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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枪短篇故事·其他短篇·沙魔法 [复制链接]

图尔贡·瓦达密尔

先知

群星的庇护-天蝎座 光之洗礼

天色已晚 发表于 2007-9-10 00:13:28 |显示全部楼层
作者:Orson Scott Card
  翻译:husy
  
  太阳在云的缝隙中闪耀,吉里城的大圆屋顶泛着蓝色与红色的光芒,片刻之间,塞尔·西姆里觉得他看到了几分格里特旧日的荣耀,叔叔们在夜深人静时讲的故事里提到的那种荣耀。但是塞尔苦涩地记起,这个都城靠近了观看并不耀眼。如今,狗群在街道上奔窜,老鼠居住在宫殿的废墟中,格里特的国王住到了新吉里,在遥远的北方群山中,在敌人的军队没有到达的地方。现在还没有。
  太阳进入云的背后,城市再次显得昏暗。一支尼菲亚巡逻队在北面远处的海特威大道上疾驰。塞尔坐在山岗上,将视线转向这里的茂密草地。云层意味着雨水,但也许不是此处,他想。当他看到尼菲亚巡逻队的时候,总是去想一些别的东西。是的,还太早,雨水不会在赫里肯月降临这里。这雨会落在北方,也许在属于高山国王的土地上,或者在西部荒野广阔的平原上,据说在那里,马匹自由地驰骋,但如果任何人有需要骑乘,它们就会乖乖驯服。但是不到东斯月,格里特不会降雨,东斯月距现在还有三个星期。到了那时,小麦都已经被储藏起来,堆起的一个个巨大干草垛就像塞尔现在坐着的山丘那么高。
  他们说在过去,整个东斯月里都有大马车从西部荒野过来,载走干草,好让他们度过降雪的季节。但塞尔不记得现在有马车过来。今年,去年还有前年,马车从南面和东面而来,赶着这些双轮马车的车夫讲的不是古威斯蒂语,而是蛮族的菲亚德语。粗鄙的菲亚德语,塞尔笑出来,因为在父母面前他不能说粗鄙这个词。他们说话就很粗鄙。
  塞尔再次望向远方的平原。尼菲亚巡逻队已经离开大路,正在往山里去的路上。
  往山里去的路。塞尔一跃而起,沿着通往家里的小径奔回去。一支往山里去的巡逻队意味的只有麻烦。
  他只有在腹部一侧疼得不受不了的时候才停下来休息了一次。但巡逻队有马,他到家的时候看到尼菲亚人的马匹已经聚集在父亲的家门口。
  叔叔们在哪里?塞尔想。叔叔们一定会过来的。
  但叔叔们不在那儿,塞尔听见花园的围墙里传来一声可怕的尖叫。他以前从没听到过母亲尖叫,但不知何故,他知道那是母亲,他朝着门口奔去。一个尼菲亚士兵抓住他,并喊道,“那孩子在这里!”,他用的是口音浓重的古威斯蒂语,好让塞尔的父母听懂。塞尔的母亲又尖叫起来,现在塞尔知道是为什么了。
  他父亲被剥光了衣服,两个高大的尼菲亚人紧紧抓着他的双臂双腿。尼菲亚人队长举起他那带着险恶曲线的短刀,刀尖向上,刺向塞尔父亲布满坚硬肌肉的腹部。就在塞尔和他母亲的注视之下,那把刀扎出了鲜血,队长将刀一直推进去直没到刀柄,然后又向上拉至肋骨。血涌了出来。队长很小心没有碰到心脏,现在他们将一根长矛刺入宽阔的伤口,并将它高高举起,塞尔的父亲在尖端晃动着。他们用这根长矛敲击门柱,血和内脏染红了大门与围墙。
  塞尔的父亲在五分钟时间里还活着,他的胸膛在痛苦的呼吸中起伏。他也许是因痛苦而死,但塞尔并不这么认为,因为他父亲不是那种向痛苦屈服的人。他也许是因窒息而死,因为一边的肺已经没有了,而且每一次呼吸都是折磨,但塞尔并不这么认为,因为他父亲一直在呼吸,直到最终。是因为失血,几个星期之后塞尔断定。直到他的身体干枯,直到他的血管衰竭,塞尔的父亲才死去。
