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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心 6 H' I2 K7 r3 s, p8 P6 z1 ~$ ~
又一个箭头的标记,白列斯顺着它的方向向前。绕过又一片树林,魔术般,那里是一片空地,林中的小屋立在那空地中,几个月来他修养的地方。% b! v J: g; T: J6 E \, V
“芙蕾亚?”无人回答,他走进木屋,也没有看到人。房间一如既往的干净而朴素,木桩做的凳子摆在一起,简陋的桌子靠在房间的角落,木床上的毯子叠得有棱有角,另一侧的木箱半开着,缝隙里似乎夹着什么东西。
% j e( `7 a+ x+ _# g# a 掀开盖子,他看到的是一件皮甲。黑与红的组合,狮子的纹章绘制在胸前与背后,外表的之下,他能摸到许多圆而薄的硬块,它们分布得很均匀,如果掀开纹章的皮革,应该会看到整齐排列的金属片。
4 ]. p8 K: Q; a “这是我的。”记忆延伸,他摸到皮甲肩膀上修补的破口,然后是后背,这两箭穿命中了金属的间隙,直接刺中他的身体。更多的记忆,他摸索皮甲的内层,打开暗袋,熟悉的柔软还在那里,他扯出来。+ Q" k# ]. t% g6 x7 M; r* Z
没有了夹带汗水的气味,羊皮纸显得干而韧,在桌上展开,大陆地图的一角展现在他面前。图案依旧清晰,每一条墨线就牢固地镶嵌在纸上。手在图中划过,那熟悉的路线,熟悉的雄心与壮志浮现在眼前。那一条悠长的进军线。
9 T# B. x6 u1 d9 Z3 U1 P# W4 ~2 h 半年前,他从巫妖实验室的主管手中几乎强行掠夺了两个巫妖,塞莲娜和路德威格,在他们邪恶而强大的力量下,宁静之海的海盗头子成了执行阴谋的傀儡。他和他们,魔族第一家族的轻骑兵和精锐兵团搭上海盗船,明目张胆的穿过人类帝国海域,避开精灵海军的锋芒,登上了圣教国斐伯尔的海滩。
( X9 w# V2 \. D 是的,他做到了,历届魔族从未做到过的伟大进军。登陆成功的时刻,他感受到的是巨大的喜悦与前所未有的荣耀。7 d) {# G( I! j' D6 y
随后,他们和随行的巫妖路德威格一起拿下了港口城市恩坦斯德,军队一路向北,绕开沿岸的沼泽和密林,在圣教国有所准备之前袭击了一连串的城市。+ T# ]4 R: L6 @
他记得那些在马蹄下绝望挣扎的男人,那些恐惧得无法言语的女人,那些只会哭泣与叫喊的孩子,还有更更多,堆积如山的尸体。
) U$ a9 N3 c2 T+ k9 L5 c6 q$ d 他的军队不但冲垮了所有阻拦的军队,连这个国家的首都都一度在他的铁蹄下哭泣。
; N& w: [! \8 m/ Q 这是他荣耀的顶点,那几夜他的心飞到父亲身边,骄傲的宣布他的荣耀。精灵的国度就在眼前,他梦中自己挥舞着火焰,森林燃烧,精灵溃散,整个大陆都在脚下颤抖。, E3 c+ k$ b& i7 M
但是随后,他付出了代价。1 |# c) \$ y1 @: I
人类的反抗变的坚决而残酷,他们可以十个换一个,二十个换一个来阻挠他的脚步。宁静之海上徒然刮起了飓风,许多魔族步兵葬身大海,船队返航,无法靠岸。港口恩坦斯德就在这个时候失去,精灵的战舰停泊在那里。
: l3 {3 S/ }, q9 @+ c6 f. Y 那时候,他正在数百里之外辉煌的进军。
+ W& T) f6 S6 a* B# D# n$ h 如果他回头的话……) j9 d! p2 c! X2 G
[没有如果。]+ h W. ~) z( G& l3 v
路德威格告诉他,另一个巫妖正在海上和精灵决战,暂时无法登陆,他承认。路德威格告诉他,不必等待,停留的时间越长,对魔族越不利,他认可。路德威格告诉他,瘟疫制造的亡灵可以补充军队的损失,它们无须消耗,无须休息,忠诚无比,他采纳。路德威格告诉他,与巫妖的契约不可动摇,他和他的军队存在一日,它们就不会违约,他深信不疑。8 k, Z* r, T* w* W
