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2005奇幻小说出版回顾与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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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桶子的约稿时，我正忙于应付手头几个十几万字的小长篇，于是犹豫了一下。
　　不过，出于对奇幻行业的一点关心，而且也想说点什么，因此，最后我还是痛快地答应了。
　　首先要说明的一点是，这篇文章虽然刊登在《奇幻世界》上，但并不代表我就是《奇幻世界》杂志的卫道士和代言人，我没有那种资格。我只想说一说我自己的看法。幸运的是，《奇幻世界》编辑部的同仁们也认同这一点。
　　近期虽然向出版界的朋友们搜罗来了大量素材，但因为本文篇幅有限，无法容纳太多内容，而且还希望能对本年度的奇幻出版状况进行一些反思。因此我想，这次只能做一个简单的回顾了。
　　一、杂志
　　按照惯例，首先还是先谈谈今年奇幻杂志方面的出版状况。
　　和去年不太一样的是，今年可以说的居然有了四本奇幻类小说杂志。它们是《奇幻》、《奇幻世界》、《九州幻想》和《盛大娱乐·小说》。
　　资格较老的《奇幻》和《奇幻世界》，单纯就其杂志本身，已经没什么可以太多评论的，《奇幻》今年打造了一个“中国化奇幻”的概念，在很多媒体上都猛烈宣传了一气以吸引眼球，《中国图书商报》还专门做了个专题，评选了一次“中国化奇幻十写手”。这个概念是否成功且不去管他，起码每月近40万的发行量（半月刊）在那里摆着，随便你怎么去说了。《奇幻世界》更不用说，“九州”团队的集体退出并没有让他们的销量受到太多的影响，反而因此发现了更多的好作者，拓宽了办刊的思路，为06年的发展积攒了更多的底蕴。
　　提到《九州幻想》，就不能不说说“九州”团队从《奇幻世界》杂志分离的事件，那大约是在05年的6月份。随后不久，《九州幻想》的试刊就诞生了，到本文动笔时，已经出版发行了5期，2期试刊，3期正刊，最新的消息是第5期的发行量接近8万。虽然部分读者对此现象议论纷纷，并按自己的立场分别对《奇幻世界》或《九州幻想》发表了许多悲观论调。但我个人认为，从半年后的今天来看，这次分离是一次事实上的双赢行为，是中国大陆奇幻杂志发展过程中的一次良好的裂变，话说大一点，也许会成为奇幻小说杂志界开始走向成熟的一个里程碑。
　　但是，关于九州我还想多嘴几句。从目前几期的九州来看，基本上还是依靠亦文亦编的江南在勉力支撑，而两头恶战的江南到底能挺多久却是个很大的疑问。所以我们也不难理解目前九州求贤若渴、广交朋友的种种做法，但如何落实杂志提出的“大幻想”概念，如何更好地整合新人老将的理念思想，最大限度地将这些力量融为一体，将是他们近期就必须解决的问题。没有这个铺垫过程，共同的终极任务——九州，将永远只是九州人的一个甜蜜好梦。同时，九州的队伍随着狼小京、萧如瑟等MM的加入而愈加活跃，以后肯定会扩张得更加厉害。短期内，大家可以齐心协力，共同为九州的家园添砖补瓦。但，对九州核心地区的天神们来说，现在就应该考虑一个现实问题，那就是，在这一自我实现的艰苦旅行中，他们中间的很多人都必须面对一个尴尬的事实：将全副精力投入九州？可九州毕竟只是幻想创作中的类型之一，对一些作者来说肯定有很不合适的时候。一心搏二兔？却又可能二兔皆逸，更会终生后悔。因此，如何在未来的时间里将九州的背景越做越宽，越做越粗，以自然如流水的引力聚集更多的作者和读者，也许才是真正的王道设计。