  他一声也没有哼。塞尔的父亲甚至连痛苦的叹息都绝不会让尼菲亚人听见。
  塞尔的母亲不停地尖叫着,尖叫着,直到血从她的嘴里淌出来,她晕了过去。
  塞尔沉默地站着,直到父亲死去。当那个队长带着讪笑走近塞尔,盯着他的脸看时,他往他的裤裆里踢了一脚。
  他们割掉了他的大脚趾,但跟他父亲一样,塞尔没有出声。
  接着,尼菲亚人走了,叔叔们来了。
  弗文叔叔在呕吐。厄文叔叔在抽泣。仆人们在包扎塞尔残废的双脚时,克鲁恩叔叔手臂搭住他的肩膀说,“你父亲是个伟大而勇敢的人。他杀了许多尼菲亚人,烧毁许多马车。但尼菲亚人很强大。”
  克鲁恩叔叔捏着他的肩膀。“你父亲更强大。但他只有孤身一人,而他们有许多。”
  塞尔望向别处。
  “你不愿看着你的叔叔吗?”克鲁恩叔叔问。
  “我父亲,”塞尔说,“没想到自己是孤身一人。”
  克鲁恩叔叔站起身走开了。塞尔再也没有见过叔叔们。
  他和母亲不得不离开屋子和土地,因为土地已经给了一名尼菲亚农夫,替尼菲亚王耕种。他们没有钱,只好去南方,穿过格里河,进入靠近沙漠的旱地,那儿没有河流经过,所以只有最坚韧的植物能够生长。他们在穷困潦倒中度过了冬季。当夏季的酷热来到时,瘟疫也横扫过旱地。治疗的方法是新鲜水果,但新鲜水果从伊菲亚德和苏菲亚德而来,只有富人能够买,穷人则成千上万地死去,塞尔的母亲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将她带到沙地,火化她的尸体,释放她的灵魂。当他们给她涂抹树焦油时(至少树焦油不用花钱,如果你有个桶的话),五个骑马的人来到一座沙丘上观望。起初塞尔以为他们是尼菲亚人,但他们不是。穷人们抬起头向这些陌生人致敬,而格里特人从来不会以这种方式向敌人致敬。因此,这些是沙漠里的人,阿巴达纳游牧民族,在干旱的年份,他们袭击格里特的农场,但从不伤害穷人。
  我们以前有钱的时候痛恨他们,塞尔想。但现在我们是穷人,他们是我们的朋友。
  她的母亲在日落时分火化。
  塞尔一直看着,直到火焰熄灭。那一晚,月亮再次升高。塞尔在母亲的骨灰面前向月亮女士祈祷,然后他转身离开。
  他在他们的小屋中停留,收拾起他们拥有的一点点食物,戴上他父亲的锡制戒指,尼菲亚人认为这枚戒指没什么价值,但塞尔知道它是很久很久以前希姆里家族权力的象征。
  然后塞尔向北行进。
  他靠着捕杀烹煮谷仓里的老鼠过活。他靠着在贫穷的农夫家门口乞讨过活,因为有钱的农夫有仆人将乞讨者赶走。塞尔记得至少他父亲从没有这么做过。乞讨者总能在父亲家里得到一顿饭。
  当捕猎和乞讨都无法得到食物时,塞尔也靠偷窃过活。他偷取一把一把的生小麦。他从园子里偷取胡萝卜。他从井里偷水,在如此少雨的季节,这么做有可能会丢掉性命。有一次,他从一个富人装食物的马车里偷了一颗水果。
  它太冷太酸,呛到了他的喉咙。果汁从他的下巴滴落。塞尔想,作为一个穷人和盗贼,我现在正在吃的东西是如此珍贵,即使被称为富有的父亲也从来没能买过。
  终于,他看到了北方的群山。他继续往前走,走了一个星期,山区里都是巨大的悬崖和陡峭的石坡。米泽凯姆山脉是高山国王统治的地区,塞尔开始攀爬。
  他爬了一整天,然后在岩石的缝隙中睡觉。他前进得很慢,因为穿着鞋爬山很不灵便,缺少了大脚趾,他又不能光着脚爬。第二天,他又继续爬。尽管有一次他差点摔下去,而摔下去意味着落到下面一里之遥的平地上,终于,他到达了刀锋状的米泽凯姆山顶峰,到达了天堂。
  突然之间,岩石被土壤所替代。不是旱地那种苍白沙砾般的土壤,也不是格里特的红色土壤,而是北方古代歌谣里的黑色土壤,这种土壤只要一天不管就会有植物冒出萌芽,一个星期就会成为森林。