于是进军在继续,瘟疫扩散,亡灵走在了队伍的最前列。3 M" h9 c- {# `0 s6 q6 E, ]5 P1 _
他依旧享受着荣耀,带着自豪与辉煌,魔族的铁蹄踏入了精灵的领地。2 H' X- U! H- F( a4 \
精灵的结界,边境的护卫,他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一道坚固的魔法墙壁。他率领他的军队在丛林中搜寻那屏障,和神出鬼没的精灵守林者部队交战,日复一日。他从未发觉已经身处魔法之中。那不是屏障,却比任何屏障都要坚固。( ?- K7 L4 `: H4 C$ t- w/ ^
记忆,像是被戳破的水囊,一点一点从心中流失。& u9 w, u( h& A; L% j3 m2 n
荣耀、辉煌、契约、耻辱、骑术、身份、名字,他的记忆一片混乱,无法分辨。, w9 O8 t# t" f4 o& Q2 D3 Z3 ?
巫妖不知所踪,他和他的部队毁了,他甚至不记起过程。
+ S# T: Y$ m, H8 C7 l; u3 I, r: L 然后,他来到了这里……9 K' {- J! K% q3 I9 Q
地图在眼前燃烧,羊皮纸散发着焦味,成为一片片破碎的黑碳。“结束了。”他看着那灰烬,默然收起战刀。他的荣耀结束了,军队与复仇的计划,和羊皮纸一起化为灰。' q o1 P/ U" @/ j& A
他记起芙蕾亚离开前最后的话,扣上皮甲,带上战刀,他又来到了那片森林,那片和半精灵第一次相见的森林。' o8 h; v) I j H h
半精灵还是坐在石头上,月光洒落下来,与她融为一片淡抹的乳白。上身袒露,下身也无半寸的遮挡,垂下的长发是她唯一的掩饰。身体袒露,结实而丰腴的身躯充满着诱惑,闭着眼睛,她的表情空灵而安详。风,风卷带着树叶在她身边擦过,如同是某种神圣的保护。0 X1 w O: ^ @ E7 l
他发愣地看了一会儿,迈出前进的脚步。
2 X; r! P6 y3 F4 y6 Q! M" D0 S, W 风叶消散,半精灵睁开双眼,迎接他的是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8 F3 a+ n+ ^, K$ v8 K: I8 E “准备好了吗?魔族。”冰冷而残酷的提问。9 n; X$ ]! w. N4 ~ I
“我,我不想和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干架。”他说,内心却嘲笑那是口是心非。
& W' t8 ?# I! R0 q 魔力在半精灵的指尖涌动,石头后一株藤蔓升起,沿着她的身体迅速攀升,仅仅是几次呼吸的时间,藤与叶固定在她的身躯,将那里完全掩蔽。
( l8 T C( |% P+ }7 [ “可以开始了吗?”角弓拉握在半精灵手中,羽箭整齐的竖在她身前,如同一道屏障。上弦,箭在瞄准,白列斯反射地举起武器,下一刻,他又将它压下。 o9 j7 t- f, y7 l, U9 M2 \1 a
“你真美。”他的脸上似乎只剩下空洞的笑容。
) I( G2 F2 k) p “拿起你的武器!”半精灵命令他,在那同时,弦音振颤,箭如闪电,向他迫近。$ R9 g9 b# Z; N6 W& u+ c/ q- b
火,又是那熟悉的火,破坏的火,身体比他的意识更快。杜伦达,火焰战刀杜伦达,齐齐斯坦•米纳家族的骄傲。烈火抹过身前,形成一道火的墙壁,羽箭撞击在刀身,只留下一声清脆,随即化为虚无。! `: i6 F- A& ?5 h7 S/ f
“我,不。”火焰熄灭,战刀又被压下,他看着她,明明有许多话,却找不到头,说不出口。% B) J& I, p2 U2 U" r; m; ^% d6 { W
“动手啊,魔族,你之前不是气势十足吗?你的斗志呢?你的怒火呢?”
