向黑暗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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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剑 发表于 2008-9-6 17:17:23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王者对霸者

(一)
  第十四代特兰国王特克特米休率领着全部由骑兵组成的军队侵入帕尔斯领土是六月十日的事。当这队大军由迪马邦特山的东方南下时,被席尔梅斯和奇夫发现了。
  特克特米休今年四十岁,比中等身材略高,肩膀很宽,胸肌很厚,如针般锐利的眼光从细小的两眼中绽放出来。在同伴眼中他是一个很可以信赖的对象,但是,在敌人眼里他却又不得不让人产生警戒。
  将军吉姆沙带着约百骑的骑兵,从伊尔特里休的先遣部队那边来向国王报告战况。
  “没有用的家伙!不是大言不惭地说在月缺之前会将帕尔斯全境劫掠一空回王都沙曼岗吗?姑且不说叶克巴达那,像培沙华尔这种边境的小城都没有办法攻陷,岂不把特兰武人的名誉都扫地了!”
  特克特米休王的语气和表情都没有任何宽赦之意,他觉得入侵帕尔斯的第一夜就要在培沙华尔城有阳台的寝宫中度过才对。
  “臣下不胜惶恐。上起亲王伊尔特里休殿下下至所有将兵都尽力在作战了。”
  命名者吉姆沙恐惧已极。
  “尽全力作战却连一座城也攻不下?”
  “一言难尽。”
  “帕尔斯军有那么强吗?”
  “不,依臣下之见绝对不强。”
  吉姆沙扬起眉头反驳道。不是因为战败而感到惋惜,而是他认为特兰是不需要怕帕尔斯军的。他深信如果从正面作战的话,特兰军一定会获胜。只是,事实上培沙华尔城太坚固了。
  “在城外也没有什么收获吗?”
  “附近的人们大都逃进了培沙华尔城,能掠夺到的东西不多,陷不了城,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分配给士兵了。”
  以特克特米休王的立场来说,他必须掠夺大量的财宝,将之分配给臣下以博得人望。被评价为一个慷慨的君主对他来说是一项很贵重的资产。
  就这一点来看,特兰人忠诚心的基准是很清楚的。一个能让臣民致富的国王就是一个好国王。不管口才再怎么好,再怎么使用君主的权威,如果没有给臣下们获得财富的机会,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而一个无能的君主很快就会没有了同志。
  尽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现在坐在王位上的人也不是一个弱者。尤其是特克特米休,他对无能的臣下一向都毫不留情的。
  反对特克特米休即位的人都已经被斩草除根了。而那些不是积极的反对派,但是被视为对国王没有什么帮助的人不是被幽禁就是被流放,剩下的都是一些有力的同志。
  特兰的领域在大陆的北方。在草原的北方,越过宽广的原生林就是一片没有人烟的永远冻土地带。风土气候极其恶劣,只要几年来一次寒流就可以使草木干枯、羊群死亡。这种地方并不适合无能的国王和无能的臣下把酒言欢。
  ……话说回来,特兰军的南进不仅对帕尔斯,对辛德拉王国而言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辛德拉国王拉特特拉二世应该是发出哀嚎向盟友亚尔斯兰求救的。可是,自从亚尔斯兰进入培沙华尔城之后,他也只在国境东方布阵,根本无意有任何积极的行动。他只是同意让帕尔斯军绕过他的领域,然后加强自军的防御工作而已。
  一个辛德拉的老臣问国王:
  “陛下,您有什么打算?前往培沙华洋城和帕尔斯军会合吗?”
  “不要说这种没有见地的话!”
  拉杰特拉很干脆地就推翻了廷臣的疑问。他一边喝着甘蔗酒润滑自己的喉咙,一边对廷臣说明:
  “不管怎么说,首先,这是帕尔斯人的问题。身为异国人的我们如果太出风头,恐怕会伤了帕尔斯人的自尊。我们就在暗地里帮助帕尔斯军就好了,绝对不要强出头。”
  拉杰特拉这个人一向对那些对自己没有任何利益的事抱着保守的态度。
  帕尔斯军方面也早就知道拉杰特拉王这些性格,所以,自始至终,没有人期望会得到他的援助。在培沙华尔城内,达龙对着友人评论着领国的国王。
  “拉杰特拉那个人岂可信任?不要说现在的事,他原本就是那种拔一毛以利天下不为也的人。”
  “啊,就因为如此,所以也有他好对付的一面。”
  那尔撒斯的笑中充满了恶意。拉杰特拉这个人的所作所为看来似乎没有什么规则,其实他的行动是忠于某种原则的。也就是说,如果能确保当时最大的利益的时候,就可以把拉杰特拉当成同志来看待。
  事实上,对那尔撒斯而言,他可以自由摆布的棋子实在是很少,所以必须尽可能地加以运用。
  自从侵略帕尔斯之后,事情不如预料中那么顺利,特兰军不禁显得心浮气躁。
  不过,也不是因为这样就表示帕尔斯军有很充裕的时间。解放国土是必须及早完成的工作。除此之外,也不能给占据叶克巴达那的鲁西达尼亚军多余的时间。鲁西达尼亚军的最高负责人王弟吉斯卡尔是一个相当干练的人,他在打什么语音也是必须多花点心思去注意的。
  吉斯卡尔成了安德拉寇拉斯王的俘虏,在十天之内尝尽了辛酸。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没有闲暇去想对付帕尔斯军的策略,但是,这些事情帕尔斯军哪里会知道呢?那尔撒斯虽然看穿了鲁西达尼亚军的行动显得迟钝而推断城内可能产生什么异变,然而,就算他再怎么足智多谋,也不是什么事情都知道的神仙。他不可能知道叶克巴达那城内的情况。
  特兰王率军逼近培沙华尔的城门前是在当天落日将红色的城壁染得更加殷红的时候。
  “看见特兰的王旗了!”
  在城壁最上方监视着四周状况的耶拉姆用紧张的声音报告着,于是亚尔斯兰跑上城壁确认情况。那是在晚风中翻飞的太阳旗。亚尔斯兰是第一次看到。他当然听过无数的传闻,但是,在视野一片血染般的鲜红中,那面旗帜看来就像一个凶兆。老鹰告死天使在亚尔斯兰的左肩上发出极为不友善的鸣叫声。
  一个穿着特别豪华军装的骑士穿过在落日下闪耀着光芒的甲胄波浪,策马来到城门前。法兰吉丝正要搭弓瞄准那个傲然的身影时,被亚尔斯兰制止了。这个骑士很显然地就是特兰的国王,亚尔斯兰想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特兰国王特克特米休。我不需多言,如果你们不乖乖开城投降,我们只好举国全军攻南,会让你们全城化为血湖!我等着你们的答复,不过请你们明白,特兰人是没什么耐心的。”
  特克特米休大声咆哮着,可是,亚尔斯兰在他话还没讲完就退下去了,他不想跟他交谈。
  “听异国人讲那么低级的帕尔斯语有伤殿下优雅的感受性。”
  这是让亚尔斯兰退下去的那尔撒斯的说词。
  “等他叫阵叫腻了,特兰军也就出动了。他们会怎么行动,我大概也可以猜出个十之八九。”
  特兰军确实也不能就这样一直做无谓的咆哮。从傍晚到深夜,天色从红变黑,在每一瞬间都在变换颜色的世界中,特兰的军队一步一步地逼近培沙华尔城。
  “他们的目的就是掠夺。而国王就扮演着把掠夺品公平分配的角色。”
  那尔撒斯对达龙这样说明。
  “游牧民族说来就是有这样的想法。特克特米休王是不能违背人民这个期待的。”
  “这倒是很干脆啊!”
  “是很健全而简单的制度。当君主没有尽到一个君主该尽到的责任和义务时,臣下就没有竭尽忠诚的理由了。这一点在每个国家都是一样的。”
  “君不君,臣不臣,在绢之国也确实有这个说法。”
  达龙说完,那尔撒斯浮起了一个充满嘲讽的笑容。
  “那是因为绢之国的人民和帕尔斯的人民都是文明国家的人,这些人很快就会制定出体制。关于这一点,特兰人就显得比较老实。虽然这样的老实法不见得是好的。”
  特兰军虽然人数众多而且又勇猛善战,却不善于持久战。要对抗他们,首先就要有坚固的城池表现出准备做持久战的态势。帕尔斯军做出备战的准备态势是武略的第一步。他们要让特兰军心浮气躁,让特兰军上当。如果没有胜算,或者看似没有任何利益的话,特兰军就不会持续侵攻的。他们会退回自己的领域,等待下一次的机会。当他们撤退时,我们不能追击到沙曼岗,也击灭不了他们,就这一点来说,特兰可说是一个麻烦的敌人。不过,在击败他们五次之后,帕尔斯的中央政府如果能好好统治国内,巩固国境的话,他们就不会来侵略了。也就是说,对帕尔斯而言,特兰是测量国家健全度的标准。
  “在早日料理好这些俗事之后,我想尽快回归艺术的领域。”
  “哟!还念念不忘那件事啊!”
