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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星辰下 序曲仙女之章 [复制链接]

yhlsad2003 发表于 2008-8-5 09:22:41 |显示全部楼层
这里,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地狱。

  到处都是血跟尸体。无论是原本长满了如荫绿草的辽阔草原,还是清澈的河流,满眼望去,都堆满了一片腥红色的碎块,阵阵的血腥气,令人近身欲呕,甚至连平时最喜欢这种场面的秃鹫,都不敢靠近这个满溢着死亡气息的地方,只能远远的在上空盘旋者,发出无可奈何的悲鸣声。冲天的血雾,将这片地方完全包围了起来,加上里面闪动着的诡异的金色闪电和不断传出来的凄厉惨叫声,都让人陷入精神崩溃的边缘

  但是,这里却并不是没有人类,在这片血海的边缘处,为数相当庞大的人类部队,正以他们最大的克制力,保持着尚算整齐的队形,面对着这块死亡之地的中心。最前面的每个人,都身披金黄色的重铠,骑着同样以金色铠甲武装起来的健壮马匹,银亮的马刀,稳稳的放在他们的身侧,即使面对着这样惊人的景象,他们的眼神里,依然看不到几分恐惧的目光,只有对于即将到来的战斗狂热的期盼。很显然的,这些人都是曾经将无数生命送入地狱,在修罗场上幸存下来的精锐部队,以他们的实力而言,即使仅仅是释放杀戮的气息,亦足以让任何一支由新兵部队的士气,在瞬间完全崩溃。

  紧跟着他们的,是一些虽然穿着薄薄的红色长袍,但是却也一样骑在马上的士兵。相对而言,他们的数量远远要少的多,但是只要听到他们的名字,如今的大陆上,却没有几个将领能抑制住他们心头的寒意。

  索蓝尼亚魔法骑兵部队,大陆历史上,第一支全部以魔法师组成的骑兵,高的惊人的机动性加上可怕的魔法力量,使他们成为无数军人心中的梦魇,有如星辰沙数的著名部队,就是在他们与黄金骑士团完美的配合下,在短短的时间内便化为了历史的尘埃。可以,现在的他们,却没有几个还能保持住镇静。好一点的,只是面色发白而已,差一点的,甚至当场就已经开始呕吐。并不是他们的镇定性不如骑兵们,只是现在围绕在这块地方的魔法波动,已经到了高到吓人的地步,对于天生就对魔法力量感应极为敏锐的法师们而言,简直就跟被包围在无法呼吸的浊重空气里一样,是种难以忍受的酷刑。要是换了一般的魔法部队,早在踏入此地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溃散了。

  让他们如此严阵以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答案,很快就浮现了。

  一个纤瘦的身影,仿佛带着无比的疲惫一般,慢慢的,慢慢的,背负着双手,从漫天飞散的血雨凝成的云雾中,走了出来。

  很奇特的,尽管穿过了浓密的血雾,也踩过了无数的尸块,但是他那件式样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淡兰色长袍上,却没有一丝的污迹。

  就仿佛是,从充满了阳光和鲜花的无垠草原上,走出来的一样。

  长长的刘海,将他的脸完全遮住,使人看不清他的相貌,但是,就在他出现那一瞬间,几乎所有的马匹,都在同时引颈长嘶,那种浓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气,让它们动物的本能,响起了强烈警讯,可是长期的训练,还是让它们没有舍弃自己的主人,临阵脱逃。

  没有更多的话,在军人当中,一个穿着最厚重铠甲的男子,挥下了自己的手臂,嘹亮的军号声,也在同时响起。发出阵阵怒吼,前面的骑兵们,全部伏下自己的身体,擎出马刀,驱动跨下的马匹,以最快的速度,向那个身影冲去。而后面的法师队伍,也强盛起身躯,在同时准确地念诵起特殊的战斗咒文,在骑兵们的身上加上了神的祝福,顿时,所有的人身上,都泛起了五色的光芒,在昏暗的空间中,拖曳出长长的彩色光带。

  铁蹄隆隆,杀声整天。

  星界的大门,在他头上打开,雨点般的火流星,在被血色遮掩的天空,拖出长长的印痕,无数只有在噩梦中才会出现的恐怖生物,大声地嘶吼着,向他扑了上来,无法计数的银色闪电,划开血色的长空,在他的身边闪动,每一次的亮光,都在已经伤痕累累的大地上,割裂出又一道深深的伤口。

  但是,他还是没有动。

  仿佛所有这些致人死命的攻击,都是落在他身上,随处可吹去的尘埃一般。

  他只是静静的低着头,静静地凝视着挂在胸前的,一个小小的玉制挂件。

  然后抬起头。

  所有的人们,都看到了那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深沉哀伤与愤怒的淡紫色双眸里,在那一瞬间爆射出的,无法形容的精光。

  这也是他们最后看到的东西了。

  大陆的历史,在这充满哀伤的一天,又翻开了新的一页
努力的用最后剩下的些许力气拨动着琴弦,凯风扫了眼来来往往的人流,看看有没有哪位好心人会驻足聆听,为某个已经饿的半死的吟游诗人投下几枚硬币——然而,没有。他身前那个虽然破旧,但是却依然显得干净的帽子里,依旧只有上午那个小姑娘好心施舍的几枚铜币躺在里面,闪烁着寂寞的光泽,映着这千年王都的大街上金碧辉煌的景象,更显得歌手的凄凉。

  “早知道在这里弹就赚不了几个钱的,唉……!”有点沮丧的自我安慰着,凯风把琴一抱,半靠在墙上,落寞的看着眼前这条著名的街道。宛如淡色紫水晶般的双眸反射着夕阳的色彩,折射出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

  这么多年没有回来,这个该受到诅咒的城市,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啊……

  用可以供上百个贫民生活数年的大量黄金装饰的华丽马车,在粼粼的车辙声中不断地驶过纯白色大理石的街道,扬起阵阵尘土;穿着精致而华贵的重铠甲的士兵们,遵循着古老的法律,整齐的踏步走过闹市。而远处的贫民区里,无忧无虑的孩子们在相互追逐嬉闹者,享受着童年难得的快乐;更多的人们,则以大城市的居民惯有的冷漠态度穿过大街,淡漠的目光,在偶尔扫过那些路边衣衫褴褛的穷人时,更是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鄙夷和不屑。

  这,就是大陆上人人向往的千年王都,流云城么?

  不易为人察觉的摇了摇头,凯风闭上了双眼。没有人注意到,他嘴角流露出的那一丝夹杂着讥讽与苦涩的微笑。

  “莉法妮!快把那个有啤酒渍的桌子收拾干净!明天开店就要用的!”挥动着手上的酒杯,胖胖的老板抹了抹嘴边的酒沫,大声向丽莎吼到。他的声音回荡在空空荡荡的酒馆里,显得格外响亮。

  “恩!我马上去!”不敢稍有怠慢,莉法妮急急忙忙的挤过摆满桌子的酒吧,用力的擦起了那张桌子。老板上了点年纪,脾气不大好,要是让他生气可就有的瞧了……上次那个发酒疯的客人被他一拳打出店门的景象,现在还是让她一想起来就打哆嗦哩。虽然老头子不会这么对自己,但是要是被他赶出去的话,那自己跟弟弟的生计就没有着落喽。

  使劲的把桌子擦的跟镜子一样闪亮亮之后,莉法妮又在陈旧的木头桌面上多打了点水,再擦了一次,直到仿佛每根木纹都从里面透出光来,她才停下手,直起身,满意的打量着自己的作品。没有人要求她这么做,但是每当她认真地去做这些琐事的时候,一种难言的暖意就会充塞在心间,让她有一种踏踏实实的生活的感觉。这种感觉,在过去的许多年里面,都已经被自己遗忘了……

  抬头看了看,老板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应该是回去了吧!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莉法妮满足的笑笑,转身向吧台走去,准备最后整理一下,就可以回去做饭了。小吉去买的蔬菜等下就要到了,如果不赶紧烧水的话,肯定会来不及呢!

  然而,眼角的余光捕捉到的景象,却让她微微楞了一下。

  那个人的样子,好寂寞啊……

  酒馆对面的墙壁上,正斜靠着一位半闭双眼的年轻男子。虽然不是那种让女孩子看了就会尖叫的帅气,但是白净清秀的脸庞,却让人有不由自主的亲近感。一头夜空般漆黑的长发,随意的扎了个马尾,松松的披在肩上,更给他添了几分洒脱和落寞。一身吟游诗人常穿的天青色粗布长袍洗的发白,虽然破旧,却依然整洁,看不出流浪者常有的颓丧感。而怀中抱着的七弦琴,更是准确的说明了他的身份。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一整天都坐在那里吧!自己一直在忙着工作,倒一直都没有注意到他。

  可是,那个人不是应该带给别人快乐的歌者吗?为什么,自己却会如此强烈的感受到他身上的那份寂寞呢?尤其是刚才那一瞥的刹那,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一样,那种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悲伤,几乎在瞬间就将她的心完全淹没。到底是什么事情,才会让一个人有这样深沉的哀伤呢?

  正在莉法妮楞楞的看着他的时候,那个男子似乎察觉了什么似的,转过头来,睁开双眼,冲她微微一笑。没有什么特殊的动作,但是那种伤感的情绪,却在那双淡紫色双眸的凝视下,于弹指间烟消云散,简直就像严冬的天气,一下子转成了春天一般,几乎让她以为刚才的那种感觉,完全是自己的错觉而已。两种感觉的转换之快,简直让人难以想象这是同一个人。

  这个男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就在她惊异的目光中,那位神秘的吟游诗人已直起身,优雅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拾起帽子向酒馆走来。还没等莉法妮反应过来,他已经走进了店门,在刚擦过的桌子边坐下。

  “请给我一杯罗尼酒,可以吗?”微微一笑,凯风弹出一枚铜币——准确的说,是他现有财产的三分之一——稳稳的落在莉法妮的手心里。他刚才就一直发现有人在偷偷的打量自己,还以为是哪位要跟自己过不去的官员,结果却只是这样一位普普通通的少女,倒是自己多心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他没有这么小心的话,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成为不知名的街头上,哪个无名的臭水沟里一具腐烂的尸体了……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凯风决定照顾一下这家小店的生意……当然更主要的,是要照顾一下自己可怜的肠胃。整整一天滴水不进,不是每个人都受得了的。

  “啊?哦,恩恩,马上来。”稍许有点慌乱的少女手忙脚乱的踩着小碎步向吧台跑去。虽然名义上酒店已经打佯了,但是在这个男子的面前,她发现自己很难说出拒绝的话来。

  “给我加两快冰,不要放糖哦!”稍微提高点声音,凯风向她的背影叫道。罗尼酒是由一种离这里不远处的一个小国产的果子酿成的饮料,清淡而微涩,所以贵族们几乎没有喝它的,可说是种相当平民化的饮料,但是却很合凯风淡泊的个性。不过,酒虽清淡,但是因为制作方法不尽相同,使得差不多每个店都有自己的口味,差异极大。有极好的,也有几乎无法入口的,堪称是最体现酒店品位的饮料之一。

  “好的,先生!马上就来!”虽然是多少有些慌乱,但是几年的锻炼,还是让莉法妮练出了反射般的调酒技术。仅仅几分钟后,一杯晶莹剔透的罗尼酒便摆在了凯风的面前。举起杯子,年轻的吟游诗人向侍立在旁,充满了期待目光的少女微微一笑,浅浅的品了一口。随即,他细长的眉毛挑了挑,一丝讶异的眼神,出现在那双淡紫色的双眸之中。

  这杯酒,不简单啊。

  虽然没有用什么贵重的材料,但是几片恰到好处的薄荷,已将酒中的涩味尽数镇下,而浓淡合宜的酒液中更加进了少数罗尼果的原汁和许多种其他的果汁,更将它清淡宜口的特征发挥到极致;再加上冰块的冰镇作用,使得这杯只卖一铜币的廉价饮料,简直可以跟王公贵族之间,流行的数十银币一杯的高档饮品相媲美。每一个部分都并不复杂,但是要做到“恰到好处”这一点,却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啊!

  发觉客人正饶有兴致的盯者酒杯观察,莉法妮更有些微微的不安了。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那些喝醉酒的恶客们都毫无惧色的她,在面对这位平凡的吟游诗人时,却显得像初次工作的小女孩一样生疏了。

  “恩,先生,请问这杯酒的味道还和您的意吗?”小心翼翼的,莉法妮轻声问道。

  “非常好喝呢,谢谢你。”发觉了身边这位少女的小小心意,凯风的唇角,不由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他游历天下多年,可说是阅人无数,这种小女儿家的心思,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可是很遗憾的,自己恐怕永远只能扮演“带走女孩梦想的流浪汉”这样的三流角色了。毕竟,自己是没有资格跟正常人一样生活的啊……在这种情况下,再留在这里,显然不会是很好的选择。

  “谢谢你的酒,美丽的小姐。”放下酒杯,凯风淡淡的笑着,起身向门边走去。 “愿至高神安坦尼斯赐福于你,后会有期了。”

  “你……不过等一会了吗?”话刚一出口,莉法妮便发觉了自己的失态,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真是的,今天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居然会出言挽留一个陌生的客人。唔,不能再胡思乱想了。在凯风没有注意的时候,她拼命的摇了摇头,仿佛要把这些奇怪的念头全部赶出脑海去。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在下一介流浪艺人,还要为生计考虑呢!”扶着门框,凯风轻声笑了笑,整理了一下衣冠,看了眼渐渐黑下去的天色,向门外走去。看来,今天晚上可能又要露宿街头了呢……记得很早以前自己在桥下露宿的时候,连钱包都给流浪犬叼走,现在该不会也这么惨吧。早知道就在来这个人情冷漠的地方前就多赚点钱了,真是失算啊……

  可是,就在他将要走出房门的刹那,长期的锻炼所培养出的反射神经,完美的发挥了作用。在脑中的警讯响起的瞬间,几乎不假思索的,凯风的脚步往后一错,已从门口闪了开来,消失在门后的阴影里。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知道一件事——

  谨慎,从来是不嫌多的。

  而事实,也完全证明了这一点。就在他闪开的同时,一个瘦小的身影,猛的撞开虚掩的大门飞了进来,重重的摔在地板上。

  “小吉!”惊呼一声,莉法妮抢上前去,将那人抱在怀里。“你……你没事吧?”