　　至于《盛大娱乐·小说》，他们的主编觉得目前还不适合宣传。确实，05年10月刚刚面世，仅仅出了两期，也无法说出太多的好啊坏的。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目前走在迎合城市市民口味的最低端路线上的他们，在可见的未来，可能反而是经济效益最佳、活得极滋润的那一族群，只是，他们需要把握的是一个字——度！通俗和庸俗只有一字之差，但随之出现的就是相差十万八千里的另一个异世界了。同时，虽然有起点网海量的作者和文字支撑，可以大幅降低杂志成本，但3元8角一期，内容达20余万字的这种性价比，无论如何谈不上是良性竞争的想法了。
　　二、书籍
　　说完了杂志，现在再来谈谈书籍。
　　今年的奇幻书籍出版，可以用一句“向来痴，突然醉”来形容，一个向来没爹少娘、发育不健全的痴呆儿，骤然成了出版商们眼里的香宝宝，其身份变化之快，着实令奇幻圈的野花草们熏熏如醉。
　　今年的实体书出版确实非常红火，从年初的《镜·双城》、《异人傲世录》、《都市妖奇谈》，年中的《诛仙》、《三国真髓传》、《九州》系列、《天庐风云》、《夜色》，一直到下半年的《搜神记》、《亵渎》、《天行健》、《新宋》、《世界》等，长篇作品不断，一把火绵延了整个年度。各出版社的宣传炒作也可说是铺天盖地，遍布全国。但应该看到，由出版社独自操作，自行联系作者出版的作品少之又少，目前各大文学网站如龙的天空、起点中文网，以及其他的一些非出版社机构如天行文化、修正文库、蜗牛网络游戏公司，包括《科幻世界》、《奇幻世界》、《九州幻想》等杂志编辑部，仍然是实际出版运作方面的主力军团。
　　当然，也有一些出版社由于投入力量较大，象最早涉入奇幻小说出版，打磨“奇幻之旅”丛书的天津人民出版社和推出“幻想之城”系列的海洋出版社，他们在业内的名气，已逐渐追上与其联手合作的文化公司，开始形成了自己的奇幻文化体系。
　　三、对目前奇幻市场泡沫化的一些思考
　　面对如此旺盛的奇幻市场，连我这样一贯较为理性的冷血动物也不禁有点窃窃欢喜了。然而，仔细去看一眼，用心再想一下，就能发现，这一切的繁荣昌盛，分明早已打上了“泡沫”二字。
　　略微分析一下现在的出版市场，不难得出以下结论：
　　1.题材单一
　　由于某些客观原因，背景为上古神话及由此衍生出来的古架空类的书籍正热，能够卖出量的多是这两类作品，所以目前绝大部分出版商的眼光，都主要盯住了这方面的小说和作者，其主要内容也不外乎换了包装和背景之后的武侠、军事和言情，距离百花齐放固然甚远，就连各具特色，也往往是顾不上了。其他类别的奇幻小说，受到关注和欢迎的程度远远不及。说一个实际例子，著名作者林海听涛的体育幻想小说《我们是冠军》，在2005年7月由北京修正文库操作，出版了第一集《双子星》。然而此后出版社态度开始暧昧，后面几卷是否出版，直到现在作者也不清楚。其实真正的原因应该只有一个——销量不行。
　　然而，这种情况是否就说明体育幻想小说，抑或目前国内影响较小的其他类别的奇幻作品质量不够，读者不欢迎呢？显然不是这样。起码我个人不这么认为。相反我觉得，随着我国经济的发展，人民物质文化水平不断提高，健康和时尚，会越来越成为城市中产阶级甚至更广泛意义上的青少年的追求目标。借助北京2008奥运会这个历史性契机，体育类小说图书的市场肯定会越来越壮大，同时，另一个可以预期的前景是，体育幻想小说衍生出来的动漫、影视、游戏等相关产业，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更加庞大，产出更加丰厚，更令出版商期待。在这方面，欧美和日本的前师之鉴不远，市场前景比其他种类的幻想小说更容易看清楚。
　　2.推广手法贫乏