  “艺术正呼唤着我,我可以听到它甜美的呼唤。”
  “是你听错了吧?”
  黑衣骑士一句话就推翻了朋友的妄想。帕尔斯头号的智将似乎很不服气地瞄了帕尔斯排名第一的勇将,却没有说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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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剑 发表于 2008-9-6 17:17:34 |显示全部楼层
(二)

  第二天早上,特兰军开始移动了。动作十分明显,连在城内的帕尔斯军都看得出来,很明显地是要引诱帕尔斯军。
  这是一种诱敌,帕尔斯军抱着“随君之意”的态度静观其变。然而,军师那尔撒斯指示诸将,要做好随时准备出城迎击的工作。黑衣骑士达龙带着微微不解的眼光问道:
  “我以为你的想法是不管特兰军怎么挑拔,目前都不去理睬的。”
  “原本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有些改变了。因为我想先抓住一个特兰军有力的武将。另一方面,或许王太子殿下不会下令出战也不一定。什么事都有可能的……我的理由就是这样。”
  那尔撒斯做了说明之后,达龙点了点头。
  “如果国王把民众当成政略的道具的话,这个国家就完 。王太子殿下是不会做这种事的。我明白了!我去做出战的准备。”
  于是,就在帕尔斯军的半数完成了出战准备的时候。
  “有个人被带到特兰军的阵前。”
  耶拉姆于此时做了这样的报告。
  特克特米休王带着嘲讽的语气对着城墙上的人大声喊道:
  “帕尔斯军啊!出城吧!出来作战啊!如果再不出来,我就烧光邻近的村庄,杀掉所有的村民!我不是说着玩的,你们也已经看到了!”
  “我们知道了。”
  “哦?知道了吗?”
  “我们知道你不是可以说得通的对象了。等着吧!马上就要让你成为前代的特兰国王了!”
  只要愿意,亚尔斯兰也是可以说出相当辛辣的言词的。而现在,他就有这个念头了。他跑下城头,跳上他的坐骑,下令出击。城门被打开了。那尔撒斯所预料的就是这个情况,他知道王太子不是那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辜者在他眼前被杀害的人。
  “没有办法,我们只有尽量照着殿下的心意去做。可是,达龙,绝对不要误了撤退的时机!”
  那尔撒斯很清楚不可能所有的战斗都按照计划进行,有时候也必须排除计算以满足感情上的需求。另一方面,特兰军在进行一切的计划之后等着收获成果。冲突看似没有什么秩序可言,可是特兰军的阵列在一瞬间变换了队形,很奇妙地把亚尔斯兰和同伴们切离开来。在混战的血腥烟雾当中,亚尔斯兰遭到一名特兰骑士的挑战。
  “乳臭未干的小子啊!你叫什么名字?如果你会说人话,就报上名来吧!”
  对方一开始就有意侮辱亚尔斯兰。
  “我是帕尔斯的王太子亚尔斯兰。不过,你并没有必要特意花心思去记!”
  “什么?王太子?”
  特兰骑士不禁睁大了眼睛。当他的惊异感过后,两眼中便充满了残忍而喜悦的表情。
  “是吗?被西方的蛮族夺去了王都,成为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的就是你啊?”
  亚尔斯兰没有回答,他整备好了架势。特兰骑士不禁嘲笑着说道:
  “没有家的流浪孤儿,听起来好可怜啊。我就把你带回沙曼岗,放在栏子里养着吧!这辈子你就不怕没饭吃了。你就乖乖地下马,爬在地上求饶吧!”
  “我不打算降服于一个既不知礼节又没有仁慈心的敌人。”
  亚尔斯兰含着满腹的怒气反击对方的辱骂。眼看着他们处刑了那些农民,亚尔斯兰对特兰人有着满腔的愤怒。
  “别太狂妄了!”
  特兰骑士踢了踢马腹,朝亚尔斯兰突进。亚尔斯兰迎了上去。他迎着对方突进的速度,微微地改变了马头的角度,像风一般奔过敌人的身旁。在他与敌人擦身而过的时候,把剑由左下方往右上方一扬,发动了凌厉的一击。
  他的意图虽佳,但是,四周有太多的敌人了。就在他的剑尖要斩断对方身体的前一秒钟,从别的方向刺出的刀身袭向亚尔斯兰,厚重的特兰刀身弄弯了帕尔斯的细刃,尖锐的金属声音响起,顷刻之间,亚尔斯兰失去了武器,两手空荡荡的。这时候,有两把特兰的剑同时朝着王太子的头上落了下来。然而,接下来的惨叫声是用特兰语发出的。第一个特兰骑士看到用一刀就把同伴送上西天的帕尔斯骑士身影时不禁一阵愕然。
  “可恶!你是什么人?”
  回答这个问题的并不是那个当事人,而是帕尔斯的王太子。他那如晴朗夜空颜色的瞳孔绽放着欢喜的光彩。
  “奇夫!你不是奇夫吗?你回来得正好!”
  “真是抱歉,殿下。我想是该回来的时候,结果却出了这样的风头。”
  流浪的乐师拿着血刀,骑在马上对着王太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看到这副景象,特兰骑士发出了怒吼。
  “原来你的名字就叫奇夫!”
  “不光是奇夫,上头还必须加上‘正义及和平的使者’才对。”
  “鬼话连篇!”
  “你不喜欢吗?那么,也可以改成‘为女人所爱,为丑男所怨’,这样你应该就没有什么异议了吧?”
  舌战被一方给中断了。特兰骑士的刀刃和两眼中闪着杀气,朝着多嘴的闯入者杀了过来。刀势虽然强劲,但仍然不是奇夫的对手。未来的宫廷乐师巧妙地把手腕一番,特兰骑士的斩击就从奇夫的剑上滑过,相对的,他露出空隙的右手腕下方遭到致命的一击。特兰骑士发出了尖锐而短促的叫声便从马上摔落下来,永远地。
  当奇夫护卫着王太子亚尔斯兰进入培沙华尔城的时候,微微带着复杂的神色的欢呼声迎面而来。姑且不论许多人对奇夫的感受如何,他救了王太子却是不争的事实。
  “野战中的特兰军果真是不可小觑,差一点就造成了不该有的遗憾。”达龙压低了声音对那尔撒斯做了这样的说明。
  “好在奇夫及时赶到才没有铸成大错。奇夫这个家伙一定是算准了最好的时机才出现的。”
  那尔撒斯也有同感,趁亚尔斯兰面临危机的时候而拯救他的生命,这根本就是奇夫模式。或许还会有再次的退场,不过,这个豪放不羁的男人似乎有意在王太子的身边栖息一阵子。
  奇夫原本打算把他在魔山迪马邦特山所经历的事情告诉军师那尔撒斯的,但是,他发现美丽的女神官就站在大厅,便决定把私人的感情放在前头。当他正要走向法兰吉丝的时候,注意于是个男人就站在女神官的身旁。那个男人身空银灰色的甲胄,一副很亲密的样子和她说着话。
  奇夫看到了这个景象。刚好千骑长巴鲁姆就站在身边,于是他压低声音询问。巴鲁姆是少数对奇夫不怀敌意的人。
  “那个男人是谁?那个在法兰吉丝小姐身旁厚颜无耻地罗嗦着的独眼男人?”
  “是克巴多大人。以前是万骑长,名声足以和达龙大人、奇斯瓦特大人相提并论。”
  巴鲁姆之所以带着用心可疑的笑容这样回答,或许是因为他预料到将会有一场爱情纷争吧?奇夫这个人原本就是那种不会去在乎带着恶意笑脸的男人,所以,在知道了克巴多的名字之后,便反原本已停下来的脚步再度朝着法兰吉丝走去。奇夫刻意不去看克巴多,扮出如蜜般的笑容,打了个久别之后的招呼。
  “法兰吉丝小姐,就算我不在时你的心灵再怎么空虚,也不能随便跟这种男人靠在一起戏谑,这样是有损你的尊严的。”
  “为什么你不在,我的心灵就一定要空虚?”