  “姐姐……是那个人……快逃啊!”躺在姐姐的怀里,那个被叫做小吉的男孩似乎一下子放松了不少,原本强忍痛楚的表情也舒缓了开来。但是,清秀而稚气的面容间,那种夹杂着惊慌,害怕,气愤的神情,却丝毫也没有减少。本来他好象还想说些什么的,但是张了张嘴,却只是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咳嗽来。莉法妮急忙拍了拍弟弟的背,一张脸已是全无血色。

  那些人,终于还是找上门了吗?虽然早知道这里迟早会不安全,但是没想到,事情会来得这么快啊!自己姐弟俩躲了这么久,看来,今天真的是逃不过去了。要是今天真的都丧命与此也罢,也许,还能在天国与死去的亲人们团聚呢。就是可怜了小弟,跟自己东躲西藏了这么多年,没有过上几天好日子啊……

  抬起头,莉法妮向门口望去。以那个人的能力,完全能轻松的杀掉小吉,绝对不会让他有机会逃回来的,现在他能回到这里,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对方要放他回来。

  事已至此,惊慌已经完全无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她的推测,很快就得到了证实。随着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一个矮小削瘦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大门前面,将血色的残阳,硬生生地截去了一块。长长的黑色影子,无声无息的伸进屋里,仿佛要将所有的阳光与温暖都吸去一般,越伸越长,在快要接触到二人的时候,才停了下来。随即,一个不缓不急,毫无个性的声音在房间里悠悠荡开。

  “前几天刚接到消息,说有看到公主殿下摸样的人物在这里当侍女,臣下本来还不信,不想今天欲登门一访之下,正巧遇到王子殿下,使得臣能尽一点绵薄之力,送殿下回来。公主殿下,近来可好?”

  深吸一口气,莉法妮强压下自己的恐惧,淡然道:“托你的福,还没死在这个地方。”

  那声音呵呵一笑,听起来甚是愉快。

  “臣下哪来如此的福分啊!殿下,主上的意思,是只要你们回去,一切都可以商量,请两位殿下随臣回去吧,”

  在说话的同时,那个人踏前一步,很恭谨的脱下帽子,微微欠身,作了个标准的晋见皇族的礼节——然而在这种情况下,却显得说不出的讽刺。在他直起身的同时,他的脸庞,终于暴露在姐弟俩的目光下了。

  那是一张很平凡很平凡的脸,这更是一个很平凡很平凡的人。甚至在他的眼神里面,你跟本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杀气,只有很真心而诚挚的笑意。如果说这个人是邻居家里的年轻人,恐怕也不会有任何人怀疑吧!要不是他的身材瘦的像没有肉的骷髅一样,你在看过他之后,根本就无法回忆起这个人来。

  但是,莉法妮却太清楚了,眼前这个人,到底有怎样的实力!死在他手里的高手名宿,已经很难说出具体的数字了;但是,他却依旧一点也不出名。

  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杀手,一个只为了主子的命令而出动的杀手。

  一个有名气,有性格,让人一眼就能认出的人,又怎么能做杀手?

  寒风习习,释出的阵阵凉意,直透人的心间,而此刻的莉法妮,更是被那种刺骨的寒意,完完全全的包了起来。但是,她的眼神依旧是清澈的,她的背脊依然是挺直的,她的双手也还是稳稳的抱着受伤的弟弟,没有分毫的颤抖。

  “不。萨尔瓦多先生,我不会回去的。请你杀了我吧。”

  仿佛很疲惫很疲惫的,莉法妮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一切的努力,终归还是成了泡影。凭自己跟小吉两个人,想在这种顶级的杀手面前逃生,无异于白日做梦。多年的颠沛流离,早就让她学会了不去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了。

  “姐姐!你……”听到最后一句,男孩猛的一惊,环住了姐姐的脖子,努力想要坐起来。但是,他受的伤,终究不是他那稚嫩的身躯所能承受的。挣扎了半天,小吉还是没能坐起来,只是大口大口的喘气。没有更多的安慰,莉法妮轻轻的拍了拍弟弟的背脊,无声的一叹。

  “殿下,请不要任性了,这样会让大人很困扰的啊。”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萨尔瓦多并没有立即动手的意思。自己收到的命令,只是带两人回主子那里,而不是带两具尸体回去,就让这两只可怜的小飞虫多表演一会吧!何况,对自己而言,观赏这种任务对象在面对困境时的绝望表情,实在是难得的莫大享受。不过,虽然自己布了消音的结界,但是如果让时间再拖下去的话,外面的人可能就会发现这里的异常了,还是早点将他们带走比较好。

  又踏上两步,他已站在了两人的面前,将血色的夕阳,完全与姐弟两个隔了开来。

  “殿下,我们该动身了。”

  虽然对方只是一个弱女子和一个小孩,但他丝毫也没有掉以轻心。因为,已经有许许多多无名的杀手,在不知不觉间,就莫名其妙地死在了这些妇孺的反击之下。所以在踏步的同时,他全身的肌肉都已紧绷,每一根神经的反应,也都提升到了顶点。

  只要他们一有异动,他有自信,在所有的变化未发生前将两人擒下。

  所以,当一个悠悠然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时,他内心的震动之大,简直难以言喻。

  “我还以为有什么精彩的情节呢,结果居然只是场无聊的宫廷闹剧啊。”夸张的打了个哈欠,倚在墙上的吟游诗人微微笑道。“但是看在这位小姐那杯可口的罗尼酒的面子上,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带走她比较好。”

  强压下内心的震惊,萨尔瓦多缓缓的转过身,面对眼前这位不知深浅的对手。大凡武士剑客之流,多多少少都能在修炼的过程中,掌握到气的应用。即便是一般的士兵,在久经站阵之后,自然而然也能学会感应对手的杀气,或者自己去散发出相应的气势以抗衡。而高阶的武士,更能够清楚的分辨每个人独有的气场,甚至籍此不须用眼睛也能清楚的“看”到对手的攻击。至于像萨尔瓦多这样受过特殊训练的杀手,在气的感应上更是远远胜过一般的武人许多,就算是一般的成名高手,在他面前,也完全无法隐藏住自己的存在。

  而眼前这个诗人摸样的家伙,居然做到了。而且隐藏之彻底,甚至自己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都完全没有察觉!

  这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

  细细搜遍脑中的资料库,萨尔瓦多依然没有找到类似的高手是这副相貌的。这就说明,对方不是一直在故意隐藏自己的实力,就是修炼某种特别术法的隐士高人。但是,他的信心却丝毫也没有受到打击,因为他对自己的能力,有着绝对的信心。毕竟,一个没有经过实战的武者或者法师,就算再高明,遇到身经百战的杀手时,往往也只有被宰杀的份。

  要知道,比武跟杀人,是完全不一样的。前者只要求光明正大的击败对手,而后者却要求不择手段的杀死自己的敌人。毫无疑问的,在生死相博的时候,占优势的几乎都是懂得如何以最快,最狠的手法,给敌人以致命一击的杀手,而不是还要遵循武道的武者,或者每天只知道埋头读书的法师,在生死一瞬的时候,有半刻的迟疑,都是足以致命的,更何况由于没有杀人的经验而带来的犹豫不决?

  不过,他也没有轻视对方的意思。无论如何,在面对情况不清楚的对手时,小心谨慎是绝对需要的。所以他的脸上,仍然挂满了笑容。

  “请问阁下是哪位?我只是在执行公务而已,请不要让在下为难吧。”恭敬的行了个礼,萨尔瓦多缓缓道。即使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他依然感觉不到,对方有任何的气息存在,仿佛在那个位置是完全没有人的一般。但是看在眼里,那个人又偏偏存在,这种感觉脱节的情况,让他难过的几乎吐血。

  “我只不过是一介流浪的艺人而已,四海为家,偶尔也管管闲事,”拨弄了几下怀里的竖琴,凯风淡淡笑道。无论什么情况下,他几乎都保持着这种淡淡的微笑,就算在面对萨尔瓦多这样的杀手时,也没有例外。“倒是阁下,堂堂亚格拉王国的特使却要强带你们属国索蓝尼亚的继承者回去,似乎有些不合情理吧。”

  此话一出,这个小屋里的其他三人,俱皆大吃一惊,莉法尼和小吉是没料到自己的身份会被一语道破,而萨尔瓦多则是在震惊之下,杀机已现。得知这件事情的外人,绝对不能让他继续活在世上!否则消息一旦泄露的话,对主人的计划,将会是一个相当大的打击。无论如何,自己是一定要出手了。

  可是,即使如此,他的眼神却依旧是谦恭而温和的。

  “先生说笑了。”萨尔瓦多哈哈一笑,已悄悄的踏上一步。“在下怎么可能用强呢?我只是奉他们家人的命令,把两个任性的孩子带回去而已,如果他们不走,我也没有办法啊。”

  最后一个字还在口中,杀手的身形已然消失。没有半分的花招,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间,他的手腕一翻,一柄闪着诡异绿光的匕首,已经出现在他的手上,闪电般的刺向吟游诗人的咽喉。快绝的一刀,却没有带起丝毫的风声,正有如情人的目光,那含羞的一眼,在看到的那一瞬,便已醉人。

  但是,这柄匕首却不是要人醉。

  它要人死。

  刀光一闪!

  在姐弟俩的惊呼中,那闭杀的一刀,已直直的刺进了凯风的咽喉!

  然而,萨尔瓦多的脸上,却没有分毫胜利的喜悦。相反的,他平时镇定自若的神情已经消失,平时充满了温和与谦恭的眼神里,现在已经多了些东西。

  那是惊讶,不信,愤怒……对一个杀手来说,出现这样的情绪,实在是极少有的。

  因为那个年轻的吟游诗人,就这么微笑着看着刀刺入自己的咽喉,然后在匕首碰到皮肤的那一刹那,整个人竟如同一缕轻烟般炸了开来,消失的无影无踪!

  “见鬼,是幻像魔法!”低声咒骂了一句,萨尔瓦多闭上眼睛,凭着极敏锐的感觉,去体会身边魔法元素的波动。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无法感应到的对手是不是由幻像构成的,但是刚才这个幻象,实在是超越了他对魔法的认知。

  要知道,幻像系的法术并不复杂,一个刚毕业的魔法学徒,也能像摸像样的弄出个幻影来吓唬人,但是,能把一个幻像操纵到凯风这种地步,简直可以说是匪夷所思了!毕竟,刚才萨尔瓦多一直在紧紧的盯着他每一个细小的动作,哪怕是眼角肌肉的些许抽搐,都被他看在眼里,只要说话时稍有不自然的举动,杀手有自信,能轻易的看破它的伪装。像这样一个能呼吸,能说话,能作出最细微动作的幻影,几乎已经不是幻像系的力量能做出来的了。

  不过这同时也表明了,操纵它的人,肯定就使用着隐身术一类的术法,躲藏在附近,否则的话,肯定不会做到如此精细的程度。既然如此,萨尔瓦多就有把握,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他揪出来。因为一旦使用这类需要长期聚集魔力的法术,在那个位置一定会出现魔法元素的不正常聚集,在有经验的人面前,这简直就跟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点燃一堆营火无异。

  果然,在他凝神搜索的同时,很快就清楚的感觉倒了,在自己的左边,有一个极稀薄的魔力团缓缓挪动着,正向大门的方向移去。浓度之稀,可说即便由高明的法师亲自来检查,也不一定感觉的到,只是对于萨尔瓦多这样经验丰富的杀手来说,却完全不是问题。但是,这还不是他想要找的。

  对于能作出这种程度幻影的法师,杀手是绝对不敢掉以轻心的。如果他的幻影能骗过自己,那他做出一个能瞒过自己感应的魔力团,应该也不是件很难的事情。深深的吸了口气,萨尔瓦多彻底的平静下来,让自己更深的融入魔法元素的海洋里去。所有肌肉与神经的反应亦提升到极致,就想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一样,随时准备扑杀对手。

  不出所料的,萨尔瓦多发现了他想要的东西。在左边的那个魔力团上方,几条极细极细的魔力丝,曲曲折折的通往右边不远处的一个地方。而在那个位置,却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的魔法波动,简直就像一个黑洞一样,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的存在。

  萨尔瓦多在心里微笑了。他缓缓的向左边移了过去,沙沙的脚步声,在空空的酒馆里回响着,夹杂在姐弟俩紧张的呼吸声里,显得甚是诡异。

  暮的,他动了。

  拼尽全身的气力,萨尔瓦多猛的一跃,仿佛一头刚出笼的猎豹般,像左边扑了过去。然而,就在他的刀锋即将刺入左边那个魔力团的位置时,深吸一口气,杀手竟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在空中强行扭转身子,两脚亦狠狠的揣在附近的两张木桌上,将它们蹬的粉碎。木屑纷飞中,他的身影已化为一道流虹,向反方向射了过去。

  刀光再现。

  一把刀的速度,到底能有多快?

  风没有它快,因为风已被它切开。

  眨眼也不足以形容它,因为在眨眼的瞬间,它已足以穿透你的身体,飞的无影无踪。

  那刹那的刀芒,便宛若夜空中划过的流星,耀眼的刺破昏暗的空间,直直的射向它的目标!

  血光现。

  匕首划下的地方,那看似空无一物的空间里,竟骤然爆现,一抹惊心动魄的血光!

  放心的笑容,在萨尔瓦多的脸上漾了出来。刀的感觉很塌实,是砍中肉体的感觉。这次,不会有错了。虽然对手的能力远在想象之上,但是,终究也不过是这种水准罢了。可惜不知道他的身份,不过既然任务已经了解,就不需要在节外生枝了。

  可是,他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消失,便已经永久的在脸上凝固了。

  因为,两根修长而稳定的手指,已经轻轻地点在了他的脊梁之上,而从那两根手指里急速涌出的魔法寒流,已经狂涌入他的身体,完全封住了杀手所有的行动。

  “为什么你会以为,两个幻影就一定有一个是真的呢?”仿佛有点遗憾的,诗人夹着惋惜的声音,在他耳畔轻轻地响起。“虽然很抱歉,但是我不得不杀你。如果有意见的话,请将来到天堂再找我算帐吧——不,也许是地狱。”

  低声轻诵着咒文,五颗魔法飞弹(magic mission),硬生生地被打进了萨尔瓦多毫无防御能力的体内,将他的内脏炸的粉碎。

  圆睁着双眼,萨尔瓦多倒了下去。他死也不相信,世界上居然能有人把魔法运用到这个地步,更不相信,自己竟然会这么轻易地在这里倒下——但是,他已经永远没有翻本的机会了。在他的身旁不远处,两片凯风不知何时从厨房里弄来的,已被匕首上的毒染成紫黑色的猪肉,斜斜的掉在地上,正是它们替代凯风承受可这一击,也让萨尔瓦多以自己所有的精,气,神发出的一击完全落空,更使得他在心神大震的同时,在心理上出现极大的破绽,才让一直隐藏在后面的凯风一举制服。

  凝视着地上的尸体,凯风无声一叹,弯下腰去,轻轻的拂上了杀手死不瞑目的双眼。作了个合起双掌的奇怪手势,低诵起已没有多少人能听懂的古老语言,为对手祈求冥福。

  “人生在世,不过百年。纵有千般富贵,万种荣华,到头来,不过眼云烟……”

  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昏暗的酒馆里,将他惋惜的心情,淡淡的弥散开去。他本不想杀人,更不想过分卷入这些人世间的勾心斗角之中。因为对吟游诗人来说,世界上的每一条生命,无论它们是什么,有什么样的身份,对他而言,都是珍贵,而有着重要的意义,如果不能尊重它们,那么也就等于不尊重自己。所以,虽然在杀手出现的时侯,便已明知道这个结局,但是凯风依然试图施展技艺,让他知难而退。可惜对方的固执,使得这场战斗终究还是无法善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夹杂着复杂情感的少女嗓音,打断了他的思考。转头望去,只见莉法妮的双眼,正静静的凝视着他,等待着他的答复。没有人会相信,一个默默无名的吟游诗人,可以轻易的击败从修罗场中走出来的杀手。在这种情况下,凯风的身份,就很值得怀疑了。

  但他只是轻轻一笑。

  “说过了,我叫凯风,只是一个四海为家的吟游诗人而已。这个地方,已经不能久留了,你们是随我先逃出城外再想办法呢,还是打算自己来解决这件事?”