  那里确实有森林,地面上铺满茂密的草。塞尔一生中只见过很少的树,它们是矮而扭曲的橄榄树,还有无花果树,是一个人的三倍高。这些树则有二十个人那么高,绕一圈要走十步,幼树拔地而起,又直又高,没有一株幼苗比塞尔要矮小,而作为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塞尔并不算矮。
  塞尔从前只知道小麦,稻草和橄榄园,对他来说森林要比山、城市、河流与月亮更加神奇。
  他在一颗树下睡觉。那晚他很冷。到了早上,他意识到在森林中找不到农场,没有农场的地方,就没有他的食物。他起来向着森林更深处走去。高山地区一定有人,否则就不会有国王,塞尔要找到他们。如果找不到,他就会死。但至少他不要死在尼菲亚人的地盘里。
  他走过许多结着可食浆果的灌木,但他不知道它们可以吃,因此他没有吃。他经过许多溪流,其中有笨头笨脑,动作迟缓的鱼可以捕捉,但在格里特,人们从来不吃鱼,因为它们总是携带着疾病,因此塞尔没有捕鱼。
  到了第三天,由于饥饿,他开始感到虚弱,再也无法继续走下去,他遇上了树魔法师。
  他遇到他是因为那一晚是迄今为止最冷的,最后,塞尔从一颗树上折下一根树枝点火。但那木头没有燃起,塞尔抬起头时,看到树木移动了。它们越逼越近,将他紧紧地围住。他盯着它们看时,它们没有动,但当他转过头,那些他没有盯着看的却更加靠近了。他试图逃跑,但低处的树枝构成了紧密的围栏,他无法跨越。他也不能攀爬,因为树枝都向下倒戳着。塞尔回到他的宿营地,身上被树枝擦破的地方流着血,他看着那些树最终在四周筑成一道坚实的墙。
  他等待着。在这树木的囚牢里他还能干什么呢?
  早上,他听见一个人在唱歌,便大声呼救。
  “哦,不,”他听到一个声音用奇怪的口音说道。“哦,不,一个砍树的人,一个放火的人,一个折杀树枝的人,一个仇恨森林的人。”
  “那些我都不是,”塞尔说。“太冷了,我试图点一堆火,只是为了取暖。”
  “一堆火,一堆火,”那个声音说道。“在世界的这个小角落里,不能用木头生火。但我听到的是一个年轻的声音,我怀疑说这些话的嘴下面有没有胡子。”
  “我没有胡子,”塞尔回答。“我没有武器,除了一把小刀,小得无法伤害你。”
  “一把小刀?一把从活生生的枝干中放出树汁的小刀,这是红杉树说的。一把象切断人类柔软的手指头一样切断树枝的小刀,这是榆树说的。一把刺破树皮直到它流血的小刀,这是白杨树说的。折断你的小刀,”树丛外面的声音说,“然后我就打开你的牢房。”
  “但那是我仅有的小刀,”塞尔抗议道,“而且我需要它。”
  “你在这里不需要它,就象在黑夜里不需要雾一样。折断它,否则在这些树再次移动之前,你会死去。”
  塞尔折断了他的小刀。
  他听到后面一声响动,他转身看到一个胖胖的老人站在树木之间的一片空地上。刚才那儿还没有空地。
  “一个孩子。”那人说。
  “一个胖老头,”塞尔说,被当作小孩子,他很生气。
  “而且还是个没教养的孩子,”那人说。“不过也许是他无知,因为从他说话的口音来看,我敢说他是来自格里特,从他的衣着来看,我敢说他是个穷人,而且米泽维的人都知道,在格里特没有礼貌这回事。”
  塞尔抓起小刀的刀刃,冲向那人。不知怎么的,中途出现了许多尖利的树枝,他的手撞上一根坚硬的枝干,刀刃被磕到地上。
  “哦,我的孩子,”那人和蔼地说。“你的心中有着死亡。”
  那些树枝不见了,那人伸出手触碰塞尔的脸。塞尔一下子躲开。
  “而且别人的触摸使你痛苦。”那人叹着气说。“你的世界一定是被彻底颠覆了。”
  塞尔冷冷地看着那人。他可以忍受嘲弄。但那老人的眼中是不是仁慈?