  面对这么冷漠的回答,流浪的乐师表现出他那近乎可敬的态度。
  “法兰吉丝小姐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女性,不过就是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对我的心不坦白。但是,也因为这个缺点使你更富有魅力。”
  “有罪的大概是你的嘴巴吧?太过巧言令色只会让女神官小姐感到肉麻。”
  克巴多一句话顶了回去,下一瞬间,他那亲密的眼神又落在法兰吉丝的身上。
  和那尔撒斯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看着这副光景的亚尔佛莉德,对着年轻的军师喃喃说道:
  “那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好微妙。”
  “花一朵,加上两只蜜蜂,这可不是多稀奇的事。不管是花或是蜜蜂可都不平凡哪!”
  “唔,在这一方面,那尔撒斯就没有这种麻烦,真好哩!只有我一个人!”
  话还没有说完,耶拉姆便粗暴地把装着汤的盘子放到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响声。亚尔佛莉德的脸上溅满了汤水,她不禁愤怒地叫起来。
  “你干什么?”
  “不要打扰那尔撒斯大人!你这个疯婆娘!”
  “准疯啊?人还没长大,嘴巴倒是不饶人。少说点话,多多磨炼你的本事吧!”
  “你没有资格讲我!你啊……”
  “你竟然还敢在长辈面前大吼!你说说他嘛!那尔撒斯!”
  年轻的军师再也不能袖手旁观了。
  “唔,不要这样,同样是帕尔斯人,应该好好相处的。和平来自友爱。”
  这种不像是那尔撒斯式的说教立刻就引发了少女和少男的反弹。
  “我认为和平是来自对年长者该有的礼仪的,那尔撒斯。”
  “那尔撒斯,我认为和平不应该是在被逼迫的情况下产生的。况且心中不得平静的和平未免太……”
  “什么话!”
  “怎样?”
  这两个人相互瞪视,谁也不让谁,而年轻的军师只能在他们视线所迸出的火花下空自叹息。这时候,大厅的门被打开了,黑衣骑士的身影出现。他对着王砂子行了一个礼然,然后笔直地朝着那尔撒斯走去。
  “喂!天才画家,特兰军好象比我们还要勤快呢!夜虽然深了,他们却涌到城门前来了。”
  “是吗?这可是一件大事,我们可不能在这里胡扯了。”
即使再微弱的光,也是刺向黑暗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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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剑 发表于 2008-9-6 17:17:48 |显示全部楼层
(三)

  对特兰军而言,在先前的战斗中没能取下亚尔斯兰的性命实在是一件令他们扼腕的事。然而,同时他们也有自信在野战中绝不会输给帕尔斯军。他们企图继续发动波状攻击,直到帕尔斯军精疲力竭为止。
  出击的达龙避开了敌方的箭,把身体伏在马上,推测该是时候的那一瞬间,将长枪往斜上方刺了出去。银色的穗头贯穿了突进而来的敌兵的下巴,敌兵发出了短促的惨叫声,拉出一条长长的血光,从急驰的马背上滚落下来。
  这才是刚开始。达龙快速地把枪身收了回来,弹开从旁边狙杀过来的剑,在间不容发之际猛刺出去。失去了骑兵的特兰马发狂似地跑走了。达龙所到之处,特兰兵的惨叫声便撕开了夜幕,他们的甲胄和马具淹没在他们自己的血流中。
  “那尔撒斯说要活捉一个特兰有力的将军,可是看来都是一些喽罗嘛!”
  和一般的士兵作战根本就是无谓的杀戮,达龙的内心极为浮躁。他想找出足以与前几天的特兰亲王伊尔特里休相匹敌的强敌,可是,这一天夜里,黑衣骑士却没有碰到那样的对手。
  在特兰军的主力将军中,吉姆沙和亲王伊尔特里休一样是属于最年轻的。他的个子比较小,而且又生就一副娃娃脸,乍看之下总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二十岁了?他在特兰军也算是一个勇敢而机敏的武将,同时也是善使暗器的能手。
  他用的武器是吹箭。据说,吉姆沙甚至可以用浸了毒的吹箭将在天空中飞着的鸟给射下来。当然他也能使枪和剑。他可以光靠两脚操控马匹,右手拿剑,左手拿着吹箭筒,当他冲进敌阵时,留下的就是两种不同的尸体。
  这天夜里,帕尔斯军用自己的性命去证实了这个传闻。朝着吉姆沙冲过去的帕尔斯兵相继从马上摔落。
  “真是一个有着奇怪技艺的家伙!”
  两个帕尔斯骑兵同时从左右方朝着吉姆沙砍杀而来。然而,他们也同时从马上翻落,血和惨叫声同时迸出,滚落在地上。其中一人的一只眼睛被吹箭贯穿,另一个人的咽喉则被剑砍断了。惊叫声从帕尔斯军当中响起。
  知道一般的骑兵没有办法和对方相抗衡,帕尔斯军的萨拉邦特于是往前突进。在经过三、四个回合的刀刃交锋之后,吉姆沙转过马头逃走了。萨拉邦特猛然急追,挥下了强烈的斩击,吉姆沙把身体伏在马上躲过了这一击,转过头来吹出了箭。他原本是瞄准萨拉邦特的右眼的,然而,萨拉邦特敏捷地用右手去挡吹箭。瞬间,一阵剧痛麻痹了他的右手,他丢下了剑。
  被这种意外的武器所伤的萨拉邦特勉勉强强回到了城门前,只是,他也已经精疲力尽地从马上摔了下来。吹箭的毒素在他体内窜流引发了高烧。如果不是达龙用长枪为他挡住追兵的追击,恐怕萨拉邦特早就被特兰兵斩成肉酱了。
  萨拉邦特重伤的消息立刻传遍了帕尔斯军,有人因为这个消息而感到战栗,有人因此而燃起了熊熊的战意。
  吉姆沙在伤了帕尔斯有力的将军之后,为自己的胜利而感到骄傲。为了自己本身的武勋,同时也为了前一阵子老是败阵的特兰军的名誉,他在稍事休息之后,例又率领着士兵朝着培沙华尔城进攻,和已经来到城外的帕尔斯军起了冲突,战况显得极为激烈。
  在战场上急驰的吉姆沙和一个帕尔斯武将遇上了。这个左眼呈一字形的精悍男子看着吉姆沙,一句话也不说,操探着他的骏马突进。他的大剑早已涂满了鲜血。知道遇到强敌的吉姆先以剑相迎,在交锋了两三个回合之后,他调转了马头做出逃跑的姿态。
  就在那一瞬间,克巴多快速伸出的左手抓住了吉姆沙甲胄上的皮带。这是一个快得令人惊异的举动,同时臂力之大也出人意料之外。当吉姆沙正想大叫“干什么”的时候,他的身体早已被抛到半空中。
  吉姆沙的身体划出了个弧形,摔落在地上,在草上弹跳着,然后又滚了两三圈之后,好不容易才起了身。这个时候,驱马靠上来的伊斯方对着他挥下了剑。火花散落,从甲胄上方受到这强力一击的吉姆沙向前倾倒,脸朝地上趴了下去。
  当伊斯方轻地从马上跳下来正待给吉姆沙最后一击的时候,克巴多制止了他。
  吉姆沙入了培沙华尔城,不过不是以胜利者之姿,而是以俘虏的身份。当战斗告一段落时,被用皮绳绑住的他被带到了大厅上,亚尔斯兰劝他投降。
  吉姆沙死都不答应。他毫不畏惧地挺起胸膛说道:
  “特兰人除了对特兰国王以外,绝不对其他人下跪。更别说是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投降。”
  他的一番话是用特兰语说的,那尔撒斯只得带着苦笑充当翻译。
  被斥为乳臭未干的亚尔斯兰在知道内容之后,也学着那尔撒斯做了一个苦笑。他知道自己确实还是个小孩子,所以他也不觉得生气。
  “站在那边的帕尔斯臭小子不久之后也将被特兰军所抓,带到我们国王的面前。难道那个时候,你们也愿听我们要你们忘了旧怨而追随特兰国王的忠告吗?”
  “可恶!尽讲一些废话!”
  素有“被狼养大的人”之称的伊斯方拔出了长剑。他从群将中跑出来,想永远地封住这个无礼至极的俘虏的嘴巴。那尔撒斯出声制止了他。
  “殿下的意思,不可以杀他。”
  “可是,军师大人,这家伙大胆地口出狂言,看来是没有降服的意思啊!如果让他继续活下去,日后必定是个祸害。杀了他把他葬在美丽的坟墓中也算是功德一件啊!”