　　目前热卖的作品，大致有两种宣传的方式：①通过优秀奇幻杂志连载。这方面比较明显的例子是《镜》系列、《搜神记》、《天行健》和《九州》系列，前两者依托《奇幻》杂志，后两者由《奇幻世界》力推，结果当它们结集出书的时候，广大忠实的读者们早已跃跃欲试。②单位时间炒作。这方面最成功的当属《诛仙》的操作，据说出版方在短短的时间里就花费了六位数的宣传费用，一下把该作品提到了金庸之后的最佳，所谓的“武侠圣经”的地位上。
　　这两种方式孰优孰劣？或者可以同时采用，互相促进？笔者不知道，只能拭目以待新的实践证明。但是，奇幻市场果真就只有这两种宣传方式么？我想，归根结底，奇幻文学影响的扩大，最终还是要落实到“文化+娱乐”上来，简单的商业化运作，是绝对无法长久支撑幻想文学市场的。
　　但愿明年，能看到让人耳目一新、眼前一亮的营销手段。
　　3.不良竞争冒头
　　如果说上面说的两类问题还属于市场发展的枝节，不难逐步梳剪理顺的话，那么恶性竞争的出现，恐怕就需要引起所有业界人士的警惕了。
　　首先是沧月的假书事件。
　　沧月是一个勤奋的作者，三年来创作出版的作品有十部，一百多万字。这种速度虽然比之一些VIP网络写手差距很大，但在实体书作者里，却已属于相当可观的等级了，尤其，她的书本本热销，从不会令有竭泽而渔之嫌的出版商失望。
　　虽然我个人对沧月创作中一些借鉴作法存有异议，但这并不妨碍我怀着欣赏的眼光注视着她的写作历程。这个时候，我听说了那个奇异的假书事件（详细请看《飞·奇幻世界》06第1期新闻）。我也很震惊，这种做法已超出正常意义下的盗版所能涵盖的范围，而彻底升华为赤裸裸地正式抢劫了，一贯偷偷摸摸的盗贼中竟然开始出现如此程咬金一流的好汉，真是令人感慨万千，不寒而栗。
　　其次，笔者最近经常听到一个被提及的 “非凡奇幻”丛书。
　　闲聊时，许多资深出版人士都曾提及，现在有很多不懂奇幻的人开始插手奇幻类书籍，象“非凡奇幻”。老板据说是台湾人，主要编辑以前多是做言情书的，他们售卖台版书，采用了一种促销手法来打市场——虽然字少价高，但能赠送读者小礼品。本来这种手段运用得好的话也能丰富大陆奇幻的营销理念，但由于他们文稿质量欠佳，破坏了奇幻小说的社会美誉度并直接冲击了本就不稳定的奇幻销售市场，所以虽然他们的销售也并不十分成功，却理所当然地受到其他兢兢业业、规规矩矩做书的出版商的一致厌恶和抵制。
　　然而，在大陆奇幻目前这种出版现状下，这种会使读者产生购买书籍之外的期望，而使出版商增加额外负担的促销做法，是会越来越少，还是将越来越多呢？毕竟，其他类型的图书，其他行业的销售，使用这种手段的人就象大海里的水一样多啊！逼急了，你使烂招，难道我就不会跟你玩同归于尽的把戏么？
　　4.VIP摇头丸
　　前些日子偶然遇到奇幻作者圣者晨雷，他告诉了我一个让他啼笑皆非的事情。他在起点VIP里有两部连载，其中一部比较YY（意淫之意），书名他都不愿告诉我，另外一部是他的《剑道》。这两部作品进入VIP的文字量都是三十万，同样在一个半月内连载完。结果是，他用另外的笔名创作的那本YY作品，最高定阅量超过六千，在一个月里使他获得了近两万元的报酬，而《剑道》，最高定阅量仅只有一千多，最终他只拿到了二千四百元左右。最后他的结论是：在这里，非YY的作品中虽然也有卖得不错的，但总体来看，YY、更新快速仍是VIP大卖的两大首要条件。说到底，VIP，现在还是一种快餐加小白性质的作品走红的场所。
　　听到这个笑话，我一点都笑不出来。我知道，《剑道》是晨雷用心写作，费时良久才得最后完成的作品，他自己也很珍惜，为之自豪的。然而VIP的遭遇只会使他以后最终放弃去写“剑道”，而投身于YY的洪流大潮之中。
