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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汉革雷

[深坑慎入]《大陆纪事——魔族卫队》(0~7章连载完毕)   [复制链接]

老古董 发表于 2014-10-5 13:23:00 |显示全部楼层
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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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起营火,架起大锅,肉汤的喷香弥散,在出锅之前,已经不少人迫不及待地举起手里的酒杯,大声庆祝。一起举杯的还有另外一些人,他们看起来和人类差不多,除了头顶长有犄角,金色的瞳孔和怪异的发色以外。
# X9 z- T) i* @) v       没错,魔族和商队在一起,喝酒、吃肉、胡闹,和自家人一样。+ j+ G( ?' U2 [/ X/ o
       少年对眼前的情景相当不习惯,白天还在互相刀剑相象的家伙们,现在却热闹在一起,仿佛做了一场白日梦。那当然不会是梦,袭击商队的两个领头魔族的脑袋正挂在营地边的长矛上,断颈里的血还凝结在矛杆上没有剥落。5 u  O. X/ i  E% j" Z. _( @* _
       “怎么?不舒服吗?”领队的身影出现在身后,扭头,奥芬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酒气。
, y' A$ f. n. y& D* D3 v' j/ T       捏住鼻子,不舒服地把脸扭回去,酒鬼少年在利斧里见多了,还有乘醉想鸡奸他的混蛋,可佣兵团的团长,矮人艾瑞扼斯却从不在外面随便喝酒。白天的战斗幸亏有领队带头稳住阵脚,又冲锋在前,现在队伍的商途还遥遥无期,要是出什么问题,他该怎么办?- k/ R# V! E4 v! N! o
       视线里又出现那两颗矛尖上刺穿的狰狞头颅,不安的妄想下,那头颅一个变成自己,另一个则是安吉拉,两个脑袋空张着嘴,无声的呐喊凝固在皮囊上的恐惧。
9 A% U/ y. `' t, D; J* ^       [不!]短促的摇晃脑袋,把幻觉赶走。罗伯特走了上来,按住少年的肩膀,似乎看穿了他在想什么。“不用紧张,我一直忘记告诉你了,其他人也没有,我以为你应该知道的……这是风俗,魔族的‘迎接’方式之一。我们干掉几个落魄的上等魔族,他们就会成为之后一路上的‘通行证’,等到了魔族首都,这两个脑袋会丢进他们的神殿后的岩浆里——别担心,这正是他们希望的,这些家伙原本没那资格。”. K% d" v) Z/ B$ w' Y
       魔族里确实有各种各样的流放贵族,有时候女王会亲自举行仪式,砍掉受罚者的犄角,要么在身上留下特别的烙印。那些魔族的下场在酒馆里有各种风传的版本,有的成为奴隶,有的不知所踪,有的逃到人类那里,也有“归还”的例子,而“归还”的形式之一就是尸体丢入魔族首都附近的火山中。/ b' J' m) t6 K' B" ?5 v/ {
       换句话说,商队所做的事情也就是帮两个受到流放的魔族“归还”。
7 f/ F2 }; `% ^% g3 `       [这就是商队存在的意义之一?]心中默默的腹诽中,罗伯特拍拍他的肩膀,邀请道:“你是佣兵,对吧,带上家伙,跟我来,有事要你忙!”0 d8 c, c8 N4 Y* }
       “什么事?”拔出插在地上的镰刀,奥芬问。
/ c) W; M# O) q# F: t       “湿活。”伴随简明的答案,少年的眉头短暂的拧在一起。这是黑话,一般指发生在暗地里的肮脏勾当。佣兵在很多时候确实就是用来干这些的,但不代表每个人都喜欢干这些。稍稍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商队里过分“热闹”的气氛,他决定跟上去,先看看是什么活计在决定是否接受。
& O/ T5 S& [! X3 |+ e" U) S5 l       两人向魔族的村子走去,两者之间还有有那么一些距离的。当车队的喧嚣渐远,而来自魔族的灯火还不明朗的时候,罗伯特放慢脚步,让两人能够并排前行。“你听说过的吧,关于‘狩猎’。”* m! W; T1 T$ f% Q
       如果是平时,奥芬会认为领队想派人去找点猎物改善下伙食,可联系到前面的话语,“狩猎”所指的应该是另一种含义——就他所了解的,那代表针对商队的抢劫行动,多半是由领主或者手下发起的,他的“屠夫”父亲也曾经干过这勾当。
, }; w- J7 U# l+ d4 y" |# j       “这里有骑士?还是……”小心地发问,对方赞同的表情肯定了少年的猜测。由于商人的地位很糟,又会带不少值钱的货物,在多米提乌斯帝国里,经常发生各种抢劫事件。不光逃兵、光蛋骑士和没落贵族,一些有钱有势的贵族也常常拿抢劫商队当成乐趣,这些人往往还可以通过各种手段逃脱处罚,甚至当成资本拿来炫耀。罗伯特要找的人应该就是其中的一个,能跑到魔族的地盘来,就说明这个人很可能失去了地位,即便有爵位,人类帝国的法律在这里无效——报仇的好时机。
4 y, D) j6 s+ d       “那个混帐现在除了狗命一条什么都没有。我本来想亲自动手……但不行。”说着,罗伯特撩起自己的袖子,将隐藏在布料下的手臂全部露出来。夜晚的光线很暗,然而那手臂上漆黑的血淤依然看得触目惊心。像是每一寸手臂都被人狠命地锤打过似的,奥芬顿时觉得胃翻滚个不停。9 o- ~5 J( n% e
       “别担心,它会恢复的,几天后。”罗伯特把手臂收起来,若无其事的说道,“所以今天需要你,你可以拿到三份的钱,如果你有意外,我不会袖手旁观。”' Z. N- \$ n' h4 G2 t
       这绝对是深仇大恨,背后的故事或许还很深。干还是不干,少年还是有些犹豫,杀人的事他不是没干过,当佣兵不杀人的家伙早就曝尸荒野了,可他并不喜欢给别人当杀手。8 \3 V& |6 H$ _# [, z6 ]& `1 u) f
       魔族的村子不算小,至少比起人类那种一眼就能看到头的小村来说,这个建立在小山丘下的村子具有相当的规模。村子基本是以圆的形状建设的,在圆心上矗立的是一栋圆形的建筑,建筑的外面覆盖有红土,在火光的包围中,看起来格外的红艳。[这是什么地方?]奥芬很想那么问,话只留在心里。作为佣兵的守则之一,就是减少不必要的好奇心。; r/ N6 B5 a( j; j0 g
       两人在村外一栋不起眼的小房子前停住,房子外显眼之处就是门口的“蛇女”徽章,而在房间外,有一个人正倚靠在墙边等待。一身肥大粗糙的旧皮甲,裤子和鞋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头发乱蓬蓬的堆在脸上,发现两人时,那人转过面孔。
2 y1 B3 @, k$ S: I  ~  G       燃烧的火盆之下,对方的面孔可以看得相当清楚。显眼的红色头发里搀杂着不少白丝,干瘪的面孔让整个人看上去相当消瘦,左侧的脸颊上多出一道伤疤,不深,然而长得醒目。安东尼•克沙法克斯,眼前的家伙必然用过这个名字,即便能回想起前次遭遇的时间,奥芬也不愿记得那糟糕的回忆,没想到在千里之外的魔族领地上,还能看到仇人。9 t" N: C5 j' K: @4 z) Z! O. V' t/ W
       视线立刻偏向领队,拧起的眉头和抽紧的面孔证实了复仇的对象,很好,双方的目标一致,要是早知道,奥芬一个铜子都不要。- z0 \& ~; l2 b8 l* _
       安东尼应该察觉到了奥芬,不过他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你到晚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他假笑着说。
1 U% {! R+ b, _- y) T       “很好,我还以为你会逃跑。”领队冷淡的回答下,潜藏的是压抑的怒火。$ b$ A3 A. N2 J( T
       “这地方吃的好睡得好,还有妞可上,为什么要跑?”  C. s8 E+ \4 [: p+ P
       “准备好了?”罗伯特阴沉地问。
1 ~& v% D% S7 }1 [" e" ~0 p       对方没有回答,转身走向房子后。跟上,几个拐角之后,奥芬看到一片被魔族包围的空地,火盆和篝火点燃,将场地照得透亮,火光之中,有个强壮的魔族站在里面,手中拄着两把插在地上的双手长剑。0 ?- K# w' r- K5 m6 N
       [这就是决斗地点。]奥芬想。
9 H6 {  S% e" C* Z       “村长先生,晚上好。”罗伯特用标准的魔族语问候,“我来旅行约定。”5 }- c; Q; L6 ~' b% J
       “好。”那强壮的魔族简短的回应,目光随即刺向奥芬,少年顿时觉得全身一紧。“一对一,是你,还是……”
$ g& l) n) Y( f5 V       魔族的话还没说完,安东尼的抗议挤近来。“没长齐毛的小羊崽子是谁?罗伯特,这是我和你的事,少让别人插手!”说着,他随手抓起一把剑,双手握紧,将剑身竖起,剑锷贴在右侧面孔上,做出一个气势十足的“顶位起势”,这表示安东尼打算用攻击来替代防御。; T! D: c6 V4 d! R7 V7 q1 \) l
       [虚张声势?]奥芬走上前,放下手中的镰刀,伸手夺过另一把剑。论做工和材质,他相信自己的家伙更好,然而只是一对一的话,太大的武器会造成很多累赘。“可以杀了这只羊崽吗?”他怒气冲冲地问。/ q) Y- I8 u  B1 \& B+ m% V
       “当然,只有活人才能离开。”魔族在冷笑中后退,领队也跟随一起向后。“看来我们的男爵老爷朋友不少啊!”嘲讽的话语下,少年看到他的对手沉下脸,将剑锷从脖子降到腰边,剑身平放,重心稍稍向后。
+ u0 R( g9 A# p2 N  J       “犁位起势”,这表示对手打算转攻为守,重点防御身体部位。
" |. c) g: s+ o6 ?+ q0 H: L       手中是把普通的双手剑,比一般的长剑更长,也更沉,剑身上没有任何装饰,朴素得毫无特点。双手握剑,奥芬努力回想在孩童时代受到的残酷训练,“屠夫”硬塞给他的。和许多浪漫的骑士小说不同,双手剑并非骑士的首选武器,上战场打仗的更喜欢用锤子或斧子,而浪荡的公子哥更喜欢花哨的单手剑。佣兵里用这东西却是不少,因为它威力大,往往一击就能决定生死。6 G& e" s" c% {8 U) d9 a9 B
       这和眼前的情景很像。" U9 F3 O# K: K+ Q
       剑锋向下,脚步伴随身体的重心缓缓移动,从别人眼中看来,少年好象已经放弃了防御,将整个身躯都暴露在外。剑术中的“骗式位”,诱导敌人进攻,并依靠反击来获得优势。安东尼很谨慎地渡了两步,依然保持防御的姿态。
' F# Y) {5 u( `7 `1 F8 D       决斗的两人都没有说话,和废话连篇的某些蹩脚小说不同,生死的搏杀中,任何分心都很可能是致命的,即便是辱骂,也很可能造成注意力的疏忽。围观的家伙不那么想,魔族开始起哄,似乎还有人类的语言夹杂其中。现场越来越吵,两人在对峙中挪了半圈,确定对方没有进攻的意愿,奥芬决定主动出击。9 S( a2 O$ j6 |+ A1 O
       剑身拉起,锋刃挥向对手的脖子,安东尼果然也跟着举剑,迅速而准确地架在挥砍的必经之路上。当看到对手的动作后,少年即可变招,压下剑尖,挥向对方的肚子。这是瞬间的判断,快到仅仅是眨眼瞬间,如果不是事先有所准备,这招无法实现。0 t3 u9 Z2 U; f
       命中的瞬间,手中传来的并不是皮甲切裂的畅快,阻碍,金属的阻挡拦住剑势,将致命的伤害阻挡在外。[该死!]咒骂在心中闪过,一切都晚了。
8 z$ p& i6 {7 M3 g) G( S       安东尼挥剑砍下,外衣布料伴随利铁一起镶入胳膊,鲜血四渐,骨头折断的声响在身体中伴随呼啸的痛楚肆虐。身体支撑不住,半跪在地,左手失去知觉,仅仅靠着几根筋肉联结在身体上,毫无用处。6 z8 u  C+ R+ y  _" z
       [阻挡,斩首!]右手在模糊的意识下收回,将剑护住左侧的脖子。嘈杂的撞击后,少年为自己多争取了几秒钟挣扎的时间,双手剑脱手,他倒在起上,像只待宰的猪般无力。安东尼狞笑的面孔和他挥舞的剑随后扑来,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死亡的影子牢牢抓住奥芬的灵魂。1 O9 t, J. g+ n7 F
       [死,死。]+ H# P' \* X8 F, E
       求生的欲望让他举起还能动的右手,阻挡钢铁下落。那应该没什么效果,奥芬见过几个被双手剑砍死的倒霉鬼的尸体,那些形象奇快地在眼前重叠,将所有的思考都挤了出去。随后是清脆的撞击声,右手传来冲撞的压力,但力量被拦下,并没有将他的手切开。! d% T! u2 p( S1 g0 Q
       仔细看去,并没有人为他接下致命的攻击,救星是一只黑红相间的粗壮手臂,足足比普通人类的大上一倍,巨手的背面似乎长有一些坚固的角质,正是这些东西,替他隔开危险。而这只巨手,正连接在他的胳膊上。7 x9 o2 A) D* |# @) D* L2 e/ N4 r
       他所诅咒、恐惧、憎恶与渴望的胳膊。
* `% }0 _9 O- ]4 v: h5 f/ t& }0 k       似乎是受到眼前变异的触动,安东尼立刻收剑后退,做出防御的姿态。奥芬也打算稍稍停顿一下,查看下身体的变异,然而他发现自己在移动,没有任何犹豫的失控般向前。' K0 U+ O$ {  G  Y
       起身、发力、冲刺、挥拳,对手用剑护在身前,依然被击退好几步。蛮横的冲动在内心翻滚,无法阻止,思考被响彻的呼号占领。* R) e8 A- W( V/ s' d" t' n6 j
       『杀!杀!杀!』5 J& p5 ]( k+ `! u/ v$ |
       张开嘴,咆哮从嘴、肺、心及更深处不可见的地方冲出,围观的魔族散开,又喊又叫,领队的身影不见了,魔族村长也是,这都不重要,奥芬变成了另一个人,“它”醒了,完全醒了。: C3 @) W  d. [' ^6 o! b! |" W0 v) @
       安东尼也开始吼叫,他紧握剑的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势大力沉地劈下来。无法躲避,也不需要躲避,在撞击之后,两种力量微妙保持僵持状态,谁也没再向前半步。9 i$ O. W) y# ?& h" d" h. R
       挡在眼前的右手几乎贴到了脸上,仇人的剑锋砍开手背上的角质,有一半陷入粗壮的肌肉里。如果是平时,奥芬一定会为这伤势吓得心惊肉跳,随后而来的疼痛和出血很可能废了他整个前臂。他现在不会想那么多,另一种意识完全占据了他的头脑,所思所想,仅仅是战斗,狂暴的战斗。
: M; v  x( v% b' K       肌肉紧绷,无视手臂的伤口,更没有痛楚的感觉,右手强行歪斜。安东尼的剑随着手的平移而离开,正面完全袒露出来。另一只拳头在对手难以置信的惊讶里击中胸口,可以清晰的听到从肺里被强行挤出的空气发出的尖啸,皮革之下毫无疑问穿来金属的碎响,没错,外面不合身的护甲是幌子,用来遮蔽里面的真正的盔甲,这些小把戏完全没用——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 J# i: j- R' T( m, z' {" }" y' U
       这一击让安东尼向后飞出,摔倒在地上滚出好几圈。左手,奥芬本来被废的左手挥出的攻击,并非完全的状态,却也足够致命。拔出砍入右手的剑,伤口迅速覆盖上一层红色的晶体,不用多看,少年知道他现在身体的状态,包括左肩的伤口在内,它们都会以可怕的速度愈合。
$ o# B6 X# ^! i6 N8 V8 n$ K8 D       『杀了他!』再次前进,不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时间,奥芬双手握拳,高高跳起。双脚的关节已经反转,鞋子撑破,露出的是坚固的蹄子,他至少跳出两三个人高度,正常人类绝对不可能达到的位置。倒地的安东尼挣扎着向侧边翻滚,拳头在下落的惯性下砸在这家伙身侧,几乎将其身体震得脱离地面。& M) B! f% O1 \5 d: i" e$ W. i2 ]
       一击落空就准备下一次,必须万无一失。横扫的爪子抓住安东尼的左脚,立刻将他拖了回来。握紧、施力、弯折,尖叫和脆响之后,仇人的左膝盖下是完全反折的脚踝,红色的晶体随后将伤口封住,没有多少血流出来。
0 l) p: T, \% S" [( N$ O- n3 j       右脚、右手、左手,三次折断后,奥芬看到的是一个惊恐万状,双腿间屎尿横流,靠上臂和大腿在地上匍匐逃亡的可怜虫。对手失去了抵抗能力,可以结束战斗了。) z$ M" z" f7 S0 M
       于是少年再次伸出那强壮的变异手臂,一把掐住安东尼的脖子,将他举起。仇人在用最后的力气挥动四肢,瘫软的手臂打在身上,轻得就像挠痒。那张因为恐惧和缺氧扭曲的嘴使劲抽搐,鼻涕与眼泪搅和在一起,难看要命。
' a& V. M+ T& H4 e" @  ]       仇人可能还想说什么,求饶或者遗言,这都没意义。
7 J; A; m9 a$ ~! ?6 T       『杀!杀!杀!』此刻,奥芬的脑中能听到如此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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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古董 发表于 2014-10-6 12:13:21 |显示全部楼层
刑场

3 c  _9 o6 U& F! w' t# m       铁链敲打地面的声响格外刺耳,一步一摇,冰冷而沉重的金属压在身上,每一步都格外吃力。风很冷,但身体已经不会颤抖了,麻木与困顿之下,迈出的脚步好似自身以外的东西,在别人的操纵之下自行动作。楼梯、楼梯、楼梯,不高的城墙爬了很救,奇迹般的,男孩居然没有摔倒,当眼前的墙头越来越矮,直至降到脖子之下,他终于看到了该有的景象。
" |/ [1 G$ y& ?4 {       三四个绞绳编成一组,立在城头之上。士兵正在清理还悬挂着的干尸,用斧子砍断绳子,拽到城墙的边缘,最后推下去,城墙外的不远处就是森林,大片大片看不到尽头的森林,远处还能看到堆积着白色的山峰。城墙上没有水池,也没有冰或者任何能够反光的东西,和在黑暗的监狱里一样,男孩没能找到什么能帮进入灰色世界的入口。
: ]4 c3 V; H( z& J! J       “看呐,我们的公子哥到了!”安东尼穿着厚实的大衣,身后还有一整张皮毛做成披风,他看到少年的时候,将穿戴铁手套的双手抓住长剑的剑身,轮起剑,剑柄重重地打在一具干枯的尸体上。脑袋与身体分离,球似的一路前滚,停在男孩脚边,安东尼走上前,抓住那朽烂风干的头颅,得意地看了看。“我记得他叫乔,呃,要不是约翰,你看,很可爱不是。”
. o1 z1 K1 F: X9 _- M" X; a       一张满是啄痕与烂肉的头颅会有什么好看的地方吗?对方无非是在恐吓,不久之后,奥芬也会变成这样。冻僵的面孔正好作为掩护,男孩安静地把视线挪开,什么都没说。
% _7 k2 @7 x" D+ c6 A5 ?       可能是不满意男孩的反应,安东尼向城墙外丢出那脑袋,然后拉着男孩站在城墙边。墙外是一个深谷,笔直的城墙下,山谷的崖壁也几近光滑而挺直,看不到多少可以攀爬的地方,谷内的河水洗得像是根头发丝,落下的脑袋迅速变小,最后如灰尘一样消失,听不到半点落水之声。: m1 q0 f: @% V5 `' o) W1 ~
       [要是我跳下去,或许能在接触到河水前进入“那个”世界,要试么?]巨大的落差让男孩没了勇气,在此同时,安东尼将他拽回来,丢回押送的士兵手里。
1 J2 g3 }$ Q- ]' K+ V       “很精彩不是么,比挖坑壮观多了。我保证,这里丢下去的尸体没有一个会落到野蛮人手里的。”红发的男爵嘲笑道,“让我们开始吧。”他得意得拿出矮人的戒指,在男孩眼前一晃而过,“如果你做得配合点,我会在垫脚木踢翻前告诉你点事,懂吗?”/ ?% K* Z' Z. p
       [骗子。]红发男人的谎言几乎毫无遮掩,然而知道又如何?老矮人下落不明,男孩死到临头,除了从安东尼嘴里套出点话来,他还能怎么打听消息。[你都快死了,指望索格灵来救你么?]内心的绝望下,他咬住嘴唇,倔强地瞪回去。9 ^5 ?6 g5 m$ B0 o$ ]& {8 W
       “很好。”丢下这句不明所以的话,安东尼回身坐到了不远处的石凳子上。更多的犯人被带上城墙,有六个人,他们看起来和奥芬一样寒冷虚弱,只是没有铁镣。
9 b' y# p6 f- Y$ k3 ^       城墙下的城内人群开始聚集,老人、孩子、农夫、妇人,多数人看上去只有一些破烂的衣服蔽体,虚弱无力。下面根本没有维持秩序的士兵,墙估计有四五米高,没有工具没什么人能爬上来,上墙的阶梯口被好几个士兵把守,墙上还有弩手监视。9 f/ I5 s8 K  I7 k- X: Z& t
       稍稍等了一会儿,城内的钟声敲响,两长一短,典型的丧钟敲法,每次正规的处刑都会这么敲,据说这钟声会引来死神的看门狗,将死亡的灵魂吞吃,防止它们变成幽灵。是真是假,男孩自己不久之后就要亲自体验。) Q' D# w; E) F( y6 q6 B( J
       回荡的声响还没消失,安东尼就迫不及待的挥手,示意手下动手。第一被推出去的不是奥芬,而是一个邋遢的男人。- V5 o* f! R: k% N1 K, y
       他看起来已经被吓坏了,士兵推搡着让男人走向城墙边缘,而发软的双腿在走出两步之后就跌倒在地。简短的谩骂,随后是对准下体一下响得骇人的踢打,男人惨叫连连,痛得在地上打滚,周围尽是快意的嘲笑,在那之后,两个士兵按住那还沉浸于痛苦中的可怜虫,另一个拉出绞索,麻利地套进那人的脖子里,用力拉紧。2 D+ |1 l2 L7 ?