  “别急,要杀他随时都是机会。殿下,这样做可以吗?”
  那尔撒斯看着亚尔斯兰,一向信赖军师的王太子微笑着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伊斯方也只得收起了剑。可喜的是,受了重伤的萨拉邦特在放了血和吃了药之后保住了一条命。
  于是,特兰的勇将吉姆沙便被关进了培沙华尔城的地牢里。虽然暂时还被皮绳绑着,但是,吉姆沙自信以这样的绑法他有办法逃脱,于是,他下定决心伺机而逃。
  事实上,如果吉姆沙不逃的话,还真有人要伤脑筋了。这个人就是帕尔斯的军师那尔撒斯。
  “先让他们瞧瞧我们的计谋。”
  年轻的军师以若无其事的语气这样说道。达龙和奇斯瓦特也只是以微笑表现他们对军师的信赖。在这之前,帕尔斯军总是处于承受特兰军攻击的形势,而事态要渐渐推移了。现在,该是由帕尔斯军发动挑衅的时候了,而吉姆沙在这个时候就是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
  攻不下培沙华尔城,再加下吉姆沙被抓,连强悍如特克特米休王也开始感受到了压力。对培沙华尔城的攻势缓和下来,下一步棋该怎么走也迟迟没有定论。在经过一昼夜之后,原本成了俘虏的吉姆沙此时带着满身的泥泞回到阵营。
  “我被关进了地牢,原来在这几天就会被处死,还好我趁机抢了马逃了回来。”
  吉姆沙对接见他的特克特米休王做了这样的报告。他还带回了帕尔斯军的机密。帕尔斯轻估吉姆沙是个不懂帕尔斯语的蛮族,连劝降时也是用特兰语进行。吉姆也都只用特兰语与之交谈,所以帕尔斯人在无后顾之忧的情况下常常用帕尔斯语谈着军事机密。事实上,吉姆沙不仅会说帕尔斯语,他也听得懂帕尔斯语。
  “臣下有事要先禀报。培沙华尔城内的帕尔斯军将在新月之夜和城外的十万同志会合。”
  “什么?帕尔斯还有那么多的兵力啊?”
  “是的。以前还在犹豫要不要投效王太子的南部地方的诸侯和土豪们,现在已下定决心要投效到王太子的阵营来了。”
  特克特米休王质问道:
  “那些土豪们原本为何会犹豫呢?”
  “因为他们对王太子的一些措施感到不安和不满。”
  吉姆沙做了说明。王太子亚尔斯兰有意将帕尔斯三百多年来的社会制度做大幅度的改革,他发出了奴隶制度的废止令,禁止人口贩卖,将所有的国民都解放为自由民。对目前拥有奴隶的诸侯们来说,这是极为不利的。因此,就算诸侯们投效王太子收复了国土,在奴隶被解放之后,他们将遭受极大的损失。这就是为什么他们立场摇摆不定的原因。但是,国王安德拉寇拉斯三世似乎没有得救的希望,而王太子也对自己同伴的诸侯们传达了承认其奴隶所有权的令谕,因此,诸侯们终于下定决心,倾其所有兵力集结到王太子的阵营来了……。
  “帕尔斯人得意地说那些兵数有十万之多,而且已经到了离培沙华尔城西南方二十法尔桑(约一百公里)之地。请陛下尽早拟定对策。”
  特克特米休质问再度跪伏在面前的吉姆沙。
  “我知道了。不过,王太子亚尔斯兰还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孩子,以这样的年龄要统治一国的诸侯和土豪,难道他是那么有能耐的人吗?”
  “不,那只是众人过度的评价。亚尔斯兰看起来只是一个傀儡,一直被身旁的人所操纵着。臣下不认为他有治理一个国家的能力。”
  “唔,这么说来,在失去安德拉寇拉斯王之后,帕尔斯的存在了显得岌岌可危了?”
  “是的。”
  吉姆沙的报告让特兰国王特克特米休龙心大悦。
  “干得好,吉姆沙!如果不是你拼了命回来报告这件事,我军恐怕就会陷入遭培沙华尔城内外夹击的苦境了。你做得实在太好了。”
  在一番赞赏之后,特克特米休还给了赏赐。这是特克特米休式极有实质意义的做法。他命令侍从拿来裹着牛皮的大箱子,让吉姆沙尽情地抓取装满在箱子中的金币。
  特兰本国并没有铸造钱币。箱子里面的金币都是从帕尔斯、绢之国或者马尔亚姆等国掠夺而来的。在赏赐吉姆沙各国的金币之后,特克特米休还大方地做了以下的宣告。
  “在我们战胜之后,我军会回特兰本土,不过,我打算永久地占领培沙华尔城。此城位居大陆公路的要冲,可以监视帕尔斯和辛德拉两国,守护我国的最南端。至于城主呢?吉姆沙啊!就交给你来负责了。你可要再接再励,加把劲啊!”
  吉姆满怀感激,诸侯们则对他的鸿运羡慕不已。只要上当培沙华尔城的城主,就可向往来于大陆公路的商队课收通行税,并且可以把其中一部分纳入私囊,这是一个公认的肥差事。吉姆沙等于是被赏赐了难惟计数的荣华富贵。当然,这些美梦都得在攻陷培沙华尔城后才得以实现。
  军事会议很快就召开了。特兰军分成了两股,从前后方夹击帕尔斯的诸侯军,将之击灭。接着再趁黑夜打扮成诸侯军,诱使培沙华尔城开门,然后一举攻进去将帕尔斯军完全歼灭。这个计策就这样决定了。
  “如果延误了战机,一定会惹陛下不高兴的。赶快!击灭帕尔斯军的荣誉就要归我们了!”
  亲王伊尔特里休、猛将达鲁汉及先遣部队的将军们早就磨拳擦掌跃跃欲动了。
  “岂可让吉姆沙一个人独占荣誉和富贵?培沙华尔城城主的地位应该是我的。”
  夸张地来说,特兰全军早就因为功名欲而红了眼。在他们以帕尔斯的里程来算走了一法尔桑远的时候,就发现了马队的马蹄足迹以及还很新的野营痕迹。帕尔斯的大部队正在移动的事情好像是真的。
  特兰军就如帕尔斯的军师那尔撒斯手上的玩偶一样照着他的计划在行动,而制造出表面上看来真像是野营遗迹的就是特斯所率领的一队人马。他们事先接获那尔撒斯的通知,暂时不入培沙华尔城,而在城外布设好诱使特兰军上勾的陷阱。
  于是,在新月之夜,朝着不存在的帕尔斯军杀到的特兰军,在黑暗中正面冲突了。
  充满敌忾之心的刚勇军队在预期中的战场上相遇。尽管特兰人夜视能力奇佳,但是终归有个限度,双方都深信对方就是可恨的帕尔斯军。于是,大陆公路历史上最凄惨的同袍相残就展开了。
即使再微弱的光,也是刺向黑暗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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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剑 发表于 2008-9-6 17:18:00 |显示全部楼层
(四)

  剑和剑交击,人和人、马和马激烈地冲撞,彼此都认为对方就是死敌。一旦开始流血,血腥味就像烈酒一样薰醉了人们的意志。在一阵狂乱中,特兰人疯狂地相互残杀,用剑斩,用枪突刺、用战斧劈,甚至用马蹄相互践踏,战斗持续进行着。
  “真是奇怪啊!”
  亲王伊尔特里休不禁感到怀疑。他的剑和甲胄沾满了鲜血。在他奋勇杀敌,杀了几个敌人时,仿佛听到袭杀而来的敌人用特兰语交谈着。越是作战,心中的疑虑越是加深,最后伊尔特里休收起了剑大叫。
  “太可疑了,大家安静!”
  几乎在同时。
  “住手!停止作战!是自己人啊!我们中了帕尔斯人的奸计了!”
  在充满黑暗和鲜血的战场上到处响起了制止部下的叫声。这些声音渐渐将疯狂地挥舞着武器的士兵从流血的沉醉中唤醒了。刀枪的响声静止了,以互报名字之后,双方确认了对方是同志。在一阵呆然之后,随即而来的便是一场激愤。
  “可恶!帕尔斯人太毒辣了!”
  虽然特兰人气得浑身颤栗,可是,终究像是在嘲笑中了敌人的毒计的自己一样。被那尔撒斯的计策牵着鼻子走的特兰军,在一夜之间造成了五千名死者和一万二千名伤者。而且,理所当然的,帕尔斯军是一兵一卒的损伤都没有。
  “到底是谁想出这样的计策的?帕尔斯军中有头不可忽视的狐狸啊!”