  一如往常的淡然微笑着,凯风说道。“如果再等一会,他的同伴应该就会发现事情不妙,到时候,事态可能会失去控制,请尽快给我一个答复,可以吗?我可是很难得有心管闲事的哦。”

  姐弟俩对望一眼,在目光中交换着彼此的心意,小吉年纪尚幼,还没有什么社会经验,但是莉法妮就完全不一样了。虽然看不出刚才那场战斗的奥妙之出,但是她却清清楚楚的知道,至少萨尔瓦多这个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昔日的索蓝尼亚王廷曾试图发奋图强,摆脱亚格拉王国的钳制时,有不少贤臣良将,都莫名奇妙的“暴病而亡”,却查不出丝毫的证据来,直到她被迫离开的前夕,国内的法师公会才用检查被害人瞳孔影象的特殊术法,查明了部分的真相,而在那些人最后看到的东西里面,有一半以上都是萨尔瓦多!能从防卫严密的宫廷里,轻易的刺杀身经百战的将军依然全身而退,此人的实力,可见一斑。但是这样的人,在这个貌似平凡的吟游诗人面前,却走不过一招!

  这个神秘莫测的男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抬起头,莉法妮正正的望向凯风那双水晶般的淡紫色双眸。他的眼神依然向刚见面时一样,恍若一泓清澈透明,却又深不见低的秋水,让她有太多看不透,也读不懂的东西,可是她却依然可以肯定,眼前这个男子,是绝对不会加害自己,更不会利用自己姐弟的身份的。

  这,便足够了。信任,有时候是不需要理由的。

  再度跟弟弟交换了眼神,莉法妮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们跟你走。”
doyengoo at 2008-3-17 19:02:52
“唔唔……我们今天就住在这种地方?”捏着鼻子,小吉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边扇动手掌,仿佛要扇去身边并不存在的异味一般。

  “能有的住总比没有好吧。”微微一笑,凯风拿叉子拨了拨火炉里的木材,让火焰燃的更旺,烤的上面的秋刀鱼滋滋作响,芳香四溢。闻在肚子饿的人心里,又是一番滋味。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城外一个被废弃的破旧神殿。低矮的围墙,只能勉勉强强地挡住凌冽的夜风,满是裂缝和破口的的墙壁,跟阻不了逼人的寒意。两侧原本高高在上的彩色玻璃窗,也只留下一个个黑色的眼睛,让漆黑的夜空静静地窥视着三人。而最中间的那尊神像,更是早就没有了上身,看上去甚是凄凉。这种地方即使来观看游玩都有些勉强,更何况住人?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但是这里真的好破烂啊。”沮丧地叹了口气,小吉一屁股坐了下去,盯着凯风正在烤的秋刀鱼发愣。“那,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啊?”

  “马上就好。”凯风转动了一下串着鱼的树枝,把上面的烤鱼翻了个身。这些鱼都是他从山下的小溪里捕来的,虽然味道不算上品,但是鱼本身的新鲜却也足以弥补了。闻了闻气味之后,他从长衫的暗袋里掏出几个瓶子,向鱼上均匀的撒了些,再小心地放了回去。

  ※       ※       ※

  “莉法妮,鱼烤好了,你吃吗?”转过身,凯风用臂肘推了推身边的少女,柔声问道。

  “不了,谢谢你。”把头从膝盖上抬了起来,莉法妮对凯风勉强的笑了笑。“我还不饿呢!”

  “不要逞强了。”不由分说的,凯风从火堆上抽出两支烤鱼,递给小吉一支,把另一支强塞给了莉法妮。“跑了这么多路,你不累才奇怪呢。”

  “是啊是啊,姐姐快吃嘛。”边吹边雪雪呼烫,却依然拼命嚼着烤鱼的小吉也推推姐姐,含混不清的说道。“你都累了一天了,多吃点吧。”

  静静的看了手上的秋刀鱼一会,莉法妮终于把它拿到嘴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啃了起来。

  “这才像乖女孩么。”满意的笑笑,凯风从背包里取出七弦琴。轻轻的拨弄了几下。“吃饭的时候要不要听几首曲子?不用付钱的哦。”

  “恩,好啊好啊!”小吉开心道。虽然生活在王都,但是因为所处的地方相对偏僻,平日也没有什么可供娱乐的场所,所以在有空的时候,他总喜欢去闹市玩耍,看看那里艺人们的表演,即使在现在这样的情形下,能听到弹唱,依然是很让他开心的事情。莉法妮也微微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无所谓。

  也不多话,凯风抱起竖琴,略微沉呤片刻,便拨动琴弦,弹了起来。

  darh ig leasi sina

  东方的光芒亮了起来,

  mint sopt , sime ajin sujrn

  静止下来,永远都是早晨。

  huinu shung ig ting

  充满了涣然一新的气息,

  tibn djasi skjft skt nad keai

  成了信仰和渴望。(注)

  平心而论,作为一个吟游诗人,凯风实在是算不上很称职。没有圆润的嗓音,也没有极为高明的琴技,最多只能算得上“不难听”而已。但是配合着古老的歌词,却产生了一种奇异的苍茫感,仿佛让人穿越于无限的时间长河里,沉浸于其中而无法自拔。

  tob sa geale fsy

  云雀如同天使般飞升

  tob sa geale own

  云雀如同天使般降临

  daony ciuvl ed siob sa diaco

  从翠绿的如同宝石一样的草地上

  own nean bao

  降临到风的怀抱中

  旋律越来越低,那种空灵的感觉,在整个神殿里缓缓回响着,虽然像催眠曲一样的低沉,但是很奇特的,却有一种温暖和乐观的情绪深深的渗入了歌声,让人觉得这歌声宛若是从自己内心的最深处发出的光芒,暖暖的包围着身心。

  leapse lspee

  沉睡吧

  ia ig oveler

  我的爱人

  foler ia , acent aipen ou enshe

  原谅我,无法陪伴在你的身边

  ammry ia oveler ongy ou ian

  愿我的爱永在你心间

  eby

  再见吧

  ia ig oveler

  我的爱人

  ime angik ig nai forevea

  时间将与你一起迈向永恒

  歌声再变。虽然依旧有乐观,依然有温暖,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寂寞和哀伤,却越来越重,仿佛歌手刚从长长的美梦中醒来,面对着冷酷的现实,发出内心深处的叹息一般。而乐曲也渐渐放缓,越来越轻,终至于消失。

  一曲歌毕,莉法妮呆坐半晌,方才清醒过来。不知不觉间,她的脸上已多了两行清泪。

  那首歌词中,到底有多少是真实的呢……

  曾经身为公主,莉法妮从小就受过严格的音乐教育,不但接触过不少一流的乐师,自己在这方面的造诣,亦称的上颇为不错。作为一个音乐家,她当然听的出,没有感情的共鸣,是无论如何也弹不出这样出色的乐章的。

  偷偷的转过头,莉法妮向凯风望去,只见他单手抚琴,身体依然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不变,但是一双明亮的眼睛,却已透过了神殿两侧原来的窗口,怔怔的眺望着无垠的星空。在他回过头来的前一瞬间,她仿佛觉得自己看见了在那双深邃无比的淡紫色眸子上,有一层薄薄的水雾闪过。可是,那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以至于她完全不能肯定,那是不是她自己的幻觉。

  “莉法妮小姐,我想在这个安静的晚上,我们还应该有不少共同的语言需要互相探讨一下吧?”微笑着,凯风轻声道。“好不容易让令弟休息了,请赏个脸吧。”

  惊觉话中的含义,莉法妮急忙向弟弟望去,只见他犹自挂着笑容的嘴角还带着一些没有吃完的烤鱼碎屑,却已经沉沉睡去,看上去睡的甚是香甜。显然,吟游诗人在乐曲中动了手脚,才让好动的少年这么快便去梦乡玩耍了。不过,她知道这个举动并没有恶意,因为现在还有些事情,是小吉还不应该知道的。

  浅浅一笑,她点了点头。“好,我们去外面谈谈吧。”

  仿佛早知道她会答应的一般,凯风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丝毫诧异的神情,他只是微微颔首,弯下腰,拉住莉法妮的腰,帮她站了起来,便径自往外走去。当少女整理衣物的时候,他已走出了神殿的大门,消失在外面的黑夜里。

  “这个人,真是的!”小声嗔怪一句,莉法妮提起裙角,急急忙忙的追了出去。真是的,男人都是一个样,总是不懂得去照顾身边的人呐……

  然而,当她走出门,看到眼前的景象时,立即把这句话收了回去。只见,凯风已找了块干净的草坪,把他那件穿在外面的粗布长衫在上面铺了个位置出来,而他自己去毫不在意地坐在旁边一块冰冷潮湿的大石上,微笑着招呼她过去。

  “真是的,这个人……”

  不知不觉间,莉法妮轻声低语道。同样的一句话,同样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出来,但是其中的意思,却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为什么自己的脸,现在会这么烫呢?幸亏现在天黑,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该把脸往哪里搁才好。

  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吟游诗人,却只是浅笑不语。他拍了拍旁边那个自己铺出的位置,示意莉法妮坐过来。稍稍迟疑了片刻,少女终于还是轻移莲步,缓缓的走到那里坐了下来,但是却刻意坐开了点,其中的含义,已不言自明。

  “今夜的星空很美吧。”出乎她意料的,凯风并没有问她预料中的问题,反而抬起头,凝视着头顶上无尽的苍穹,悠然说道。“在过去的很多年里面,每当我遇到心烦的事情的时候,就会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静静的坐下来,看看这辽阔的星空,再想想自己的渺小,心里就会舒服多了。你说,是不是很傻?”

  莉法妮没有回答,她知道,眼前的这个男子,只是在讲述一些属于他自己的故事而已,并不需要自己给出答复来。学着身边的同伴,她也仰天躺下,依着他的样子,静静的注视着这已经很多年没有真正注意过的星空。

  繁星点点。清如黑玉般的夜空中,仿佛到处都点缀着闪亮的银色沙粒,将寂寞的天穹,装点的分外热闹。漆黑的天幕,温柔的包裹着两人,让夜的静诣,悄悄的弥散开来。从莉法妮这个角度看过去,沐浴在星光下的吟游诗人,仿佛是镶嵌在夜空中的一尊雕像般,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气质。

  “你是不是想问我,我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帮你们?”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内。“不管怎么说,一个陌生人无缘无故的卷入这种事情里面,要说没有理由的话,恐怕谁也不会相信的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半直起身来,莉法妮的正正的迎上了凯风的视线,毫不退缩。这件事关系太过重大,如果没有说清,自己心中的疑虑总是不会解开。虽然自己相信他,但是牵扯到自己祖国安危的时候,莉法妮一点也不敢大意,毕竟这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啊!

  “我的身份对你来说,并不重要。”发现莉法妮张口欲言,凯风作了个手势,示意她先听自己说完。“到需要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但是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遇见你,纯粹只是一种偶然的缘分罢了。即使在成为吟游诗人之前,我跟索蓝尼亚共和国,也是毫无关系。”

  “至于我帮你的理由……也许,说了你也都不会信吧。”凯风微笑道。“其实真的很简单,真的仅仅就是为了你的那杯好酒而已,更确切的说,是那杯酒带给我的一些,很早以前就被自己淡忘了的回忆。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请把你们的情况告诉我,我可以尽自己的力量去帮你;如果不相信我的话,那也无所谓,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如何?”

  莉法妮没有立即回答。她的目光,在凯风说话的时候,一直注视着他的右手,仿佛无意识般把玩的东西。

  那是挂在他胸前的,一只毫不起眼的小玉羊。

  它用一整块罕见的雪白玉石雕成,通体晶莹透彻,毫无瑕疵,整块坚硬无比的材料,被巧妙的雕刻成一只正舒服地蜷曲着身子打盹的胖胖绵羊,看上去极是可爱,而它柔软光滑的线条,也不禁让人赞叹雕刻者的功力。

  发觉了莉法妮的目光,凯风的嘴角不由得弯起了一个奇妙的弧度。

  “这是我过去的生命里面,仅有的几个纪念物之一了……”将玉制的小羊脱在手心里,很难得的,凯风一向清澈空灵的眼神里,出现了浓的化不开的柔情和痛楚。他缓缓的合上双眼,任以前的记忆,如同闪电一般在脑海中奔流而过。

  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彩,一望无际的草原,绵延起伏的山丘,耸立在天边的巨塔,还有,那第一次成功施展魔法的快乐,第一次被背叛的痛苦,第一次被迫杀人时的惊惧与伤心……全都一一从他眼前,再次无比鲜明的显现出来。而最后的画面,则定格在一位穿着雪白的法师袍,笑的比阳光还要灿烂的娇俏少女身上。

  “初次见面,我叫安洁尔,你叫我小羊就成啦!为什么?因为大家都这么叫我啊!”

  “你多大了啊?嘿嘿,比我小哦。决定了!从此以后,你就叫我姐姐吧!嘻嘻。

  来,叫一个~~不要摆这副苦瓜脸嘛,好象我欺负你似的,哼。”

  “你这只木瓜,这么简单的东西都不会?来,让姐姐教你,嘻嘻。”

  轻轻抚着手心里的雕像,感受着它圆润的纹理和精细的线条,那个曾经让他魂牵梦扰的声音,又回响在他的耳畔。不过,现在它所带来得,却只是无尽的悔恨与伤心而已,就像一柄锋利的尖刀,深深的刺入了他曾经以为可以愈合的伤口里面,而且,割的更深。

  “你没事吧?”

  关切的呼唤声,把他从遥远的回忆中拉了回来。睁开双眼,他凝视着眼前这位同样关心着他的少女漆黑的双眸,抱以含着歉意的淡淡一笑,所有的悲伤,不甘,悔恨,怒火,已在这一瞬间,尽被敛在他深邃的目光中,淡化于无形。

  “对不起,想到一些无关的事情了。在下的建议,你认为如何呢?”

  轻轻侧过脸,莉法妮低声道。“你可以先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帮助我们呢?我想,理由不是那杯酒这么简单的吧。”

  “这个,”迟疑了难以察觉的刹那,凯风随即展颜笑道。“如果我说事实就是这么简单,你相信么?”不知是有意或是无心,在他停顿的那一瞬间,吟游诗人原本握着绵羊挂饰的右手,紧紧的攥在了一起,正被莉法妮看在眼里。

  这个男人,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呢……不过,这样也就够了吧!