没人去扶被踢中下体的囚犯,取代的是狠拽绞绳,脖子间的绳子收紧,窒息的压迫下,男人不站起来,就会被当场绞杀。+ f! w( L% B% C, d. H
       狼狈的呜咽和恶毒的嘲笑中,男人双手抓住绞索,双脚踢蹬个不停,挣扎着让身体站起来。他做到了,但脸色发青,舌头外吐,鼻涕和眼泪横流,内曲的双脚看起来活象只蛤蟆。
( W: d6 Q! @2 g       男人被推到城墙边的时候,安东尼忽然来到奥芬身后,也把男孩推了过去。城墙下,一个怀抱婴儿,很边还站有一个孩子的女人正跪在地上哭泣。女人胡乱地说些什么,似乎是在恳求,当她看到红发男人的时候,急切地向前爬了几步,右手伸向高墙。' f8 P7 c. G3 N" B: w1 Z- i
       一支弩矢飞去,准确地钉在女人胸口,如同是倒下的木偶,女人仰躺在地,很快就没了声息。* X  x3 Y5 ]' P+ G& J* O' v
       [这算什么!那女人有什么错!]
4 v% ], [. N1 a8 i       回头,安东尼用卷扬器拉开手里的弩,熟练地装上另一支矢。在男孩的注视下,他残忍而轻松地问:“如何?比你的父亲差远了吧?”
1 ]) f  M" _2 S) Q1 b+ P2 R4 R       心中刚激起的怒火在一问之下消去不少。“屠夫”确实以杀人为乐,男孩已经记不清自己见过多少次屠杀,他无力阻止自己的父亲,现在更无法阻止红发男爵的胡作非为。5 g/ ]8 Y1 J0 ^# ~. o/ ]7 U
       沉默之中,安东尼上好弩,将其平举,在男孩的面前准城墙下。女人的孩子正试图推醒已死的母亲,婴儿在襁褓中哭泣,声音又尖又惨。没人去帮助他们,带走孩子,或者抱下婴儿。看到男爵举起弩的时候,更多的人是后退,将女人和孩子孤立在空地上。
, s- _% s: C0 d5 O! x4 q       “看到没有,这就是我的领民,和比羊羔还乖。那个女人不死,她也活不了多久。她的男人因为拖欠半个金币就要死了,你说,来年她们还怎么给我一个金蛋?北边的野蛮人倒是很喜欢女人和孩子的味道,可惜她们太瘦了,吃不出多少肉来。”+ T9 ^$ c. b: {" G$ A% h
       [这就是你的仁慈?!]怒火再次升起,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把话咽下去。他能做什么呢?手脚都被沉重的铁镣铐住,身体又冷又饿,站住都很勉强。不久之后,他就要被吊在城墙上任风吹任鸟啄,现在的抗议有什么用?小时候他哭干眼泪叫哑嗓子,“屠夫”都不会施舍半点怜悯。
' |2 e0 Z4 B7 l  z' m0 n8 f3 i" U  L$ ?0 ]       “怎么,嘴巴坏了?”安东尼不满地问,随后他给男孩出了道难题,“你说我要不要杀那个小毛孩?他们一家不久就能在死神那里团聚了。”0 L( U; q# q7 U  G3 x
       沉下脸,奥芬已经受够了这样的玩弄。“杀了他吧。”他小声说,并把头扭向另一边。
3 z3 A. B9 q8 C2 w/ y; |       “很好,‘屠夫’家的羊崽子。”对方没有射击,收回手,把弩交给身边的士兵。“你的睿智真让人佩服,那孩子会死的,不是饿死,就是在巷子里给顶穿了屁股,男女都一样!”
: Q) z3 M4 S/ S7 n( `       侮辱,又是侮辱,对方似乎在想尽办法的惹怒他,为什么,男孩已经毫无抵抗能力,要打要揍都可以,仅仅是为了取乐?: n# O, R0 @' C) F1 a
       城头的男人被拉回来,拖到绞架之下。被窒息和痛楚折磨的脸上看不出悲伤或者愤怒,站上脚凳的时候,男孩看到的是一个濒死的绝望者。
1 z0 c% _5 i$ J' r       又老又瘦的牧师一步一颤的走到绞架面前,手里简陋的木杖顶端绑有一个十字架,竖起,对即将处死的囚犯念颂经文。城墙上的一些士兵变得严肃,他们尽量让自己立直,保持肃立的样子,也有人半跪在地,拿出十字架跟随牧师一起念。
& u; \( R9 h+ n9 ]% j       厌恶的感觉奔涌而来,老人的声音,没错,不是其它人,就是来自老牧师——明明是虚弱结巴的咏颂,却能确实的让男孩感觉到不愉快。负面的感觉越来越大,麻木的双手开始不听使唤的乱动,手指张开又握紧,再张开再握紧,总觉得手上需要握些什么,要么堵上耳朵,将声音隔离。[该死!]双手的铁镣太沉,胳膊很难举起来,铐在一起的手也没办法照顾到脑袋两侧的耳朵。
, L- ]; {" F6 H/ g0 r* \       [把头埋下,夹在胳膊之中?]无奈之下的办法,然而一个声音让奥芬得到解脱。“够了!”焦躁的命令来自安东尼,他右手握在剑上,几近把剑抽出。当牧师惊讶地闭嘴后,男爵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将剑立刻收了回去。随后,他恶毒地看向男孩,几步走上前,一拳打在脸上。
* w! ]3 {* v" @% z$ f       拳头很重,事先也准备不足,奥芬倒下,觉得天悬地转。身体又被踢了一脚,铁链连着双手,将他再度拉起来。“该死的!你的神力呢?快让我看看啊,‘屠夫’的臭崽子,你的‘血’呢,在哪里!”安东尼的吼叫终于让一切都明了了,男孩努力站起身,看向眼前这个正向自己狂吼的家伙。
1 X- P9 O( m8 l       “血”,“神力”,也有人叫它“诅咒”或者“妖魔”,它是乔斯特家族恶名与威名的根源,在心中隐藏的另一种意志。在“屠夫”残酷的训练中,男孩有好几次都是靠那种意志才得以生还,他讨厌那东西,“它”会让身体变得面目全非,还会疯狂地、不顾一切的进行杀戮和破坏。一切结束时,他往往会在一片浸透鲜血的废墟中醒来,“它”所做的仿佛发生在梦中,又真切而确实的让男孩双手沾满血腥。
) _9 ~1 w1 P  k  t9 A5 p- L" Z       “它”在“屠夫”口中,称为魔化。
3 p6 _8 f1 H3 q/ p       愤怒确实可以让魔化的显现,恐惧也可以,男爵所做的一切居然是想激发他隐藏的力量。很遗憾,现在不行,男孩甚至怀疑当自己被绞死时,他还是听不到“它”的声音。当这个梦魇般的声音在云中城里消失的时候,他曾经高兴过好一阵,这是有代价的——他的命——未曾预料的沉重,哪怕有那么一点可能,他都愿意再度唤醒“它”的存在。
' v& s  T, F4 l       无效,无论尝试多少次,结果都是如此。
# Q( K2 `$ ?, v; r2 n       “下一个,把这杂种套上去!”安东尼的急噪命令下,奥芬被拉起,带走。连死前撒泡尿的时间都没有,男孩还指望那能给自己带来点逃亡的机会——逃亡又能去哪里,他又冷又饿,困苦无助。& S9 C7 b3 I2 U# P
       城墙的绞架上,不幸的邋遢男人已经在风中摇摆,身体全然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快,非常快的死亡,现在奥芬只希望自己的痛苦能来得短一些,让他少受折磨。[你后悔逃跑么?]心中冒出这样的质问,后悔,当然,然而他知道绝无反悔的可能。5 e: [* ?4 }6 z/ I
       “这是你朋友的东西。”安东尼举起老矮人的戒指,残酷的笑容挂在脸上,“你再也看不到它了。”随着他无耻的宣告,戒指从城墙上飞了出去,落向城内。
8 @: k# p5 d3 y9 d% I       “不!”奥芬想冲过去,把戒指夺下,显然那做不到。一个士兵轻松地将他打翻,另一个按住他,接着是绞索上身,他被掉起来,双脚勉强地掂在摇摆的木垫上,脖子的挤压正不可逆转的收拢。9 y2 H/ i; r9 k6 G9 d3 A6 W
       “看那,伟大的乔斯特家族的儿子,在贡特山烧杀无数的恶魔,十恶不赦的杀人狂、食人魔,现在就在这里!是他劫掠了城外的商队,杀死了所有人,现在,身为风谷镇的领主,我,特•安东尼•克沙法克斯男爵……”# b. y7 d  {7 @) \
       “是个彻头彻尾的畜生!”城墙下忽然传来嘹亮的抗议声,那声音有些耳熟,听上去像是老矮人,又有些陌生。无论是否真的是老矮人,奥芬都必须干点什么,他不想死在这里。
4 S; U6 [- v2 d* e& O* s# J/ `7 o       “救我,索格灵!”他用力喊道,肚子上再次吃了一拳。这一下的同时,脚下的木垫没了,双脚在空中乱蹬,锁链的重量却将他的身体更用力地向下扯。锁住的双手虽然可以抓住绞绳,却无法为脖子松绑,空气越来越少,紧绷的绞绳勒住脖子的每一寸皮肤,毫不留情地将最后一线生机碾碎。
) [4 T) I' v4 P7 I# }       晃动的视野中,意识却出奇的清醒,男孩看到安东尼抽出剑,耀武扬威般的挥舞,手下的卫兵试图用弩向城下射击,却有人仰面倒下,被箭射中。接着几个燃烧的小球从城下丢了上来,爆炸、烟雾、喊叫、咳嗽,四周边得模糊起来,而红发的领主向后退出两步,离开城墙,忽然转过身,小跑,举剑向绞索上的自己砍来。
, R8 B! R* L) F$ P7 g, _* U       他想要男孩的命,立刻就要。
9 ?. l0 f# e# S' {       危急关头,奥芬用全身的力气晃动身体,双脚飞起,脚上的铁链跟着甩出,恰好砸在对方的身上。这一下让安东尼倒在地上,赢得暂时的安全,但也彻底卡死了脖子上的绞索,他要死了,即便对方什么都不干。, v! I- n: P1 T; A/ o- ?8 W
       有个孩子跑了过来,飞快的,跳过倒下的领主,拌倒一个试图阻挡的卫兵,手中的反曲刀利索地砍在绞架另一边,绞索尽头的绳结上。两刀,或者更多,孩子的速度很快,刀更快,绞索断裂,男孩在重力的引导下落到地面。还没等他起身,那孩子又跑到身后,将冰凉的武器贴在颈后。/ E3 I2 [0 `( I" a" z
       “忍住,有些痛!”根本没给奥芬多少准备的时间,皮肤穿透的刺痛传开,脖子似乎被勒得更紧了。克制住挣扎的欲望,咬住嘴,男孩尽量让身体保持安定。像是在与死神争夺自己的灵魂一样,奥芬竭尽全力保持自己的清醒,咒语、祷告、唾骂、食物或者肉体,脑中乱哄哄的,所有能想到的东西都堆在一起,放任自流。最终,清冷的空气穿过脖子,在干枯的肺里激荡起连绵的喘息。: n+ L' x. p7 W
       绞索松开了。
3 u- W. b4 o7 D; o4 F       抬头,来不及感谢,男孩看到安东尼愤怒地举起剑,正向他迎头劈来。举高双手迎敌,落下的剑刃撞在铁镣间的锁链上,再砸在头上,却无法穿透——原本束缚男孩的东西反倒救了他两次命。当安东尼准备再次进攻的时候,健壮的身影冲了过来,将红发领主挤开。+ [- t# [/ x: u0 K" e
       “走!”那家伙喊道,他身高比普通人略矮,结实,留有浓密的胡子,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又不是索格灵大叔。- b* r+ Y) f+ b
       “是,老大!”没等男孩发问,背后的孩子一声应和,抓起他就跑。在城墙的另一边,山崖之上,他们靠在边缘,看起来无路可走。茫然之时,孩子递来几根皮带。“小鬼,赶紧扣上,跟我跳!”对方的话听起来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 S6 y" \" j' l8 p& s! v7 ~
       前面是万丈深渊,后面是烟雾之下人与人搏杀的战场,没有武器,也打不开身上的铁链,方才连续的动作耗干了本已不多的体力,寒风刺骨,饥饿不堪,奥芬觉得从城内逃跑的机会渺茫,他甚至分不清谁要他的命,谁是来救他的。
0 D( Z2 z$ G9 [4 d4 G       “半身人,罗伯尔•陷阱守望者,想活就跳!”孩子报上名字,并再次催促。; D8 ~9 E1 C. U7 w" f& _$ [
       半身人,居然是半身人,奥芬再次看了看对方,回想片刻前那敏捷的行动和娴熟的技巧,他确信自己看走了眼。这确实是一个半身人,还是一个资深的老手。9 |9 h. p9 s- C  w1 ?4 i5 e
       接过皮带,绕过身体,扣牢,他将两人栓在一起。跨上城墙,深谷就在脚下,吹来的烈风更冷更强,简直就是划过身体的刀子。身后的混战还在继续,卫兵似乎获得了优势,正在驱逐城墙上的敌人,红发领主从人群中冲出来,手里抓着弩,正瞄准男孩。
) ^; J4 a  Z. k# ]  O. \5 u       等死还是拼死一博,这并不难选,在“屠夫”手下,奥芬选了不知多少次。
0 E( w, G! t! ~! s; D5 m       纵身,他和半身人跳下城墙,弩矢擦身而过。随后是扑面而来的暴风,坠落一直在继续,直到另一股力量将身体反向拉起。8 a, n9 |$ p" V1 h
       睁眼,男孩发现自己在飞,在一个隆起的大帐篷支撑下,在空中飞行。* H1 T$ o8 @( o0 G- V  p3 J
       如鸟一般自由的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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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古董 发表于 2014-10-7 16:33:23 |显示全部楼层
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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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在晃动,前前后后,微弱地在眼前摆出小小的圆环,稍稍看了片刻,确定那是一个风灯,普通的,挂在帐篷里的灯火。灯的底座完全暴露在视线里,也就是说,自己正躺着,在某间帐篷内。动动脖子,视线可以微微的旋转,再试试手脚,感觉到的是结实的束缚,用眼角的余光努力看过去,奥芬发现自己的身体正被什么带子捆住,应该是在某张床上。
/ P1 h$ {; ^8 u- [- e( g! K" M       再向四周看了看,在帐篷的帘子外,似乎有一个人的影子。透过印射的影子,他分辨出那个人正曲背而立,一动不动。外面的天很暗,听起来也没有多少声响,那人很可能在睡觉,熬夜的守卫常常如此。
* H* r' S- d8 Z0 |. o       “嘿,有人吗?”奥芬喊道,几声之后,帐篷外的人激灵了一下,用长矛小心地掀开门帘,向里面窥视。在那之后,那家伙飞似的跑了,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R8 v9 S. t' @8 H6 H8 B3 Y7 U       理所当然,奥芬知道原因。/ G3 K; `" n( C
       魔化后的记忆清晰的留在记忆中,安东尼,这个前男爵被他打断了四肢,在惊恐和无助中迎来了生命中的最后时刻——红发男人像断线的木偶般摇晃,巨爪的挤压下,脖子被压迫比手腕还细上几分。脊髓完全的折断,表皮还撑了一小会儿,才与身体完全分离。即便是这样,安东尼依然没有完全死透,他的眼睛还眨了一次,瞳孔里尽是说不出的绝望。惊悚的头颅最后的表演是爆炸,活象是捏爆的番茄,连续的折断声下,血就从爪子的缝隙里飙出,眼珠、牙齿、舌头随后蹦出来,再是一堆红白相间的烂浆。当整个头已经完全分辨不出原本的形状后,“它”又看向地上的尸体,那尸体还在动,上肢长出利爪,下身变出羊蹄。8 n" C3 I- p) G
       无头骑士的逸闻,死而复生的怪物,或者是不死的诅咒,墓地里的鬼叫,这些传说其中有一部分是真实的,和安东尼变异的残躯一样真实。作为提夫林的特质之一,魔核,也就是第二心脏让他们拥有额外的活力,有很多人或许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混血,死亡会揭露秘密——即使没有脑袋,提夫林的尸体依然会像刚切掉头的青蛙般再活上好一阵。! I( W, ?9 L" t" }- h" L
       教会的对应办法是火刑、穿刺或者捆住浸在水下,精灵会切掉敌人的脑袋,而同族之间,安东尼当年的选择是套上牢固的枷锁,“它”的选择是则残废,以及粉碎。
& D: B, u6 C8 K- r6 `% C       鞭尸的过程奥芬不愿在去细想,总之“它”竭尽所能,将残躯的每一部分都破坏殆尽。那份毫不留情的残忍甚至让少年开始理解当年城墙上安东尼对自己的追杀,那时他或许已经预料到自己的命运,处刑者恰恰是曾经处心积虑都想看到的“怪物”。5 s" g  ]3 `' x: @% `
       奥芬现在在别人眼中,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 o) R6 V: a# ]" H- k       左手抽了一下,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那条胳膊在不久之前几乎从身体上脱离,现在却安在身上好好的,目视所及,肩膀相当完整,甚至没有一点疼痛的感觉。右手的手背也好,没有一点伤疤,“它”那可怕的力量似乎能将所有的伤口抹平。$ d) g! c% ~: u( q6 o' V, F
       突然爆起的血管在右臂上蔓延,指尖很痒,心中隐隐地总想破坏些什么。[该死!]集中精神,保持冷静,“它”应该沉睡了,安东尼的血和骨满足了部分胃口,手的躁动只是余波,或许是他回忆造成的后果。躁动的手奋力上举,困住它的牛筋绷得咯吱作响,听上去心惊胆颤,忍耐,少年将意志集中,对抗心中的杀戮,片刻,也可能是很久,失控的手平复,倒在身边。长叹口起,奥芬庆幸自己没有再次昏迷,为了压制之前完全魔化的身躯,他几近精疲力竭。
; U& L- S5 w8 U       他这样的怪物,谁会来“看望”呢?罗伯特?“丑鬼”杰克?还是来几个全副武装勇士?