  “大概就是那个叫那尔撒斯的人吧!”
  卡鲁鲁克回答了国王发出的怒吼。在特兰王国的武将当中,他是最知晓他人政情的人。他的脸颊上流着血,那是在混战中被同志迪撒布罗斯的剑所伤的,而迪撒布罗斯也被卡鲁鲁克的枪伤了左手腕,两个人都因为无处可发的怒气而血红着双眼。卡鲁鲁克曾经告诉过国王那尔撒斯是一个不可轻忽的人物。在四年前,使从帕尔斯东方国境入侵的三国联军分裂而被各个击破的,也是那尔撒斯的杰作。
  如果早在两天之注意到这件事的话,就不会发生今天晚上这样的惨剧了。
  “好,那个叫那尔撒斯的策士一定跟亚尔斯兰一起被烧死!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个应该要料理的奸细!”
  在稍微平息了怒气之后,特克特米休颤抖着身体怒吼着。
  “把吉姆沙给我叫来!我听信了他的谎言才害得部下平白无故送掉性命,简直把我当成傻瓜耍!背叛者!”
  那尔撒斯是知道的,他知道吉姆沙是无辜的。吉姆沙只不过是中了那尔撒斯的计策,而照着演奏出来的曲子跳着舞罢了。当然,那尔撒斯不会为了替吉姆沙辩护而特意到特兰军的阵营中来做说明。相信吉姆沙无辜的人只有吉姆沙自己而已。
  被叫到本阵中来的吉姆沙虽然已经知道自己“被陷害”了,可是,他根本没有办法提出证据好平息狂怒的国王和诸将。总而言之,由于他带回来的假情报使得特兰军遭受莫大的损失,这是不争的事实。对国王和诸将而言,除了眼前的吉姆沙之外,他们没有可以发泄怒气的对象。
  吉姆沙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辩解的余地了。看情形,他一定会被视为私通帕尔斯的背叛者而遭处决的。他并不怕死,但是,带着污名而冤死却是他所不能忍受的事。
  吉姆沙突然一翻身。在这种情况下,他只有先逃命,待日后再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露出真面目了,叛徒!”
  刀锋朝着吉姆沙袭杀过来,亲王伊尔特里休发动了强烈的斩击。勉勉强强避过这一刀,再把第二刀反挡回去之后,吉姆沙跳上了马。他是特兰军中数一数二的名骑手,骑上了马,他就像一阵强风般远远地离开了国王的本阵。
  “不要让他逃了!射落他!”
  卡鲁鲁克命令弓箭手攻击,一声令下,数百道弓弦同时响起,弓箭化成了一道奔流撕裂了深厚的夜气。然而,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射倒那个逃亡者。
  突然,特兰人面面相觑。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地面升起,朝着特兰人的阵营袭过来。特兰人可以感觉到那逐渐逼近的态势。那种感觉就像雷云聚集在晴朗的天空所形成的不愉快气氛,身经百战的诸将觉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那是一种很真实的感觉。
  “……是帕尔斯军!”
  扬起的声音就像惨叫声。四周的黑暗在一瞬间腐化都变成了敌人。随着一声“突击”的帕尔斯语响起,箭雨便发出巨大的声音从天而降。
  “太恶毒了!”
  特克特米休再度怒吼道。这句话的确充满了憾恨之情,而且是憾恨已极。
  帕尔斯军,也就是那尔撒斯的作战极为彻底,而且又十分毒辣。他先让特兰军相互残杀,当发现事情真相之时,特兰军必愣在当场。强烈的敌忾心萎靡了,力气也尽失了,特兰军丧失在那个夜里再度跟敌人决一死战的意志。当他们紧绷的神经松驰之后的一瞬间,毫发无伤的帕尔斯军就杀到了。
  “那尔撒斯那个家伙难道是个恶魔吗?”
  特克特米休的呻吟声被一阵年轻的怒吼声压倒了。亲王伊尔特里休拿着拔出来的剑,似要劈裂夜气般狂舞。
  “不管是人或是恶魔,落入陷阱还不想办法脱身,就只有等死的份了!唯有突破陷阱才有生路。各位,拿起武器决一死战吧!”
  他这一阵强烈的叱喝使得呆然若失的特兰将军们突然清醒了过来。亲王伊尔特里休虽然在国王面前有了越权的行为,但是,在这个时候也没有人想要去阻止。
  在极短的时间内,原本虚构出来的战场变成了真正的战场。帕尔斯语和特兰语四处响起,血腥味形成了浓雾笼罩四周。将军波伊拉想要突破重围而站在部队的前头挥舞着长剑,然而,他却和帕尔斯的“双刀将军”奇斯瓦特正面冲突了。
  “啊!前几天和你交了锋却没有分出胜负。今天晚上,我要让你那两把傲慢的双刀折断!”
  波伊拉发出怒吼声斩杀了过来。双方相互斩击、反弹,刀刃交手十几回合,最后胜负才分出来。以不是波伊拉所希望的形式显出来了。
  特兰军屈指可数的勇者也及不上奇斯瓦特的剑技。波伊拉的左颈被双刀一闪,只见他喷着鲜血从鞍上摔落下来。
  失去了主将波伊拉的部队开始乱了阵脚。奇斯瓦特指挥着士兵,自己率先冲入了敌阵中。
  血腥味浓裂地笼罩着四周,夜晚的黑暗形成一道黑幕,罩住了地上的地狱。特兰军被斩杀、突刺,连平时的勇气和士兵都如烟消云散,仿佛因这场浩动而想遁入黑夜似的。
  “哪能这样就了事?至少也要把王太子亚尔斯兰的脑袋砍下来才能平息肚子里的那把怒火。”
  亲王伊尔特里休两眼中充满了杀气。像这样以一面倒的情势结束战役是他从未经历过的经验。与其寻求一条退路,他宁愿更积极地和呈现压倒性优势的敌人对决。
  “亚尔斯兰!出来!你在哪里!”
  他怒吼着,不断地挥斩、突刺、反挡,帕尔斯的强兵也抵挡不住年轻亲王的猛攻。伊尔特里休冲过血河和惨叫声所形成的旋涡,愤怒地寻找着亚尔斯兰的身影。然而,在战事正酣之际,他遇上了迪撒布罗斯将军,后者劝他先设法逃走以期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因此,亲王只好咬着牙愤愤地逃离了战场。
  特兰军中不是伤亡于刀枪而是弓箭的人也不在少数。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遇过强敌的克巴多,看见头上包着蓝色头巾的少女不受黑夜的影响,不断地射出一枝又一枝的箭,把特兰的士兵从马上射落。这个少女,也就是亚尔佛莉德。看见策着马靠上来的大男人便轻轻地笑了笑,她发现到这个男人便是为了法兰奇丝和奇夫互别苗头的人。
  “弓箭使得相当好哪!”
  面对克巴多率直的赞赏,亚佛莉佛德骄傲地回答道:
  “当然罗!我是轴德族的女人啊!我的弓术可比料理行哩!虽然不可以这么自夸的。”
  “轴德族?”
  克巴多微微歪了歪头,然后急忙叫住正要调转马头的少女。
  “喂!等一下!如果你是轴德族的人,那么就应该认识老族长的儿子梅鲁连罗?”
  亚尔佛莉德停下了马,微弱的月光并没有完全将她不知所措及惊异的表情照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哥的名字?你在哪里见过他吗?”
  “哦?你们是兄妹啊?听你这么一说,倒发现你们是有些相像。”
  这实在是相当含糊的思想。但是,他们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的余裕,战事还正如火如茶地进行着。克巴多以左手轻轻地拍着马脖子。
  “梅鲁连正在找他可爱的妹妹哟!族长的宝座正为你空着呢!”
  “族长?讨厌!我可不想当什么族长。”
  亚尔佛莉德想做的是另一件事。不过,少女并没有说出口。独眼的男人和少女便并肩策马奔跑在黑暗的战场上。
  另一方面,特兰国王特克特米休未能突破帕尔斯军铁环般的包围,身陷于四方突刺而出的刀枪丛林中,卫兵的数量也骤减到十几名。此时,达鲁汉冲破了包围网的一角,跑到国王的身边来。
  “陛下,请赶快逃吧!这里就交给我来挡!”