  “你看上去很饿,“老人说。
  塞尔什么也没说。
  “如果你愿意跟着我,可以跟着。我有食物给你,如果你喜欢。”
  塞尔跟着他。
  他们穿过森林,塞尔注意到,那老人停下来触摸许多树木。有些他则严厉地叱责,转身走开或者远远地绕开它们。有一次,他停下来跟一棵树说话,那棵树失去了一条大的分枝——而且是最近才失去的,塞尔想,因为断株上的树油依然是软的。“很快就会一点也不痛了,”老人对树说。接着,老人又叹了口气。
“啊,是的,我知道。还有收获季节的许许多多胡桃。”
  然后他们到达了一座房子,如果它能被称为房子的话,塞尔想。它的墙是岩石,这在格里特很普通,但屋顶是活的树木——九棵大树上的枝干互相交织,树叶繁密,塞尔可以肯定,一点雨水也进不来。
  “你羡慕我的屋顶吗?”老人问。“如此紧密,即使在冬天,叶子都没有了,雪也不能进来。但我们可以,”他边说边带路,穿过一扇低矮的门,进入单间的屋子。
  老人准备早餐的时候不停地聊着,早餐有:浆果与奶酪,炖橡树果,还有厚厚的玉米面包。老人告诉塞尔所有食物的名称,因为除了奶酪,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但这些食物很不错,还能将他填饱。
  “橡果来自橡树,”老人说。“胡桃来自胡桃树。浆果来自灌木,那些低矮的树。玉米当然不是从树上来的,而是来自一种没有树干的柔软植物,每年都会死去。”
  “那么,即使下雪,树也不会每年都死?”塞尔问道,因为他听说过雪。
  “他们的叶子变成明亮的颜色,然后掉落,也许这是一种死亡吧,”老人说。“但是到了伊南月,雪就融化了,到了布罗宛月,所有的树上都会有新的叶子。”
  塞尔不相信他,但他也没有不信。树是奇怪的东西。
  “我从来不知道高山地区的树会移动。”
  “哦,不,”老人笑道。“他们不会动,除了这里和其他有树法师照看的树林。”
  “树法师?那么有魔法喽?”
  “魔法。哦呵,”那人又笑了。“啊,是的,魔法,许多魔法,我的是树魔法。”
  塞尔瞥了一眼。那个人看起来不像具有力量的样子,然而那些树木曾将一个入侵者困住。“你统治这里的树?”
  “统治?”老人吃惊地问道。“多奇怪的想法啊。实际上不是统治。我为他们效力。我保护他们。我给予他们我的力量,而他们给我他们的力量,这让我们都强大了许多。但是统治?那根本不是魔法的组成部分。多奇怪的想法啊。”
  然后,老人开始闲聊傻乎乎的松鼠今年干了些什么,当塞尔吃完饭,老人给他一个桶,他们一早上都在采集浆果。“每采一颗浆果,就相应地留一颗在灌木上,”老人说。“留给秋天的鸟儿,留给凯姆森的土壤,让新的灌木生长。”
  就这样,相当意外的,塞尔开始跟树法师一起生活,那是塞尔一生中从没有过的快乐时光,除了当他还是个小孩,母亲给他唱歌的时候,除了父亲带他到润落山捕鹿的时候。
  在秋天,塞尔为树叶的色彩所惊叹,在冬天,塞尔跟树法师一起踏过积雪去照料被冰冻裂的树枝,在春天,塞尔修剪新生的植物,以免森林长得过分密集,然后,树法师开始认为塞尔心中的黑暗角落已经填满了光明,或者至少将其丢弃到了无法找到的地方。
  他错了。
  因为当塞尔搜集冬天取火用的树叶时,他梦想自己正在搜集敌人的骸骨。当他踏过积雪时,他梦想自己正向着战场进军,杀尼菲亚人复仇。当他修剪树苗时,他梦想着杀死每一个叔叔,以他父亲被杀死的方式,因为在父亲危难的时候,他们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身边。
  塞尔梦想着报仇,即使树林里充满了明亮的夏日阳光,他的心却变得更加黑暗。
  有一天,他对树法师说,“我要学魔法。”
  树法师充满希望地笑了。“你正在学啊,”他说,“我很乐意教授你更多。”
  “我要学有力量的东西。”
  “啊,”树法师失望地说。“啊,那你就不能拥有魔法。”
  “你具有力量,”塞尔说。“我也想要。”
  “哦,其实,”树法师说。“我的力量在于双臂和双腿,在于用炭火加热树脂,以阻止树液从断裂的枝叉中流出,在于割除病变的树枝以挽救整棵树,在于教授树木如何保护自己,何时应该保护自己。其余的都是树木的力量,没有一点是我的。”
  “但是他们遵从你的命令,”塞尔说。
  “因为我遵从他们的!”树法师突然生起气来。“你认为这片树林里存在着奴役关系?你认为我是个国王?只有人类允许别人统治他们。在这片树林里只有爱,只有在爱的基础上,依靠这种爱,我和这些树木才能具有森林魔法。”
  塞尔失望地低下头。树法师误解了,以为塞尔有所悔悟。
  “啊,孩子,”树法师说。“我知道了,你还没有明白。魔法的根源是爱,主干是服务。树法师们热爱树木,为它们服务,然后他们就跟树木一起分享树魔法。光法师热爱太阳,在黑夜里点起火,火为他们服务的同时,他们也为火效力。马法师热爱马匹,为马匹服务,然后依靠马群中的魔法,他们就能自由地驰骋到任何地方。还有田原魔法和草原魔法,岩石魔法和金属魔法,歌谣魔法和舞蹈魔法,风魔法和气候魔法。这些都是建筑在爱的基础上,都是通过服务而增强。”
  “我一定要魔法,”塞尔说。
  “一定要?”树法师问。“你一定要魔法?那么,有一些魔法也许你能拥有。但我无法教你。”
  “是什么?”