0 ^0 [6 P5 z6 Y  \$ N       至少猜对了一个,商团的领队出现在帐篷里,就他一个人进来。8 |! q: r) T- s3 w$ p& H
       “你是贵族出生,是吧?”罗伯特说。声音平淡,这不像提问,也非揣测,是用“贵族”来隐晦的点出了男孩和他的家族,“屠夫”在外臭名昭著,连佣人都很难请到,寻常人多数避之不及。% M3 O! p9 E0 v5 \7 X
       苦笑、无奈、懊恼,这些表情在少年的面孔混在一起。“乔斯特,奥芬•乔斯特,我不想提起这个姓氏。”不提起又能如何,逃避又能怎么样,血脉是无法隐藏的,“它”的爆发救了少年一命,死亡与苟活,选择早就定下。# v* ]& O) x' a7 d
听到回答时,领队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这更证实了少年的判断。“真是遗憾。”客套的话里听不出多少可惜的音调,对于很多人来说,乔斯特家族的灭亡是值得欢庆的事情。“我是个商人,任何风险后都应该有等量的金钱。感谢你之前为商队和我做的事,我会支付必要的报酬。但,在我决定另找一名向导前,有件事我必须弄清楚。你到底是哪边的人?某个魔族领主的手下?还是其它什么势力?”
6 W/ [* L& O  e       听起来像是要放弃少年的话语,这是表面,一路上的接触,奥芬知道这个商人虽然谨慎和势利,却也不是那种遇到危险就想办法退缩的耸包。事到如今,要说服领队让满身污名的乔斯特家族留在商队里,需要一个理由,能说服商队大多数人的理由。“我受雇于魔族女王。”这句简单的话终于让罗伯特有了些许惊讶,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奥芬继续补充道:“如果你放开我,我可以给你一个证明。”
+ R$ @; C! p6 A0 L  ~" Z       领队点点头,将床上的牛筋解开。接下来是小小的魔术表演时间,简单的咒语之后,一个大约半个手掌大的银色金属出现在少年手中,他递过去,领队看看了,不禁眯起眼,细细地来回查看。“真让我惊讶,确实是魔族皇室的纹章,这东西还是秘银……”
/ g. k$ o1 T3 h8 e. p- I9 e       大陆上最好的金属,只有大贵族和国王才能负担起的玩意,奥芬不太清楚这块徽章的价值,看罗伯特的表情,那或许是一个高得可怕的数字。“这东西上有魔法,我丢不掉,普通的武器也弄不坏……你可以试试,一有刀划上去,它会自己消失,回到我这里。”提醒之下,对方信了,徽章还到手里,在另一声简短的咒语后,它消失了。
6 W2 _+ y# [( E; E7 z4 ^       “为什么魔族女王会雇佣你?我的意思是,这是家族的安排?能满足下我的好奇么?”& d- X, {2 n) V/ N
       魔族女王并不介意使唤外族人,也不搞什么“纯血主义”,当然,她不是个好雇主,奥芬好几次都差点没命。雇佣的消息来自“利斧”佣兵团的老大,艾瑞扼斯的亲自要求,签下契约前,他只知道对方是个能出得起一万金币的大人物。现在回想雇佣的过程,简直匪夷所思,“利斧”即便在北方的也没什么名气,比路上抢劫的强盗们强不了多少,却能受到魔族的最高统治者的垂青,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 ~9 M1 K! {) M( y+ |& U
       不想解释,也说不清楚,他选择搪塞了事:“巧合吧,和家族无关。” ! V1 o4 T& b8 B4 x6 {, g3 T& b
       罗伯特看起来将信将疑,幸好那只是“好奇”,下一个才是重点。“什么时候开始,你可以……变成那样子?我们刚见面的时候?”
4 [- j6 o1 ~0 S0 K4 Q) A       猜得很对,奥芬很确定是那个白发女性破坏了原本压制魔化的枷锁,这根本不是什么“赏赐”,而是恶毒的戏弄。那女性的事他决定烂在心里,眼下的麻烦够多了,他不想和破坏世界的女魔头扯上任何关系。
: W- y( k, _- a, D+ J6 [! @! H) N% W       罗伯特应该察觉到点什么,却没有细究。“你能控制自己吗,实话。”
" i& O( P5 j+ p9 D# h: Z       心中的魔鬼已经现身,就如同在完整的布上撕开一个口子,恐惧可以诱发魔化,保持理智,他确信现在还可以维持平常的样子。睡觉时候的噩梦呢?这也是一种可能,他无法确保自己能做到万无一失。短暂的思考后,他只能努力点点头,离魔都的路还远,现在掉队意味着只能只身赶路。* K- m+ a/ x" m' x+ `
       “好,作为领队,我必须减少风险。有些东西成双并不是好事,我欠你一个人情,所以……希望你自己选择。”说完,罗伯特摸出一把匕首,转过刃,将柄递给少年。当奥芬接过后,他便转身离开帐篷。8 G# Z; N* f0 T0 @
       那话中的意思很明显,两个心脏,一个属于人类,一个来自魔族,在过去云中城和佣兵团的日子里,少一个心脏对少年几乎没有任何影响,没有“它”的干扰,宛如生活在蜜水里。他知道魔核的大概位置,左胸,可能隐藏在第二与第三根肋骨之间,只要下刀准确,不用多少力气和痛苦就能解决问题。
3 u/ b8 g$ o2 d" p* J  D' a       “疯狂”、“嗜血”、“暴虐”,够了,是该与“它”做个了断。
8 J! x, r( S' s       正当奥芬用匕首在胸前笔划的时候,帐篷的帘子再度掀开,安吉拉走进来。她稍稍愣了一下,然后绞起双手,惋惜地看着少年,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猪。: {; A# A4 F( l8 E$ b& u9 D
       惊讶地看了看医师,奥芬的手停下了,有那么一会儿,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对方也不说话,尴尬的安静。“你……能不能离开?”搜肠刮肚,他只想出这么句话来。2 }7 X5 k  L) j( }, P) b
       “走?这里很危险么?”安吉拉不满的问。2 ^0 ?9 E, W6 b" O- V# ?/ c3 \2 Y9 X
       确实会有危险,如果半魔族的血脉爆发,最近的医师很可能会成为第一受害者,少年不确定自己在切除第二个心脏时能不能保持清醒,任何的闪失都会让努力白费。: T2 X/ ~3 M7 q
       想开口解释,对方抢先了。“准备自残的蠢货确实危险,要是我把现在你想干的傻事说出去,罗伯特肯定急得发疯?你会毁掉整个车队,让他血本无归。”
7 I8 t1 L2 X- u* _" ^9 p0 g       毁掉整个车队,奥芬完全没那意思,切除魔核,应该对他和商队都有利。9 S* o' L7 g- N, Z
       似乎是对少年的困惑相当不满,医师黑着面孔快速走来,一把夺走手里的匕首。“你想刺?我打赌你有一半的机会直接刺到肋骨上,那会让你痛得满地打滚。然后呢,剩下的一半里,有那么一丁点可能会命中目标。”说着,安吉拉抬起小指头,比划出很小的位置。“你会很容易刺中自己的肺,里面出血,直接把整个半个肺都堵上。运气的好的话,你可以用另外半个活下来,或者你会濒死,而且喊不声音来,那会是什么结果?”0 C/ z5 e, M2 ]$ W# S
       濒死就意味了“它”的觉醒,这毫无疑问,要是喊不出声,他或许连警告都做不了。
8 R0 B" l2 U4 E6 N       “即便我们的傻小子很幸运,非常幸运,你会发现匕首刺不进去。它太钝,连我的手都切不开。”匕首在安吉拉指尖划轻轻划过,没留下带血的伤口。“要是这是手术刀,布鲁姆家的东西,我的手早就破了。”
. s9 w# u9 A2 n- x5 N3 k       “手术刀”应该是医师常用的那把银制的小刀,奥芬想起那东西确实非常锋利,轻轻一下就能在胳膊上搞出条大口子。! D( ]. g. b0 }) p9 F: ^. N
       匕首再次交回少年手里,同时还有让他沮丧的话语。“我在学医的时候听过一种说法——多数人刺自己的时候,都不会用上全部的力量。你刺自己只会让它卡在胸口,接着你会痛疯,身体跟着发疯,立刻。但要你死,还要很久,我打赌那剩下的时间足够你把整个车队毁完!别指望外面那些歪瓜劣枣会出来阻止你!”
: g1 v! @4 h1 k: k  \" l       很想反驳,又觉得安吉拉或许说得没错。“它”的破坏力无庸质疑,家族正是靠着这样的力量,在战场上的所向披靡,受封人类帝国的爵位。他并不恨罗伯特,更无心破坏车队,要是事实的结果与选择背道而驰,他真是干了件天大的傻事!* L. e9 D3 Q) i7 C. f
       “所以,我离开这里会安全么?如果商队完了,我会给魔族抓去当奴隶,要么在野外当猛兽的点心,与其这样,让你杀了我更痛快!”+ p# g3 T2 W7 e- Q5 h; h
       糟透的结论,他要亲手杀死医师?哦,不,这绝对不行。等等,奥芬突然灵光闪现,如果他不适合动手切除魔核,那眼前不就有个合适人选么?“那你……”
6 @3 H, G1 p, x5 K  F( X/ y       “闭嘴,我不干!”请求还没说出口,就被安吉拉坚决地顶回去。“你们这些臭男人都是样,一个一个的死脑筋!”带着愤怒的面孔,医师站到奥芬面前,盛气凌人瞪着坐在床边的他。“我没听到罗伯特和你说过什么,但我猜得到,是他让我来的。他大概盘算着你会求我,而我一定会答应你。这个混蛋,吝啬鬼,大奸商!凭什么坏人都让我来做!”
$ K4 p( x" @- q4 J; H2 ^8 U       安吉拉的怒火在继续,她几乎已经贴到了少年的面前。“我不知道罗伯特和你说过什么,花言巧语还是给过好处。你帮他冒生命危险去杀人,结果这事还是你欠他的?你这个蠢货要自残请便,但我绝对不干治疗之外的手术!”
& b+ V1 U  d" A/ R/ y. w. ^       奥芬没法再正面面对医师,心里还是不甘。对方的声音刚停下,他就迫不及待地为自己辩护,说出口的话却结结巴巴。“如果不那么做,我不能保证能控制‘它’,我……没法和你在一起……”) u6 h9 W+ z- Q* z
       “你就为和我在一起?”/ m9 V6 E. T* R- s
       安吉拉点出的话让少年全身一热,这是他刚才说的?瞬间,他忽然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得只要伸手就能抱住。于是他真的将安吉拉拦腰抱住,在对方有任何反应前,将面孔埋在医师挺起的双峰之下。
8 }0 e: @* M2 G像是一个受到惊吓的孩子那样,他觉得羞愧,又不想放手,牢牢地锁着安吉拉柔软又坚强的腰。6 Q  |6 l3 x! J; O! d; v
       耳朵再次被那只粗糙的手重重拧起,传入耳朵的却不是气愤的责备,更像是某种提醒。“轻点,傻小子,你弄痛我了!我不会走的。”
- w  Q) o# K! [' F; I5 ]       真的不会走?奥芬疑惑地抬起头,那张脸蛋上愤怒消退,取代的是有些无可奈何的笑容。抓住耳朵的手松来,落在少年覆盖着紫色头发的脑袋上。那手很温暖,柔和,让人安心,他听到医师轻声的叹息,胸口的起伏,以及自己身体里明晰而轻快的心跳声。
+ Q+ q; J* U  f, {- |3 l& v/ H       “真是个长不大的傻小子。”# P7 @3 s& y# j3 J3 n7 p# `
       这样的评价让奥芬不甘,像是为了证明,他松开手,站起来,一手揽住安吉拉,另一只手按在对方的胸上。“我不是小孩。”) n- {# C5 V5 _! \0 i
       这样的侵犯并没有让医师退缩,对方甚至没有脸红。“就这样?然后和上次一样跑路?你以为我是干什么的,男人下面那活儿我见得多了,你脱光都吓不到我。”7 G# [8 W" R5 D9 `
       尴尬又害羞,奥芬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然后他看到医师再次贴上来,在他的嘴唇上留下浅浅一吻。“没关系的,傻小子,反正我不是第一次,干点什么吧,如果会让你觉得好过的话……”说着,安吉拉挣脱少年的手,将帐篷的帘子拉紧。) I+ i7 N" J2 _0 B* i' m3 t; k
       解下腰带,当将衣服从身体上褪去,女性的躯体展露在眼前时,那景象将脑中的混乱推到一个极端,激动、紧张、兴奋,或者其还有其它什么,完全绞在一起。他迫不及待地走上去,腿间的东西立起,顶住对方的身体。
' K9 a5 w. q, W0 x       “慢点,温柔点,我在这里,不会走的。”轻柔的话在耳边回响,奥芬觉得很开心。这或许是这些日子以来最舒服的时候,不用再纠结太多,他现在只需要遵从本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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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古董 发表于 2014-10-8 09:53:19 |显示全部楼层
入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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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肮脏的铁头盔里,浑浊的汤随着马车颤抖个不停,里面看起来不仅飘着头发,还有阵阵让人恶心的臭味。汤上热气腾腾,手托住头盔的边缘,依然可能感觉到烫手,或许那温度会烫了舌头。8 j8 M; k: A) z4 m1 U7 |
       喝还是不喝,其实根本没什么选择,闭上眼、捏起鼻子、张嘴,就是一盆子热屎尿男孩也得喝,他实在是冻坏了。嘴里满是辛辣,呛得他不住得咳嗽,努力让自己安静下来。冷风袭来,抓紧身上那又老又破的披风,男孩蜷缩在车的角落中,一动都不想动。
) n9 b1 Q" q; S. Q       但心中的疑惑让他不得不看向周围,一群陌生、凶悍、粗鲁、救了他命的人——他们会把自己怎么样呢?
5 I% y4 G! b2 k5 C$ ]/ A2 ^3 Q% G       马车在荒地和树林间的崎岖小道上跑了好一阵,不知拐了多少个弯,走了多远,总之可怕的城墙抛得远远的,小镇上升起的黑烟也看不到了,车最后在一个山洞里停下。洞中营火里的碳热得通红,一只形状奇怪的大家伙被叉在架子上来回翻滚,烤得油光闪闪,香味四溢。摆弄架子的人,正是一嘴大胡子的大叔。
: j5 [% Q1 H& u6 A+ g% d       从车上翻下,救下他的半身人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身后,指指营火的位置,示意他过去。“等老大开口再说,别打搅他手里的活,否则……他说不定会把你也烤了。”
* K8 ~7 R9 m& g, g/ x* w       全身哆嗦了一下,奥芬仿佛看到自己正被串在木架上,在碳火里来回的烤。不,不,那不可能,只有沼泽里的食人魔才会那么干,他又瘦又小,野兽啃起来也塞牙。小心的凑上去,身体热得出汗,披风在营火的温度前显得累赘。边走边叠,他尽力将那破烂的玩意收好,然后在附近找了个空地,安静地坐下,看着长胡子大叔摆弄食物。
6 @5 C( X* w8 S+ ]& h0 b       洞很深,里面点点的火把一直延伸得很远,各种声音在洞里来回游荡,诅咒、嘲笑、抱怨、马匹的鼻息、木头的摩擦、金属与金属碰撞与敲打。整个洞穴里的人都在各忙各的,嘈杂却又不混乱,仿佛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不需要多废话一句。
  C; H2 |9 k' l; C5 V! S! X       不久之后,大胡子把肉从碳上取下,摞在另一边的架子上。随后又向边上的大木桶伸去手,一个硕大猪头被拎起,上面满是白色的盐花。大胡子抓过一些盐,在手里洗洗搓碎,洒在烤好的肉上。
. f$ G( }* m0 v* I       这时,男孩才发觉,架子上的是一头野猪的后半边,前半无疑就在桶里,腌起来保存。在架子的一边,他看到一把有他半人多高的大斧头,再看看野猪身上的整齐的切口,脑海中顿时闪过一个画面——大胡子高高举起斧子,怒吼之中,斧子势大力沉的砸落,将猪劈成两段。
- i8 G& l- R+ g5 \       要是斧头的目标是他自己,那一定比切开野猪轻松的多。3 w# `; C8 X; r4 ]( u& |" R+ Q
       半身人第一个跑过来尝鲜,手捧着整条干净的长面包,上面整齐的竖切出一道长口子。“谗鬼!”长胡子鄙夷低哼,抓过面包,把烤好的肉切成小块,将面包塞了个满。眼尖的第二个人紧跟着凑上来,随后在此起彼伏的招呼声中,索要烤肉的人排一列,面包、头盔、布,还有直接用手,烤架上的半只猪在片刻之后就只剩下骨架和脚蹄。. T+ V) e, z& L& N; e
       大胡子看看男孩,拿起一个黑面包,在上面放了点切碎烤肉。“拿着。”直白的话语,那口音听起来确实和索格灵大叔有几分相似,有着浓浓的矮人腔调。+ _  x+ j4 }, O+ ^
       肉的香味早就让奥芬饿得发颤,可理性下的恐惧一直禁锢住身体,拿过面包的时刻,身体再也无法抑制对食物的向往,他几乎立刻抓到嘴里就吃。
' q; h7 Z( O3 T. C       黑面包干得让喉咙发燥,里面杂着沙子或者木屑之类的东西硬得咯牙,口味根本不能和云中城里那又香又软的白面包相提并论,烤肉的味道还不错,就是太臊。饥饿之下,这些都不是问题,男孩迫不及待的吃完这些,仿佛多耽搁一秒都会要他的命。
2 ^; s) J- k1 }       直到最后一些东西吃完,喝下大胡子递过的凉水,奥芬才发现对方看着自己,在等待。
8 k( j& k$ Q# s6 F       显然,他们双方都有不少问题要问。7 W, I! u2 x3 D
       “咱,艾瑞扼斯,你呢?”
: E& O+ `1 ?  f       对方没有说出姓氏,男孩也不想说。“奥芬。”随后一枚戒指抛过来,他接住,上面是铁砧。索格灵的戒指,该死的红发混帐将它丢了下城墙,没想到还能找回来。
8 I4 v( H" {, p/ D/ V       “你认识咱兄弟,对吧,他现在在哪里?”/ c9 r, y. Q5 b* n9 Q7 Z
       隐约回想起老矮人在离开云中城时候说过的话,兄弟,在充满酒臭的计划里,都是真的。回忆让奥芬更觉得痛心,如果那个时候他不自作聪明的用闪光术,他们的逃跑行动或许就不会被天使发现,那样……- B+ k5 ^+ I% b$ `+ {
       “快说!”长胡子的催促将男孩从回忆中拉出来,实话实说,他把自己从认识索格灵到两人走散的全部过程都说了出来。% |$ ]6 I9 R0 W- |8 u/ W0 X$ N5 e. K
       艾瑞扼斯有时简短的发问,有时摇头,偶然发笑,多数时候,他保持沉默,什么都不说。当男孩把逃跑的最后一些记忆说完的时候,另一个声音插了近来。“都是真的?天上来的小子?”半身人难以置信地问。
) l/ t% P8 I; t# h* l" p5 W; C       天使的养父,一个天才的妹妹,漂在云中的城市,来自神灵的契约,精灵们难以置信的刀舞表演,还有舒适的气候,可口的食物,每天那可爱的枯燥与安逸——奥芬突然意识到,这些此刻看来都像是梦境里才有的景象,比谎言更离谱的事实。- k* f4 m5 h) \6 F/ ?# ~7 a
       “应该是真的。”艾瑞扼斯像是在回答半身人的提问,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因为某些原因……咱离开群山,咱兄弟必定受到了牵连。去漂在空中的烂泥堆里当大使,那帮混蛋可真好心,这和坐牢有什么区别,他们无非是借个幌子流放!”