  这个猛将的全身像染满了红色的雨水般。大剑的刀刃破锋了,连刀锷部分也沾满了红黑色的血迹。国王好不容易才迸出一句“抱歉”。沾满鲜血的脸上微微地笑,达鲁汉丢掉了自己那把已经不能再用的大剑,伸出手从国王的剑鞘中拔起了剑。
  “借陛下的剑用一下。”
  他用剑身拍打了国王坐骑的臀部。目送跳跃起来的马儿跑走之后,达鲁汉再度面向敌人。
  “我叫达鲁汉,自认为特兰王国第一的豪勇之士。有本事的人就来击败我建立功勋吧!”
  咆哮似地报出自己的名字之后,达鲁汉往马腹一踢,冲进敌阵中。异样的声音随即响起,帕尔斯兵从马上摔落。夹杂着人血的风拍打着草木。抱着一死决心的达鲁汉发挥了惊人的勇猛,连一向勇战不退的帕尔斯兵也起了惧怕之心,想从每一闪光就造成死亡的特兰人的大剑下逃生。
  突然,一个黑色的人影从黑夜中出现在达鲁汉面前,在夜风中翻飞的斗蓬散发出了不亚于达鲁汉的血腥味。
  “你就是特兰王国的达鲁汉吗?”
  “是的,你是?”
  “帕尔斯的达龙前来领教。你我就来一决雌雄吧!”
  达鲁汉瞪大了眼睛。
  “哦,你就是四年前杀了亲王伊尔特里休父亲的那个黑衣骑士?”
  “承蒙你还记得这件事,真是光荣之至。”
  “也是我的光荣啊!我来了!”
  当双方用帕尔斯语应酬结束,两雄同时操控着马,亮起了剑。虽然这两个战士都是那么地杰出,但是,战斗的舞台并不是最理想的。不仅周围是一片黑暗,在他们四周也都不是旁观的人,而是一群激斗程度不逊于他们两人的战斗者。
  火花和刀鸣声不断响起。达鲁汉的甲胄飞跳在半空中,达龙的胸甲也产生了裂痕。因为身处黑暗中,要完全避开对方的斩击是很困难的事。在交锋了几十回合之后,双方的坐骑互相冲撞,马鞍也不断地撞击着。达鲁汉从近距离刺出去的剑掠过了达龙的左肩。两人的身体重重地冲撞在一起,失去了平衡,从马上滚落到地上。虽然滚落下来,两人仍然继续缠斗着。他们用左手抓着彼此的右手腕,在草地和石头上翻滚。他们根本无法判断那浓重而激烈的喘息声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不过就在这个时候,达龙使出了浑身的力量,右手一挥,把剑往对方脖子上一刺。随着一声低沉的呻吟声,温热的血溅上达龙的脸,达鲁汉的巨体顿时失去了力气。
  特兰最大的猛将终于也丧了命。
  仍然重重地喘着气的达龙好不容易才站了起来,他垂直地举起自己那把染了血的剑,对已不存在的强敌表示最大的敬意。在他四周的激烈战斗声音已经渐渐地平息了。除了伊尔特里休和达鲁汉之外,大部分的特兰军在对方压倒性的攻势下,于血腥和黑夜中落荒而逃了。
  就在达鲁汉结束他堂堂的武人生涯时,随着王太子亚尔斯兰和军师那尔撒斯待在阵上的耶拉姆发现了一个躺在草地上的伤者。
  那是特兰的将军吉姆沙。他的背上中了两枝箭,那是他自己人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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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剑 发表于 2008-9-6 17:18:10 |显示全部楼层
(五)

  培沙华尔城涌起了大胜利的欢喜声。特兰军的攻城之危已经解除了。不但如此,还把特兰军打了个溃败,包括达鲁汉在内的几个敌方名将也都被送上西天了。现在他们又可以再继续进行夺回王都叶克巴达那的战争了。不过,这次在功勋簿上的第一功劳该属谁呢?
  “今天晚上的首功应该归特斯。”
  亚尔斯兰明白表示。自从亚尔斯兰再入培沙华尔城之后,特斯就没有在城内,他一直率领着部队忙着布下引特兰军入瓮的陷阱,做出大军先进过的形迹,制造野营的遗迹,放出流言,让所有的景象都像是有十万大军靠近的样子。当然,他还得避过让敌人抓个正着的危险。特斯和他那两千名部下的辛劳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带过的。也因此,特斯失去了摘下敌将脑袋的机会,而没有这种机会就正是特斯的名誉所在。从连接着大厅的回廊上看着特斯从王太子手中接过赏赐的姿态,达龙显得比特斯本人还要高兴,他告诉那尔撒斯。
  “殿下的作法实在是太好了。给像特斯那样脚踏实地工作着的人高度的赞赏,正足以激励所有的士兵们。这就是所谓王者的器量啊!”
  “达龙,凡是只要关于殿下的事,你就能把它当成感动佩服的材料啊!”
  “奇怪吗?”
  “不,一点都不奇怪。”
  这是谎言,其实那尔撒斯内心才是感到奇怪。亚尔斯兰王子的作法确实有不凡之处,但是,如果达龙光有强力而没有刚正的心术的话,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或许他就会强硬地主张“我拿下猛将达鲁汉的脑袋,立了紧大的功劳。把我放在特斯的底下,我不服”吧?
  “达龙其实可以把自己评估得更高一些的,不过,或许这就是这个男人的优点所在吧?”
  那尔撒斯很清楚他这个朋友的优点不只在于是个豪勇的战士。那尔撒斯往前踏出一步凝视着朋友的脸。
  “对了,现在我要去跟那个顽固的特兰人见面了,你呢?”
  “谢了!像我这样粗线条的人在场,反而只会增加你的麻烦。”
  轻轻地举了一下手,达龙目送着友人离去。淡淡的夜风吹动着“战士中的战士”的斗蓬。斜挂在天边的新月散发出细小银白色的光芒,这让他回想起遥远的绢之国都城。亲朋月底下,在芳香的牡丹花园中,那失去了的爱情片断悄悄爬上了黑衣骑士的心头。达龙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发出了喃喃低语声。
  “遗忘是神明的慈悲吗……照现在看来,慈悲似乎也无济于事了。重覆杀戮的身躯可是罪孽深重啊……”
  和达龙分手后的那尔撒斯在隔着中庭的一个房间内到了受伤的特兰将军。吉姆沙伏躺在床上,他背上的绷带是耶拉姆和亚尔佛莉德合力为他包扎的。睡床两旁站着与其说是看护,不如说摆出了监视态势的耶拉姆和亚尔佛莉德。吉姆沙含恨地呻吟着。他再也不想装做不懂帕尔斯语的样子了。
  “帕尔斯的军师大人吗?请你把这两个人撤下去。这样总让我觉得不知什么时候要被杀,如此下去伤哪会好啊?”
  “什么话?你这个不知感恩图报的家伙。救了你并帮你包扎伤口的可是我们啊!”
  亚尔佛莉德两手插腰责骂特兰人。
  “是啊!是啊!”
  很难得的,耶拉姆和她取得了共识。那尔撒斯苦笑道:
  “唔,这一点你可以放心的。对了,怎么样?跟你提起的那件事,考虑的结果如何?吉姆沙大人?”
  “……我不知道。”
  吉姆沙再度发出含恨不平的叫声,他的脸因为箭伤而扭曲着。
  “那个叫亚尔斯兰的王子再怎么看都只像是一个懦弱的人哪!论武勇,他不及达龙大人和奇斯瓦特大人,论智略他也比不上那尔撒斯大人你。那个少年到底有什么优点呢?”
  那尔撒斯再三劝吉姆沙追随亚尔斯兰,而这就是吉姆沙的回答。在特兰,像亚尔斯兰那样,在有能的臣下面前似乎不具什么份量的人是不可能当一个国王的。如果不是一看就能给人勇猛而强悍的印象,这种人是不能在特兰君临天下的。
  那尔撒斯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
  “你看过那只栖息在亚尔斯兰殿下肩上的老鹰吧?”
  “看到了,那又怎么样?”
  “即使是在天上飞的鸟类也不能永远地飞翔。它们还是得有个可以栖息的巢,你说对吗?”
  “你是说,对有能的臣子们来说,王太子就是一株良木?”
  吉姆沙满怀着疑问试着去体会那尔撒斯譬喻。帕尔斯年轻的军师微微地笑了笑,对耶拉姆和亚尔佛莉德做了松绑的手势。这两个人脸上明显地摆出了如果吉姆潲想要对那尔撒斯有所不利,他们就会把他打倒,再把他用绷带绑起来的表情。
  “吉姆沙大人,主君也有好几种。有人是表面上强悍,但事实并没有那样的资格。特克特米王是怎么对你的,你自己慢慢去想一想吧!”