  不再犹豫,莉法妮点了点头,肃然道。“好,我相信你。在现在这个情况下,我跟小吉确实需要您的帮助,但是能做到什么程度,还要看先生您的意思了。”

  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皮,凯风笑道。“我说过了,在下不过一介穷酸的流浪艺人,不必如此客气。我叫凯风,你叫我‘风’就可以了。”

  “好。”点了点头,莉法妮道。“既然你能凭几句话说出我的身份,应该也比较清楚我们国家的情况吧?”

  “大体上没问题。”沉呤片刻,凯风摇了摇头。“但是对具体的情况,我还是不完全了解,麻烦你,给我解释一下吧。”

  “恩!这样的话,讲起来就比较方便了。”莉法妮正色道。“这件事,也许还要从两千年前说起……”

  原来,索蓝尼亚虽然现在是一个小国,但是却有着数千年的传国史,历史极是悠久。在两千多年前,它甚至有段时间强盛一时,几乎统治了大半个玛斯大陆,而现在的大陆最强国,凯风他们现在所处的千年王国凯尔顿,在那时却只不过是一个偏安一偶的小国而已。传说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它的国王甚至还将自己的女儿献给索蓝尼亚的王子,以求不被灭国。(不过关于这件事,也有历史记载认为那两人是情投意合,为了能结合在一起才特意演出的一场戏)不过历史的真实,终究已经无法考证了,因为就在那件事一年以后,索蓝尼亚王国便遭到不明来历的可怕攻击,在那场浩劫中,二十万称雄天下的铁军,竟在一夜间灰飞烟灭,而受它欺凌的诸多弱小的国家亦趁这个时候或独立,或挥军杀向昔日的上国,几乎在短短的几个月之间,庞大的帝国,便硬生生的从地图上被抹去了。而现在的索蓝尼亚共和国,则是从残余下来的部队,在废墟上面对着无数国家的威胁而建立起来的,帝国军队当年的强悍,亦由此可见一斑。不过,最令人生疑的是,那场导致帝国灭亡的战斗,却没有任何资料提起,而侥幸生还的人们,也没有一个在有生之年,对这件事透漏只言片语!所以,“索蓝尼亚帝国灭亡”一事才被列入大陆的十大迷团之一,至今无人能解。

  不过,一个对索蓝尼亚共和国而言,延续至今的祸根,却在那时起已经种下了。

  因为建国时太依赖军队,所以使得军方在国家中的权力,一直大到不可抑制的程度,而文官跟武官争权的情形,亦一直未有稍停。在前几代还出过几个明君,使这种情况不至于过于明显,但是到了近代,王室却连续几代没有出现过有魄力的君主来统领内阁,使得这种情形,几乎达到白热化。所以,当莉法妮的父亲,也就是上一代的索蓝尼亚国王架崩后,整个局势就像燃烧的炸药桶一样,彻底被引爆了。不甘再被压制的皇太子席克斯为了对抗支持妹妹莉法妮即位的议会和军方,竟然不惜代价的借用了强大的邻国,亚格拉王国的力量。战争,终于爆发了。

  但是,如同很多人预料的那样,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争。虽然在强横的亚格拉王国军的帮助下,击败了国内的所有反对势力,解散了议会,可是国内的抗议声浪却只有更高。而借着这种情况,亚格拉王国更趁机以抽回军队相要挟,迫使席克斯在内忧外患之下,终于被迫作出了臣服于亚格拉,成为它属国的决定。一时间,国内的反抗几乎达到顶点,此起彼伏的起义,弄的当局焦头烂额。虽然在亚格拉正规军的血腥打压下将其全数歼灭,但是裂痕,却已经无可弥补的造成了。

  另一方面,支持公主的势力受到的打击,却只有更重。在连番败退后,莉法妮终于在一次战斗中,与大部队被打散,失去了联系。在彷徨与无奈下,她身边的侍卫,一个个地在越来越频繁的围剿中倒下。而流亡的路途,也与自己的祖国越来越远。在流干了眼泪,埋葬了最后两位为她舍命的忠心护卫之后,莉法妮也在不得已下,跟小吉踏上了另一个强大的邻国,一直保持中立的凯尔顿王国的土地上,开始了她历经数年隐藏身份的流亡生涯,直到现在。

  听完了莉法妮的陈诉,凯风挑了跳眉毛,讶道。“以现在这种情况而言,好象我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吧?”

  摇了摇头,莉法妮浅笑道。“虽然共和国军被击败了,但是我想它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彻底的击垮的,一定还有剩余的部队在坚持抗争。所以,我希望你送我去一个地方,如果说我的部队还存在的话,那他们一定会在那里集结,做最后的抵抗的。”

  “哪里?”

  站起身,莉法妮的长发被晚风吹起,在空中飘散成无数根漆黑的发丝,融在深幽的夜空里,仿佛让人看到了她飞扬的心情。直直的伸出手臂,她纤细的手指,指向了一颗最亮的星辰,恍惚间,昔日那个神采飞扬的公主的影子,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就在那颗星星的下面,共和国最著名的不落要塞,铁之十字!”

  这是一个看起来狭小而平凡的房间,典雅的古代油画,以精心安排的角度挂在四壁,看上去雅致而不落俗气,几件简单的木制桌椅,整齐的摆在四周,给人以温馨而亲切的感觉,而一旁占满了半个墙壁的暑假,则更给这里添了几分书香之气。

  然而,如果有人告诉你,这个房间里的墙壁上挂着的油画,每一幅都是名家的呕心沥血之作,随便拿幅出去,在黑市上拍到的价格,都足以供十个养尊处优的人一生的全部花消——就是那种吃着最上等的鱼子酱,喝着百年以上陈酿,穿着貂皮大衣的,娇妻美妾成群的人——你还会这么想么?

  也许,你会大吃一惊,然而这还远远不是这个房间的全部价值!

  那三四张造型古朴,色泽呈铁黑色,从肌理的深处透出一股淡红,异香沁人的桌椅,竟是以大陆上极为罕见的千年龙心木,经高手巧匠,历时数年方才削制而成。这种木头,传说中是从古代巨龙的心脏处生长出来的,故得此名。它成材极慢,数千年也不过一两尺而已,而且木质之坚硬,远胜一般的金铁,所以珍贵之至。一般的富豪之家,能买到几小块用以制造杯盏等器具,已足以自豪,更何况用之打造桌椅?这简直是一般人梦也梦不到的奢侈了。不过,它的巧妙之处,还远不在此。经过巧匠之手,暗藏了无数机关,一旦发动,就算你是身经百战的勇士,也绝无幸理。

  不仅如此,连这个房间的墙壁,也暗藏玄机,用夜明珠粉末研成的涂料粉刷,水晶打底的壁面之后,是用硬度惊人的阿罗由魔导合金制成的砖块,而且在制造时附加的特殊法阵,更可以使这个房间之内,无法使用任何法术,甚至连普通的魔法器材,都完全无法使用,堪称法师的克星。

  这样的一个房间,到底是谁能拥有它?又有谁,配拥有它呢?

  答案,就在最中间的椅子上的那个人身上。

  这是一个已经不再年轻的人。他的青春岁月,早已经在永无休止的斗争中度过,无数的敌人,已经倒在了他的脚下,永远站不起来了。而剩下的那些,也没有几个,还能拥有继续对抗他的能力和勇气。在他生命里的前三十年里,这个从父亲那里接过来的国家,在他的手上被燃烧的灿烂无比,干净利落的惩治腐败的官僚,大刀阔斧的改造陈旧的军队,几代人都没有完成的工作,在他的面前被轻易的完成。一切反对的势力,也在他雷厉风行,毫不手软的血腥统治面前,被一一扫除殆尽,然而他的黄金岁月,还远远没有到尽头。

  因为他的眼神依旧清醒而锐利,他挺直的腰杆仍然扛的下千均的重担,他的头脑也没有因为一次次的胜利而失去理智。虽然没有高挑的身材,中年的身体也不再像年轻时一样精悍而微微显得发福,可是他却比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还要高的多。

  他,就是统治亚格拉王国的君主,神圣红色帝国的继承者,五千万民众心中的神明,四亿人诅咒的恶魔,尤利安·亚格拉·修·安杰斯三世,人称保明王的男子。

  而现在的他,去完全没有显现出他作为王者的无上威严,只是以一种平静如水的态度,仿佛聊家常一般,询问着半跪在自己身前的黑袍男子。

  “萨尔瓦多卿负责执行的任务,你们确定是失败了吗?”

  “是的,我们在接到消息后,便立即赶往现场,但是萨尔瓦多先生的尸体外,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利用的线索,目标两人也行踪不明。按照酒店老板的指引,我们搜查了目标的房间,但是他们似乎准备的相当彻底,根本没有任何可行魔法跟踪的物品留下。”

  “可以了,你去吧。”就像是听到了什么毫不重要的事情一般,保明王挥了挥手,示意对方退下。低下头,那个戴着兜帽,穿着黑色法师袍的男子恭敬的点了点头,轻声念了段相当复杂的,音乐般的语言,整个身影随即便淡淡化去,没有留下他存在过的任何痕迹。

  “没想到,你能做到这个地步啊……莉法妮,比起你那个没用的哥哥,朕更欣赏你。但是,挡在朕面前的人,从来都是只有两条路可走的,你会选哪一条呢?”平静的语气,渗入了惊心动魄的意义,盯着眼前的一副油画,保明王平和的目光,仿佛穿越了长久的时间与空间一般,透出了淡淡的悲凉。可是,很奇特的,他看的那幅画,看上去虽然算得上精致,笔调也颇为轻快,可是那个右下角的署名“siliya”却清楚的说明了,这只不过是一个无名画家的作品,挂在这一堆名家作品中,显得极是突兀。可是保明王眼底的那份温柔,却让人明白,他看重的,决不仅仅是这副画的价值而已。

  良久良久,一声低沉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悠悠的回荡在这个密室里。

  “小丝……我们的女儿,真的长大了啊……”

  不过,相对于保明王的平静态度而言,索蓝尼亚王廷现在的情形,简直可称的上是接近爆炸的边缘了。

  “什么?你说我那个妹妹出现却又给他们整丢了?!”几乎是以怒吼的音量,现任的索蓝尼亚统治者,席克斯王大声叫道。但是,尽管他沸腾的怒意充斥着整个大厅,不过对于他身前这位银发黑袍的男子而言,这跟耳边拂过的轻风并没有什么差别——在整个等待对方发泄怒气的过程中,他的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是的。虽然按照当初的约定,亚格拉王国派出了他们最优秀的人手,也找到了她藏身之处,但是在最后依然被她逃脱,再次失去踪迹。这是亚格拉的法师公会用信使发来的消息,可信度在九成半以上。”

  以冰雪般的沉静,银发男子完全无视于席克斯越来越糟糕的脸色,冷冷的将事实陈述完毕。幽蓝色的眸子里,比万年冰还要寒冷百倍,不带半点感情的目光,直直的盯在席克斯的脸上,把他激的打了个寒掺,硬生生地将满腔的怒火全给吞了回去。

  “臣以为,以现有的事实完全可以断定,莉法妮公主的身边,有极大的可能性,已经介入了外来的势力,否则以我们所掌握的资料而言,凭她个人的力量,是完全不可能独立消灭亚格拉王室的精锐杀手的。”

  此言一出,立即在大厅上引起一阵轻微的骚动。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那无异于在现在已经相当混乱的局面里,又投下了诸多变数,使得局势更加难以预料啊!

  “那以莱汶卿的意见来看……”

  “臣以为,这要以莉法妮公主得到的助力多少来判断。”伸出手掌,随着闪烁的魔法光芒,一张以幻像术做出的大陆地图,在这个被称作莱汶的男子手上出现,绚丽的流光映在他银亮的发丝上,别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如果没有得到外国势力的支持或者身边的力量依然不够,那么公主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继续隐藏在他国境内,并且试图与我国那些依然支持她的叛乱分子取得联系,这样的话,我们大可放任她不管,因为在这种情形下,她对国内局势的影响力几近于零。可是,”随着他口气的停顿,一条红线从地图上凯尔顿王城流云城的出现,曲曲折折地通向索蓝尼亚的南部山区。

  “一旦她有了足够的力量,极有可能会尝试突破边境的守兵,秘密潜回国内,与那些盘踞于铁之十字要塞的叛军会合,虽然很危险,成功率也非常低,但是一旦成功,对国内局势的影响,将相当难以想象。而到底是哪种情形,我想最迟明天就会有分晓了,只要在边境上发现她的行踪,几乎就可以肯定她会回国——当然也不排除疑兵之计的可能性。”

  发言完毕,银发男子恭谨的点头致意,收回手上的地图,退后两步,站回了文官的队列中。

  大厅里一阵静默。包括席克斯在内,没有几个人喜欢这位昔日年方十四便获得法师公会授予“大魔导师”称号,堪称百年一遇之天才的冰山男子,但是却绝不会有人怀疑他的智谋与实力。事实上,如果不是他在后方的指挥和调度,纵然有亚格拉王国绝对优势兵力的支持,皇太子军也很难在与他同为天才魔法师及用兵家,议会军不败名将,蓝将军的手下讨得好去。

  但是,他所说的情况,对于众人而言,实在是很难想象的。一个被迫流亡的公主,怎么可能冒险潜回正严密搜捕自己的祖国?这种愚蠢的行为,简直跟自杀没什么区别。要是在其他人口里说出来,那只会换的一阵嘲笑,可是在这位有着“银发之死神”之称,冷月大公爵莱汶的嘴里说出来,就大大的不一样了。

  思索片刻,席克斯终于开口了。虽然算不上一个贤君,但是他却不是一个笨人,更不是一个嫉才之人,对于现在的情况,他要做出的选择,几乎可以说想都不用想就可以推断出来了。

  “莱汶卿说的有理。传令下去,边境上的防卫部队,从明天起增加一倍。一旦发现朕那个被奸人利用,至今执迷不悟的妹妹,立即用最快速度通知朕,如果情况难以控制,允许采取任何行动。现在,今天的讨论就此结束,散会吧”

  这段话其实是标准的官样文章,除去里面的漂亮话,其中隐含的意义,可以说相当明显了——一旦发现莉法妮公主,杀无赦。

  一时间,大厅的气氛,又活跃了起来。仿佛摆脱了什么令人讨厌的东西一般,各人以远胜方才十倍的激情,闹哄哄的涌出晋见室,激烈的在大义的名义下,讨论起各自领地今天的情况来。然而,很少有人看到,在他们最后的冰山男子纤薄的唇角上,那一抹充满了轻蔑和不屑的冷笑。

  看来,跟一群废物在一起工作,真是个不明智的打算啊!迟早自己这样的天才,也会给这帮垃圾传染上。难道,他们就没有一个人看到,世界的局势将要发生的巨大改变吗?!历史的齿轮,已经开始越来越快的转动了啊……

  自我解嘲似的一笑,莱汶回转身,像门外大踏步的走了出去。宽大的斗篷和闪亮的银发,在空中飞扬着,仿佛遮去了一个时代的光芒。

  历史的巨轮,确实已经大多数人不知不觉的时候,渐渐的越转越快了……
doyengoo at 2008-3-17 19:03:20
同一时刻。在离凯尔顿与索蓝尼亚的边境交界处不远的一个森林里——

  “铮!”