  “不,”树法师说道,然后他不再多说。
  塞尔想了又想。什么魔法会跟人们的意愿相抵触呢?
  最后,当他死磨硬缠了树法师几个星期,树法师生气地让步了。“那么,你想知道?”树法师严厉地说。“那我就告诉你。有一种海魔法,邪恶的水手用活生生的血肉来喂深海中的怪兽。你愿意这么做吗?”但塞尔只是等待他说更多。
  “看来那对你有吸引力,”树法师说。“那么,沙漠魔法会让你高兴。”
  现在,塞尔看到了一种他有可能使用的魔法。“那要如何进行?”
  “我不知道,”树法师冷冷地说。“那对我们这类人来说,是最黑暗的魔法,而你那颗黑暗的心也许会奔向它。只有一种比它更为黑暗的魔法。”
  “那是什么?”塞尔问。
  “我真是个傻瓜,竟然收留了你,”树法师说。“你心中的伤口,你并不希望它愈合;你喜欢去戳它,让它化脓。”
  “什么是最黑暗的魔法?”塞尔提问道。
  “最黑暗的魔法,”树法师说,“感谢月亮,你永远无法操控。因为要操控它,你必须热爱人类,热爱人类的爱,甚至超过爱自己的生命。而爱距离你就像山距离海那么远,就像地距离天那么远。”
  “天接触着地,”塞尔说。
  “接触,但它们永不相遇,”树法师说。
  然后树法师递给塞尔一个篮子,他刚刚在里面放满了面包和浆果,还有一瓶溪水。“现在,你走吧。”
  “走?”塞尔问。
  “我希望治愈你,但你无法可治。你紧紧抓着你的痛苦不放,以至于没有办法可以治疗。”
  塞尔向着树法师伸出他的脚,本该是脚趾的地方现在仍然是僵硬的深红色伤疤。
  “你还不如试着让我的脚复原。”
  “复原?”树法师问道。“我无法复原任何东西。但我可以止血,可以疗伤,我帮助那些树忘记它们失去的枝干。因为如果它们坚持往那条枝干上输送树液,就好像它仍然存在一样,那么它们会失去所有体液;它们会干瘪,会枯萎,会死亡。”
  塞尔接过篮子。
  “谢谢你的好心,”塞尔说。“我很遗憾你不能理解。但正如那些树永远不能原谅斧子和火焰一样,有些人必须要死,在那之前,我无法再次真正地活着。”
  “离开我的树林,”树法师说道。“这样的黑暗在此处没有立足之地。”
  塞尔走了,三天之后来到了米泽凯姆山脉的边缘,两天之后到达了悬崖底部,几个星期之后到达了沙漠。因为他要学习沙魔法。他要为沙子效力,沙子也将为他效力。
  半路上,尼菲亚士兵拦住了他,并搜他的身。当他们看到他没有大脚趾,就揍了他一顿,并刮去他刚刚长出来的稀稀拉拉的胡子,然后踹了他一脚,让他继续上路。
  塞尔甚至在他父亲原来农场的所在地停留了一下。现在所有的农场都由尼菲亚人来种植,他们来自南方,从来没有拥有过土地。他们把他赶走,怕他也许会偷窃。因此他趁着夜间偷偷溜回来,从父亲的货仓里偷了些肉,从父亲的畜棚里偷了一只鸡。
  他穿过格里河到达旱地,把肉和鸡给了那里的穷人。他跟他们一起住了一些日子。接着他出发进入沙漠。
  他在沙漠里游荡了一个星期,然后食物和水没有了。他想尽一切办法寻找沙漠魔法。他跟炽热的沙子和滚烫的岩石说话,就像树法师跟树说话那样。但沙子根本不会受伤,不需要治疗,岩石也不会受损,不需要保护。塞尔的话得不到回应,只有风将沙子吹进他的眼睛。
  最后,塞尔躺倒在沙地里奄奄一息,他的皮肤上结满污垢,有擦伤也有灼伤,衣服早就破得不成样子,他的水壶又热又烫,里面填满了沙子,他的眼睛因为沙漠白亮的反光而看不见东西。