　　这里，我无意批评起点等一些文学网站的经营方针，我和起点一些站长的私人关系也算可以，最重要的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是非常无奈的，即使他们不走这条路，也会有其他的“终点网”、“落点站”来走。但不能忘却的事实是，现在的创作者，特别是专注于网络创作的很大一部分年轻作者，他们被网络上部分更小的读者的狂热叫好声所迷惑，被VIP网站的利诱所引导，为了VIP点击收藏，为了半浮空中的一些虚名，更为了由此而产生的千万银子，写作时既不考虑布局谋篇，人物塑造，也不用心精炼文字，锻造语感，他们无法安静地写作，不能认真地学习，反复循环而争取突破，他们只能，也只愿意什么都不管不顾，就那么每天八千字、一万字地拼命堆积着流水账一般的文字。码字，这种误入歧途的写作已经严重损伤了一部分作者手里的那只笔，那盘键，而且还将更进一步地损害他们的创作才能和发展前景。
　　然而，面对这种影响可能非常长远的严重现实，我们也只能暂时远远观望，无力扭转乾坤。
　　四、面对奇幻目前的泡沫化大潮，出版人和写作者应该如何自处？
　　首先，我想再次讲两个偶然知道的真实故事。第一个故事里，相关杂志是《奇幻世界》，相关作者是燕垒生。燕大叔所著架空大作《天行健》，相信看这本杂志的读者都如雷贯耳，昨天我跟阿豚聊天的时候，他告诉我，当《天行健》的书还在印刷厂开印的时候，版税已经如数打到了燕大叔的账上。第二个故事是《奇幻》编辑部的杨小邪无意中提到的，他说在贝塔斯曼操作出版了全套六本《搜神记》之后，他们用增刊号把《搜神记》的后三卷又出了一套两本的增刊合集。当我很诧异地问他为什么要做如此会令出版商不悦的事情时？他解释说，增刊是没有版权的，我们纯粹是想让作者树下野狐多拿一道钱。
　　这两个故事告诉了我们什么？我想，这些行为首先反映了《奇幻》和《奇幻世界》杂志对好作者的尊重和体贴；其次，反过来，这种善意自然也会引发作者的正面回馈。据说《天行健》在杂志连载后反响巨大，曾有出版商提出首印8万套，版税9%的条件，希望获得《天行健》的实体书出版权。但燕垒生经过考虑，决定继续和条件低得多的《奇幻世界》编辑部合作出版，因为他更信任《奇幻世界》的编辑们。
　　更进一步，我们是否应该再思考一些问题：杂志社为什么会如此替好作者着想？为什么好作者会和这个出版商，而不是另一个出版商合作？而作者，是如何成长为一名好作者的？
　　凡此种种，我没有篇幅再一一回答了，不过，所有的答案，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不，也许并不是我想象的那种显而易见，在一些作者眼中，可能正相反。
　　苦笑。
　　推开窗，我想清醒一下，然后做一展望。
　　我看到的是一片寂静的黑夜，寒冷的冬风直吹进来，让我浑身颤抖。
　　展望2006年，我蓦然发现，除了奇幻杂志的销售上应该会在平稳中有所发展之外，对明年的奇幻市场大势，我其实没有丝毫的乐观理由，也许我应该说，我很悲观！我在上面提出的某些关键问题，短期来看并没有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同时，我也不认为近年内这些问题会慢慢自动湮没直至无影无迹。而这些问题，却是奇幻市场最根本、最致命的毒药！不解决好这些问题，很可能发生的是，现在红红火火的繁茂景象，到下一年就不复存在！后续作者会越来越少，越来越差，出版商会越来越奸，越来越没耐心，我们更多的会时常听到某某出版商又半路退出，扔下出版了几分之一的小说跑路了；又或者，某某作者又因为生活压力、各种烦恼事而一怒太监了，那么有潜力的作品和作者就此夭折……等等。诸如此类的唏嘘声、怒骂声可能会不绝于耳，令我们心浮气躁，无法从容。
　　然而，既然我们已选择了奇幻，希望把自己有限的生命和创造力，投入到这一相对无限的伟大事业中来，我们就不能后退，我们也无路可退。
　　现在，请允许我关上窗，呼出一口白白的气雾，最后向茫茫黑夜中或沉睡或静思的同道们说一声：奇幻，好走！各位，好运！
　　 阿飞2005年12月1日夜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