  弦声响处,林鸟惊飞,各种颜色的羽毛交织成的大网,瞬间将森林深处的这小快天空,分割成无数五颜六色的碎片。然而,其中有一只中等大小的无名林鸟,却只是哀鸣一声,便直直地栽倒在地,扑腾了几下,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因为一支羽箭,正以极为精准的角度,直直的射入它的心脏,在几乎没有痛苦的情况下下,将其一箭毙命。无论是精度还是对时机的把握,无不说明射出这一箭的,是个相当高明的箭手。

  “好耶!姐姐真厉害啊!”

  高兴的叫着,小吉三步并做两步地跑了过去,将莉法妮射下的猎物以最快的速度拾了回来。作为共和国上议院最高议长斯内克公爵的独生子,虽然因为父亲的爵位而可以被称做殿下,却并不是真正的王族。但是,他从小就跟莉法妮一起长大,后来在议会军失败的时候,又跟着她一路流亡,颠沛流离,可说比一般的亲姐弟还要亲的多。可是,也正因为年轻,再加上还是贪玩的年纪,使得他成为结伴而行的三人中,最好动,也最容易惹出乱子的麻烦分子,让两个大人颇为头疼。不过,在打猎这种事情上,他好动的天性倒正好派上用场。

  “恩!姐姐只是试试看自己的身手有没有衰退而已,看来在军队里练出的本事还剩下几成呢!”

  亲热的摸了摸小吉的脑袋,莉法妮接过他手里的猎物,拔出箭杆,在旁边的草地上擦去血迹之后,便放回了箭筒之中。这次他们因为走的太过匆忙,所以,尽管莉法妮跟小吉平时早就为随时逃亡做好了准备,可是也还是没有带出太多的东西,除了在野外生活必要的用品之外,只带了很少的武器跟干粮,像羽箭这种用一支少一支的消耗品,本来存量就不多,使用起来当然更要节俭。事实上,这一路上,真正消耗掉的箭支,还不到一只手掌上手指的数目,这主要归功于莉法妮在长年的军旅之中练出来的,堪称神准的箭法。毕竟,她是大家都要保护的人物,又是相对纤弱的女性,在各种条件不允许她练习刀剑和格斗术等近身战技的情况下,修习箭术几乎是她唯一的选择了。尽管以这样的能力还不足以对抗像萨尔瓦多这样顶尖的杀手,可是在战场上恃之杀敌或自保,却是绰绰有余了。

  “的确是很不错的箭法,不过,现在离边境已经不远了,最好不要弄出这么大的声响啊!”毫无预兆的,一个带着淡淡笑意的平和声音,从他们身后传了出来。但是两人都没有吃惊——对凯风行动时永远保持毫无声息的习惯,莉法妮早就已经放弃去劝说了。

  笑吟吟地抓着一头颇大的野猪,吟游诗人拨开挡路的树枝,从密林里钻了出来。尽管在森林里转了那么久,可是他身上的淡蓝色长袍,还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没有任何污痕和被损,简直像全新的一样。那头野猪被他轻轻巧巧的抓着头皮拖来拖去,就像没有重量的一般,显然是施加了轻量化的法术。

  “这几天的食物差不多已经够了,”看了看身边的死野猪和旁边的地面上放着的装满干粮的背包,凯风道。“所以,从现在起,我们就只要吃肉干和剩下的一些炒面,以避免生火或是打猎的时候被索蓝尼亚的边防军发现——两位,有意见吗?”

  浅浅一笑,莉法妮点了点头,以示赞同。她以前虽然也经历过相当长的流亡生涯,但是那时侯的饮食起居,往往还是由旁人照顾,自己在这方面的经验并不多。经过这几天的旅行,她早已发现,凯风在这方面的技巧,远远比自己熟练的多,无论是寻找食物,打点住宿,还是隐藏行综的方面,吟游诗人都做的熟极而流,仿佛打小就在山野之地长大一般,比起绝大多数巡林客亦毫不逊色。(更重要的是,凯风做的东西比她自己做的好吃……)所以,她也就放心的把这方面的事情,全权交给凯风处理了,自己也好落得个清闲。

  但是小吉就不大一样了。吃惯了热腾腾的食物,一下子要改吃冰冷的干粮,还是使他不太高兴,嘟起嘴,他偷眼瞟了眼姐姐,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理所当然的,这次他又失望了。无奈的垂下头,他只好用脚尖拨弄着身边的石子,以发泄自己的不满。小吉并不是个不通情理的孩子,当然也知道凯风这些话的正确性,可是他就是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服输啊!尤其是,看到姐姐看着他的眼神的时候。

  就在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死野猪时,一个念头突然从他心头冒了出来。

  “哥哥。”

  “哎?”

  “你不是说不喜欢杀生的吗?为什么,又不禁止我们打猎,自己又去猎杀动物呢?”

  问出这些问题的同时,小吉在心里偷笑了。这个问题一旦回答不好,便只能证明凯风只是个言行不一的虚伪之人而已,到时候姐姐对他的信任,肯定会大幅下降的。嘿嘿,就是这样了。

  然而,凯风的神色,却并没有他预想中的变化。摸了摸小吉的脑袋,他以一贯的温和态度笑道。

  “很简单,因为,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啊。”

  “弱肉强食?”

  迷惑的眨了眨眼,小吉实在不明白,这跟他的问题,有什么关系。连一旁正在整理猎物的莉法妮也竖起了耳朵,专心的听着这边的对话,混没在意自己已经拔光了鸟身上的羽毛,正在一把一把地扯着野猪的毛发。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个世界的法则,唯此而已。我不愿意无谓的杀生,是因为那种事情,除了发泄自己的情绪之外,并没有任何的意义。但是,打猎却是为了我们自己的生存,它们是弱者,我们是强者,所以他们只好成为我们的食物,就这么简单。”

  依旧淡淡的笑着,凯风又拍了拍小吉的脑袋,但是他的目光,却仿佛穿越了难以想象的时间长河似的,向着身在彼方的某人望去,悠然的声音,宛若从时光的另一头传来般,充满了超然的智慧。

  “身为人类,我们有义务去保护比自己弱小的人,可是,如果自己不能成为强者的话,当你成为他人口中的粮食之时,就没有理由去责怪对方,因为无论是用计谋还是用实力,甚至是阴谋,只要能击败你,就证明他比你要强。明白吗?千万要记住,小鬼,这个世界上,能怜悯弱者的,只有强者啊……”

  小吉默然。对他来说,这番道理还太过深奥,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所散发出的那种气势,他却一点也不喜欢。

  这是一种,无比宽广的胸襟,以及比海洋还要深沉的悲哀,是现在的他,还远远无法企及的。

  注意到小吉的神情,凯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的弯了下唇角,勾勒出一个淡的几乎透明的苦涩微笑。这个孩子,也许在现在还无法理解这番话,可是,他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只希望,在他以自己的经历来领悟它的同时,不要像自己一样,留下太多的遗憾才好啊……

  悠然负手,凯风将目光投向了广阔的天穹,而他的思想,则早已穿越了眼前的时空,像向更遥远的未来延伸过去。

  自己身边的这两个少年少女,无不都是天资聪颖之辈,尽管不是惊才绝艳,不世出的天才,可是在自己的帮助下,只要假以时日,再加上有他们自己忠心部属的帮助,重建共和国应该不是问题,这样一来,也算是自己对索蓝尼亚的一些小小的补偿吧……

  然而,就在这时,在远方的天空中,一丝极细的淡绿色烟柱,紧紧的攥住了他的目光。旁人也许不知道它的作用,但是对凯风来说,它的意义,却实在再明白不过了。

  这是他用魔法设下的警备陷阱被人破坏的时候,所自动释放出的告警标志。

  它同时也意味着,帝国的边防部队,已经离他们所在的位置很近,很近了。从烟的粗细来看,应该还是五六十人规模的小巡逻队吧!从出没的越来越频繁的这类部队看来,索蓝尼亚那边也应该有人想到,自己一行有可能会潜回国内这件事了。看来,那里还是有几个能人的嘛!不过,自己手里最大的优势,就是敌方尚不了解自己这边的力量,好好利用的话,可以给他们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呢!

  自信的微笑着,凯风把莉法妮跟小吉拉在一起,详细的解释了自己的计划,之后各人分头准备,一夜无话。

  ※       ※       ※

  我是一个年轻的农夫,现在在索蓝尼亚帝国边防军中当一个小小的战士。

  我的身边都是一些像我这样出身贫寒的人,他们也大都跟我一样,没有什么文化,是为了抵税,自愿加入军队的。反正现在除了盘踞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的那些叛军——别问我为什么他们是叛军,我也不知道,上头就是跟我们这么说的——之外,国内还算安定,也没有什么仗可打,来当几年兵还可以免去不少税,多好啊。

  唉,自从我们的皇帝把国家卖给那个亚什么什么国家之后,税就重的要死,能免一些就免一些,也许回去的时候,我就可以有足够的钱跟心爱的詹妮芙结婚了呢,哈哈!管上面的人有什么意思,我们反正听命令就行了,谁管的了这么多啊!过一天是一天呗。

  不过这几天情况好象有些不一样了。不知道为上面,上面多派了许多兵过来,都是穿着重铠甲,拿着银晃晃的骑枪,要不就是抗着长矛,好威风啊!我们屋子里最有文化的老峰(据说他以前还是个游侠,到过许多地方,不过没有人知道他是不是瞎吹的——但是他确实比我们懂得多,至少他会拿出个破烂的玻璃片夹在鼻子上,皱着眉头去看一些黄黄的纸,然后说些我们不知道的消息,所以大家也都很佩服他)就说过,他们都是帝国最好的部队,是来执行特殊任务的——至于什么任务,那就谁也不知道了。切,谁管这些啊!不管了,睡觉。

  没想到,睡到半夜就出事情了。还没等我睡醒,几个老朋友就把我一把推起来,然后硬生生的把衣服什么的都塞给我,于是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跑出去集合了。原来在放哨的那些家伙发现森林里有营火,上面的人怕是那些叛匪到了——见鬼,怎么又是叛匪?——叫我们去搜山。唉,搜就搜呗,拿别人的钱就帮别人干事,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那些叛匪也真鬼到家了,我们在那里迷迷糊糊地找了一个晚上,练根匪毛都没找到,就是领头的那几个倒还好象发现了什么,对着空地上几百个锅灶抽凉气,搞不懂。

  今天还是很不顺。为了昨晚的那件事情,老头子要求旁边那个营的头头带人去接着搜山,务求一定要把那些人的痕迹找出来。但是这几天的天气又不好,原本晴朗的很的,这几天居然一直起雾,真是怪事,难道老天爷也在帮那些叛匪?我们屋里就老峰一个人在念念有词,说那些人一定用了什么办法让雾起来的,这样就可以躲过我们的人。哼,老糊涂,人怎么可能弄出雾来?难道要放几万个屁不成?唉,以前老妈说人笨没药医,我现在终于懂了……

  见鬼,见鬼!昨天派出去的部队一到山里居然就跟我们失去联系了,这怎么可能呢?这么多人啊!练个消息都没有,怪吓人的。无论是上面那些人怎么对着那几盏破灯挥动旗帜,山那边都一点反应也没有,大家都慌了。不过应该不会有事的吧?五百人,五百人呐!!肯定是雾太浓,看不见了,一定是。我们屋那个外号狙击手的弓箭手看起来也很慌慌的,今天居然叫老峰给自己写个什么遗书,唉……我要是死了,詹妮芙可怎么办啊!

  老头子很生气,又派了好多人进山,剩下的人包括我们在内不足原来的三成了。

  连那些老兵好象都被派了不少进去,不过看他们那个样子,穿那么重的铠甲跑来跑去,哼,能走个十里路就很好了,怎么追那些叛匪啊!听说那些人有几千个,个个都是青面獠牙。见人就啃着你的脖子吸血的主儿,天呐。下午那些天杀的哨兵居然还发消息过来,说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山头上看见叛匪的头子,那个什么什么……哦,我想起来了,莉法妮公主。听说她远远的拿着弓,一放,嗖!我们一个头头的脑袋上就多了跟箭,躺下死掉了。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死人,好可怕啊!军官那些训练一下子就全忘光了,今天晚上不要做噩梦才好……

  终于轮到我们进山了。听说上头下了命令,只要捉到那个女的,无论生死,马上可以拿个男爵的位置,听说比那个死老头子的权力可大得多啦!我的妈呀,要是我变成男爵的话,詹妮芙的爸爸一定会很开心的把女儿嫁给我的吧?嘿嘿,不管你是什么妖魔鬼怪,在老子的面前,你可绝对活不过明天的!詹妮芙,我很快就会来找你啦!

  连老蜂也在面露红光的念什么安坦斯神保佑他,哼,看他那个鬼样子,有什么神会理他啊。

  糟糕,糟糕了。我们又迷路了,前面的人都在大喊大叫,结果头头气的劈了几个吵的最厉害的,大家才安静下来。后来老蜂自告奋勇的上去,说他能知道方向,好家伙,认识了这么久,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呢,看来他以前是个游侠的传闻可能是真的呐!没想到,没想到。可是就在我们往他指的出路转的时候,前面的人又叫起来了。

  哈哈,是叛匪来了,好,看我们的!大家都亮出了刀子,想到能变成男爵,眼睛都绿了。

  哼,哼,那些家伙还蛮有本事的吗!虽然穿着奇怪的铠甲,但是本事还真不错,没几下子就把前面的家伙都收拾了。但是别以为老子跟那些烂货是一路的!我在打架的时候,他们还在穿开裆裤呢。正好,前面来了个穿着已经破破烂烂的铠甲的家伙,死吧!为了我的詹妮芙!吃我

  一刀!啊,为什么旁边还有一个?我的肚子……詹妮芙,再见了……可是,为什么,那个给我一刀的家伙这么像前天进山的老蜂呢?不管了……让我安静的睡吧……

  ——大陆历3473年五月十二日,莉法妮公主首次自己指挥的战斗以全胜告终,索蓝尼亚帝国边防军此役战死一千余人,重伤百余人,且已方人员无一伤亡,充分展示了她作为一个优秀将领的能力,堪为后世之楷模。《索蓝尼亚共和国通鉴》

  淡淡的薄雾,终于从林间散去,让被它遮掩的满地尸骨,在阳光下露出狰狞的容貌。战争,终于落下了最后的帷幕,但是它带来的东西,却还远远没有结束。

  战士们的鲜血染红了森林里的土地,穿着相同铠甲的尸体,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把山林中几快原本充满了生机的空地,堆成了满是血腥的坟场。有些人的眼睛,死也没有闭上,他们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竟然会输在这样一只从来也没有听说过的部队手里!