  他既无法爱沙漠,也无法为沙漠服务,因为沙漠从他那儿不需要任何东西,也没有什么美丽或者仁慈的东西可以去爱。
  但他拒绝在复仇之前就死。他拒绝死亡,一直撑到阿巴达纳部落的人找到他。他们给他水,照料他直到恢复健康。这花了几个星期,他们不得不把他放在滑板车上,从一个水源带到另一个水源。
  阿巴达纳人赶着牲畜群和马匹,带着塞尔走得离尼菲亚人和格里特越来越远。
  塞尔慢慢地恢复了知觉,也更加缓慢地学习阿巴达纳语。但最后,当冬季降雨的云层开始聚集,塞尔成了部落的一份子,他有了胡子,因此被认为是个男人,他脸上阴沉的表情即使偶尔露出笑容的时候仍然保留着,因此他被认为拥有智慧。
  他从不提及自己的过去,然而阿巴达纳人很清楚他手指上的那枚锡戒指代表着什么,也知道他为什么只有八个脚趾头。他们非常有礼貌,没有向他刨根问底。
  他学会了他们的生存方式。他明白了,在沙漠里忍受饥饿是愚蠢的,因缺水而濒临死亡是没有必要的。他学会了如何在沙漠中求生的技巧。“因为,”部落首领说,“沙漠从来不愿让任何东西活下来。”
  塞尔记住了这一点。沙漠不想让任何东西活着。他怀疑这是否就是沙漠魔法的关键。还是这只不过是一扇紧锁的门,他永远也打不开?沙子想要的只有你的死亡,你要如何为沙子服务,又让沙子为你服务呢?如果他死了,又怎么能够报得了仇呢?”然而我很乐意死,如果我的死可以杀死杀害我父亲的凶手,”有一天,他对自己的马说道。那匹马垂下脑袋,在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尽管塞尔踢她,试图让她奔跑,她也只愿慢走。
  终于有一天,塞尔失去了耐心,觉得什么也没做,无法达成复仇的目的,他到部落首领那里,问他怎么学沙魔法。
  “沙魔法?你一定是疯了,”部落首领说。有好几天,部落首领都拒绝正眼看他,更不用说回答他的问题了,塞尔意识到,在这里,沙漠里的人跟树法师一样恨沙魔法。为什么?这种力量不是能使阿巴达纳人变得强大吗?
  或者部落首领拒绝谈论是因为阿巴达纳人不懂得沙魔法?
  但他们懂得。
  有一天,部落首领来找塞尔,让塞尔骑上马跟着他。
  他们在清晨太阳升高之前骑马而行,然后在白昼的炎热时段睡在岩石山丘中的一个洞穴里。到了黄昏,他们继续骑行,晚上,他们来到了一座城市。
  “埃图伊,”部落首领轻声说道,然后他们驱马来到废墟的边缘。
  建筑物里里外外都是沙子,埋到一半的高度,即使是此刻,晚风吹动沙粒,在墙边堆起一个个小沙丘。这些建筑物由岩石构成,顶端不是象格里特人的大城市里那样的圆顶,而是尖顶的,象塔一样耸立着,仿佛要刺穿天空。
  “Ikikietar, Ikikiaiai re dapii。 O ikikiai etetur o abadapnur, ikikiai re
dapii。【译注:这里是阿巴达纳语,作者没有给出具体意思】”部落首领低声说。
  “‘刀子’是指什么?”塞尔问。“沙子怎样杀死它们的?”
  “刀子就是这些塔,但它们也是力量的象征。”
  “什么力量?”塞尔热切地问。
  “你无法掌握的力量。仅仅属于埃特塔人,因为他们的智慧。他们拥有人魔法。”
  人魔法。这就是树法师提到的最黑暗的魔法?
  “还有比人魔法更强大的魔法吗?”塞尔问。
  “在群山中没有,”部落首领说。“在水源充足的平原上,在森里里,在海上都没有。”
  “但在沙漠里?”