; O7 W  q5 E0 M& A; j% ?& l# q& S8 r* H       “知道为什么咱能找到你么?”艾瑞扼斯从他的胸口拽出一条细绳,上面挂有另一枚相象的戒指。与索格灵的那个不同的是,上面的图案是铁锤。“只要炉火不灭,砧和锤的鸣响永在,声声不息。”
; l  o1 k9 P) Y5 C! D( F& _% b" l       戒指放在耳边倾听,那里确实发出敲击般低沉的鸣响,戒指的距离越近,声音的间隔也越小。9 X/ [0 d" O- C# ]2 I
       “两天前,咱听到了,咱以为兄弟一定在附近。咱派人到处找,后来在城南边发现好些尸体,才死了几天,都是些商人,却没见兄弟,咱心都快碎了。”
- M( F: m5 w/ Y7 ~' x  D       “商人的尸体,为什么?”男孩问。" M( p2 ?4 u2 n; V+ g
       半身人厌恶地向地上吐了口唾沫,替艾瑞扼斯回答这个问题。“没为什么,商人和佣兵在领主老爷眼里都是贱货,兴许他们比我们还贱。杀人越货不算个事儿,老爷们手头没钱,就会带着那票人渣骑士这么干!”7 v: y9 q0 O+ j8 {) d! p) j
       “那处附近就有个传送门遗迹,你们应该就是从那里来的。这东西在咱爷爷那会儿到处都是,你们出来那地方绝对是矮人的手艺。咱里外都仔细找过,没见兄弟,就打算来城里碰碰运气……”长胡子话还没说完,半身人就迫不及待地插上嘴。“去调查的人可是在下,那帮人渣打架有那么点本事,嘴巴却和他们的鸡吧一样软。几杯马尿下肚,我问啥就有啥。”8 H" F4 {" Y, F4 }. O
       艾瑞扼斯伸手一推,把捣蛋鬼碾走。“总之咱得到了消息,那混蛋想找几个人顶罪,咱就花了点小手段……后面你都见识到了。幸好你喊了咱兄弟的名字。”. h* |# \: D- v" _
       男孩恐惧地摸了摸脖子,勒痕还在,窒息的感觉久久不散,他差一点就死得不明不白。但是索格灵大叔依然下落不明,男孩有种预感,这会是一次永远的诀别。心存侥幸,又对安东尼恨得咬牙,他决定怂恿一下矮人。“你,不打算再回去问问吗?那混蛋可能会知道点什么,是他拿着戒指,还说对我说过矮人什么的。”0 _% }7 N* D  a
       “真的?”艾瑞扼斯抓起斧子,立刻站起身,然而步子迈出半步,又收了回来。“不,不。”大胡子摇摇头,重新坐下。“这不可能,兄弟就是烧得只剩骨头,咱也认得。那混蛋心黑,脑子却不坏,他不会浪费燃料放火,狼……不,那么多尸体,矮人的皮可硬得很。”/ [6 l3 V$ G6 k! l
       “也许索格灵大叔还在关在牢里呢?”奥芬不甘心地补充道。( O9 x5 N4 O5 T6 U, j
       矮人丢下斧头,把男孩手里的戒指拿回来,细细的翻看。“这不可能,就是那混蛋看中兄弟的锻造技术……你听过的吧,矮人的脾气比石头更硬,这戒指对他非常重要,有人拿它要挟,结果就是决裂,没什么好谈。牢里没有矮人,我们查过,刑场上也没有……万一,万一他真的和那混蛋合作,他就不是咱兄弟。就这样!”
8 j0 g# J. y* @, d; Y       “那也可能……”' a% _3 U. Q0 e* z6 k+ l. S
       “够了!”艾瑞扼斯喝止男孩的假设,“咱知道你在想什么,咱也想宰了那混蛋。可他们有骑士,还有堡垒,没准正等咱们回去呢!你想再上吊一次么?”
2 c4 U* Q& {* g, x  K       男孩怕了,内心的倔强又逼迫他否认。准备开口之时,半身人恰好跳了出来。“我可以去潜到领主老爷的厕所里给他来一发,他一定拉不出金子,就像童谣里说的那样。”说着,那家伙掘起屁股,放出一个响屁。然后他看到长胡子愠怒的表情,识趣的收起戏谑的表演。“别担心,小鬼,领主老爷很快就会完蛋的。连我们这种下贱呸都可以砸他的场,北边的蛮子玩起来就更畅快了。”小声耳语后,有人在喊半身人的名字,他一搓身,眨眼间消失在周围混杂的人群里。
- x" X  U/ P( o$ f( g1 O) ^8 Z       “咱们现在两清。”艾瑞扼斯问,“这里咱说了算。但就像老话说的那样,这里都是一群为了钱混在一起的虫子,咱不要废物,你能干点什么?”
# G' ]1 \5 m6 ~$ C7 E5 U5 I" u       能干什么呢?即便从小受到“屠夫”的残酷训练,奥芬所会的也仅仅是在野外的逆境中活下来。失去“魔化”的力量,云中城里安逸的生活荒废了大部分的战斗技巧,没有天才妹妹的魔法天赋,他能在混乱的战场里活下来吗?在佣兵团里,甚至可能没他能用的武器。. l4 [+ O6 w+ }
       似乎看出男孩的沮丧,矮人提醒道:“你能带着咱兄弟从天上的城里跑出来,必定有什么才能。你刚才说你是某个神的选民?”
0 n; F. E% N4 u! d+ h% C5 O$ }  w       男孩是门神雅努斯的选民,可笑的是,他还不太清楚这个神的来历。选民唯一带来的好处是他可以进入灰色的世界——在有镜子的前提下——这虚弱的能力甚至无法帮他从黑狱里逃跑。他靠这个在佣兵团里混日子?不,他能想到的最多的只是拿来逃跑。
8 g8 ^+ Y4 |! R0 Q& X       正在男孩苦恼的时候,有人匆忙地跑过来。“老大,洞,里面,有东西。”
* p, r' W0 E  r  W! Z( t* H; Y       “是什么?”矮人问。
6 f5 I1 W$ H8 H( Z       “不知道,‘长腿’去看了,没回来,刚才‘小男孩’也进去了。”
' O) G/ a% I- d       “那你他娘的怎么知道有东西,这混蛋没准在里面挖金子呢!”
3 h* n+ S- F% w: P1 D       那人吓得身子一缩,慌忙递上手里拿的东西。那是一块破布,里面包裹了几块破碎的石头。“我们在洞里发现了这个,‘长腿’说老大您比较有本事,能看出点什么。要我先回来……”
; b, p( ^4 ~" _% t+ G       男孩凑上去看,那无非是些平淡无奇的石头,细碎得比指甲都小,但长胡子仔细看了看,把这些石头小心地围成一圈,脸上的神色渐渐凝重。“你们在附近还看到什么?”
% x7 O3 Q) A% b3 D8 @" F       那人想了想,说道:“附近石头的苔藓有些缺损,像是划痕,对了,地上有个地方很滑,像是油,几乎看不出来。我走上去摔了下,所以才能发现这些……”; a7 b  Q# o" r2 b2 j" ?! U; W
       “你身上是不是沾到那油了?”矮人问。那人点点头,指指裤子上的某个部位。艾瑞扼斯伸手上去抹了一下,把油在手上蹭了蹭,又闻了闻味道。
: T: D5 Z' t5 q5 a) m       两人的对话让奥芬想到一些东西,他上前一步,同样抹来少许的油腻。没错,手指间传来的滑腻感非常熟悉,就像在云中城里练习的情形。尽管缺乏依据,他还是把自己的结论说出来。“像是油腻术……一种魔法,常用来当陷阱。”/ S# |% v& G' c5 R. {/ p
       “魔法,对,魔法。”艾瑞扼斯点点头,起声,再次抓起斧头。“收拾东西,立刻离开这里,动作快!”
' ~$ b2 }/ z3 i* {+ J& r       “可是,老大,我们好不容易……”" \  K! T! b: G
       洞外的天色已经很暗,看不到太远,粉飞的雪花不时落下,车辆开过的痕迹大半已经被白色覆盖。在这样的天气里外出,实在不是个好选择。或许是考虑到这些,矮人只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没有继续说什么。; R0 j. s+ U; F" l
       如果推测成立,洞里必然有什么人使用过魔法。奥芬不想现在离开洞穴,却更担心洞穴深处隐藏的危险。“我去!”他自告奋勇。营火和火把够亮,杯子里还有些凉水。默念起熟悉的咒语,向脚下洒出的水迹试探,半个脚没入,地面的阻碍消失。没有更多的犹豫,他将杯子里的水全部倒出,随后纵身一跳,沉入灰色的世界里。浮出地面时,他看到艾瑞扼斯那灰色的影子,长胡子矮人瞪着他消失之地,正用斧子柄来回试探。
1 w( {  ?! k% \8 e7 l       不理这些,男孩迅速向前,朝洞穴的更深处前进。
5 t& O/ T6 \& i' e$ n. X       参差狭窄的地形只是幻象,光源的强弱只能让灰色的对比稍稍缓和,就是在无光之处,奥芬依然能准确的分辨出地形的大致形状,并且快速通过。
: s& z1 @. }6 ?  }/ Y8 \& k3 B, L       不久之后,他看到一个矮小的灰色身影正在向洞里前进,火把像是黑夜中的满月般显眼。在那不远的地方,另外的两个影子躲藏在石柱后,其中一个正举起胳膊,用小巧的手弩瞄准。
* s# t5 l2 s. b       “危险!”男孩本能发出警告,声音却根本传不到现实世界。自然,那两个偷袭者也全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4 A$ r! x+ S! M& n
       环顾四周,奥芬发现一个浅浅的水塘,大小刚好够一个人进出。顾不上想太多,咒语从脑中闪现,明亮的闪光后,通路再次打开,他扑出去,奋力抓住路过的半身人,不顾一切地将其向水里啦。“敌人,过来!”几个词说得飞快,可能也起到了一些用处。半身人向前扑倒,黑暗里射出的弩矢几乎在同一刻飞过他们,撞在岩石上。当第二次攻击来临的时候,他们已经大半个身体沉入水里,灰色将隐藏的危险隔离。* [- C) H3 X8 y% W- W$ ~
       死里逃生的半身人惊讶地看了看男孩,随后敌人的轮廓让他发出一声恶毒的咒骂。两个有着细巧身材,长有尖耳朵的家伙快速接近。他们用弯刀刺进水池,发现没人后,迅速后退。洞穴的黑暗与崎岖丝毫没有妨碍他们的行动。- O* U1 `% Q" r7 W  S* R
       黑暗精灵,毫无疑问。只在书本上见过的种族出现在眼前,男孩清楚的记得,这些家伙出众的潜行能力和他们的残忍齐名——这对于佣兵团来说是个糟糕透顶的消息。
. m, `- k+ l9 Z) g0 T       一路迅速返回,两人什么都没说。当他们再次返回现实世界时,半身人迫不及待的跑向马车。“是驴耳朵,地下的驴耳朵,赶紧走!”
0 Y8 C. r4 o1 l% w( |       喊声一出,整个佣兵团都紧张地行动起来,没人再抱怨外面的恶劣的天气。艾瑞扼斯一把抓起奥芬,将他丢上附近的马车,转身指挥其他人行动。, w; ~- q/ u3 G( X6 ?  N# t% k
       这是同意他加入么?还是仅仅是一时的慈悲?
" j/ |% y5 s1 ]       正当男孩烦恼的时候,半身人又适时出现了。“伙计,你刚才用的是啥?”* F$ V9 o7 y! g+ m7 U. D" t, _9 P& L
       “一点小技巧,我是选民嘛。”3 Z" c6 ]& v; b6 c
       奥芬敷衍的回答让对方吹起了口哨。“那是什么神,下次我也拜一拜,再混个选民。”说着,半身人钩住男孩的脖子,将他揽到一块。“刚才真吓死我了,要不是我反应快,刀子会直接捅在你身上……所以,咱们两清,对吧,伙计。”说着,半身人将手里怪异的曲柄刀转了一圈,收起来。5 o- o( z. h6 _/ K- a2 |: g
       刚才营救的时候,半身人有拿刀的动作么?奥芬不记得这些,也不想计较。然而对方叫他“伙计”,这是确凿无误的。但这样好么?乔斯特家族臭名昭著,说不定将来会有许多仇家找上门来复仇。“你要知道,我是……”; M$ Z+ H, @& ?4 Z+ _0 b
       半身人用爽快的笑声打断了男孩的话,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塞过来。“知道什么叫佣兵么?这里有的是通缉犯!强盗、诈骗贩、人贩子、刽子手、光蛋骑士、异教徒,什么都有。你只要担心你的屁股!不过放心,有本大爷在,没人敢半夜撩你的帐篷!”. E" X" l9 q3 U5 D
       “真的吗?”男孩疑惑地小声问,又似乎是在心里问。很快,马车出发,他裹上毯子,再次蜷缩在角落里。很冷,很困,颠簸的马车让他无法休息,但还活着——命运和未来如何不重要,至少今天,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7 A7 K- h( a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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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古董 发表于 2014-10-9 11:17:13 |显示全部楼层
对峙

+ `: @- ^7 v2 Z) ~. m       身后的箱子摇晃个不停,木头、金属、绳索、车轮、马匹的声响混在一起,嘈杂而枯燥。人坐在车上很不舒服,屁股痛得要命,全身的骨头和肌肉像是生锈的铁剑,迟钝而麻木,酸痛不时闪现,为每一个多余的动作抗议,脑袋昏沉,眼皮沉重,乏味的感觉已经深入骨髓,就如同风干嚼烂的骨头,再也尝出任何滋味来。
/ H$ b  @$ c, U5 H$ ?! a# z       奥芬如今的感觉就是如此,他觉得自己和马车下的道路一样,变的荒废破败。
. K$ \5 U: H" a       呛人的烟雾再次扑来,这下他连唯一的消遣——背诵魔法都不成了,把记载魔法的书合上,他拉起围巾,把嘴和鼻子遮挡在防护之下。尽管如此,不舒服的味道依然钻进嘴巴里,搔得喉咙痒得不停。
  K7 t8 @0 j9 ?4 U. }9 h2 m( V       尽力忍住咳嗽,奥芬用手确认了一下插在身旁的武器。这些烟雾都是“掩护者”制造出来的,烟雾之下,他几乎无法看到放烟者的位置。这是这个星期以来的第三次施放烟雾了。如果从高坡上看,整个烟雾能弥漫好几里,把整个商队的位置暴露在荒原上。这东西真的有效么?或者是在白天?目前看来答案是肯定的。这几天他们受到的警告不少,但一直没有真正的袭击。
8 v8 T; y( M( x7 k       至少现在没有。7 @# U! C/ y3 d6 w  J" \5 z" U
       右肩膀被按了一下,他反射性用左手抓住那手,用力向自己身前拽。下一刻,他听到了女人的尖叫声,赶紧松手,然而巴掌在他转身的时候还是送了上来。安吉拉气呼呼地看着他,几秒钟的瞪视后,把另一只手里的小瓶子塞了过去。! W* V2 ]  X- O/ _* I, o6 U* x
       “抱歉。”道歉小得像是蚊子,医师似乎听到了,短暂的轻哼之后,指了指那瓶子。“喝下去,那会让你好受些,那烟也能弱一点。”
2 L. @. x) I; B; V       撇过手里的瓶子,里面的液体又深又黏,看起来就如同是屁股里拉出来的烂屎。没理由去怀疑医师,只是奥芬需要一点理由。“现在?为什么?”
9 i$ }9 ^/ |7 g) @  x       “很快就要打仗了。”安吉拉回答,她麻利地关上马车上的药箱,把能锁的东西全都锁起来。“没看到连续三天都在放烟雾么?骗子只能说一次谎,这新玩意不会总管用的。很快就有大‘惊喜’,我猜。”听起来确实有几分道理,他对烟雾的效果一直不放心。现在的呼吸和视野简直糟了,如果真发生什么,他的麻烦可不小。: ?1 G4 V. M( Z, S" Q: D
       拧开瓶子,闭眼往嘴里倒,眼不见心不烦,那味道依旧糟糕得没发形容。他立刻就吐了,鼻子酸得要命,眼睛被汗和泪搅和得挣不开。好一阵,奥芬才缓过神,把瓶子丢了出去。“这是什么烂屎!”
# ~. p: M; i! A! }4 V       听到抱怨的安吉拉露出狡黠地笑容。“这或许就是屎,罗伯特给的。吝啬鬼能给啥好配方?记得么,当初你连我给的一般药水不信,这次倒喝得挺爽快。”
# N! S+ m8 r; K/ _2 P       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心头有懊恼升起,在几次呼吸之后,却渐渐的隐没。向车外扫过几眼,烟雾带来的遮蔽效果确实弱了些,至少,他现在能看清远处人的轮廓。! C, k5 W3 ]0 I+ K) m5 w. B" @) P; |
       “生气了?”医师小声问。
$ Y( r% D; y& }8 v' h& r       “不,没有。”把视线扭回去,少年看到的是已经脱掉长套衫,上半身只剩下一件贴身罩衫的女性。视线不由自主地向下沉,衣衫上隆起的弧线上,两个别致的高峰顶起,格外显眼。脸顿时红得发烫,两腿间的活儿硬硬地涨起。那一晚上两人纠缠在一起的形象又浮现在脑海中,虽然那时帐篷里的光线很弱,但奥芬是混血,他在黑夜里照样可以将很多东西看清楚,包括压在他身下的成熟的身躯。
; P/ a- k& F( ~5 U. ^$ W       少年的反应明显让安吉拉料到了他的想法。淡然的转过身,抓起一件皮甲,穿在身上。“帮个忙,这破东西的扣子在后面!”4 `8 P6 f6 R5 h. s  S) e2 ~
       尴尬地点头,上前帮忙,可这一次,少年的情绪没那么容易平复。心里总觉得很痒,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抓着羽毛在挠他。双手总有向外的冲动,一个场景反复出现在脑海里——伸手,从背后抱住医师,身体向前,将她按下去,然后……
2 T$ m& z3 O2 V       “别想多余的事。”安吉拉提醒道,随后,她又提起了一个不相干的话题。“知道吗,其实车队里的男人都怕我,不是因为我是唯一的医生……”; S2 `+ H. E1 P4 u1 o. T
       “不是这样么?”奥芬疑惑地问。8 m" d! u( w  C! x* O
       “一部分吧。”安吉拉不太自信地说道,“私下里……我知道一些流言,关于和我在一起的男人们……”
. A/ v: j  O; n4 I, h男人,那必然是曾经一起上过床的那种,而且还不止一个。奥芬当然明白他不可能是唯一和医师好上的人,然而亲口听到事实的时候,他总觉得心中很不舒服。“他们在哪里呢?”
8 W/ w& [8 x- M& \) n; ?       “死了,都死了。”
: M* u3 U& T  `$ D" E' P5 O       这答案让奥芬相当吃惊,当佣兵的时候,他曾经听半身人吹嘘过一些奇闻逸事,里面就有“黑寡妇”的传闻。据说这种女人似乎和魔鬼有过什么交易,得到了不可思议的力量——她们会保持美貌和年轻,把厄运转到每个睡过的男人身上。思绪飞快地转起来,那天晚上,领队罗伯特来看他的时候那么小心翼翼,却放任商队里唯一的医师前来,或许连他们抱在一起都在计划内。* v! i* Q! A9 H
       “看来你也知道这种传闻,对吧?”安吉拉的话把奥芬从胡思乱想里拉出来,他赶紧继续帮医师穿皮甲,一边安静地倾听。“你们男人总是这样,表面上再正经,下半身那活从不老实。但你们又不像螳螂,为了和女人上床,连脑袋都可以不要……作为一个女人,谁想整天在这种鬼地方跑来跑去,死了连块裹尸布都没有。找个地方住下,成家,哪怕是在北方荒原,也比现在好……”3 C5 Q9 v& c! Q% C( {5 p
       最后的扣子扣上,医师的话也停下了。少年不知这时候该说什么,安慰、拥抱、起誓或者其它?还没等他从犹豫中解脱,马车外的号角声响起,这是危险临近的警告。0 |* G# n' W* R
       如同前次应对大规模袭击那样,不再需要领队费劲指挥,马车和人群在喧嚣中快速行动,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位置。片刻后,圆形的马车阵列组合完毕,车队也完全停下,连掩护的烟雾都尽数散去。在荒原的开阔地上,奥芬从马车顶上望去,不费多少力,他就能看到左边、右边、前面和身后成群的黑色影子。
7 [: Q- x. w3 M- Z) ]       他们被包围了。
" D! S" A( {4 ~2 r3 k4 c$ j" k5 q       前来的魔族至少有上千人,一部分是骑兵,更多的是走路的。和前次的遭遇不同,即便是不骑马的,也没有看到一个脆弱的小恶魔,或者虎背熊腰的长角种。他们穿着近乎统一的盔甲,手里的武器也很一致,这在魔族的领地里很不寻常。显眼的旗帜在领头的骑兵手里,当风吹过时,奥芬才看清上面的图案。1 h" |' g- K- W4 a9 }1 ?  j. n
       白色的龙形纹章。
: A6 L. m! ~; H2 Y       魔族的两大龙魂家族中的一个,奥芬在数月前还在和他们打交道。不,现在回想起来,那纯粹是被用来当炮灰的。几个混蛋在破坏神的黑火下烧死了么?不知道,能烧干净最好!