- Q B" m+ J! Y8 G 他不敢再看半精灵,甚至想捂起耳朵,阻挡那些质问的声音。斗志?怒火?他的心无奈地笑了。葬送了全部的轻骑兵,花费大量的金币,他所做的一切得到了什么?一个遥远国家的灾难?一场一相情愿的复仇?一次敲骨吸髓的浪费?就像半精灵之前所问的那样——他为什么在这里,他又连累了多少。
( d1 o# w6 V" ~ B [魔族不需要忏悔。]他放声大笑,笑得痛彻骨髓,几乎抓不住战刀,身体摇摇欲坠。命运给他开了一个奇妙的玩笑,他的怒火因为一支精灵的羽箭而燃烧,他的怒火也因为一个半精灵的犀利而熄灭。
' ~0 J H3 x3 y) Z" f& t8 a% a [我到底都干了什么!]. ~4 H0 y5 `: ^3 z9 x/ ?
“不想打么?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半精灵跳下岩石,再次搭弓上箭,“我是精灵的人,来专门看管你。来!认真的和我打一场!你和我,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8 W( w" O8 f, g( G3 l. `3 g
警惕、惊慌,他猛得醒了,燃烧的战刀又架在胸前。火焰中,他看到半精灵的扭曲翻动,那狰狞扯动着他的恐惧,感觉告诉他,半精灵没有欺骗自己,她是认真的,绝对。5 {8 R0 K- L8 E% U, w
“你骗了我,从一开始!”怒火燃烧,他不再犹豫。. J: |9 p5 o- w; v" p! ]+ r9 b( \
是的,他不能欺骗自己。决心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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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c4 N: S 毯子的最后一个破洞被缝上,抖开,芙蕾亚看了又看,没有再找到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帐篷外的营火依然烧得很旺,时而可以看到人在走动,还是一些响亮的呼噜。外面的狂欢结束了,时间已经进入深夜,她将毯子叠起又叠起,放在帐篷的一角。
% K* b V% [2 i" _' m J 收拾起弓、箭、猎刀,她仅有的衣服已经装在行囊里,钱袋子的钱没多也没少,没有酬劳,也不指望这次连雇主都失踪的任务里能拿到些什么。她随他们走到了这里,队伍不会再前进,她必须自己走向要去的地方,无论那里等待的是什么。
) ~$ g4 @6 \! e+ T' v. u 她要离开,在这个夜晚。1 \1 w) v3 v( Q" q
帐篷外传来了渐近的脚步,那沉重的步伐下是一个年轻的轮廓。“可以进来吗?”那声音礼貌又遥远,她觉得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 c- T* K4 ]) Q8 E 塞德走进了帐篷。4 \: R6 h1 e: K# l1 x2 A. B
“你要走?”看着眼前的情景,这是个必然的问题。没什么好隐瞒的,她点头默许。
8 V5 W$ H/ V0 ^9 X; c5 [5 y “去哪里?”
: g' q) }$ B( N, ? “你没必要知道。”她用冷漠相对。
; a% H: c* Q; \ “我们明天回起程向北,精灵王子会和我们见面,你没有什么想和他说的吗?”
" J/ q* a( M' u! e [有,有许多,但是不会用嘴,而是箭。]她绕过塞德,向帐篷外走去。1 u, K; V1 u" w! D3 [
“关于那两个被你杀死的精灵,你难道没什么可解释的吗?!”塞德低声喊道。4 Q# ~' P, Q/ _( b
突然说出的真相,芙蕾亚心头一热,停下了脚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兄弟。”
( p6 P1 `% [0 N& Y: a. D2 N “因为我们家族的关系,我很小就知道精灵衫木,以及精灵衫木的武器严禁出口的事情。你这把弓是神殿护卫才配得上的装备,你出现的第一天就从东边来,而那里恰巧死了两个精灵护卫。” @ \# S9 ~; G. m
没有随从也没有埋伏,塞德一个人前来,亦如他的正直。“然后,你想控告我吗?你的证据呢?”