  “……”
  “耶拉姆、亚尔佛莉德,你们不需要再监视了。现在正在开庆功宴,去饱餐一顿之后好好睡一觉吧。”
  那尔撒斯转过身,耶拉姆和亚尔佛莉德就往前跟在他左右方。三个人离开之后,房里就只剩一个受伤的特兰人了。吉姆沙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所以然的理由咋了咋舌,把脸埋在枕头中陷入了沉思。反正在受了这么重的伤的情况下,他哪儿也逃不了。他的情况跟鲁西达尼亚的王弟虽然有所不同,但是,吉姆沙应该也是有充分的思考时间的。
  当充满血腥的夜晚结束,朝阳再度升起的时候,特兰军好不容易才整顿好残兵,集结在帕尔斯的东北国境处。精疲力尽似的特克特米休王对着残存下来的武将们宣布回国的决定,他认为既然没有胜算就干脆回本国去了。话声一落,剧烈的反对声就从诸将间响起。
  “如果要这样,我们又何必来到这里呢?我们现在只是入侵,却什么都还没有得到,不是吗?难道我们要让那超过一万具的尸体暴露在异国的荒野,然后空着两手回去吗?”
  年轻的亲王伊尔特里休怒吼道。特克特米休没有说话。在前一天夜晚之前,创绝对不允许他的臣下有这样的论调的,然而,他现在就像一盏快燃尽的灯火似的。
  “干脆我们就和鲁西达尼亚人联手,从东西方夹击帕尔斯军好了。”
  做出这个提案的是卡鲁鲁克将军。特兰军中虽然有许多勇者,但是,若要论外交和大规模的国家战略,卡鲁鲁克却是第一把交椅。
  亲王伊尔特里休盯着他看。
  “你说鲁西达尼亚?”
  “是的。对我们和他们来说,帕尔斯是共同的敌人啊!”
  伊尔特里休皱了皱眉头。
  “他们可以信任吗?对于异国的事情我是不像你那么精通,可是,他们不是曾经公开宣称对异教徒没有遵守约定的必要吗?”
  “亲王说得没错,可是,他们应该也需要一个有利于和帕尔斯军作战的状况,应该还有可以与之交涉的余地。不妨一试。”
  “就试试看吧!卡鲁鲁克。”
  国王沉默了一阵子之后开了口。伊尔特里休勉强地闭了嘴,卡鲁鲁克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于是,表面上来看,从西方和北方入侵的两国在核计了各自的状况之后,似乎就要结成一个奇怪的同盟关系了。
即使再微弱的光,也是刺向黑暗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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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weenie·AS·LEA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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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剑 发表于 2008-9-6 17:18:30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征马孤影 (上)

(一)
  这是在帕尔斯军赶走了来自特兰的不速之客半天后的事情。另一个客人越过了国境之河到培沙华尔城拜访,他的名字叫拉杰特拉,在辛德拉有此名的国王当中,他是第二代。对亚尔斯兰的幕僚们来说,他是一个非常“亲密”的人物。亚尔斯兰到城门外去迎接客人。
  “啊!亚尔斯兰殿下,你真是辛苦了。”
  “托您的福没有什么闪失。劳烦您特地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亚尔斯兰采取的态度有过低之虞,跟随在他左右方的诸将有些感到不安。他们都认为对这种墙头草实在没有这个必要。而当事人拉杰特拉则一点也不窘,精神百倍地扬了扬手。
  “哪里哪里!担心你的安危,这是一个做朋友该有的心意啊!请不要介意。”
  哪算是朋友,这可不是至恶的损友吗?一向严谨的奇斯瓦特似乎也忍无可忍地低声喃喃说道。或许是没听到这个声音吧?拉杰拉特带着难以形容的表情不视着帕尔斯的将军们。
  “啊,我根本也用不着担心的。因为你的忠实部下们个个都是万夫莫敌的勇者,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就败给特兰人的。所以,如果我多事插手而偷走了你们胜利的果实,那也实在是不应该的事。总而言之,这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啊!哈哈哈哈!”
  “哈什么哈?可喜可贺?可贺的是那家伙的头盖骨里面的东西吧?”
  “如果是朋友就该做一些朋友该做的事吧!只会找麻烦!”
  “如果是我们败了,那家伙一定会和特兰军猛握手的。因为他就是一个所谓的羞耻和名声这种素质留在母亲的肚子内,而降生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人。”
  大家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可是,很不可思议的是没有任何人说出“哪一天一定要杀了那家伙”之类的狠话。事实上,如果拉杰特拉离开了这个世间,恐怕他们也会觉得寂寞吧?达龙等人原来也是有意要杀了拉杰特拉的,只是,现在好像都打消了这个念头了。
  拉杰特拉在大厅受到了热烈的款待,不过,他看来似乎有些失望的样子,因为美丽的女神官法兰吉丝一直都没有出现。或许是觉得除了奇夫和克巴多之外,再加上拉杰特拉死命纠缠让她烦不胜烦吧?于是和耶拉姆、亚尔佛莉德一起到城外狩猎去了。没有美色,至少也要满足食欲,拉杰特拉便忙碌地在嘴巴和手之间架起了一道食物的桥梁,他甚至把亚尔斯兰的份也一起一饮而尽。在酒足饭饱之后,拉杰特拉或许是想表示一点回报吧?他慎重其事地对小他十岁的朋友做了这样的忠告。
  “话说回来,还有一件事让我担心的。你最好也要小心一点,亚尔斯兰殿下。鲁西达尼亚和特兰都把帕尔斯当成敌人,他们很有可能基于这个共同点而联手来攻。”
  随侍在王太子身边的那尔撒斯压抑住惊异的表情,凝视着拉杰特拉的侧脸。这个年轻的国王或许是个厚颜无耻的轻薄男子,可是,他一点也不笨。只要是他人的事,他都可以很正确地掌握住本质。一旦和自己的利益扯上关系,他的判断就会脱轨,这或许是因为心怀太多的邪念之故吧?
  “啊,不管怎么说,辛劳是免不了的,你可得要多多加油啊!我随时都会支援你的,亚尔斯兰殿下。因为再怎么说我们都是亲密的朋友,是交心的兄弟啊!”
  在肆意挥洒了温暖的友情之后,拉杰特拉立刻回去了。或许是因为待太久就要做出具体的支援保证吧?而这是让他感到为难的事。
  奇夫和克巴多对亚尔斯兰的阵营来说都是很贵重的情报来源,亚尔斯兰和那尔撒斯、达龙之所以能够知道这一两个月帕尔斯国内所发生的各种事情全拜他二人之赐。在听到发生在魔山迪马邦特山的奇怪事情时,连那尔撒斯和达龙都不禁为之大感惊异。
  “席尔梅斯王子竟然想从英雄王的坟墓中挖出宝剑鲁克那巴德?”
  “你觉得怎样,那尔撒斯?”
  “达龙啊!想来席尔梅斯王子是开始心急了,事情完全没有按照他所想的在进行。或许是因为这一阵子鲁西达尼亚军也没有什么精彩的表现,所以他才想到要借用宝剑的力量吧?可是……”
  那尔撒斯用一只手的指尖抓着下巴喃喃说道:
  “或许是有人在唆使席尔梅斯王子也不一定。他是一个霸气的人,在一开始他并没有想到要靠宝剑打天下……”
  那尔撒斯就此打住没有再多说。席尔梅斯王子、鲁西达尼亚军、特兰军、再加上帕尔斯国内的旧势力。像亚尔斯兰王子这种性格的人竟然会有这么多背道而驰的敌人,这实在是一件很稀罕的事。另一方面,亚尔斯兰王子也能让像达龙这样的人才愿意为他献身尽忠,他的这种素质也是世上少有的。
  然而,在众多的敌人当中,最大的威胁恐怕要算是安德拉寇拉斯王吧?当王太子立于击败鲁西达尼亚军、解放国土的立场时,情况还算好,可是,等安德拉寇拉斯王回到宝座上时,亚尔斯兰的地位和理想又该怎么办呢?亚尔斯兰可能会因为救出父王而使得自己改革国内的理想受到阻挠。这是一个极大的矛盾,不是单纯地靠正义之战就可以解决的。
  越是作战胜利,亚尔斯兰越是靠近了更大而且更深刻的障碍。这是无法解决的事实亚尔斯兰王子应该也了解得到的。一想起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要承受这么沉重的负担,那尔撒斯就不得不相信在看似纤弱的亚尔斯兰心底深处有着极为强韧的根。
  以剽盗而闻名的轴德族族长赫鲁休于去年被席尔梅斯所杀,而他的儿子梅鲁连则在寻找妹妹的半路上和已亡了国的马尔亚姆内亲王伊莉娜结伴同行。梅鲁连骑着马,内亲王坐着轿,其他人则都徒步。
  前几天的大地震让盲目的公主惊吓不已。
  “马尔亚姆也有地震,可是从严不曾遇到这么严重的。”
  “这也是我第一次经历这么强的地震。”
  梅鲁连的回答很冷淡,但是并不是因为他对对方有什么成见。不喜欢与人交际本来就是他个性上的特征。
  “是不是觉得累了呢,内亲王殿下。”
  这个问题听来似乎显得率直,不过却也是他关心对方的表示。伊莉娜公主微微地笑着回答说没有关系。代替目盲的内亲王指挥一行人的女官长乔邦娜微微不满地质问着轴德族的年轻人。
  “到底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叶克巴达那呢?”