  但是,如果他们泉下有知,知道自己与之生死相博的竟是自己的部队,又会作何感想呢?

  静立在战场一角,凯风放下手中的竖琴,无声一叹。正是他利用了手中的琴弦拨弄出的,充满魔力的无声乐曲,再加上事先布下的强力法阵产生出的迷雾,才让这些部队在大雾中完全迷失了方向,这时莉法妮跟小吉便依着他的安排,在各部队经过的路上弄乱痕迹,让分散开的三支军队最后在这个幻术法阵的中心点汇合,而在这一点上,凯风亲自加注的幻像术之强大,完全使他们迷失了敌我,令这些人眼中的已军,全都成了穿着奇异铠甲的,来历不明的敌军,毫不犹豫地彼此残杀起来,也使他们三人几乎完全没有损耗的,消灭了对方几百人的力量,成就了这场堪称辉煌的胜利。

  可是他的心里,却依然像以往每次战胜敌人之后的心情一样,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身后,传来唏梭轻响,是两个人的脚步声,凯风没有回头,只听声音他便知道,来得正是事先被他遣走的姐弟二人。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在他身边停住,随即,便传来一阵呕吐的声音。

  “怕了吗?”背负双手,凯风头也不回的说道。在他的声音里,莫明的多了一股,平时从没有过的寒意。

  “没……没有!”强忍着恶心,小吉对姐姐关切的眼神抱以勉强的一笑,强撑着站直了身体。虽然跟姐姐久经战阵,但是跟亲自上场,必须面对杀戮过后的修罗场还要欢庆胜利的莉法妮不同,因为年纪的关系,他总是被安排在大家的正中间,被妥善的保护起来,这种场面,还是第一次遇见,虽然这些人并非他亲手所杀,但是那种负罪感,却是十五岁的少年还无法摆脱的。

  “不用硬撑,这样对自己没有好处。”踏前两步,仿佛这场杀戮与自己毫不相干一般,凯风信步走入这死亡之地,在一个小兵模样的人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那个人的眼睛像这里的许多人一样,并没有闭上,已经呆滞的目光,依然死死的盯着自己紧握着的左手,死亡也没有让他送开。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凯风轻叹一声,伸指一弹,手指里送入的一股凝实到几若实质的魔法冻气,柔和的将尸体的手掌弹开,掉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块粗糙的画片,还没有损毁的表面上,绘着是一位朴实的农家少女,下面还依稀可见“詹妮芙”几个小字,显然是那位男子的恋人或姐妹。不再多言,凯风屈指一弹,将它丢给了一旁刚从另一次的呕吐中直起身子的小吉。

  “把这个给我干什么啊?”小吉奇道。

  “这应该是那个人最珍惜的东西吧……”谓然一叹,凯风道。“你以前杀过人吗?”

  “没有!”小吉把头摇的像拨浪鼓,急忙道。

  “呵!”蓦然回首,吟游诗人的眼里,闪耀着前所未有的凌厉光芒。

  “那你会不会杀人?”

  “如……如果有人要杀姐姐,我一定会杀了他!”被凯风的气势所逼,小吉憋了半晌,终于说出一句来。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那个人也像我身边的这个士兵一样,有着自己的情人,也许他也有一个想以自己的生命去守护的人,也许他死了的话,也会有许许多多的人为他而伤心……如果是这样,你还能下得了手吗?”

  血色的黄昏中,凯风的眸子更亮,仿佛两团淡紫色的火焰,燃烧的比下落中的夕阳还要灿烂。原本平和的气势,竟在这一瞬间,全数化为

  凌厉至难以想象的杀意,令小吉毫不怀疑,只要自己一旦答错,眼前的这个男人,便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杀掉。完全不由自主地,他双腿一软,整个人跌坐下地,即使在这种一闪即逝的感觉过后,他的身躯依然颤抖不已。

  “小吉!”虽然明白凯风的意图,而一直在旁静静的聆听两人的对话,但是莉法妮惊见弟弟这个样子,还是无法自控地扑上前去,将弟弟搂在怀里,将他扶将起来,同时狠狠的瞪了凯风一眼,毫不在意地耸耸肩,凯风洒然转身,宽大的淡蓝色长袍拂过夕阳,在她的身上,轻轻的擦过。

  “这个问题,你可以在想出答案的时候再告诉我,不需要着急,但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真正属于你自己的答案!”

  残阳如血,凄意漫天。

  冷冷的晚风,吹动着吟游诗人的衣衫,连同他夜空般的长发,在这个充满悲哀与死亡的地方飞舞,在这一刹那,他逐渐变小的身影,竟宛若东夜的青松一般,以永恒的哀伤与挺直的脊梁,去承受常人难以想象其万一的痛苦。

  莉法妮呆呆地望着他。第一次,她开始明白,这个男人的内心,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是她无法了解,也无法去碰触的,但是,有些疑问,是她一定要弄清楚的。

  赶上几步,莉法妮抢在吟游诗人的身前,望着他那双深不见地的淡紫色眸子,低声道。

  “凯风,有个问题,我希望你能认真的回答我。”

  “哦?”凯风停下脚步。“如果你是要问我为什么明明有能力带你们两个偷偷的潜入索蓝尼亚而不被任何人发现,却要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想你是知道答案的吧!”

  “我知道你是要把我们这次回来的生势造大,也让他们搞不清楚我们的实力,但是,”咬了咬嘴唇,莉法妮犹豫了一会,还是问了出来。

  “为了恢复共和国的光荣而造成这么大的牺牲,真的值得吗?而且现在只是开始,按这个样子的话,那以后……”

  “这个问题,你应该问自己。”淡淡一笑,凯风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这些边防军原来的驻地。虽然看不见任何人影,但是他很清楚的感应到,在那个地方,有一股刚刚出现的,不带丝毫感情的魔法波束,正向自己径直射来,虽然没有任何威胁性,但是那里面要求会面的意思,却再清楚不过了。

  “跟小吉一样,好好想想吧!我期待着,你可以早点找到自己的答案。我有点私事去办,很快就可以回来,你不用等我。”

  再不多言,凯风脚尖一点,长袍飞舞下,仿佛一只大鸟一般,向山下的驻地投去,让愕然的少女,呆呆地留在原处。

  天色渐暗。从茂密的林间枝叶中洒落下来的阳光,已经越来越少,使得凯风的前方,几乎完全是一片黑暗,但是这种情况,却完全阻挡不了吟游诗人的脚步。

  只用脚尖轻点枝干,凯风便如同一只最灵敏的猿猴般,优雅地在林间的高处飞跃。借助魔力在身边产生出的旋风,给他的身体提供了足够的浮力,而借由对散布在四周的魔法元素的感应,更使他的感官攀升至常人难以企及的境界。这种即使由天下有数的几位强人做起来依然颇费力气的林间运动,对他说来,跟日常的林间散步,实在是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身边的景物,以极快的速度往他身后掠去。没多久,随着地势的渐渐下行,树木也变的稀疏,在将近一刻钟的疾行之后,边防军营地高大的木制栅栏,终于出现在他的面前。没有丝毫的迟疑,凯风屈下身子,轻松地跃起,瞬间已跳至以高达树丈的古木制成的巨大栅栏中部,同时左脚点出,脚尖上蕴涵的冰寒至极的魔法力,在未到之前,已硬生生的将粗大的树干冻碎一个小口子来,而他便趁势在这小坑里一点,再次借力,跃上栅栏被削尖的顶端,恍若毫无重量一般,单脚点在上面。尽管强风吹的他衣诀飘飞,可是凯风的身体,却像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毫不受影响地牢牢立于站在那一点之上,悠闲的环视四周的景色。

  绿海生波。举目之间,都是浓淡不一的绿色,从脚下缓缓起伏,直至天边,原本洁白的云彩,被夕阳烧成了浓浓的红,把天地都染上了一层血色。眼前的营地里,诡异地看不见一个留守的兵士,空空荡荡的操场和营房之间,流动着林间寒冷的晚风,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为着主人的离去而伤悲。

  凯风没有动。他知道,那个引他来的人就在前面,而且,肯定不会让自己等太久的。

  风,越刮越大。它打着旋儿,逐渐以不可抗拒之势,从四面八方的森林里向营地涌来。原本散落在四周的尘土,也随着这风慢慢的聚集起来,往中间堆积而去,在它们中间,还隐约可见闪烁的蓝色华光,把这些尘土在风力下,以某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拉在一起,不断的改变着形状,借着魔法力量的牵引,慢慢的形成了一个中空的雕像,但是说它是雕像又不准确,因为这个物体明显是在活动的!那层沙粒和尘土,不过是它用来表现外型的一种“皮肤”而已!

  数以千万计的细小颗粒,不断的翻滚着,蠕动着,紧紧地粘在一起,在那种蓝色华光的作用下,呈现出凹凸不平的粗糙外表,并逐渐的清晰起来。最后,竟很明显的形成了一个身着长袍,手执法杖的法师形象!

  狂风呼啸。那个闪烁不定,借助沙粒形成的身影,缓缓的转过身,面对着悠然看着这一切发生的吟游诗人。尽管因为借沙成型的关系,使他的脸型不是很清晰,可是很奇特的,那种仿佛没有感情一般,无机质的冷澈感,却被完美的体现了出来。

  “我是索蓝尼亚王室的莱汶公爵,在收到我国的边防军受到攻击的魔法快讯后,特意来这里查看,因为时间紧迫,不能使用传送术,有不便之处,还请见谅。请问,阁下是莉法妮公主的同伴吗?”

  直接振动着空气,那个人影“开口”了。一如他的相貌,这人从千里之外传过来的声音,也同样地冷淡如万年冰。

  “至少在护送她回到索蓝尼亚共和国之前,我还会是她的同伴。阁下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尽情询问,只要可以回答,在下知无不言。”

  优雅地行了个贵族间常见的晋见礼节,凯风苦笑道。

  没想到眼前这位号称银发之死神的男子,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找上门来,看来还真是应验了东方大陆上常说的“白天做了亏心事,晚上力马鬼敲门”这句俗话啊……

  早知道要对上这么麻烦的角色的话,自己就不来做这份苦差使喽。

  影象略微模糊了一会,似乎是因为对方在沉思的关系,放松了对这边的控制,可是很快的,那个人型便又清晰了起来。

  “无论你们实力如何,能歼灭我军数个中队,战力之强,已超越我的估计。尤其是阁下,能把原本用来杀敌的旋风术改变成现在这种用来使自己身体在空中悬浮的魔法,这种对于魔法的控制方式,实在是我生平仅见。而那边山上的结界法阵,即使我全力探测,也无法窥其全貌,这些,都已经是超越大魔导师的能力了,可是在我的印象中,当时知名的魔法师里,并没有阁下这样的人物。如蒙不弃,可否告知在下先生的身份呢?以阁下的能力,如果弃暗投明,加入我军的话,成就当远在我之上。”

  洒然一笑,凯风摇了摇头。

  “在下不过一介无名小卒而已,阁下不必挂怀。而帮助公主,也不过在下一时之意气,山野闲人,懒散惯了,在宫廷里多有不便,阁下客气了。”

  冰山男子的影象又闪了几闪。等最后回复清晰时,那个冷澈的声音,再一次地在空荡的阅兵场上回响。

  “既然如此,那阁下就请留下自己的性命吧。”

  凯风微微一笑。两个都是聪明人,客套话讲完,试探出对方心意之后,再多说已是无益。对方没有立即发动进攻而是出言警告,已是对自己的极大尊重,看来,必须要打的架还是免不了啊。

  右手一张,一条无形的纯魔法能源流,从他的掌心急速流出,浓密至几若实质的魔法力,宛若一根有生命的长鞭般,在他的操控下,缓缓缠绕在他的脚边。

  没有感应到凯风的举动,莱汶的投射体举起法杖,低声呤颂起咒文来。一般的情况下,魔法师单对单的决斗,最常见的就是施展速度最快的魔法飞弹,用以打断对方咒语的施放,或者使用各种防护法术,顶住对手放出的第一波攻击魔法,然后借机加以反击。但是,对于实体不在这边的银发之死神来说,这些都完全没有意义。对他来说,根本不需要考虑自己的问题,只要打倒对手就可以取得胜利,所以平时不可能在实战中使用的战术,也就在这种不公平的战斗中成为可能。

  随着音乐般的咒语声,他身边的空间,竟像实体一般,出现了龟裂的条纹,把经过的光线,割的支离破碎,而几声沉闷的怒吼声,也由裂缝中穿来,由远及近,越来越响,最后响彻整个山谷。最后,本来已经摇摇欲坠的空间之门,终于被魔法的力量扯的粉碎,几乎是喷射一般,几个只有在噩梦中才会出现的形体,蠕动着长长的触须,响应主人的召唤从地狱的最深处来到人间,毫无休息的间隙,他们猛蹬双腿,发出令人心惊胆寒的嘶吼声,向身在高处的凯风扑去。

  微微笑着,凯风的脸上,丝毫也没有因为遇到这种情况而出现半点慌乱。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但是他那条由魔力构成的长鞭,却以快至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猛的窜到他的头顶,随即以螺旋型倒挂下来,急速旋转间,已将他的整个人罩在了里面。就在那些被召唤出来的怪物飞近前的一瞬,那原本看不见的鞭子,竟整个一闪,猛的燃烧起来!