  “A huu par eiti
ununura,【译注:阿巴达纳语】”部落首领一边喃喃地说,一边做了一个向死神祈祷的手势。“只有沙漠的力量。只有沙子的魔法。”
  “我想要知道,”塞尔说。
  “曾经,”部落首领说,“曾经这里有一个强大的帝国。曾经有一条大河流过这里,还有降雨,土壤肥沃,就像格里特的红壤一样,一百万人生活在埃图王国的国王统治之下。但不是所有人,因为远在西方,生活着一些人,他们仇恨埃图,仇恨国王们的人魔法,他们造就了毁灭这座城市的工具。”
  “他们让风从沙漠吹来。他们让雨水降不到地面。在他们的力量之下,河流沉入了沙漠中的沙砾,原野上无法结出果实,最终,埃图国王屈服了,他的王国有一半让给了沙魔法师。给了达皮纳人。西面就成了达努达王国。”
  “王国?”塞尔惊讶地说。“但现在的大沙漠叫这个名字。”
  “以前大沙漠并非沙漠,而是一片有着草地和谷物的土地,就跟你北方的家乡一样。沙法师们不满足于半个王国,他们用沙魔法制造出了埃图沙漠,他们用沙子覆盖发生叛乱的地方,直到最后,沙漠赢得了完全的胜利,而埃图落入格里特和尼菲亚军队的手中——那时候他们是盟友——而我们达努达的人成为了游牧民族,靠着那些连最严酷的沙漠也抑制不了的一点点生物过活。”
  “沙法师们怎么样了?”塞尔问。
  “我们杀了他们。”
  “全部?”
  “全部,”部落首领说。“如今,如果任何人想要操行沙魔法,我们将会杀死他。因为我们不会让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情再发生在其他人身上。”
  塞尔看到了部落首领手中的匕首。
  “我要你发誓,”部落首领说。“在星星与沙子面前,在从前居住在这里的所有鬼魂面前起誓,你将不会寻求沙魔法。”
  “我发誓,”塞尔说道,部落首领将匕首收了起来。
  第二天,塞尔牵出他的马,拿上弓和箭,以及能够偷到的所有食物,趁着白昼炎热时段大家都在睡觉的时候,出发进入了沙漠。他们追踪他,但他用箭杀死了两个,而幸存者们丢失了他的踪迹。
  消息传遍了阿巴达纳人的各个部落,说一个即将成为沙魔法师的人进入了沙漠当中,所有人都准备好要杀死他,如果他过来的话。但他没有来。
  因为他现在知道了怎样为沙漠服务,怎样让沙漠为他服务。因为沙漠喜爱死亡,痛恨草地,树林,水以及有生命的东西。
  因此,为了替沙子效力,塞尔来到沙漠东面,尼菲亚人的土地边缘。在那里,他用染病的动物尸体污染水井。当风从沙漠吹来时,他焚烧草原,干旱的风将火焰吹入城市。他砍倒树木。他杀死牛羊。当尼菲亚巡逻队追赶他时,他就逃进他们无法跟来的沙漠。
  他的破坏令人恼火,也使众多农夫变得贫穷,但仅仅如此伤害尼菲亚人还太少。不过塞尔感觉他驾驭沙漠的能力增长了。因为他正在供给沙漠它唯一渴求的东西:死亡与干旱。
  他跟沙子交谈,但并不亲切,而是谈到沙子即将可以覆盖的东方土地。风听从他的话语,驱策沙砾,推动沙丘。风不会碰他站立的地方,但是他的四周,沙丘象海浪一样移动。
  移向东方。
  移向尼菲亚人的土地。
  现在,饥渴的沙漠一夜之间能够做到的,是塞尔独自靠火炬与匕首能做的上百倍。它在一个小时之间就能吞噬橄榄树林。风中夹带的沙子能在一夜之间填满房屋,一周之间埋没城市,仅仅三个月,就将尼菲亚人赶过格里河与尼菲亚河,到达他们认为可怕的沙暴无法跟来的地方。
  但是风暴还是跟来了。塞尔让沙漠几乎填没了河流,使得河水溢出来,分散成一里宽,一尺深,淹没一些干旱的土地,但也暴露更多的水面让阳光啜饮;河流在到达海洋之前就干涸了,沙漠席卷了尼菲亚的心脏地带。
  尼菲亚人总是跟武装的军队战斗,残酷是他们战争中的伙伴。但是面对沙漠,他们无能为力。他们无法跟沙子战斗。如果塞尔知道这么一个事实,他无师自通地成为了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沙法师,那么他会引以为豪。因为比起任何记载黑暗知识的书本,仇恨是更好的老师,而塞尔依靠仇恨而活。
  而且仅仅靠着仇恨而活,因为现在,他什么也不吃,什么也不喝,通过风的力量和太阳的热量来维持身体。他已经完全干瘪,血液再也不在他的血管里流动。他靠着自己释放的风暴中的能量维生。沙漠热切地提供给他能量,因为他一直在满足着沙漠的需求。