  “那就要看你们的脚程了。”
  没有马代步,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可是马尔亚姆的宫人们脚程之慢恐怕连乌龟都要窃笑不已。若真要再见到席尔梅斯等人,不要说秋天,恐怕连冬天都要来了。梅鲁连是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不过,他的预感完全错误了。
  约四十骑的帕尔斯骑士从后方,也就是东方奔驰而来。马尔亚姆人们靠到路边让他们通过。
  这些骑士们根本看都不看如蜗牛慢步的徒步队伍,卷起了漫天的砂尘,二话不说就通过了。看来他们是连让人有问话机会都不给似的。可是梅鲁连可不想保持沉默,因为他那如鸟般锐利的眼睛看到了在四十骑的甲胄群中有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
  “喂!等一下!等一下啊!”
  骑队所卷起了砂尘飞进了梅鲁连张开的嘴巴中。他咳了几声,很不高兴地吐了几口口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睨视着眼看着就要离去的骑队。他一语不发,从箭筒里拔起了黑羽箭搭在弓弦上,快速地瞄准角度,朝着天空放射出去。在夏空之下,弓弦的响声就像波涛的声音。
  马队一定大吃一惊,从天空落下来的一枝箭发出了高亢的声音弹跳在一个骑士的甲胄上。梅鲁连是在完美地计算了距离和弓势之后,射出那一箭好阻止骑队的前进。
  有十骑左右的人立刻奔了过来,其他的人则略晚了一点朝马尔亚姆一行人跑过来。充满了怒气和敌意的声音斥责着梅鲁连的无礼举动,可是,轴德族的年轻人却一点也不在乎。
  “是你们无视于我恭敬有礼的呼叫啊!”
  “罗嗦什么?我们没有理由要听你的啊!”
  “啊,先别管这些事了。你们的带头人是不是就是席尔梅斯王子啊?”
  这个名字让骑队的人们个个神色紧张了起来。一种近乎杀气的尖锐带刺的微粒子在空中飘散着。
  “你是谁?为什么说出这个名字?”
  一个块头比梅鲁连大得多的年轻人近乎咆哮地质问。他就是万骑长卡兰的儿子查迪,不过,梅鲁连根本不知道有这一号人的存在。他无视于对方的过度反应,注视着慢慢靠上来的银假面。
  “我们是马尔亚姆内亲王伊莉娜的人,正在寻找席尔梅斯殿下。你知道吗?”
  在一瞬间的沉默之后,银假面冷冷地回答道:
  “不知道。”
  “只要和伊莉娜内亲王见过一面就知道了。等见过面之后再说吧!”
  “我说我不知。我不知道你是哪里的贱民,不要对我用这种命令的口吻说话!”
  这种自大的语气刺激了梅鲁连的傲骨。他咬起了嘴唇,睨视着银假面,查迪等人见状便摆出了随时要拔剑的态势。梅鲁连一向就有着比实质上更危险的表情,这个时候也的确是已经到了危险的关头。银假面轻蔑地称呼这个不怕国也不怕王的轴德族年轻人为低等平民,对梅鲁连而言,这是该受到惩罚的无礼行为。
  “你不是席尔梅斯殿下吗?”
  略带动摇的声音飘荡在两个极危险的男人之间。这时候,伊莉娜内亲王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轿,在女官长的带领下危危颤颤地缓缓走来。查迪和其他的骑士们似要加以阻挡似地望着。盲目的公主微微提高了声音,她的气息甚至也变得粗了些。
  “是席尔梅斯殿下吧?”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席尔梅斯的回答短而涩,但是却无法完全掩饰他的情绪波动。
  ……有这么一个过去。在十几年前,伊莉娜在马尔亚姆的一个离宫中疗养眼疾。那座离宫从某方面来说像是一个用来隔离麻烦者的场所。伊莉娜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经无药可救而感到绝望,可是,她仍然可以判断出被封闭在眼睑之外的光线有浓淡的变化。某天傍晚,独自在花园中摘花的伊莉娜注意到有人就站在旁边。从声音听来是个少年。
  “……你看不见吗?可是为什么还要摘花呢?”
  “虽然我看不见,可是我还能辨别出花香。”
  被火烧伤了半边脸的少年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办似地看着少女又看着花。好不容易他才轻轻地拉起少女的手去碰花的茎,用笨拙的语调对着少女说明。
  “这朵花的花瓣有五枚,边缘是蓝紫色的,越往中央,颜色就白。花瓣的形状……说了你也不懂,啊,你摸摸看好了。”
  之后少年的语气似乎都含着怒气,可是,他却钜细靡遗地把花、树、鸟和天空飘过的云都对伊莉娜做了说明。包括他被赶出领国,期望有一天东山再起的事也都说给伊莉娜听。虽然是伊莉娜苦苦哀求才让少年开口的。
  而这个少年不久之后便从离宫消失了,马尔亚姆国王拒绝让他待在那里。伊莉娜想起了父王曾说过的话“不要卷入领国的纷争当中”。知道再也风不到他,悄然地回到自己房间的伊莉娜打开房门时,被一股扑鼻的花香所包围着。原来是少年把离宫庭院中所有的花摘放到她的房间做为临别的赠礼。身处在满室的花香当中,想起了少年的情感,伊莉娜从她看不见的两眼中流下了眼泪……
  “难道您不记得了吗?席尔梅斯殿下?”
  “我说过我不知道!”
  银假面刻意加强了语气。
  “像那种温和的男人是不可能在这种乱世中生存下去的,一定是死在半路上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与我无关。”
  银色的面具在夏日的阳光下闪着光芒。梅鲁连用他那冰冷的眼神看着银假面,当然,他无法确认出对方的表情。他想起了前一阵子遇到的那个叫克巴多的男子。那个男子曾说过,席尔梅斯脸上有严惩的烧伤疤痕。不仅是这样,梅鲁连认为,这个男人一定是不喜欢让别人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丢下一句“与我无关”之后,席尔梅斯就调转过马头。查迪稍带犹豫地问道:
  “殿下,这样好吗?她……”
  “你别多插嘴!”
  从银色面具后面泄出来的声音虽然强硬,却也难以完全掩饰说话者内心的动摇。渐渐加速的马蹄声连接着他的语尾。
  “到现在还没有拿回上位,我有什么脸见伊莉娜……”
  这个思绪并没有真正化成声音说出来。席尔梅斯故意加快了马速,说出口的话却是另一件事。
  “今后再缠手缠脚的也是个麻烦。去告诉那些人,就说叶克巴达那现在被鲁西达尼亚军占领着。如果他们爱惜生命,就不要靠近!”
  “是,遵命!”
  查迪行了一个礼,调转自己的马头,朝着马尔亚姆一行人奔去。而席尔梅斯再也不多看他们一眼了。夕阳的光芒照在银色的面具上,往西的马程越来越快。四十骑左右的人马跟在后面,把徒步的马尔亚姆一行人丢在后面,继续他们的行程。
  查迪的身影也追赶着银假面渐去渐远了。看着他们的背影,梅鲁连不得不开始想着,今后该怎么办?他之所以一直把视线停留在银假面一行人身上,是因为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伊莉娜内亲王。
  席尔梅斯因为经过这条路而制造了一次相会,相对的,另一个相会的机会则因此消失了。
  如果另一个相会成立了,相信一定又是一场充满了血腥,伴随着无尽的憎恶和怨恨的死斗。一条连接叶克巴达那和培沙华尔城的道路因为地震而被堵死了,所以,席尔梅斯和安德拉寇拉斯这两个根据帕尔斯王室世系表看来应为叔侄关系的男人因此失去了照面的机会。
即使再微弱的光,也是刺向黑暗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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