) k  e7 z  ]2 D, [       车队里有人认出了白龙纹章,恐惧伴随着惊呼在车队中扩散。一边是魔族大家族的正规军团,一边是七拼八凑的临时商队,战斗的结果可想而知。但商队无路可逃,即便突围,在魔族领土的深处,有几个人能活着返回呢?
9 w, q% p3 m% P- u6 w  g       “嘿,他们不会是冲着你来的吧?”医师在耳边低语。这句话让少年浑身发凉,或许真有这种可能。那几个家伙是家族的继承人,要是有什么意外,真会找上门来寻仇,毕竟是他召唤出的灾祸。) K  P2 X5 S+ y$ {/ H( h
       紧绷的反应让安吉拉浅浅一笑,她应该猜到了什么。“别在意,我想有人会比你更紧张。其实……死在这里也不错啊,至少魔族不会拿人类女人取乐。”  M+ [' h  @+ N2 f1 b5 ~$ I; E" ^  ?
       医师的话没有带来半点安慰,反而让奥芬更紧张。接着,似乎在应和医师的妄言,数十,不,上百天黑色的斑点从魔族的队伍里冲出,远看像是蟑螂的潮水,仔细看去,那些都是狗,黑色的、凶恶的半人高的大狗,每条狗的正脸上都箍着带刺的护面。6 P0 q2 g# S$ r% S
       “地狱犬,地狱犬!!”队伍里传来接连的呼喊,接着车队里传来零星的火药爆炸声、大哭大叫的恐慌,和强做镇静的呼喝。奥芬在车上呆不住,他必须做点什么,否则车队就完了。% x) P" B" Y2 p& v
       阻碍的射击几乎毫无效果,那些大狗比骑兵小,跑得又快又急,很难打中。而且仅仅转眼之间,它们冲到了外围的防御马车前。车后的不少人来不及换掉手里的填装到一半的火枪,零星的长矛和链枷驱赶不走多少,俯身、前冲、跳跃,地狱犬从马车间的缝隙钻过、车底爬过,或者直接越过,然后张开血盆大口见人就咬,横冲直撞。" U6 @8 n, W  W; ~
       外围的防线瞬间就破碎了。
/ M4 }! j6 R* k' s       依靠着马车,奥芬用力横挥镰刀,把正飞扑而来的大狗砍中。带有铁锈味的热血撒过半脸,让他一度看不清东西。来不及擦抹清视线,左脚传来剧痛,右眼勉强看下去,是另一条狗。明明脚上穿有护胫,但狗的牙齿还是穿透了皮革,咬到了肉里。镰刀太长,来不及回转,奥芬赶紧丢下,拔出腰间的匕首,用力向下扎。一次,两次,三次,血不断的从狗的脖子附近喷出,对方却毫无松口的样子,正在此时,右手再度被沉重的力量拖住,又是一条该死的狗。
& d& h" l. o0 W6 \       动作僵住了,他必须两选一,要么先杀脚下那只,要么是手臂上的那只。理性上,他应该对付受伤的狗,也就是解救左腿。习惯上,他应该先解放自己的右手,才能争取更多的战斗空间,这对矛盾瞬间让他陷入两难。- @) T& c% j' `9 V
       耳边的嘈杂中忽然听到熟悉的叫喊声,右手随即再次感到冲击,有什么东西沉重地撞过来。抬头,他看到安吉拉双手握矛,将咬住右手的地狱犬刺穿,钉在马车上。还没等他从惊讶中回过神,医师便顺着冲击丢下长矛,拔出给病人手术用的银小刀,干净利落地割开了右手那只狗的喉咙。血像喷泉似的涌出,在脚下洒了一地,医师干脆的扭过头,简短而有力地提醒奥芬。“鼻子,鼻子!”7 o6 Q: _; P2 `1 n
       心领神会,用力晃动右手,金属与牙齿短暂的摩擦后,他挣脱出来,反转匕首,准确地扎进了左脚上狗的鼻子里。清晰的呜咽后,地狱犬果然松开了嘴。左脚内收,右脚撩起,他狠狠踢向大狗的下腹,直接将它踢得腾空。: a2 `: [  o7 F1 [3 K
       『不够!这该死的狗!』内心的声音在叫嚣,他应和那声音,奋力伸出左手。他抓住了,红色的手臂牢牢地钎住狗的脑袋,随后在金属的扭曲与骨头的碎裂中,那个脑袋拧成一团,如同捏瘪一个橙子般,红与白的血水从指缝中外溅。
* r( ~) V% A6 V' T% }& u       震惊,奥芬一下从狂暴中恢复理智,但太晚了,他看到安吉拉惊恐的面孔,身边不远处的一个商人更是尖叫着逃跑。* A9 _4 t+ E1 G" t
       『你是“屠夫”的儿子!』0 I+ b9 _/ z# Z+ v9 z
       内心该死的声音在提醒他,他无法反驳。身边的战斗还在继续,每拖一分钟,商队生还的可能性就小一分,他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必须先结束这一切。0 O5 B" J6 |5 a( d0 c1 M* B1 ?
       或者,结束他的生命,该死的可恨的血脉!8 k+ p: ?& D' |6 p' M% G
       『燃烧!鲜血!屠杀!』内心的它在咆哮,那声音穿过身躯,从他喉咙里喷涌而出。身体开始膨胀,皮革的护甲崩裂,他肆意放纵着自己,将所有无用的感情丢弃。
' ^) S" j; n; T       震天般的咆哮。. {$ ^2 U, J; V; _1 J
       时间慢下来,世界也变得安静。尽管那不是镜子中灰色的倒影,他却觉得似曾相识。迈开羊蹄,每一步的敲击似乎都掷地有声,人潮和大狗在他身前退开,在恐惧的驱使下让出前进的路。没有什么敢阻挡他,就如同灰色的世界里,一切都是虚幻的影子。他冲出去,径直向前,奔向白龙家族的旗帜。) I/ E7 s. c, ~. h
       魔族的军团等待他的前来,没有弓箭,也没有魔法,当他距离敌人近在咫尺的时候,旗帜忽然后退,步兵一起后撤。他追过去,那些魔族又停下,用带有倒刺的矛封住前路。不止前路,四周的魔族也围上来,将奥芬包围在中心。
+ H2 z: X  S' d- z) x; F% ]5 `       典型的围杀场面,但对方没有进攻,似乎在等待什么。
6 `/ t" S4 x4 c# w8 w       短暂的僵持后,一个骑马的魔族出现在方阵后,这个人手持精致的长矛,完备的盔甲下,脸上尽是高人一等的自大。这个混蛋奥芬认识,沃尔特•温迪纳斯,在草原上挑起争端的元凶之一,看来黑火并没有烧死他。另一个或许也一样活得好好的。1 Y0 @: L* l/ R# |
       “看来还有意识,真稀奇。”沃尔特说道,“你,混血的杂种,不想死就变回来,让我看看你的脸!”( k2 q# Q# s% i0 k2 i
       对方傲慢狂妄,但仅存的理智提醒奥芬,眼下不是硬拼的时候。以一人之力摧毁整个军队是故事里的妄言,他要的是停战和撤军,眼下自己的“真面目”才是最好的筹码。平复心中的怒火,他的身体憋了下去,随着脸上凸起的血管收拢,犄角消散,他的面目恢复人类的样子。
, b7 d+ h# y- Q/ n( a1 E  c) q, \* U       “是你!”他看到了沃尔特的惊讶,也许他们根本没想过在地下启动魔法阵的佣兵会生还,现在还站在自己眼前。那惊讶只持续了短短一瞬,白龙家族的长子拧起眉头,将手里的长枪指了过来。“很好,狗杂种,女王殿下正在等你,看来你还知道违约的后果!”
; s9 [+ Y1 A0 e8 L' n. L       契约对魔族来说是强有力的法律,奥芬知道这点。正因为他是魔族女王的雇佣兵,也就是女王的“私人财产”,魔族的贵族们才不敢公开动手。沃尔特不敢杀他,除非他自己先动手。“那么你现在在干什么?要杀了我吗?”奥芬将左脚向前半步,露出被地狱犬咬过的部位,魔化的效果让那里的伤口愈合,然而伤口还清晰可见。. k+ |+ {5 z5 ^- n3 W, q( z2 S
       沃尔特的眼睛快速一撇,连句表示都没有。# ]9 V9 P; W1 N+ ^
       “让你的人走开,袭击我,或者商队,违反魔族的契约!”/ k' N7 l+ b6 m$ t/ P
       喝止让魔族不快,长矛在眨眼间变长,闪电般地刺过少年的耳侧,随即在他有所应对前,矛迅速收回,恢复原本的形状。“你没资格命令我,狗杂种,我达到目的自然会走,这并不违反任何契约!”5 A- E4 U* o* d% v5 i1 o% w; n1 a
       尽管对刚才的攻击心有余悸,然而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和魔族打交道,必须硬碰硬,不能有任何的软弱。“什么意思?袭击我也是女王殿下认可的么?”) H+ V" E0 b) x! d
       质问之后,另一个骑兵出现在沃尔特身边,小声对他说了几句。之后,那混蛋一挥手,身边的骑兵吹起一个无声的哨子,不久之后,袭击车队的地狱犬开始撤退。
# f  I1 t; e% G) ^, _, ~  [& f% [& y       “滚吧,狗杂种!如果你还想干点什么,我很乐意为女王殿下打扫卫生!”丢下这句话,整个白龙家族的军队开始撤离。围拢奥芬的士兵最后才走,从他们充满杀戮的眼神中,少年觉得,只要自己稍有敌意,会立刻遭到攻击。; W) m9 P6 e% i
       目送魔族军队完全消失,他才送了一口气,慢慢地向车队走去。安吉拉恐惧的眼神还残留在脑海中,关于他那糟糕的传言无疑会继续,在怪物的笼罩下,没人会把他当英雄看。. `0 z; E7 a8 C7 E0 E3 b0 ]
       『值得么?』心里的声音在问他。只要躲进灰色的世界里,即便商队完蛋,他也可能独自前进。而且,魔族的大家族不能违反契约,对商队出手,也许他什么都不做,战斗也会结束。心里乱糟糟的,总觉得不舒服。. K# S5 R, G+ y( J# s
       『值得么?!』
' U2 L% o9 r) q: q, j8 \7 z       发问不断的回荡,但当奥芬看到飞奔前来的安吉拉时,那声音便消失了。那真的是一个天使,关切而欣慰地跑来,张开双手迎接他的归来。
# Z: u) @# r* ~( Y1 G" `1 v, V       真真切切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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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古董 发表于 2014-10-10 08:54:52 |显示全部楼层
天使

+ g# e( e" D  u& z/ {6 w2 o, T       风在耳边呼啸,不那么冷,却也足够让少年感到不适。地面在脚下缩小,人变成蚂蚁,然后干脆什么都看不到。惟有那双愤怒而悲伤的眼睛还在那里,无论飞得多高多远,在瞪视他,从草原的大地上。' S1 s4 G$ Z3 `. z" e' P2 l
       『小心,我们要加速了。』脑海中传来清晰的声音,不需判别,奥芬就知道那声音来自身边。一个无形的魔法立场正将他与她包裹,四片反射出五彩斑斓的翅膀再次清晰地展示出一个事实——那个少女,是来自云中城的天使。
0 X' e  G) n) n# x2 H% u% ^       货真价实的天使。. R7 k) p6 d8 T4 L6 k! K
       莎菲雅,少年当然记得这个名字。她是一个梦魇,差不多两年半来,不时出现在静谧的夜晚。梦,对,他还记得那些梦,天使们挥舞着火焰的长剑从天而降,耀眼的光之羽翼刺破雨夜的黑暗,将他团团围住。莎菲雅就在其中,她独自一人走上前,挂在嘴角的是自豪而冷漠的笑。说什么都没用,天使是来追杀他的,就像他们手中抓起的人头,矮人索格灵的头颅。
6 y1 A4 q. @2 O" \       这个梦成为现实,自从不久之前目击天使的出现时,他一直在惊恐中等待,但它真的来临,奥芬感觉到的反而是从容。
. u% m' e7 K; ^* O$ R) B0 I: K       他是个逃亡者,欺骗者,“屠夫”的儿子,毫无地位的佣兵,更是一个提夫林。7 C9 I1 T/ d( i4 c  f* }' h: y
       眼角撇向莎菲雅,这位天使妹妹,棕色的长发编成了精致的辫子,整齐地盘在头顶。在阳光的照射下,头发映得泛金,宛若一道光环盘踞于此。白皙的侧脸已经没有儿时的顽皮和天真,隐约的,某种不可侵犯的高贵浮现在那里,像是细小的针,不时扎进他的心里。0 z" o5 J1 r: e' E5 K( s
       沉闷中,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奥芬没有看到莎菲雅动嘴,脑中也没有声音。他尝试向对方说话,一次一次提高声音,没有任何回应,莎菲雅甚至没转动过眼珠。几次之后,他就放弃了,在高速的飞行中,他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声音。5 j. V: n; a! ^) n9 u! Y
       失望之余,他想伸手提醒莎菲雅,忽然,沉睡的知识苏醒,他们在飞,在云中城图书馆的魔法大全中,曾经明确的提到,使用飞行法术的施法者必须全神贯注的维持魔法,不能被任何事情打断。法术的级别越高,能携带的东西越多,但是消耗也相对更大,貌似还有对通行者的一大堆警告,不能使用魔法,不能投掷重物什么的,总之,就是尽量什么都不要做。2 l  D0 m% P6 k) |3 j+ {7 F8 Y7 J
       飞行的时间不算很长,至少在奥芬的四肢因为冷风失去知觉前,他们开始下降、减速,最后落在一处偏僻的村子里。村子看起来已然被清空,除了天使的士兵,没有一个人类的影子。
+ Z5 p$ k! w' j8 ]8 {       脚碰触地面,麻木的感觉让他差点摔倒。莎菲雅的盘发被风吹乱,可她毫不在乎,迫不及待的拉起他的手。『快……跟我来,不要停,别说话!』脑中传过简短的话语,几乎同时,他被带着向前奔跑。) x9 e% T6 u8 j* ?3 H7 `
       迈动脚步,他发现莎菲雅的跑动速度并不那么快,稍稍加速,距离拉近了一些,但是天使也加快的步伐,将距离再度拉开。奥芬看不到莎菲雅的脸,警告也禁止他说话,索性他也将脚步慢下来,半拉半跑地跟在后面。周围的天使用警惕的目光看过来,有几个甚至握住了剑柄,他忍住不安,暗中确认了一下腰上的匕首,继续前进,终点是村中央的教堂。
4 @4 R5 o6 e9 Q+ {0 Z       这是个稍有些规模的村子里都能看到的教堂,十字的布局,高耸的尖顶,四周带有零星的墓地,然而打开大门,奥芬看到的却是一座伫立的拱形石柱。[传送门!]他几乎立刻认出那东西,逃离的时候,他和索格灵大叔走的正是传送门。1 @7 Z8 }- h* I/ ^) g5 I
       石柱内部不停地变换光芒,当他们靠近时,光变得稳定,里面映射出的熟悉的中央喷泉,来自云中城。真是讽刺,逃亡两年多之后,他又要以同样的方式回去。回忆唤醒,清闲的生活、精美的食物、干净的衣服、清新的空气,一切都会恢复原样么?他的出逃只是短暂的梦境?& O4 X0 j# `8 s6 \+ b; @9 K$ P
       不,还缺点什么。
9 a  C; C9 ~' M       “索格灵……那个矮人还在吗?”奥芬小心地问了句。2 f& g  l4 ?5 a3 O! M
       被莎菲雅抓住的手传来额外的压力,那应该是隐忍的愤怒。“不在!”简短而坚决的回答后,天使强硬地将他向传送门里拉。奥芬不甘心地顶了一下,两人僵持在原地。似乎没预料到奥芬的抵制,莎菲雅顿了一下,随即又在手上加了把力气。6 ]3 f( N) A( E; E4 l3 ^8 W9 F
       拉不动,天使的力气比想象中的还小,奥芬这才察觉,自己比“妹妹”高出了半个头,两年半的时间,变化大的或许是他。
9 O4 X) B5 u9 S+ c; N0 i: S+ N       莎菲雅想回头,某个力量又促使她把脖子扭过去。散乱的棕发下,奥芬再次听到了那无情的命令,以及遥不可及的高傲。“走!现在!”( _/ k* d6 U, Z! Y
       教堂里的两个天使在命令下达的同时拔出剑,快步上前。手里没有象样的家伙,奥芬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对付他们。服从是唯一可选的方案,然而心有不甘。
- w  s! n% ~# o5 D9 _$ ^4 F       甩开莎菲雅的手,他独自上前,在身后的击打出现前冲进了传送门里。久违的眩晕和摇晃,他觉得自己像是落在湍急的河流里,任由激流带走。耳边似乎有什么声音,他觉得熟悉,又不知道从哪里听过。4 E! i/ m1 V- A; d2 F. K
       当他再想听的时候,身体稳固下来,脚落在坚实的地面上。抬头,眼前已然是久违的云中城,传送门的守卫看到他,如同看到什么脏东西似的,不屑地挪开视线。莎菲雅随后赶到,她什么都没说,自己径直飞向图书馆。
: h: u6 i+ `  ~. Y! x       是的,飞走,奥芬一个人留在了传送门前的广场。
* O7 m+ A- ?& X7 j       “我的儿子……”背后是讨厌的声音和讨厌的称谓,转身看去,意料中的人就在那里。“养父。”他强调这个词,声音和气势却远远不及他想要表现的强硬。亚列,云中城天使军团的首领,就站在他身后。很久没见,养父的样子却还和记忆中的一样。他挥手支走广场的守卫,指指广场中央的水池,示意他们就在那里谈话。
, k/ T4 G: `& M9 v       云中城的人很少,广场上一个人型生物的影子都没有,远处也只有几个守卫,在城里机械地巡逻。印象中,这里不应该如此萧条,居民虽然不多,但也并非像现在这么空荡。[为什么呢?]他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
( S( a0 o/ g) w6 i7 c+ H       “欢迎回来。”奥芬听到的是僵硬的声音,那里面没有半点喜悦的起伏。能说什么呢?不知道。; o; l! t+ s; S' m/ f, [
       “过来。”他听到养父的命令,那声音有点像记忆中“屠夫”的声音,那混帐每次这么说,结果都不会有什么好事。过去会挨打,要么是看一些血腥而残暴的事,这里或许会不一样,然而那毕竟不会是什么好事——于是,他发现自己很难挪动脚步。- v! _9 @- n2 B# i+ n. O' q! R
       再次听到不客气的命令,奥芬低沉的应过一声,不情愿地向前。必然,不是吗,这里是天使的地盘。四周的天气很好,碧蓝的天空上看不到一点白云。阳光撒在水池上,金色点点,那将是一个非常棒的镜子,跳下去的话,可以毫无阻碍地躲到世界的另一边。
+ c7 y6 _) N9 d/ L1 l       那个灰色的,安静的,没有到任何阻碍的世界里。
% f3 ]+ c8 V1 K4 j3 q       心渐渐向往起来,总有一种冲动在驱使他,跑过去,呼唤那熟悉而陌生的神祗之名,他将摆脱一切烦恼,自由自在。再一步,脚偏离了预定的位置,下一时刻,他即将飞奔。! A; |4 i; g4 K' J/ B9 W
       突如其来的寒冷抓住他,让身体不停的颤抖。如入冰窟,他反射性地想起风雪中墙头上摇曳的绞架,脚僵在地面,一点都挪不动,似乎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指向他,须臾之间就会夺去他的生命。错觉?不,这感觉太强烈了,在稍早之前的那一次,比现在要衰弱的多。4 Y0 l" n5 ]7 U. T* m# D
       肌肉紧绷,身体微屈,手伸向腰间,拔出仅有的匕首。这些动作实在太过自然,当他察觉的时候,临战的姿态已然成型。/ X9 ]( f; p! _+ J2 T* V" a
       亚列的眉头锁起,嘴中发出一声清晰的长叹。“你都学到了些什么。”# Z5 _. p/ ^" H
       忐忑的心平静下来,他不想迈出翻脸的一步,然而很明显,现在的场面非常糟糕,要不是周围没有天使卫兵,说不定他现在正在受到攻击。顺从就意味着囚禁,反抗的结果很可能是死亡,然而他无路可退。“学到了很多,比如两个月前你们的所作所为!”