) F& V; |# q9 g, v- B1 I, M; c “不,我没有证据,一切都是推测。他们死有余辜,我也不打算追究。但是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那么戒备精灵,在沃顿外遇到他们的时候,你的眼神就像看到了仇人。一路上,你无时无刻不保持着防备,我想知道原因,仅仅因为他们看不起你?”# n7 x* q: Z. z) U
她看着他,那灰色的眼睛下是坚定和善良,和那时打架时的眼神一样。这眼神让她恼火,也让她畏惧。“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她问。) b, v( ^+ {3 w7 f
“我欠你一份,我要偿还。”; p. \: s; o% m4 ^6 k2 o
打开背包,水壶捧在手中。“这就是真相,如果你一定要知道,就会付出代价。我只想安静的离开,这是最后的机会。”
- y8 r* M- `: X/ S; Q3 `* X$ N 塞德没有动,也没有说话。5 R0 r- b2 D- g' o
[你疯了吗?]内心在警告她,她的嘴将其忽视。“这里装的就是造成这个国家破败的元凶的骨灰,魔族安德鲁-加西尼亚公爵白列斯,也是我的丈夫。”' c7 a& g9 n N* P! C2 [2 P) o
塞德的面孔在抽动,他看着那水壶,带着惊讶与难以置信。他接受事实后,可能会把它抢过摔在地上,或者向精灵揭发,或者向这里所有的人揭发,毫无疑问,芙蕾亚会被愤怒吞没,然后绑在火型柱上悲惨的死去。
; p2 x) o' S1 M, _) F" x3 [( @ “你是公爵的帮凶?”提问冷得像冰,快得似刀。
0 `: B1 s% e$ ^ “我只是他的妻子。在他的军队进入迷失森林后,我们相遇、相爱。之前他所做的一切,我一无所知。”9 r& i+ }1 G2 P' u3 G8 s6 m4 f
塞德闭上眼,神情松懈,再次看向芙蕾亚的时候,眼神中只有同情。“我相信。没有必要为难你,我发誓,今晚的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但是我也希望你明白,你的丈夫血债累累,死有余辜。”
9 L: W5 o, y- [3 q “是的。我丈夫和他的军队杀你的父亲,以及这个国家许许多多的人,你们有权利要他的脑袋,而我,一个被精灵王子夺去爱人的寡妇,也有权利要他的脑袋。”
5 } J4 p& _* S5 p3 m “这不一样!”塞德喊道。
- V& m) J! H0 o5 d6 k5 ?4 L+ }; j 芙蕾亚残忍地笑了,理性告诉她塞德的话没有错,而她只将那些推开。“有什么不一样。他在这里杀了别人的父亲,毁掉一个国家。因为,人类和精灵占了他的草原,杀了他的父亲,毁了他的国家。然后呢,我们继续往回看看,那里有更多摧毁和报复,这有什么不一样?告诉我,正义的骑士,杀一个人和杀死一群人的仇恨,有什么不一样?”' V8 j% J( B+ n# n) `5 L
“你在狡辩。”- O5 r4 B. L3 x3 }( b# ?. {
“这就是狡辩。我是佣兵,为了自己我可以去杀人去抢劫。我也是个失去挚爱的寡妇,报仇有什么不对?在真爱面前,法律与世俗只是一坨烂屎。你不懂真爱!所以,给我闭嘴,我与你不同。”7 Z. E2 j) @' A7 E
她不想再听下去,也不愿再停留,这里不一样。她不能在这里生存,就像鱼无法理解鸟翱翔于天空。塞德最后一次叫住她,话语不再是挽留。- H8 g1 [ L- n7 X9 T; D. ?6 j! {* ?
“精灵王子会在马斯顿停留很久,我只知道这些,我的马已经喂好,马鞍就在边上。再会。愿太阳神指引你的道路。”1 S1 } Q& C7 U# o' ]
说完,他离开帐篷,不曾回首。5 h, Y+ `* f6 B2 g! S
带着听不见的感谢,芙蕾亚也离开营地,骑马不曾停留。
* u2 _6 O3 s8 u" b( K" o 决心已下,就如射出的箭,不能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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