  他跟着他的风暴,走过尼菲亚荒废的城镇。他看见难民涌向北方和东方的高地。他看见那些被风暴赶上的人的尸体。在夜里,他颂唱格里特的古老歌谣,战争的歌谣。他用白粉在他毁灭的每一座城市的墙上写下父亲的名字。他在沙地上写下母亲的名字,他写下名字的地方,风不会吹过,沙不会移动,将他写的字保留着,就好像是刻在了岩石上。
  然后有一天,在他的风暴平息的间隙,塞尔看见一个人从东面向他走来。他想,不知道是阿巴达纳人,还是尼菲亚人?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他拔出匕首,并在弓弦上搭了一支箭。
  但那人伸开双手走过来,并大声叫道,“塞尔·西姆里。”
  塞尔从来没有遇到过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沙法师塞尔·西姆里,”那人走近之后说道。“我们发现了你是谁。”
  塞尔没说什么,只是注视着那人的眼睛。
  “我来是告诉你,你的复仇已经圆满。尼菲亚人已经屈膝。我们已经跟格里特签订协约,再也不会袭击海特威。我们国土的最西端到锥普林为止。”
  塞尔微笑着说,“我不在乎你们的帝国。”
  “那就考虑一下我们的人民吧。你父母的死已经十万倍地奉还,因为有二十万人死在了你的手上。”
  塞尔冷笑道,“我不在乎你们的人民。”
  “那考虑一下干下那件事的士兵吧。尽管他们奉命行事,但已经被逮捕并处死,给他们下命令的人,甚至我们的首席将军,都在国王的命令下被处死,这样你的复仇就能完满。我带来他们的耳朵作为证据,”那人说道,然后他从腰上取下一个口袋。
  “我不在乎那些士兵,也不在乎复仇的证据,”塞尔说。
  “那你在乎什么?”那人平静地问。
  “死亡,”塞尔说。
  “那我也给你带来了死亡,”那人说道,一把匕首出现在手中,他将匕首插入塞尔胸口,心脏应该所处的位置。但当那人拔出匕首,没有血跟着流出,而塞尔只是笑了笑。
  “没错,你是给我带来了死亡,”塞尔说,然后他刺中了那个人,刺在他父亲曾经被刺的地方,然后将匕首往上划,就像从前匕首划过父亲的身体一样,只是他触及了那人的心脏,那个人死了。
  塞尔看着血渗入沙地,他的耳中听见母亲的尖叫,这些年来他一直压制着这尖叫声。他听到她的尖叫,现在,他记起了父亲,母亲和小时候的自己,他开始哭泣,抱着他杀死的那个人的尸体在沙地上前前后后地摇晃,血在他的衣服和皮肤上凝结。他的泪水混合着血水落入沙地,塞尔意识到,这是自从父亲死后,他第一次流泪。
  我还没完全干枯,塞尔想。我的体内仍旧有水可以给沙漠饮用。
  他看着自己干瘪的双手,上面覆盖着那人的血,他试图用沙子擦掉凝结的血。沙子无法为他洗干净血,血仍然留在那里。
  他再次抽泣起来。然后他站起身,面对着西方的沙漠,说道,“来吧。”
  一阵轻风开始刮起来。
  “来吧,”他对沙漠说,“来把我的眼睛抽干。”
  风刮了过来,沙子吹了过来,塞尔·西姆里被埋在了沙子里,他的眼睛变干了,最后一丝生命从他身上离开,最后的沙法师离开了世界。
  接着,冬季的降雨来了,尼菲亚难民回到了他们的土地。士兵们被召回家乡,因为战争已经结束,现在,他们的武器是铲子和犁。他们重新挖掘尼菲亚河和格里河,很快河流再次变深,向着大海奔流。他们播撒草籽,清除房屋里的沙子。他们用沟渠将水引到荒废的田原上。
  慢慢的,生命回到了尼菲亚。
  沙漠失去了它的魔法师,安静地退回到过去的边界,再也不去有生命的地方寻求死亡。已经有足够多没有生命的死亡之地,已经有足够多没有水的干涸之地。
  距离米泽凯姆山顶峰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里,一位树法师从到处漂泊的流浪者那里听说了这个消息。
  这位树法师走进森林,轻轻地跟榆树,跟橡树,跟红衫树,跟白杨树交谈。当所有的树都听说了这个消息,森林为塞尔·西姆里哭泣,每棵树都献出一根树枝,为了纪念他而焚烧,每棵树都流出一些树液以他的名义渗入地面。
我要用这把锤子打造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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