! _  k1 _) L6 D3 Y7 r' g       “你是指绿龙之国么?”模糊的指责,听到的却是清晰的回应。事实摆在眼前,两个月前,奥芬没有看错,降临在山峦之上的城市正是云中城,他现在或许还在附近。废墟的画面闪现,那些残辕断壁和焦黑的尸体散落四周,无声地指向他眼前所站的人。是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人么?那场灾难的始作俑者。
$ g" |. t/ H7 T- P       “是你在指挥,对吧。”6 t% K4 v8 C' j/ n
       “没错,是我,那是对邪恶的讨伐,邪恶的绿龙和它的崇拜者必须受到制裁。”
: d5 w" B; O4 a1 V7 B" Q+ ?       邪恶?在那座山中的城市里,奥芬并未察觉什么邪恶,相比利斧佣兵团所在的贫瘠之地,那里的人民算是热情好客,平易近人。这样的人算是邪恶么?就因为传闻中保护这个城市的是一头闻所未闻的绿龙?整个灾难中,他根本不曾见过那条龙。
( z; H% F. l0 Q1 a2 ]( d3 {       怒火在胸中积聚,片刻前对生死的迟疑甩在脑后,他要说,有些事非说不可。“你们,天使,杀了所有的人,老人,孩子,女人,男人,每一个都死了!你们还烧光了房子,抢走了所有的东西!你们……你,这个‘屠夫’!”喊出最后一个词的时候,奥芬发疯似地笑了,“屠夫”,又是一个“屠夫”,他的残暴的父亲和高傲的养父居然都是一样的,他注定要和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们相处么?
* m/ w5 z; Z8 \       绝不!# w) B7 ?! f. A1 k! @8 ~
       他的笑声消失在耳边,张开嘴,努力让空气穿过喉咙,他却听不到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沉默术”,来自他养父的魔法,对方愤怒而惊讶的面孔后,是快得甚至无法辨别的魔法阵列。天壤之别的差距,他和他那名义上妹妹在魔法的造诣上就天差地别。是的,他是提夫林,那些是天使,正义与邪恶,在出生的时刻就决定了,永远无法改变。) h; M7 @# Q0 N/ T( Q4 ^, K
       手中没有其他武器,封住的喉咙也封住了向灰色世界逃亡的可能,剩下的选择,惟有决死的冲锋。死,那就是他的结局,但他不在乎!- p' G& h, C( ]
       狂奔,收起的身体伸展,就如同绷紧的弹弓松开。五米,两人之间的差距只有几次眨眼的距离。长胡子艾瑞扼斯曾经说过,战斗中的运气是个鬼神莫测的玩意,但一对一的时候,只要够快,老兵都会在阴沟里翻船。
8 p! r/ y5 U# n' M2 s养父在发愣,似乎在犹豫些什么,这个瞬间,奥芬冲进了对方身前。2 C5 `! {0 K8 `4 t" m
       简单的手势,没有咏唱和法阵,无形的阻碍明白的横在眼前,挡住去路。“引力墙”,奥芬太熟悉这个招数了,莎菲雅小时候总喜欢用这个法术捉弄他。减速,他强行将身体歪向一侧,下一刻,左肩磕到了那透明的墙上,撞击让整堵墙颤动,正好能勾勒出墙壁的尺寸。
6 W2 o8 L9 Q0 n4 L+ B       很好,那墙并不宽。
9 s; A' k- `( W5 l       忍下疼痛,他把匕首换到左边,右手抓住墙的边缘。用力拉扯,脚下同时起步,他在眨眼之间挪到了墙壁的右边,以右手为支点,将身体从右侧拉回左边。身体在翻滚,左脚趁势撩起,扫向墙后那健壮的身体。清晰的碰撞,脚踢到了一个坚固的金属,硬生生的痛,再次忽略这些,匕首再次换到右边,他扑向亚列。. ?( f1 v% [3 M/ ?
       飞踢应该是打中了亚列的左脚胫甲,虽然没有受伤,然而突然的冲击让养父站立不稳。面对奥芬的攻击,回应的只是虚张声势的左手。左手抓住左手,拉扯的同时,让少年的身体更进一步。这和刚才的踢击都来自某位公主的传授,如果她知道格斗技巧意外地派上了用场,或许在悲愤中会有那么一些安慰。
) o4 R  G1 {& c) U       亚列所做的最后挣扎是用右手护向左腰,那手里闪着光,可能是临时用魔法凝聚成的某种东西。太晚了,匕首抢先一步,扎入天使的腰间,金属的脆响之时,亚列的右手已经甩出,巨大的力量将奥芬推走,差点把他掀翻在地。
' \5 c; `$ F3 w9 q       稳住身体,少年看到亚列左手捂着腰上的伤口,另一手中横着青色的战刀。撇向自己的右手,匕首锋刃的大半不知何时被切落,剩下不及中指的长度。这是矮人艾瑞扼斯打造的匕首,做工精良。但它断了,就像奥芬所在面临的结局那样。1 B& F' a8 T4 e0 h- b
       无声的对峙,亚列没有攻击,奥芬也没有动,随后,他看到养父将战刀收起,左手挪开。腰间的伤口似乎愈合了,在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3 G/ J0 n- M4 o# R
       “你确实学了很多。”亚列说道,“我最后问你一次,留下,还是离开!”" M. k/ W$ m" T9 d* D. P
       张口,声音回来了,奥芬没想到自己还有“选择”的权利。“我能活着离开么?”
2 D- S  W! x; L       短暂的沉默,然后是另他惊讶的回答。“是的,你能,我保证。”又是深呼吸,养父无奈地看着他,把剩下的话说完。“但你必须发誓,永远不对任何人透露这座城市的秘密,也永远不回来!”  D" E& n. r- j) W, a+ J- r9 e
       秘密,这里有什么秘密可言?除了图书馆,他在城里什么都没接触过。况且,如果他告诉别人,他这个混血的提夫林曾经在天使的云中城里生活,还有一个天使军团的首领当养父,一个天才天使当妹妹,谁会相信?确实不想回来,安逸的生活又怎么样,精美的食物又如何,他感觉自己在这里就像是猪圈里的猪,总有一天会死得不明不白。
) T6 O4 V( G2 D6 f       郑重地举起手,像是传记中那些骑士那样,他坚定而决然。“我发誓。”
; q0 r( T4 w3 L# ?       “很好!”亚列的右手展开,魔法阵浮现,随后一个金属的长棍在奥芬身前落下,敲在地上叮当作响。“这给你,去打一把好武器吧,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
2 Y1 [" i6 y6 ]' u       抓起那金属,比预想中的轻很多,金属表面闪现出非同寻常的淡青色,一如养父所用的战刀。虽然不太懂,然而他知道,手中的东西必然非常珍贵,懊恼在心中闪过。[我是不是做错了?], K; E2 c0 i& P# |0 @; b; F. e
       “走吧,在我改变主意之前!”催促之下,奥芬收起多余的惆怅,传送的大门开启,通向地面的世界。回身,他再次看向云端中那整洁而空荡的城市。如梦境般的地方,尽管那并非都是美好,但他觉得,自己会怀念这里,在未来的某个夜晚。
8 S* P2 n  s2 u8 v       后退,传送的魔力将他包裹、吞没。. v9 K, Y2 v) F+ `% ]  E'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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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古董 发表于 2014-10-11 10:59:51 |显示全部楼层
归属

! ]' c- t3 [% K5 X0 I$ G; e! s, C       头很痛,地面一下一下的晃动,让他整个人都在摇摆。稳住视线,他发觉自己正躺在摇晃的马车中,扭头,安吉拉疲惫的睡脸左右摇摆,视线向下,陈旧的毯子下,奥芬看到了覆盖在其下裸露的肩膀。面孔顿时发烫,他赶紧起身,把脸转到一边。- t. S6 X8 t' z. F& b+ U
       自己的半身没穿衣服,裤子也没有,两腿间那活儿挑衅似地竖起,仿佛在嘲笑他的虚伪。伸手摸了摸左脚,小腿上还缠着结实的绷带,外面是干的,没有血,碰上去也不那么疼,反而有些痒。尝试了几下,腿能动,走起来似乎也不是什么问题,应该恢复得不错。! y' v7 k! f& I" R4 c
       “还痛么?”身后突兀地传来声音,习惯性地转身,眼角撇见的却是一对丰满的双峰。果然没穿衣服,医师满不在乎地坐起身,睡眼朦胧。: }/ a/ A6 V, a& U  n4 e8 X
       他的“好兄弟”动了动,心里痒得发急,外面可是白天,车夫还前面赶路,奥芬现在可没那心情。赶紧把脸转回另一边,他揣摩着伤口,小声回答。“没事,我觉得很好。”
$ |; a9 P! f0 S       简单的回应,医师挪了挪身体,将毯子上的衣服拿走,冬日渐近,白天的荒野上有些凉。马车的嘈杂中,少年在不安中等待。他听见车夫吹出声戏谑的口哨,接着是被什么东西砸中的惨叫,然后一切恢复正常,医师的手又抓住他,递过来一个坚硬的小东西。
$ |8 Z' |5 j. l. x& [6 B       仔细看去,那是枚残缺的牙齿。2 g$ i0 a: \4 E* r( o2 e+ |
       “该死的狗!”小声骂出声,奥芬犹豫着怎么处理这个折磨他的小玩意。前不久的遭遇战中,他毫发无伤地逼退了魔族,然而之前和地狱犬的战斗却差点要了他的命。狗的牙齿残留在身体里,在他魔化之后,表面的伤口愈合,却也将牙一起封在肉里。变回人形后,嵌在腿里让他疼得站不起来,而且那牙齿不干净,这些天他一直在发烧。最后,是安吉拉用她的银刀子将它挖了出来,并且陪他度过了发烧的危险期。' N1 m5 P5 s$ Y
       “能走的话,陪我去后面看看!”医师的命令,说完,她带上箱子从马车上跳下。. h9 r! o' B6 `0 G
       不想走,又总觉得不放心,短暂的权衡后,奥芬支起腿,小心地爬到马车边缘。赶车的大叔冲他嫉妒地笑了笑,拉起缰绳,将马车的速度稍稍放慢。尽管很小心,但脚碰触地面的时候,他还是差点摔倒。走路有些瘸,痛可以忍受,三步并两步,少年向那个天使的背影追去。9 N. V3 w! r6 E! u- m0 j4 h
       后续的马车经过,哪里都能听到口哨和赞美,有几个酒鬼甚至挥舞着酒袋大呼小叫地向安吉拉致敬,跟在后面的奥芬也连带受到了欢迎。虽然他也是拯救商队的英雄,但很显然,如果是他独自一人,绝对不会有如此待遇。他不在乎。- r* [; T8 r6 I( Q
       很快,热闹的欢动被甩远,迎面而来的空气有些紧张,不,应该是凄凉。马车有好几辆,大部分的驾车人却不在车上,而是在前头牵着马走。几个全副武装的护卫跟在周围,他们警惕的视线对着马车,对其他的地方基本不怎么看。这些车上的“东西”,在他们看来,远比埋伏的强盗更可怕。
5 j  U: C* z& v; ~, ], s# X# t' R  F       对这点,奥芬并不否认。: s4 S3 f  S1 {7 u+ b. E+ W! [
       确认了一下腰上的匕首和手里的棍子,他走上去,然后听到了一个让他厌烦的声音。“哟,这不是咱的大法师么,来这里展现奇迹么?”来自“丑鬼”杰克的嘲笑,他面孔消瘦,声音有气无力,是唯一一个坐在车上赶车的“志愿者”。
! e5 Q9 }/ a4 k0 Y/ T% H7 ?       奇迹,如果真能有着魔法,少年倒是想试试。在杰克身后的马车上,装的是临时按上的木条和铁条,透过缝隙,他能清楚的看到里面那些蜷缩的身影,一共三个,只剩下三个。
  F( ^; Q, N+ }! m! z, f" q9 ^! [7 D       发觉奥芬没有理睬,“丑鬼”惺惺地抓起烟斗,叼在漏风的嘴上,双手继续抓起缰绳控制马车。可能是因为那烟斗呛人的气味,也可能仅仅是巧合,在下一刻,车上的笼子里骤然传来骚动。木板被敲得劈啪作响,当杰克惊慌地向前躲避后,一只手臂从木板的间隙中冲出,在车夫的位置上来回乱抓。) v9 S! D2 z& ~6 x# Q6 l; p
       手臂上覆盖则浓密的毛发,几乎看不到皮肤的颜色,整个手掌又粗又大,指尖上能清晰的看到锋利而蜷曲的指甲。那已经不能算是人类的手臂了,那手臂的所有者,正咧开嘴,从笼子的缝隙里窥视他们,一双外黄内黑,瞪得滚圆的眼睛。1 `5 j0 |4 P0 U4 M
       安吉拉把箱子塞在奥芬手里,自己抓着一个银白的小匕首爬上马车。笼子里的家伙注意到她,转而将爪子伸过来。少年赶紧放下盒子,用手里的棍子去挡,不过那太慢了,也没必要,医师轻松地躲过,然后全身压在那只手上,将匕首扎进去。笼子里传来吃痛的嚎叫,在医师松手的瞬间,胳膊闪电般收回。9 J! q; s: a& k" _& v5 B/ |
       觉得自己的行动有些多余,奥芬低声叹息,把在地上的箱子再次拣起来。后面的几辆车进入视线,上面同样改造成了笼子,里面所关的东西已经不再是“人”,狼头、狼身、狼腿、满身的皮毛,如果不是整个的外型还有几分人类的样子,很难相信他们在不久之前还是人。兽化症,来自那些地狱犬的感染,那天大部分被咬伤的人都成了现在这样,奥芬算是少数的幸运儿之一。
; |$ f: ]2 J8 @       再次赶上马车,安吉拉还在那危险的车上,正看向笼子里,似乎在观察什么,而在她身后,杰克正张开双手,不怀好意地向她围拢。5 y# ]$ d8 G- Y, o
       该死,不!0 I& J' L6 i+ O/ R0 f5 @, ]! U
       “安吉拉,后面!”警告刚刚喊出,“丑鬼”就一把抓住了医师的脖子,将她摔倒。随后那家伙誊出手猛甩马鞭,车跑起来,并且迅速脱离车队。
  E5 T& z( p. j. b4 B3 y       看管牢笼的护卫无动于衷,或许他们被收买,或者巴不得这些危险的怪物离自己远远的。商队的大部分还在前面,等那些人察觉,杰克早就跑远了。没时间犹豫,忍住脚疼,奥芬再次丢下手里的东西,飞扑抓住马车的边缘。
, ^. W. k, p! b, {+ K! y       车开始加速,凹凸的地面让整个车都在呻吟,笼子里的怪物在四处乱抓,挥舞的爪子、四起的嚎叫让一切都岌岌可危,安吉拉倒在车前面,不知道情况如何,可是一旦这临时的笼子坏掉,她会……: P" ~! p5 t+ w& t- R6 U: j
       不,休想!( n5 D5 F; v; ?+ z' ?) v
       怒火在心中升起,咆哮的声响在脑海中涌动。双手开始膨胀,皮肤变深,结实和肌肉和粗壮的血管蔓延,力量让身体变得很轻,他轻松只靠上肢抓住车,爬上马车的后半。下一道难题是占据整个马车的笼子,他要么绕过去,要么翻过去,笼子里的家伙正对他虎视眈眈,瞪他的眼睛就在看一个猎物。
' _$ L2 m+ H" A; r1 K  U& w0 O" t       天晓得这要花费多少时间,被愤怒充满的脑中,所能想到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 {" X5 [# ~) X2 V" z- u
       双脚关节反转,厚实的蹄子撑破布鞋,重重地踏在地上。爪子抓住的马车木板在矛盾的拉扯下崩断,与此同时,整辆马车被撬起,前两轮脱离地面,整个车头抬起。惊讶的咒骂中,奥芬看到一个人影从车上翻落,是杰克。很好,将脚收起,重新恢复马车的平衡,他现在必须赶紧控制住车,安吉拉必定还在车上。
3 l" f% A- z3 y9 g: k       不对,有问题,奥芬察觉到身后的危险气息。眼角向后撇去,他惊讶地看到,那摔下的身影又重新站起,向他所在的地方冲来。马车的速度不慢,他的野蛮刹车又快又狠,掉落的人能保住命就很幸运了,瘸腿杰克的居然能跑?
5 S' X3 D6 w& s       那家伙确实在跑,腿和手臂并用,一前一后的用力蹬着地面。速度快得异乎寻常,仅仅几分钟,他就追上来,这是,奥芬也看清了那张面孔。
8 ]8 M- v" \" l6 M3 E- i/ i6 ]       “丑鬼”的整张面孔依然变成了红色,突兀的肌肉撑开了面孔上的伤疤,让他变得更为狰狞。金色的瞳孔里透出的是再清晰不过的杀意,粗大的犄角如同公牛般指向前端,仿佛随时都会撞过来。提夫林,完全魔化后提夫林的样子,只有高血统的家伙才能变化得那么完全。1 [$ O& _( L2 J) K- I) c
       跳下车,身体中的血液在沸腾,完美的对手!
4 o( W: W5 S1 F& Y* }! \# L       杰克看到了少年的举动,他放慢速度,在大约十米远的距离上停下。1 H+ [1 l* L& a. L, \0 x
       这一刻,两人都安静下来,警惕地看向对方,小心地腾挪位置。周围是平坦的荒原,没有任何可以躲藏或者掩护的东西,逃亡的马车很远,追兵也距离很远,太阳高挂天空——这一切都意味着对峙的结局,生,亦或死。1 ?; }5 @' A, z! Q8 X* j
       奥芬在等待、压抑,强迫自己更多的思考。很明显,对方比他快,更灵活,其它方面的则优势在自己这里。如果对方转身逃跑,那会更麻烦一些……杰克失去机会了,要追赶马车,对方一开始就会甩开他。时间,实在在他这里,不能着急……至于战术,狂噪的思维想不出太多,他只要遵从本能,本能告诉他,接下去的战斗会在瞬间结束。& {# u% K' |- N: o& a9 G
       是的,瞬间。( _3 K2 ]- t4 }& l: {
       须臾后的瞬间,杰克撒起后腿,狂奔而来。奥芬几乎同时握紧拳头,全身向后伸张,十米的距离对于魔化的怪物来说只是几次眨眼的差别。第一跳、第二跳、第三跳,两者之间近在咫尺。第四,那红色的身影高高跃起,试图借助跳跃带来更多的力量。
) B7 ^! i0 ^. W! F' H       跳跃也意味着无法改变攻击路线,抬头,奥芬信心满满地准备迎敌。
3 z! D9 N' m# c/ c/ Y       刺眼的光落下,刺近眼睛,留下短暂的眩晕。该死!他忘记了太阳,杰克都计划好了!