  本来是红色的裂焰,随着凯风魔力的加注,弹指间已转为淡青色,更在短短的时间之后,提升至温度更高的白色!等那几头召唤兽的本能发现不对时,已经根本来不及转向了。连发出惨叫的时间都没有,在他们的触须碰到火鞭的刹那,便“哧”地一声化为飞灰,而后面的身体,亦在转瞬之间,被魔法形成的超高温火焰烧的尸骨无存,只剩下袅袅青烟,证实了它们曾经的存在。

  “阁下对魔力的操控之精妙,实在让我佩服。原本只能用来喷射的火焰之手竟可以用于防御,相信在整个魔法史上,也只有三个人想到过,但将其实际使用,阁下恐怕是第二个……”

  莱汶的沙制投影又模糊了一瞬——在这一瞬间,他“脸”上所显露出来的神情,交杂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不可思议——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不过这次他的声音里,却明显的多了不少敬意。

  “为了表示我对你的尊重,请接下这个我最近研究出来的魔法吧。”

  伸出法杖,冰山男子的身前,轰地一声,跳出了一团青白色的炽烈火团。既然对方使用火焰防御,那么用同样属性的魔法进攻,便不失为一个简单直接的办法。而且他有自信,就凭那种程度的火鞭,是绝对挡不出自己的法术的。

  不可思议的,那团裂焰并没有跟一般的火球术一样立即发射出去,而是急速的蠕动,膨胀,几百束细小的火焰向外伸展出去,变成了片片绚丽的火羽,向旁边伸展出去的,则变大,变薄,形成了明显的翅膀形状,往前面伸展的,跟变成了一个有着精芒四射的双眼的,高傲的头颅。

  “这是由从古代遗迹中挖掘出来的魔法书残本,而开发出来的新魔法,我取名叫火焰之翼,不过你也可以简单地叫它火鸟就行了。”毫无炫耀之意地介绍着自己的法术,莱汶一挥法杖,那只火鸟便像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清啸一声,拍动双翼,仿佛一颗完全由火焰构成的流星般,划破昏暗的空间,向凯风疾飞而去。毫无疑问的,这个法术的强大之处,并不仅仅在于火焰的杀伤力,更在于这只有生命的火鸟,可以自行追踪目标,让对方避无可避。以二十出头的年纪能研究出这样的法术,即便是得到的古代魔法的启示,可是莱汶的能力,也由此可见一般。更何况,一直到现在为止,他只不过是以一个投影的方式出现,那他的本体,真的可以算得上是深不可测了。

  可是这样的法术,还是对付不了从不展尽全力战斗的吟游诗人的。

  不闪不避,凯风只是伸出右手的拇指跟食指,啪的打了个响指。

  战况立变。原本在他身侧飞舞盘旋的火焰之鞭,转眼间烟消云散。前一瞬间还是燃烧的炽烈无比的魔法之火,竟在下一刻毫无间隙地化作晶莹剔透的冰柱,在凯风的催动下,爆作千万片漫天飞舞,层层叠叠的冰棱,夹在他造出的暴风里面,正正地撞上迎面而来的火鸟!

  火焰构成的美丽生物痛苦地长嘶。每一片的冰棱,都附带着冰系和风系的法力,前者与它体内的火系元素相互泯灭,后者则深深地渗透入它的体内,撕裂构成它身体和灵魂的土系元素。尽管以单体而言,这样的伤害可谓微不足道,但是当成千上万的这种冰棱在凯风的操控下,以各种角度精确地切入它体内时,效果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在这样的内外夹攻下,火鸟的体型越来越小,当它挣扎着飞到凯风的面前时,终于无以为继,哀叫一声,炸成一团火光,只让几缕构成它身体的热风,轻轻地擦过凯风的面颊。

  “能以这种办法破去我的火焰之翼,阁下是第一个。看来,今天我是没有能力让你留下性命了,希望再见之时,阁下能风采依旧。”平静的说完话,莱汶弯下腰,向凯风鞠躬行礼,随即念动咒文,轰然爆响声中,他的砂质投影,已炸散成漫天飞舞的沙粒,转眼间便被周围的狂风卷的无影无踪。猛烈的风暴,随之亦渐渐止息,让这里又回复了原有的安静。

  望着他消失的地方,凯风的唇角,逸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面对敌人保持绝对的冷静,全力攻击,明白没有胜算,便干脆利落地抽身而退,这样的心机和冷静加上强大的法力,这个年轻人以后的前途,真是不可限量啊!没想到索蓝尼亚帝国里,也有这样俊的人物,所谓江山辈有人才出,自己看来也真的是有点老了呢……

  不过,刚才那种火鸟法术被自己以这种方式破去,相信他多多少少也该受了点伤,至少在一段时间之内,是不会出来捣乱了,让今后的几段旅程,想必可以减少不少麻烦。这样说来,自己这趟“约会”,应该还算是有点成果的吧!

  微笑着摇了摇头,凯风脚尖再点,倒退着飞纵入林,一时间,这个地方又安静了下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直到很久以后,那些奉命躲起来的留守兵士才敢探出头来,整理被弄的乱七八糟的营地。

  不过,这件事情并未到此了结。在不久之后,一段毫无营养的对话,再次证明了,无知实在是一种罪恶……

  “用了这么久,你跑到哪里去了啊?”

  “啊?恩……我去上了趟厕所而已,不用这么担心吧!”

  “上厕所??那也不需要这么长时间吧!你是不是便秘了?这些药拿去吃,诺!”

  “唔唔……(被硬塞东西的声音)咳咳,什么药啊,这么难吃。”

  “巴豆啊!很好用的。你这是什么表情啊-_-#”

  “……!”

  就这样,在某人的哀号中,这场发生在边境的小小冲突,终于真正的落下了帷幕,然而,现在还没有人知道,到现在为止,所有的这些,都只不过是将改变整个时代的序章中,一个毫不起眼的音符而已……
咳咳!”

  在投射到远方的景象消失的瞬间,一直强撑到现在的莱汶猛的咳嗽了几声,身体晃了晃,险些一头载倒在绘着复杂魔法阵的地面上。幸亏有左手握着的水晶魔杖支持,才使得他不至于如此狼狈,但侥是如此,他捂着嘴的右手掌心里,那几丝触目惊心的殷红血线,也完全地说明了,他此次受创之严重。

  强忍着呼吸给脆弱的肺部造成的巨大疼痛,莱汶驻着法杖,缓缓走向这个密室一旁放着的椅子,轻轻坐下。他哆嗦着,从腰间系着的暗袋中摸索了半天,颤抖着抓出一瓶深红色的药剂,打开瓶盖,一口气灌了下去。半晌,方才长吁了口气,苍白之极的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有了几分生气。

  刚才的那次隔空交锋,实在令他受创非浅啊。

  并非时间不够而无法使用传送术,只是与其冒险面对一切尚不明朗的敌军,天性谨慎的莱汶还是宁愿使用危险较小的分身投影之术,以自己在这个特殊的房间里绘出的特殊魔法阵进行增幅,将自己的灵魂穿越遥远的空间,直接投射到边境的营地,配合那里早已按作战标准布下的帝国通讯法阵,他就可以宛如真身直接到达一般,去听,去看,去说,甚至毫无阻碍地使用魔法。而为了防止因为分身被创,导致反噬之力回流,他还天才的在魔法阵里面加上了限制,一旦远方的投影被强力的魔法摧毁,法阵便会自行瓦解,以抵消这股力量。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导致自己受伤的,并不是这个分身,而是他第一次正式在人前使用的古魔法·火焰之翼!

  为了控制火鸟,使用者必须将自己灵魂的一小部分,不受保护地寄宿在它体内,借着土元素的力量,辅助构成它的身体和意识。按照法术的程式设定,如果正常命中或者打空而爆炸,这一部分的灵魂都可以自行回收,但是他却根本没有想到,这个魔法竟然会被人用这种办法,硬生生的拆散!所有的反噬之力,在火鸟湮灭的刹那,全部返回自己的身体,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撑到神色不变地说完话,莱汶的意志力,也不可谓不坚韧了。

  直起身子,银发之死神一向自信的冰蓝双眸中,难得地出现了困惑的神色。事情的发展,到刚才为止,都一直符合自己的推算,公主确实在得到帮助之后潜回国内,安插在边境的心腹们也都忠实地执行了自己的指令,不断地跟自己保持着联系,让自己能够明白对方的动向。然而,那个人的出现,却把自己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虽然一直在远方观察,但是直到发动的一刻才被自己察觉的强力幻象法阵;不可思议的魔法使用方式;精准至极的洞察力……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远远超越了普通魔法师的能力范围,踏入大魔法师,不,甚至可能是尤在自己之上的大贤者的境界了!但是在大陆上能有资格称的上大贤者的,连同自己的恩师,现任法师公会的最高仪长艾斯·文得尔在内,也不过区区三人而已,没理由自己不认识啊。

  魔法师不像战士,要想一个人在世人不知情的状况下独自修炼到很高的境界,绝对没有人们想象的这么容易。就算有老师的指点,如果不参加实战,成就也有限的很,对魔法的运用,如果没有过在修罗场的生死境界中之体悟,是不可能进入大魔法师以上的境界的。苦苦读上几十年的书,获得的经验,往往还不如独自在外闯荡一年的所得,所以历史上著名的法师,九成九是早年当过佣兵,或者在战场上经历无数的战争而幸存下来的。那么,这个完全没有听说过,一副吟游诗人打扮的陌生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更重要的是,那种禁忌的魔法使用能力,竟然在他身上重现了。难道历史记载中,早已在法师公会的全力围剿中死亡的那个叛逆者,在没有人知道的情况下,已经有了传人,亦或,他已经将自己的知识,以某种不知名的办法传了下去?就算不是这两种情况,即使这个陌生人是自己体悟出这种办法的,那对现在的法师而言,恐怕也将是一场难以想象的巨大震动啊……

  思索片刻,莱汶伸出左手,用白皙的食指,在空气中划出几个极为复杂的符号,同时喃喃的呤唱出召唤“信使”的咒文。当最后一个音符吐出时,一个半透明的淡淡鬼影,已悄然应着主人的召唤,出现在他身前的空中,恭谨地低下它苍白透明的头颅,听候着莱汶的命令。

  “去通知法师公会。”

  莱汶平静地说道。

  “告诉他们,我将引用工会规章中,大法师的特权之一,在三天后紧急召开全体法师特别会议。”

  “你真的肯定通往铁之十字要塞的路在这边吗?凯风?”

  “老哥,你不会是忙中出错了吧?”

  “这个嘛……应该是这边没有错……可是好象又不是……”

  面对着两双怀疑的目光,吟游诗人只能干笑几声,搔搔头皮,来掩饰自己表面上的不安了。事实上,自从他们那次以大姿态穿越边境之后,帝国的部队便一直咬住他们的行踪不放,而因为不清楚莉法妮一行的实力(其实只有三个人……),所以尾随的部队不但从来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即使凯风用了各种办法摆脱掉他们的追踪,也会在几天之内,又发现这些人远远的跟在后面。更头疼的是,为了不让对方发现自己只有三个人,凯风每天还必须用法术伪装出出大军经过的痕迹,颇是辛苦。所幸,他在这方面的经验堪称极为丰富,才使得自己一行总能领先追兵一天以上的路程,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在不断的穿越各种偏僻的小道,没有人烟的山谷之后,他们也偏离了前往铁之十字要塞的最短路线,走进了重重叠叠的十万大山之中了。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从这里往前走两天的路程,应该就可以看见大路了。再说在这种地方,追兵也不是很容易赶上来啊!” 如同往常一般的淡淡微笑着,凯风向两人解释道。

  “是啊!姐,我记得那个著名的失落之神殿好象也在这一带附近哦!也许我们可以找到它呢!”完全忘记了几天前经历的血腥场面,小吉早已恢复了平时的欢快。想起平时在诗歌里听到的故事,他不由得兴奋起来,拉着姐姐的手,高兴的说道。

  “别瞎说,那个是骗人的啦……怎么可能真的有那种东西!”

  敲了下弟弟的头,莉法妮嗔道。她偷眼看了看凯风,却见他正别过头去,查看着四周的情况,没有注意自己这边,心头不由涌起些许的失落,然而,也正因为如此,她完全忽略了,凯风眼角那丝狡猾的笑意。

  失落之神殿,是在大陆上流传极广的一个传说。无论哪个国家的吟游诗人,一般都会弹唱个几句,上至古稀老人,下至刚学会说话的孩子,多多少少都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却从来没有人真正见过它。

  据说,这是两千多年前。全盛时期的索蓝尼亚帝国,为了侍奉至高神而建立起来的神殿,大小至数里方圆,全部由水晶和坚硬至极的彩虹石制造而成,装饰了无数珠宝钻石,在历史记载上,“当主的宫殿在天上升起时,它就是地面上最闪亮的星辰”,堪称当时的世界上最尊贵的地方。更甚者,它还同时是帝国圣骑士的中心驻地,连传国的五件神器,都放置于其内,可谓集无数容光与一身,可是在帝国崩溃之后,整个神殿,竟然就这么消失地无影无踪,据说是在最后一任大祭祀牺牲自己生命施展的强大法术下,被彻底的隐藏起来了。有无数人为了寻找它,花费了一生的精力,但是却一无所获,到了近代之后,甚至连它是否存在过,都成了一个巨大的疑团,所以已经没有多少人会把这个传说当真的了。

  “别想这么多了,我们走吧。”拍拍莉法妮的肩膀,凯风微笑着,打断了她的遐想。“从流云城带出的干粮还剩下一些,路上再打些野味,应该够这几天的所用了。但是真正的考验,要到出了山区,走进平原之后,才会开始呢!”

  “嗯!感受着凯风的手心带来的温暖,莉法妮甜甜一笑,拉紧了背后的白木猎弓,挺起腰来。无论如何,她现在除了全心去相信眼前这个男人外,已经别无选择了。

  赶上几步,她拉着弟弟的手,紧追着凯风的背影,向前方的大山走去。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整个山脉之中,比较接近外界的位置,所以在外观上看起来,只是一处比较荒野之地,还没有出现山区常见的景色,但是眼前所见,已经是重重山影,即使极目远望,也仅仅能看见一小块地方,其他的视野,都被半人多高的长草所遮盖,轻风吹起时,满山遍野碧绿的野草都在微微摇晃,根本看不见可以下脚的道路。但是凯风却像走在自己家里一般,从容的拨开挡路的长草,给后面的两人清出一条小道来。不仅如此,他还悠悠然地用右手拨弄着从不离身的银色竖琴,让清越的琴声,飞扬在三人的身旁,使姐弟俩原本疲累的身体,宛如泡在冰冷的溪水中一般,凉浸浸地,甚是舒服,赶长路的疲劳,也逐渐从身上退去,代之以平和而清醇的暖意。

  这,只是凯风现在所弹奏的早已失传千多年,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乐曲,星辰祷文的“永恒之章”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功能,但是即使是这样,也已经够他们翻山越岭,以远超出一般急行军的速度在山区行进这么多天而精力无损了。因为凯风所表现出来的奇异之处,实在是已经让莉法妮见惯不怪了,所以她也并没有追问这首曲子的来历和作用,而凯风便也乐得清净,自然更不会主动告知,以免惹来更多的怀疑。不过,他心里自然有着两人不知道的打算。

  那个地方,自己记得没错的话,应该也就在附近了吧……

  就这样,三人便在这清越曲声中,默默地向更深的山区之中走去。而天色也渐渐地暗了下来,当他们走过又一个山头的时候,落日的余辉,终于从天地间消失,让夜的清冷,笼罩在一望无际的大地之上。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们前方的山谷里,已经浮动着一层浓的化不开的白色雾气。

  发现这个情况,莉法妮拉拉小吉的手,停住了脚步,疑惑地问道:“风,雾这么大,我们要下去吗?”

  “当然!”