: \" J5 ]. q1 ]1 o9 W. G& z3 |/ \       时间再度拉长,那看起来更像是死亡的前兆。整个战斗态势被打断,他来不及躲闪,没有办法防御,只能看着犀利犄角撞向自己。
: @5 P- S, K7 @# Q2 x       他完了么?失败、死亡、曝尸荒野?!. q7 r) C7 N3 j6 ?8 {1 c: D
       绝望中,一个名字从脑海的深处跳出来,一个古老的、总被他疏忽,却是他必然所供奉的神祗。门明白地落在眼前,尽管那是某种幻觉,但直觉告诉他,要活下去,必须打开这扇门,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7 H3 j5 C6 q  T. Q# x8 o       别无选择。
% @1 x9 g) [8 o0 j! @: j5 [       沉重的敲击落在地上,砂土震起,泛起小小的烟团。粗壮的犄角没入大地,地下只残留下半指长的根部。整个怪物都因此固定在了地上,头朝下,屁股向上。金色的瞳孔晃动着不安,在身体挣扎的间隙,还试图用眼角界限里捕捉些什么。能看到什么呢?别人的眼中,此刻的自己是什么样呢?$ k8 E- ]/ y" O. z( b7 \, g
       没人能回答奥芬。/ Z+ w+ _$ [, n
       撞击的瞬间,他觉得自己飘了起来,杰克从他的身体里穿过,就像他不曾站在那里一样。随后,冲击将身体推走,在不远处,四散的身体又再度组合起来,脚下的大地再度有了坚实的触感。
2 h# z( q! f  I" s" v/ L       来不及惊讶自己的变化,更不会给敌人机会,拳头收紧,身体冲刺,胳膊甩出,确实的撞击震颤着手臂,伴随着喉咙中爆发的呼喊一起传扬。“丑鬼”飞了出去,一只犄角其根折断,另一只也好不到哪里。他在荒地上一路翻滚,好一会儿才停下来,然后那张惊讶的面孔与重合的拳头再度撞击,这一下,将他整个脑袋打入了大地之中。; m" H- p( P1 o2 Q- ^- ~+ W& X
       压制心中的愤怒,奥芬强迫自己向后退了几步,将魔化解除。四散的血液和脑浆告诉他,杰克已经完蛋,对尸体狂暴的发泄毫无意义,他要赶紧追赶马车,安吉拉还在上面。: T* S% v% U/ C
       手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他的拳头正在冒烟,衣服上、身体上都在冒烟——无一例外都是沾血的地方。幸好腰带还在,上面挂着的水囊里还有些水,清水冲洗拳头后,烟雾和疼痛渐渐隐去。3 c' o2 z7 q9 R2 T+ Z5 X) d" q8 K
       [怎么回事?]疑惑地看向杰克的尸体,那里正浓烟滚滚,整个尸体就像烧起来一样,泛绿的液体不断从身体的表面浮现,沸腾般的聚成水泡,爆裂,再放出可怕的烟雾。短短几分钟,奥芬眼前的尸体就化成了黑油与白骨的泥潭。
  ^0 j8 X( v8 P* R, O" s       放下心里的疑惑,他向远处看了看,马车在荒原上成了一个小点,另一个小点在附近,看起来也像是一辆马车。向前走,距离渐渐拉近,他看到那辆没见过的马车是辆高档货,车上人已经帮忙控制住了安吉拉的车,马车都停住不动。* M) o7 z( @* V( \- R6 W  Z( `
       越靠近,感觉越怪,两辆马车的马都倒在地上,像死了一样伏地不动,护卫不安地横过长戟,对准马车上关押的怪物,头却不时地看向别处。笼子里那些家伙很安分一动不动,其中一个已经从破损的地方探出半个身体,又忽然缩回去,像是在躲避什么。4 Q( `' O; L  r: _! Q) k$ }: m% }
       奇怪的紧张在空气中弥散,每当奥芬迈出一步,那感觉就增加一分。当他来到马车边的时候,那强烈的感觉向是压在身上的巨石,轻微的晃动都会造成崩溃。怪物,比兽化人可怕百倍的怪物就在马车的另一边,天晓得“它”会对安吉拉做什么。『反抗!战斗!』体内的声音在催促他行动。$ E1 `+ @9 D# I& b1 n
       纠结中,女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她身上是漂亮干净的长裙,不适合走路的高跟鞋垫起双腿,将身体拉高,绣有蕾丝的遮阳伞搭在肩膀上,遮挡着一张高贵却浮现出怒火的面孔,危险气息散发的源头。看清面孔的同时,奥芬向后退了两步,习惯性弓起身体,作出战斗的姿态。
/ C! @3 e, f5 @0 O' N3 }1 I3 F       “居然是你!”对方说道,下一刻,压抑的气氛消失了,那女性转过身,应该是不想多看奥芬一眼。“你认识这个家伙?”女性在问安吉拉,她看起来没受什么伤,就是神色上相当不安。在得到肯定回答之后,女性甩过一个不屑的鄙夷。“同为女人,我劝你小心这个……垃圾,跟他扯上关系没好事,千万不要告诉他任何秘密,任何!”
9 r" K* b$ L' w/ X       最后那句话明显在指责奥芬,两年前的背叛那女性依然记得,那天他抛下了她,龙之国的落难公主,与天使莎菲雅返回云中城。尽管最终他与养父决裂,发誓永远不回去,但欺瞒的代价却无法收回。龙国公主现在在魔族女王的手下,应该作为使者在外,两人一直没有任何接触,结果在这个荒郊之地相遇。命运?该死的命运!  t! v/ b0 ]  b4 U; Y  C& F
       安吉拉向女性点点头,快步跑到奥芬身后。当确定对方走开后,她取出一卷绷带,帮奥芬包扎受伤的手掌。“你们认识?”医师小心地问,“她……真不可思议,那些马居然被吓死了……我也……”奥芬拍了拍安吉拉的肩膀,以示安慰。“你知道龙么?”他问,随即又觉得后悔,“不,没什么,不要问,什么都别说,她是魔族女王的人。”安吉拉想了想,点点头,将绷带扎好。“你这里怎么了?”她有些不解地问,抓住的地方是奥芬另一只手的手背。" S0 r' C) _2 s  Q9 V6 J
       循着视线看去,奥芬看到那手背上多出了一块灰色的斑。仔细看去,整个皮肤都变成了灰色,相当突兀,用手按了下,没有特别的感觉。“没事,魔化的关系。”他假意劝慰,心中充满疑惑。
5 B5 c1 j$ T% Z' \. b& N4 x       灰色、灰色、灰色,那正是镜中世界所看到的景象,那片刻之前的生死之战里,他获得了某种特别的力量。“任何选择都有代价”——如同古老的谚语所说,手背上的灰色是不是死里逃生的代价呢?那意味着什么?灰色还会扩大么?' z6 ~7 b* R* _' i4 F
       “喂,安吉拉!”突然的声音打断了奥芬的思考,龙国的公主折回,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那些是你的车队吧,我的马完了,需要你载我一程。”不远处,商队确实正在向这里靠近,安吉拉是车队里唯一的医师,他们应该是来找她的。
- |- f& `5 t) h$ Z! v( y  v       要求很合理,再过两天,商队就能到达一座魔族要塞,有魔族女王的身份,弄到有马和补给不难。
3 X- x) L, R3 x4 n       “另外,你!”龙国的公主指向奥芬,快速地宣布道,“刚接到消息,女王找你,她会在下个要塞派人来。立刻回去,否则格杀勿论!”( p6 r- T, Y' X: D1 y/ w6 F
       魔族女王亲自派人迎接,这在别人眼里或许是天大的消息。奥芬低沉的叹息,沉默地看着龙国公主离开。回去,这一天终究会来,他是佣兵,他现在属于魔族女王。同时,他也是个提夫林,臭名昭著的“屠夫”之子。龙国公主说的对,安吉拉最好不要和他扯上关系,分别之后,他们也不会再见面了吧。8 G8 I; u# a' ?) r
       推开医生的手,他独自向荒原迈出几步。: C, l& q7 R; s( k0 @/ x
       冷风吹来,冬日已近。0 y- M0 v6 j1 {;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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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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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古董 发表于 2014-10-12 08:43:43 |显示全部楼层
(延伸)女人的选择& @+ p1 N5 |6 l3 C
安吉拉•丽•布鲁姆

  k: C7 \1 D6 z$ N& r7 h3 @      正午的风刮过干燥枯黄的地面,扬起一阵呛人的灰尘。仿佛是在发泄自己的不满,眼前的青皮大鸟发出骸人的叫声,随后,它后辈的驾御者抽动了带刺的铁鞭,迫使它跑起来。一双比犀牛更壮的腿在地面上跑起来,地面的振颤都能传到十多米外围观者的脚下,两三米长的翅膀开始扑腾,掀起的风让人睁不开眼。安吉拉没有看清那大鸟从飞奔到起飞的过程,当她揉去眼中的沙子,再次看向那里是,它已经飞了起来,向远处升腾起烟雾的火山飞去。3 W6 x7 }' |% Q6 R8 i( y
      带着那个少年,飞走了。
0 i2 B$ e3 t: C4 m9 I5 Y1 _& q      嘴唇间还残留着最后热吻的温度,奥芬,那提夫林佣兵似乎还在身边,并没走远。下一刻,她又泛起了种种不安,魔族女王的使者,那些骑在双足飞龙上的使者,对待奥芬简直恶劣至极,她甚至担心那龇牙咧嘴的青皮大鸟会一口吞下提夫林,而不是将他带回魔族的首都。他们会在半路下手么?直接把乘客丢下去?' i7 X# u, p/ g9 E: v/ N
      [不会的,不会。]安吉拉在心中告诉自己,魔族女王向来守信,她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来处决一个小小的佣兵。何况……再怎么担心,奥芬命运都已经决定。
" r3 H& f# S1 n5 J0 @+ D      [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吧!]离别的伤感姗姗来迟,眼泪悄然落下,落在干枯的大地上,隐没无踪。这就是结局,他和她,佣兵和医师,魔族女王的佣兵和蛇女商队的医师,没有童话里那幸福的未来。又再看了一眼远方的火山,魔族的首都就在山脚下,商队会继续前进,最终到达那里。
- ^, C( d6 b' v" N! R' q( ^      他们或许还能见上一面……摇头,安吉拉把这想法甩开,再见面又能如何?他们能在一起几天?酸楚在心中蔓延,有很多的事她无力改变,遗忘和回避是最好的选择。
2 j: H- h9 R5 t6 y; ^      向商队的方向走去,那里正在举行另一场告别,一些魔族的士兵在面前开道,他们身上是双树纹章,来自魔族的怀特•克罗克家族,不久之前袭击商队的元凶之一。不过此刻,商队里没几个仇视他们的人,或许心怀“感激”的会更多一些。这些魔族士兵正牵着马将好几辆货车拉走,车上装的是粗而坚固的黑铁笼子,里面的怪物清晰可见。
/ R; I& r! ~# Z      呲嘴、咧牙,嘴角口水横流,手脚并用的趴在地上,向每一个看向它们的视线咆哮。这些曾经是人的家伙们智商已然完全退化,它们不会记得自己是谁、来自什么地方、认识什么人或者干过些什么。像是刚出生不久的幼兽一样,它们会本能感受到外界刺激,然后给出相应的反应——在人们恐惧和憎恶的围观中,抵抗是必然的——无论那些围观者觉得自己多无辜。
: W, d* d$ N$ G7 m: K' n4 p      对于这些中了兽化病毒,面目全非的“人类”,有多少人的送别是伤感的呢?安吉拉见过很多这样的场面,有人对着马车又喊有叫,有人痛苦流涕,悲痛万分,昏厥的表演也有,当表面的礼节完成,剩下的人会很高兴的瓜分感染者的货物和职位,并在魔都里赚上一大笔钱。6 x- i' [! j/ H( t8 T' \. E9 a
      没什么道德与良心,至少眼前的商人都没有。明知道魔族的商路危险,还决心参加商队的家伙们,有几个心地善良?每个自由商人在进入车队前都签过协议,里面关于风险和赔偿的条款写得清清楚楚。; A5 R. C" Q; A* G  F) D: t
      向前走,又一辆马车出现在视野里,一样的笼子,笼子里却只有三只怪物。这些怪物安静地趴在里面,有气无力地一动不动,在外人看来,他们或许是累了,或者纯粹是睡着了——只有安吉拉知道原因,那是药剂的效果。* W1 ?& d1 F, y7 |+ c
      这些人和之前那些丧失人性的兽化怪物不同,能挺过初期病毒侵蚀,并保持理性的人,在此之后也能这样活下去。他们会同时拥有人类的智慧和强壮的身体,还能遵从狗的本能,对主人尽忠。在适当的训练后,这些人会成为怀特•克罗克家族成员的贴身护卫,或作为保镖卖出一个非常高的价格。当然,安吉拉听闻过这些兽化人自杀的例子,但大多数都会接受自己的身份,他们的外表决定了之后的人生。
" Y3 o! Y1 k* }      目送车队离开,安吉拉看到最后的货车里,又只兽化人正盯住自己,像是狼在看猎物。. {6 }3 j; W( a7 o- ~- F4 d. q
      [它在恨我么?]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她也仅仅是淡然地转过身。, F: m* |! v+ a9 ]8 z7 r8 r
      怀特•克罗克家族一直在做兽化人的试验,眼前的这种,要是感染者太弱,在第一晚就会死去。买来的奴隶很多都不够健康,要么不够聪明,城镇里的感染者如果被教会发现,会被立刻烧死。有聪明又强壮的人种,能够顺利地完成感染,又可以顺利“转手”的,长期在外奔波的行商是个好选择。  }5 F1 r. I1 K7 t7 _
      很残酷,不是么?她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名字!明知道跟从蛇女商队的自由行商会遭遇到什么,可她什么都不做,任由悲剧一次又一次的发生,如果她没有给奥芬喝下药剂,魔族女王的佣兵兴许也在货车的笼子里……
' M% L6 p* e! ?, X% b, A不,这些没有发生!
3 V: x3 f" ]5 {; x8 b      再次看了眼远处的火山,安吉拉继续前进,来到魔族要塞前的商队营地里。领队帐篷的门帘掀开,一个女性的从里面走出来,与她撞了个正着。那女人就是之前在荒原上救过她的外交官,骇人的气息已从女人身上褪去,现在看起来只是单纯的美人。
0 A/ R4 Q. K7 k, c      “美人”,安吉拉贫乏的赞美中,很难再找出更好的词汇。这不是某些小说里的讽刺绰号,眼前的女性漂亮得让她自卑,再恶毒的诅咒在那张高贵的面孔上都毫无用处,就像在太阳之下,习惯了阴暗的虫子会退避三舍。8 F8 D. O# T1 ]6 q: G6 e) y8 S
无声的对视只持续了短短一瞥,安吉拉让开路,低头等待对方离开。不久之前的记忆又翻涌出来,她记得当她躲在奥芬身后时,那女人眼神中流露出某些东西。尽管可能是错觉,但她总觉得,那是代表着嫉妒。
8 k8 L% l/ y+ A8 {$ l9 w/ R9 Z      进入帐篷,医师听到一阵欢快的口哨,那健壮的男人躺在他的摇椅上,双手枕在脑后,怡然自得地来回摇晃。完成了好买卖,要么是谈判里占了大便宜,能让商队领队高兴的事情,无非就是这些。看到安吉拉进来后,罗伯特的摇椅停下,他或许是从自己严肃的表情里察觉到了某些变故。
, e5 ^4 ?' c) n3 E  z! t      他不想见到的变故。; G' U2 `% \. _$ b
      “怎么了?”眼前的男人问道。! n( E5 d7 r3 k. O
      深呼吸,安吉拉简短的平复情绪,打开随身的药箱,将里面一支长而细的怪异匕首丢在罗伯特的桌上。那不是匕首,里面装着药剂,只要将细针扎进皮肤,药就会进入身体。布鲁姆家族的医师只有少部分会接受使用这东西的培训,实际能用到人更少,安吉拉知道,这东西是用昂贵的金属打造,一支的价格抵得上半个商队的货物——这不是她该有的东西,它来自罗伯特,以及魔族的怀特•克罗克家族。
% E+ d5 ], e5 H  `      领队抓起怪异的匕首,在眼前稍稍打量片刻,当他将视线再次转向安吉拉时,眼中透着失望与疑惑。“不想干了?”