  头也不回地,凯风举起左右,做了个表示一切没问题的手势。

  “不用担心,这只是山野之间,很平常的雾气而已,跟着我就行了。”

  “可是……”莉法妮还想接着问下去,却见凯风的背影已经快要消失在雾气中了。不得已之下,她咬咬牙,一拉弟弟的手,追着他急急忙忙地跑了下去。

  “姐姐……咳咳……老哥他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呀?好象从刚才开始就有些奇怪呢……”被姐姐拉着,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吉奇道。但是,莉法妮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在她的心里,也有着相同的疑惑。

  平时的凯风,不是这个样子的……遇到这种异乎寻常的情况,他应该会第一个制止大家下去,然后仔细对下面的地方进行探察,确定无碍后,才让自己跟小吉下去,靠着这种谨慎,他已经带着两人,平安地从很多危险中躲了过去,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卤莽的。那个细心,温柔的吟游诗人,现在为何会表现的如此异常?

  用力地甩甩头,仿佛要挥去心头的不安一般,莉法妮振作起精神来,紧紧追着前方那个硕长的背影跑去。然而,不可思议的,无论她怎么努力,凯风跟她的距离,却似乎未能拉近一分,反而越来越远,终至于从视野中消失了。不管她怎么大声叫喊,前方都没有丝毫的回应,吟游诗人就这样,在她眼前淡入浓雾中,再不可寻。当她精疲力竭地弯下腰休息时,才赫然发现,自己握着弟弟的右手,居然是空空荡荡的。

  不知什么时候,小吉也已经跟她失散了。

  现在,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这完全陌生的地方。

  夜幕,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完全降临了。头顶上的天空,被越来越浓的雾气几乎完全遮盖了起来,虽然还看的见几步之内的模糊树影,但是在那之外,无论往何处忘去,都是一片白茫茫的雾,什么都看不见。周围万籁惧寂,除了莉法妮自己的呼吸声外,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平时在山野间应该听到的昆虫吟叫声,风吹草地的声音,树叶摇动的沙沙声,远处野兽的吼叫声,仿佛都被这片森林吞噬了一般,完全消失了。

  只有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莉法妮的心在砰砰直跳。她试着大声叫喊两人的名字,但是没有任何回应,有一阵子她认为自己听到了有人接近的声音,但是当她欣喜地迎上去时,却发现那只不过是自己的衣服,在静夜中刮擦树干的声响。她的头疼了起来,舌头干涩的打结,裹在被雾气浸湿的衣服下的皮肤也湿冷湿冷的,难受至极。身上的力气,在不知不觉间,似乎流到了不知名的地方,连站起来的力量,都几乎完全消失了。不得已的,莉法妮艰难的挪动步子,靠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用手背抹去了额上冒出的冷汗。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脸颊上,竟在不知不觉间,已爬满了泪水。

  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凯风到哪里去了?他把自己丢下了吗?小吉呢?小吉到哪里去了?他会不会也像自己一样迷路了?他会害怕吗?这里的雾气为什么会这么大?

  是魔法吗?难道是被凯风设计自相残杀在雾中的士兵们过来报仇了?或者是哥哥派出的人来暗杀自己?身边的人为什么一个都不在呢?蓝去哪里了?凯风呢……

  无数的问题,在她脑海中接踵而来,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陌生的幻象,全部交叠在一起,纷至沓来,让她的头疼的几乎要爆炸一般,那些属于过去的,已经消失的声音,也在她的耳畔轻声呢喃着,各种快乐的,悲伤的,平静的声音,更使她所剩无几的理智,变的越来越少,逐渐走向崩溃的边缘。

  然而,就在她的理智将要完全崩坏之前,一个清亮动听的声音,直直地射入了她的心底,空灵清越的乐曲,仿佛让人置身于无边无际的银河一般,冷冽,清澈,空阔无垠的美妙乐章,立时将她心中的诸般杂念,尽数压下,使她的神智迅速恢复过来。

  是凯风常弹的那首曲子!

  瞬间的兴奋,完全将所有的其他念头一扫而空。从地上一跃而起,莉法妮追着音乐的方向,拼命的跑去。

  ※       ※       ※

  远方一座高山边的悬崖上,凯风放下自己手中的竖琴,轻声一叹。虽然这里离莉法妮所在的山谷足有数千米之遥,兼且又隔着一层浓浓的雾气,但是在他那双闪亮在夜空中的淡紫色眸子前面,这一切的障碍,都是完全不存在的。

  狂风呼啸,吹动他的衣诀在风中狂舞。望着下面在魔曲的指引下,努力奔跑的少女,凯风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淡淡的忧色。

  “莉法妮,无法战胜自己的人,是不能得到那个老头子的眷顾的。我只能帮你到这里,接下去的事情,就要全靠你自己了啊……”

  跟着那若隐若现的琴声,莉法妮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崎岖不平的山道上奔跑着。没有了凯风在前面开路,平时走起来顺畅的道路,现在就显得艰难无比,四处延伸的树枝不时的钩住她的衣服,丛生的灌木又常常扯破她的裤腿,白皙的脸蛋,亦被粗糙的枝干擦破了好几处,留下点点殷红的血迹。

  但是她并没有感觉到痛楚。在这种接近疯狂边缘的情况下,凯风的竖琴弹出的乐曲,已是她与现实世界之间,唯一的联系,如果这条细线再崩断的话,那就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是她可以抓住的了。

  周围的景色不断的重复,透过逐渐变淡的雾气间,流下的几丝星光,莉法妮勉强可以看清前方不远处的景物,可是眼前所见,却依旧是千奇百怪的树干和丛生的杂草,幸亏有着琴声指引方向,否则她一定会以为,自己始终在这个地方打转。值得高兴的是,在跑出一段距离之后,林间的树木,总算开始渐渐稀疏,灌木也变的越来越少,终至于消失,而眼前的雾气,也在不知不觉间,散了开来,露出头顶上绚丽的星空。突然之间,莉法妮发现,自己已经跑出这片森林了。

  喘着粗气,莉法妮也顾不得什么公主的礼仪了,一屁股坐了下来,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背后是她刚刚跑出来的森林,在黑暗中显得沉默而寂静,山脉在她的两侧向左右分开,形成高耸的峭壁,直插云霄,最高的地方,甚至隐没在高空的云雾中,隐约地露出冷峻的轮廓。从它们的弧度看来,眼前应该是一个相当大的盆地,但是举目望去,眼前却只是黑沉沉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又休息了一小会,莉法妮终于有点清醒过来,而对凯风和小吉的担忧,亦同时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来。前者她还不怎么担心,这个神秘的 吟游诗人对野外生存的经验,远远比自己丰富的多,再加上他深不可测的力量,不至于会出现什么问题。但是小吉就不一样了。他现在到底在哪里?是不是也跟刚才的自己一样,被困在这座森林里面了呢?

  被自己的猜测揪的心痛,莉法妮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毕竟,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她除了尽快找到凯风之外,实在没有其他可做的了。但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刚才指引自己的琴声,偏偏又消失了,让她不由又是一阵担心。

  隔着薄薄的秋裤,身下阵阵的凉意,让莉法妮皱了皱眉头。她按了按身边的地面,想站起来,换个坐的地方——但是手心传来的柔滑触感,却让她吃了一惊。低下头,籍着微弱的星光,莉法妮再次打量起这块地面来,然而,当她看清眼前的东西时,极度的震惊,却让几乎她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一整块做工极其精细的,平整无暇的彩虹石地砖!

  彩虹石,是一种只产于索蓝尼亚东方海底的特殊石块,质地坚硬,呈半透明状,因其在阳光下会折射出七彩的光芒而得名。虽然并不特别昂贵,但是因为古代索蓝尼亚帝国的大肆采伐,使得它在近代已几不可寻,只有在超过千年的遗迹里面,才能看得到它的踪迹。而在这附近的古代遗迹,应该只有一个——

  失落之神殿!

  猛的发觉自己身在传说之地,莉法妮心中的兴奋之意,完全压过了害怕。她站起身来,深吸几口气,向前方跑去。既然凯风的琴声来自这里,那他现在应该还是安全的,也间接地说明了,这里应该没有什么危险才对。

  脚下三尺见方的彩虹石地砖,仿佛无穷无尽一般,向前面延伸过去,即使经历这么多年的岁月洗礼,它们上面的精细花纹,也丝毫未见磨损,仍然依稀可见各种各样美妙的花纹与文字,显然是绘着至高神的经典。但此刻的莉法妮,却完全没有欣赏这些东西的心思。不过,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神殿的主体部分出现在她眼前时,公主还是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在一望无际的广阔平原上,四座高约五十余米的巨大方形石碑,静静地耸立在神殿四方,仿佛众星拱月一般,衬托出主殿的巨大。八个各长百余米,宽十余米的方型水池,两个一对,全都用极上等的白玉砌成,以黄金镶边,夹着神殿通往四个方向的大道,显得气象万千。

  但是,这些外围的东西,比起正中央的主殿来,却又根本算不上什么了。仅仅用宏伟,壮丽……这些词汇,已经根本无法形容出它给人的震撼与万一。有的历史记载上,也曾经提到过它的样子,可是此刻看来,莉法妮才发现,它根本就不是用语言可以形容的。

  这是一坐高达数千米的,类似半个倒扣在地面,被拉长了的蛋壳形建筑——咋看之下,也许可以这么形容——但是一旦细看,便会发现,这样的比喻,实在是很不准确的。

  它的底座是完美无暇的,四个薄薄的鳍形三角棱体,从它离地三百多米的地方开始延伸出来,呈弧形收缩着线条,最后在它高达千多米的顶端汇合,构成一个优雅而庄严的穹顶,而四扇面向各方,刻画着无数复杂的神秘图案,高约五层楼的巨型水晶门,便开在这四个棱体之上,冷冷地傲视着下方的巨大广场。

  仿佛被某种东西牵引着一般,莉法妮慢慢的,慢慢地,睬着白玉做成的道路,一步步地向离她最近,也是最大的神殿东方正门走去。某种神秘的力量支撑着她,让她仿佛不由自主一般,爬上高高的台阶,最后停在了大门的面前。

  然后,轻轻地把手放在了门上。

  门开了。

  巨大的水晶殿门,悄无声息地,幽灵般地向两旁滑开,让内部的大殿正厅,二千年来第一次暴露在外来者的面前。强烈的光芒,照的莉法妮一下子睁不开眼睛,好半晌,她才从黑暗中适应过来,真正地看清这个在古代的诸多遗迹之中,堪称最神圣而华贵的神殿。

  在她面前的,是一条纯以细碎的钻石粒铺成的,用黄金镶边的道路,直直地通向神殿正中央的祭坛。道路的两旁分布着一排排的,数量惊人的彩虹石靠背长椅,粗略看去,足有几万个,在两侧墙壁上镶嵌着的,恍若漫天星斗一般的魔法长明灯照耀下,晶莹的石质里,流光溢彩,隐约可见七彩华光流动,无愧于其彩虹石之名。不可思议的是,虽然历经千年的岁月,但是所有的东西上,却都没有留下时间的痕迹,全都显得完美如新,甚至找不到哪怕一颗最细小的灰尘!

  整个神殿中间的空间,更是大到令人难以想象。从每隔几米便镶嵌着魔法壁灯的墙壁上看上去,大块大块的水晶壁砖,从底部一直往上铺设过去,一直延伸到因为光芒无法照到而显得黯淡的巨大穹顶,而最高的尖端,离地面已经几乎有三十多层楼的高度!施过魔法的天顶,仿若外面的夜幕一般,完美的将繁星点点的星空展现了出来,看起来让人仿佛置身于夜空般,神秘而典雅。在它的正下方,就是燃烧着高达数十米神圣光焰的圆形中央祭坛,纯用整块巨大的水晶雕琢而成,鬼斧神工,恍若天成,令人不得不感叹,古代索蓝尼亚帝国最鼎盛之时的伟大和繁荣。

  莉法妮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以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发梦——然而,疼痛的感觉告诉她,自己所在的,是真实的世界。然而,今天入夜后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显得太不真实了。突然充满迷雾的森林,凯风的异常,跟弟弟的离奇失散……这一切的一切,都像一个醒不来的噩梦,而眼前这座宏伟的神殿,则无疑是其中最大的幻梦了。不管它是不是那座传说中的失落之神殿,仅凭眼见的规模,就足以在当今的世界上,傲视天下,连安坦尼斯神的主殿,都无法与其媲美。这样的古代遗迹,竟会让自己在无意之中遇上,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不过,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到那个令人头疼的吟游诗人才是。如果他也像自己一样进入了这里的话,那么最可能所在之处,便是这神殿之中,毕竟,这里是附近最显眼的地方啊。

  睁大眼睛,莉法妮打量着四周,努力地搜索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果不其然,在靠近中心祭坛的所在,有一个背对着她的硕长身影,正跪坐在那里,仿佛正在祈祷一般。

  那个家伙什么时候学会这手了?

  虽然心里嘀咕着,但是莉法妮心头的喜悦和激动,还是完全盖过了初到此处的惊奇和疑惑。

  “风!终于找到你了!你这人怎么跑的这么快,害的我担心死了啊……”开心的叫着,莉法妮兴奋地向祭坛跑去,可是还没跑到一半的距离,她便悚然停下了脚步。那个跪在祭坛边的人,绝对不是凯风!

  虽然身材很像,而且一件类似的淡蓝色长袍,也松松垮垮地披在他消瘦的肩膀上,但是他那件衣服的背后,却比凯风式样极简单的衣服,多了一片正中央绣着朱红十字的白色披风,而他头顶上戴着的,有十字标记的长筒高帽,更是说明了这人的神职人员身份。可是,莉法妮在宫中生活多年,却从来不记得,有任何一种神职者的服饰,会是这个样子的!

  这个人,到底是谁?

  没等她发问,似乎是听到了刚才的呼喊和脚步声,对方缓缓地站了起来,转身向莉法妮看来。借着明亮的灯光,在看清他脸部的瞬间,莉法妮不由捂住了自己的嘴,以免惊叫出来。

  在他宽大的长袍底下,竟什么也没有!

  这个“人”,竟是一个空空的,仅由衣服构架出来的形体!

  仿佛早已料到少女看见自己这副样子时的反映,在他的帽子下方,原本应该是头部的位置,传出了一阵嘲讽的低沉笑声。

  “没想到两千多年来,第一个通过考验的,居然是索蓝尼亚王族的小姑娘,看来,这也许真的是神的旨意吧……”

  “你……你到底是谁?”

  退后一步,莉法妮戒惧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索蓝尼亚王族的血统?”构成那“人”形体的衣服,剧烈的颤抖了起来,仿佛是他在强忍着自己的笑意。这种行为表现在一般人身上也许很正常,但是在他身上看来,就显得极为怪异。半晌,他方才停止颤动,缓缓地举起袖子,将两只虚无的手掌,交叠在胸口的位置,行了个极庄重的古礼。

  “居然忘了介绍我自己,实在是太失礼了。在下是索蓝尼亚帝国最后一任的教皇,天剑圣者,也就是耗尽生命,将这个神殿移出时间长河之人。公主陛下,我在此等候你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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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部2年前的小说 在<飞>上面仙女之章完结了多年来一直在寻觅后续文章 在这连接出来 期待观看的人把后续文章 以及本章完结 的连接(如果有的话)帮忙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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