( |1 L" ~7 O9 a8 ?. `0 |' |      “是的。”横下心,安吉拉抠下药箱上银杏叶纹章,在那后面,隐藏有一个小小的方块。那里面装有某种特别的东西,人闻不出什么,怀特•克罗克家族的战犬却能分辨出它。蛇女商队的核心人员都有,正是靠它,队伍才能在袭击中毫发无损。
8 u# w0 t% z  E7 @! |% d3 K      看到这东西后,罗伯特的脸上忽然起了笑意。“杰克,那个你救下的‘丑鬼’,最后怎么样了?”' z9 x/ F" N$ t
      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但这正好也是安吉拉心中的疑惑。“他……死了,据说身体都融化了,我没看到,这很奇怪。”
7 ?% c: s5 G) o% Z5 I' ]4 ^' x      “不奇怪。”罗伯特冷冷地说,“血液酸化的结局就是这样,如果他不魔化,或许还能多活一阵。几星期,要么几个月,他的骨头和内脏会慢慢融化,连自杀的刀子都握不住,意识却很清醒……他大概清楚自己会变成那样,死得干脆也是好事。”3 q, Q6 R' I+ S) l# b5 o
      匪夷所思,安吉拉从没听说过有什么办法能让血变成酸。如果那是真的,杰克偷袭时那痛苦的呼吸声就可以找到原因,那一定非常的痛。
5 x* y8 ^/ [& I! j& C2 D      “毒是在商队袭击时候下的,有一条特别的狗,专咬那家伙。”说着,罗伯特忽然摆摆手,证明自己的无辜,“别问我他们怎么做到的,我没动过任何手脚,甚至没说有这么个人在商队里。”/ ~1 M  E2 H4 j
      对那后半句的解释半信半疑,安吉拉没打算深究。“为什么?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手段……”5 m$ _, z% C+ l7 y' ~; `
      罗伯特摇摇头,不屑地咂巴起嘴。“谁让他那家伙得罪了白龙家的人呢?我猜这和之前草原上的事有关,魔族的雇佣契约是有魔力的,*违反*契约的人都会受到惩罚。”4 J, K: ?7 y+ R+ L3 O
      拐弯抹角之后,医师终于听到了领队想说的话。警告、威胁、恐吓,随便怎么理解都可以。蛇女商队一直在做这样的事,和魔族的大家族勾结,用袭击做幌子,暗中用随队自由商人的命做交易。这样的阴谋在外其实早有传闻,然而布鲁姆家族的医师出面指正,会给商队惹来大麻烦。安吉拉签过契约,也有钱分,罗伯特正是以此来封住她的嘴。
8 s- z. [# y4 e: G9 L0 c6 g      她当然清楚离开所要付出的代价,包括最坏的情况。“你要现在杀了我么?用你的拳头。”
% ~* E. R% }4 S; t5 X0 S      这句话并不夸张,平常的外表下,罗伯特的拳头隐藏着惊骇的力量,和丑鬼杰克在决斗的时候,与魔族流放贵族冲突的时候,他总能出其不意。据说全力之下,健壮的公牛都无法抵挡一拳,领队要灭口,不用一分钟就能解决。
7 l# @3 Y, w( P3 j2 o      “你在开玩笑吧?”嘴上否认,杀意却清晰地从眼中闪过,片刻的沉默后,安吉拉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叹息,两张羊皮纸从一边的袋子里取出,落在两人之间的小桌上。“我不会那么做,我是个商人,只要你能守信……”
% G2 |* x- D' Y! o7 l8 K      安吉拉相信那不是高抬贵手的真正理由,她属于大陆最大的医药家族,即便身为一个小小的医师,即便她的姓氏是学成之后的赐予,那依旧代表着某种象征。蛇女商会不想和布鲁姆家族闹翻,这或许就是真正的原因。5 `# {, A+ x# V, A# s6 C
“我们立协议吧,你我一人一份。”拧开墨水瓶,羽毛笔沾上少量墨水,开始在羊皮纸上书写。( c  [" z% H7 @8 R2 P0 r8 Y1 [/ y) g
      “第一,你不能透露任何商队在魔族领地内的行动。第二,你必须推举继任者。第三,商队和你从此再无瓜葛。第四,该契约在到达魔族首都后立即生效……”
9 @- S! F5 Y& T6 b3 \      前几条没问题。安吉拉也拿过钱,如果事情暴露,很难说布鲁姆家族会有什么反应。至于继任者,她只要给家族写封信,他们自然会派人过来,当年她就是通过内部推荐而来。身为常年在危险抵御奔波的女性,申请离开不奇怪。她的前任是个男的,只干了三年,就死在路上。8 ?3 ~4 r3 n% t  q, g- t
      “我要求现在离开。”这是安吉拉唯一的要求。" ^% P7 c2 i  z5 z: x
      “现在?”罗伯特有些惊讶地瞪着她,“你想怎么回去,商队不会派人护送你,你一个人也回不去。”
; g/ ?* J* e1 w/ ]5 o+ W      “传送门,我知道这里的要塞里有一个,可以直通塞帕瑞特峡谷,出了边境,我可以自己走。”
+ K( ^+ G- n3 y. _$ S% _9 p      罗伯特摇摇头,反驳她的说法。“就是到了草原,你也不可能一个人过去,那里还有强盗。况且,你不可能被允许动用魔族的传送门……”- j, j& @. c3 V0 L; \; j, }/ u% i
      “我放弃这次行商的所有收入,都归你。你当然有办法送我走,对吗?”抛出最后的底牌,安吉拉的心在暗中抽泣。她爱钱,就和普通女人一样喜欢钱,不算货物,光三个保留心智的兽化人就可以获得可观的收入。这些钱应该比去年要多不少,足够她在乡下买上一大块地,盖个大房子,再请几个佣人……
+ G1 K: y5 N) t1 n7 H      [不,不是这样!]她谴责自己的贪婪,这是她堕落的根源。
. n+ L+ i6 X  j7 w# m1 J      罗伯特的眼角抽动了一下,然后他起身,将前一份羊皮纸丢在火盆里烧掉,又找出一张,重新开始写——交涉成立。
- ~# a( l( ?( |- x' H% V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着急要走。因为……那个紫发的小子?”当两份一模一样的协议递给安吉拉时,罗伯特好奇地问她。# {( m7 _3 t, S+ I& t
      最后那几个词让医师觉得全身一热,那少年的身影清晰地印在脑海中,仿佛他就在不远处,并未离开。[这是永别!]她在心中抛去幻想,强迫自己面对现实。“我累了,就这么简单。要是我死在草原,你不是更放心么?”倔强的反击后,她在两张羊皮纸上分别签下名字,虽然她无法辨认出上面每个词的意思,但大致的内容能看明白。要是她识字的本事再好一些,或许命运会完全不一样。
, _: y7 H* a; {      罗伯特同样在两张羊皮纸上签字,然后它们被卷起,用细绳缠好,盖上火漆,接着装进金属筒,再用蜡封死。细致的保存意味着这将是一份永久有效的协议,她将带着商队的秘密直至死亡。* N4 }7 L7 d, u! P+ D4 }
      “好了,我会去安排剩下的事,从此以后,我们都是陌生人。”: j5 K* H" h0 z) d1 f6 \
      接过协议,安吉拉点点头。. t9 k# o! L5 |4 t9 K' k- _
      “后悔么?”罗伯特离开帐篷前,在她耳边低语。
4 A1 E3 f# @, I: m0 C; q0 l      后悔,也许将来会吧,现在已经无法回头。未来,如果她能平安返回家乡的话,会在那里开一个小小的药店,为村里人治疗。也许她还能找个男人,平淡的度过余生。
! B4 u9 V) ^- t; f8 _( ^, d0 l      这就是她的选择,身为女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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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革雷 发表于 2022-10-28 23:50:24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驭龙者
——我不知道自己的力量是否足够,但我必须保护我仅有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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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亲卫队有着各种各样的种族,每个人都有着各自不同的经历,但是要问我谁是最“稀有”的一个,我认为应该是“驭龙者”。无论是阿斯莫、提夫林、半精灵,这些种族都算是自然繁育产生的混血,他们的血脉或有名,或无名,有时因为多代的稀释而让血统的力量稀薄得几乎无法分辨,“驭龙者”与此截然相反。
      人类总是向往着强者,巨大而恐怖的龙很合适落座于强者之上,于是“龙裔”这个词出现了,有市井的诗人们绘声绘色杜撰着龙之子的强大,传言中他们可以幻化为龙,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而若向“驭龙者”——这位真正的龙裔来评价这种传闻,“妄想”两字就足以定论。
      龙与人类,跨越巨大物种鸿沟的结合必然需要付出惨烈的代价,其中有一些事“驭龙者”至今都不甚了解,或者说她不愿意去了解。作为这种种族的缔造者,她的祖先曾经是一位凶猛而不乏睿智的女勇士,而正是因为“女性”的身份,导则她的子嗣中几乎没有女性可以活过诞生时的变异,“驭龙者”则是例外中的例外。
      她能存活并非是某种天赐的好运,和她同类一样,降生之后,她的血脉便立刻爆发,疯长为一个半龙半人的怪物,拯救她的人正是她的母亲,一位拥有治愈之血的“主神”直系后裔。若此事能穿越时空,传回“破坏神之乱”前的年代中,那些高高在上的高等精灵们必然会惊讶不已,龙在那个时代只是他们的坐骑和奴隶,居然会有阿斯莫愿意以生命为代价去换取一个畸形儿的存活。
      是的,畸形儿,我可以这样宣称,在治愈之血、龙的契约以及未知的法术协力下,“驭龙者”体内的龙血被成功的压制在人类可以承受的极限之内,她长大成人,并且与她们国家的共存的巨龙建立了持久的友谊。她了解龙,龙的语言,龙的习惯,她还可以驾驭龙,就像是驾驭身体的一部分。古老艰涩的龙族语言在她心中如同其它任何一种语言一样容易掌握,在她眼中,龙并不是一种邪恶而强大的生物,她和龙是朋友,是伙伴,甚至可以算是亲人。
      这正是她不凡的开始,尽管随后的打击接踵而至,尽管个人的实力在亲卫队中是垫底,但是只要有龙在,她就必然可以翱翔于天空。有时候,当我站在地上,仰望着天空中的龙和龙背上的她的时候,一种毫无来由的尊敬和向往就会从心底泛起。那或许是龙强大的形象在我心目中造成的投影,然而在看龙的时候,我的视线又会不自觉地投向龙背上那个享受着天空的她。我不禁会想,在那个已经不存在的国家中,她和绿龙同样在天空中翱翔的时候,她的子民的视线,究竟是看着龙,还是更关注了龙背上的她。
我猜想那应该是后者。
      或许某一天,当她有了足够的力量与拥护者的时候,她会离开亲卫队,达成初衷——重建龙的王国。或许这一天永不到来。我会观察、等待,然后再采取行动。
——魔族女王Lvm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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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文是为了跟别人竞争而写的,或者是自己不喜欢也要死活写下去的,再或者是为了证明自己,为了别人而写的,那么你永远也竞争不过我,废柴!”——像勋章一样挂起,让自己记住这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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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革雷 发表于 2022-10-28 23:53:04 |显示全部楼层
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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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烦,到处都是。
      干燥的风,恶毒的阳光,卷起的沙尘和冬日夜晚的寒冷,如果可能,她实在不愿像现在这样站在马车外。一阵呛人的风吹来,将她手里孤独的遮阳伞吹得摇摆不定,刺绣有金线与银丝的绸子在耳边扑腾,那声音听起来如同某种遥远的掌声,在此之下,她看到的是两个相拥在一起的身影,嘴对着嘴,用最简单和单调的形式纪念他们的相遇。
      无聊,而且恶心。
      转身,特·燕·凡奈尔小姐把她所看到的东西抛在身后。这样的场面在她一年半多的驻外经历中看到许多次,多得她都懒得算。贵族、情人、诗人、杂耍、私奔、决斗、逃亡、还有殉情和背叛,贵族圈子里的故事总是似曾相识,又变化无穷。
      阿克提王国,魔族统治的国度,围绕这个国家,有许多不切实际的恐怖传闻,也有很多让人啼笑皆非的美好向往——比如婚姻自由。总有头脑发热的年轻人试图翻越大使馆的围墙,追求他们的“幸福”,墙外是尾追堵截,墙内是脆弱的梦想,记忆里总会闪过一两张年轻冲动的面孔,他们冲破重重阻碍过来,然后在使馆里过了一段囚徒般的日子,分别的剧目匆匆上演。那像是面镜子,照出她过往的天真与幼稚。
      “您好,尊敬的小姐,我是这个商团的领队罗伯特·李。”生硬的魔族语问候传来,说话人是一个中年男性。她见过的商人并不多,和传闻与记载里那些肥胖奸佞的形象不同,眼前的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刚从矿坑里挖出来的石头,尽管戴着粗皮革的手套,当他托起她的手时,指间感触到的是岩石般的坚固。如同她的武术老师曾经告诉她的那样,这是一双习武者的手。
      收回手掌,手背上礼节般的吻痕消散在吹来的风尘里。回头,她看到长有蛇一样头颈的绿家伙正在拍打它的翅膀,恶毒的脑袋、锋利的爪子、惊悚的叫声、比马大上三四倍的身躯,这些凑起来,就是这个丑八怪的全部。此刻它还没有飞,它将要带走的乘客还在不远处上演分别的肥皂剧,这次是催促和警告。
      “哦,这家伙真可怕。它……是龙的亲戚?”
      中年男人的话让她感到厌烦,双足飞龙,这样一种卑微渺小的垃圾也能和龙攀上亲戚?如果真的有一条龙在这里,哪怕它只是站着不动,这里所有的人和畜生都会软得站不起身!微弱的眩晕侵袭,让她从愤怒中回过神来。“力量”,她刚使用完那力量,眼下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她再次使用,更没必要。
      脸上依旧是不冷不热的仪容,外人看来,那是带有气质和涵养的微笑,魔族女王叫它“盔甲”,属于淑女所有的独特的保护。为了掌握这个,她在城堡里对着镜子练习,直到冬天过去,春日来临。她很自信在“盔甲”的保护下,眼前的中年男人没有察觉她内心所想。“或许吧。”用通用语敷衍一句后,她问道,“有什么事么,领队阁下?”
      对方指指不远处商队的领地,礼貌地发出邀请。“这里……太吵,来我的帐篷如何?”
      那男人的眼神扫过她身侧的另一边,那里有几个沉默的护卫正在盯住他俩,这些身穿盔甲,身强力壮的阉货是女王调拨的护卫,同时,他们也是监视者。这次会面必然会被记录在日志里,不过他们现在没有过来找麻烦,或许是不久前“力量”展现的结果。男人的眼神很平淡,里面又似乎隐藏着什么,那应该不是和下半身有关的欲望,至少并非她以往所见过的那些。
      点头,她跟随罗伯特脚步前进,进入帐篷前,她看到魔族的士兵正在检查马车上的笼子,里面关的是半人半兽的怪物。其中一只正好看向她所在的方向,只是短短的交错,怪物蜷缩起身体,快速地后退几步,硬挤到笼子的更深处。它在害怕,毫无疑问,看起来这些怪物的记性不错。
      进入帐篷,她看到是一块完全裸露的背脊,充满整齐肌肉的男性后背。心跳顿时加快,脚不由自主地停在原地。男人想袭击她么?虽然她有自信对付普通的家伙,但眼前的人绝不“普通”,真会发生什么——她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机会跑出帐篷。
      后背上的黑色的刺青映入眼帘,她镇定下来,细细地看。
      咋看之下,那是个繁复地线性图案,直白的线与点凑合在一起,毫无规律。其实那是文字,一种来自遥远东方的特别文字,在大陆上,只有少数人能够读懂,她就是其中之一。文字不会毫无道理地出现在男人背上,片刻的对话与那双大手联系起来,她大脑中瞬间蹦出答案,尽管她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你,是灵教的人?”
      罗伯特重新批上外套,慢悠悠地转过身体。“失礼了,公主殿下。”
      “公主”,这个词听起来陌生又熟悉,毫无疑问,眼前这个男人必然和她的过去有所联系,他是谁?努力在脑中回想,过去的人,各种各样,在皇宫、在广场、在第三峰,还有其他许多的地方。没有印象,至少是深刻的印象,他们应该是第一次单独会面。
      她平静的反应让罗伯特轻轻地点点头。“看来我没认错,龙之女殿下,也许应该称呼女王殿下。您一定记得十多年前那次庆典。那时候我还是个学徒,跟着商队四处跑。对,我记得那是您的五岁生日……”
      “那天我第一次骑上巨龙,在天上兜圈子。”她把对方要说的提前说出来,十四年前,那时候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公主,为了蛋糕、衣服,还是别的什么,她在生日当天从王宫里逃了出来,鬼使神差地跑到了绿龙的洞穴里。整个一个山洞的财宝,金币像沙丘一样垒在眼前,各种漂亮的武器、珠宝、装饰品满眼都是,简直来不及看。然后她看到了两个正在喷吐出淡色蒸汽的大洞,龙的鼻子。天晓得她当时哪里来的勇气和鬼点子,从财宝堆里挖出一面圆盾牌,拿去堵龙的鼻孔……
      当她从震惊和哭号中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天上了,没错,在绿龙的背上。那时候还没有鞍,龙鳞又硬又扎,还有那些讨厌的骨刺。可她当时一点都不觉得,还兴奋地直叫,就连后几天因为重感冒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梦里还都是飞翔的景象。
      “龙之女”,这个称号就是那天之后开始传扬的,之后每逢各种节日,她都要跨上龙鞍,在天上飞一圈以示庆祝。其实在王宫里,论才华和成就,她根本比不上她的哥哥……
      [哥哥。]心中的哀伤泛起,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甩走、甩走,逼迫眼睛看向罗伯特,她又重复了一次之前的提问。“你是不是灵教徒?”
      “不是,也是。我的老师来自灵教,是黑色的灵师手下的教官,因为某些原因……他们在很久之前离开了,教官自己走自己的,四处旅行,最后在我们商队里去世。走之前,他给了我不少东西,功夫、技巧、姓氏,还有背上的刺青。”
      [叛教者的徒弟。]她在心里默默地想。那次出走是龙国里的大事,尽管发生在她出生以前,父王也不常提起,但她在立储之后偶然查阅到一些记录。仅仅从文字之上,她就能想象当时事态的严重。灵教八灵师里的首席,仅次于大祭司的人,在暗地里搞某些仪式。仪式的情况被抹去,似乎在开始之前被阻止,首席遭到告发,然后流放。牵连的人数众多,包括王宫重臣里的半数,还有下面数不清的被收买的官员和士兵。鱼死网破的叛乱在洛克瓦伦没造成太大的损失,巨龙的威仪之下,很多人当场尿裤子跪在地上,连头都抬不起来。在第三峰的灵教总部就不那么好了,清查的后果是另一场动乱。三名灵师死亡,两个重伤,不久后去世,剩下的两个也好不到哪里去。动荡的源头,那位被流放的叛教者,却和他的眷属们远走高飞,音讯全无又传闻不断。好奇之下,她尝试过打听细节,可所有的证言在一夜之间都消失了。城墙上挂了好几具尸体,活着人唯唯诺诺,什么都不说,仿佛它不存在。
      她没想到在魔族的地盘上会遇到叛教者的弟子,他看起来应该不清楚那段过去的细节。追究么?不,要重振败落的洛克瓦伦和第三峰,她需要人手,多一个是一个。
      『你放过一个,却不放过另一个。』内心的谴责虚弱地发出叹息。
      “火羽夜。”她用东方的语言报出自己的本名,罗伯特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叫我安娜,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你应该听说了龙国的事。”
      “是的,安娜小姐,我很遗憾,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么。”男人假意哀伤地说道,那音调假得如同初出茅庐的贵族小孩。忽略,她顺着男人的话继续向下说。“复国需要物资,大量的物资,还有人手。通往龙穴通道完全被埋了,我需要人手把通道挖通。”
      罗伯特的眼睛亮了,他很聪明,完全听懂了话中意思。“您是说,龙穴并没有被劫掠?即便教会在那里搜索了很久……”
      “难道你不明白龙对宝藏有多在乎么?‘他’只是离开,洞穴会自己保护自己。”说出这些的时候,心中另一个声音在叫喊——『撒谎!』谎言么?她所说的全部都确有其事,只是它们所指向的地方并非事实所在。
      “龙没有死?我听说……”
      “天使和教会杀死了巨龙?如果真是这样,他们为什么不把龙的脑袋挂在城墙上?他们没有,他们只是群趁巨龙离开时偷袭的下作胚!”
      男人的眼睛更亮了,看起来他已经完全相信那些说辞,或许还在心里幻想自己能获得的收益。龙穴的宝藏在大陆上流传很远,夸大、谣传、杜撰,游吟诗人口中的说辞远远比不上亲眼所见感受到的震撼。如果那些财富真的还在那里,这个商人必定高兴得发疯。“我可以出三倍的价格收购你提供的人和物资,如果你愿意,一旦复国,你可以来我这里做事。”
      “是的,当然,我可以考虑。”
      “你可以不用亲自做这些,现在并非良机,我们必须等待。那可能会很久……”
      男人点点头,表示同意。“确实是个问题,我不会等太久。两周之后,我会到达格鲁塞尔,您也会在那里吧,安娜小姐,哦,不,应该是凡奈尔小姐。我希望能在那里再与您会面。”
      在魔族首都正式会面,那说不定会惊动各路的探子,搅起不少谣言。“毒蛇”商会的行商向来是个默许下的秘密,据她所知,不接触魔族的上层人物是教会的底线。两头贩卖武器的商人会被视为叛徒,曾经有个人类勋爵这么干过,代价是一张烤得通红的铁面具,镶在脸上一辈子。
      “让我们立个协议吧。”男人提议,他看起来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后果。
      “你不怕得罪教会么?”她提醒罗伯特,回答只是一笑了之。“他们也可以不买我们的东西,对吧?”那毫无在乎的笑容后,是隐藏的疯狂,就像门外那些半人半兽的怪物们那样。
      羽毛笔和羊皮纸,挥舞的墨水与嫣红的火漆,两份协议出现在小桌上,罗伯特小心翼翼地捧着它,像怀抱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那么的谨慎。装模作样的收起另一份,她的内心在狂叫。『骗子、骗子、骗子。』她从没证实龙穴里的财宝完好,也从未保证将用那里的钱来支付,甚至巨龙是否会回来,复国能否成功都是未知的。罗伯特会明白这些,作为精明的商人,他只是暂时被财富的幻象迷住了眼睛。然而这对他来说会有什么损失么?一纸草率的、没有实行的协议而已。它是实际一把无形的锁,将商队和龙之女连在一起,在未来的某个时候。
      离开帐篷,她在门外又看到了那个女人。眼角的泪痕已干,悲伤还残留在上面,让人痛惜。这就是那个“骗子”的女人,听说她是跟随商队的医师,布鲁姆家的人。
      『骗子,你现在也是骗子。』
      事实如刀口般割过她的心,她成为外交官后的所作所为,比起那位佣兵要恶劣百倍,她可以原谅自己,可以和龙国的叛教者之徒做生意,却不能原谅亲近者的过失,哪怕那是无心的,哪怕那无法改变任何事。佣兵恨她么?怎么看她,怎么议论?或许眼前的女人知道些什么,他们接吻、拥抱、还上过床,何等的亲密!
      『你不配拥有这些。』
      她挪开脚步,和对方交错而过。
      她是龙之女,亡国的王室,魔族的外交官,还是一名身不由己的龙裔,未来的路还很长,匆忙之下,她来不及回首。重新坐上马车,新换的马匹在鞭子的抽打中嘶叫、向前,和她一样,在背负的痛苦中前行,前行。
: O# A) U  a$ p* U# v! ~  q3 D2 X* ]
“如果文是为了跟别人竞争而写的,或者是自己不喜欢也要死活写下去的,再或者是为了证明自己,为了别人而写的,那么你永远也竞争不过我,废柴!”——像勋章一样挂起,让自己记住这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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