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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巫师》作者:道格拉斯·乔乐  关闭 [复制链接]

Sweenie·AS·LEADO

英雄

天剑 发表于 2008-6-7 17:42:12 |显示全部楼层
 
  作者简介
  道格拉斯·乔乐是继弗吉尼亚贝克、M·沙恩·贝尔,和代弗·沃尔夫顿之后,第四位来自犹他州的获奖作家。与前几位作家不同,道格直到最近才成了一个非常成功的作家群体生中的一员。然而过去,他曾是一个科幻小说创作组的发起人之一,这个小组已经开始在世界上造成影响了。
  道格拉斯目前正在杨柏翰大学研究他导师的一篇比较文学论文。他对凯尔特的民间传说很感兴趣,最近,他刚刚去了威尔士大学,学习凯尔特语言。道格拉斯对音乐也有着长足的兴趣,他能用洋琴、提琴、风笛等几种乐器演奏爱尔兰和苏格兰音乐。
  尽管他对凯尔特的事情很着迷,但每当他写小说的时候,他总愿意回到十九世纪的美国,而不是中世纪。《老巫师》是一本小说中的第一章,也是道格拉斯卖的第一部作品。

  大约是十月份的一天,一个老巫师步履艰难地朝大路这边走来。他沉重的脚拖起一路尘土,他那样子简直像一只黑色的大蜘蛛。在地里干活的一些黑奴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从他们身边走过的老人,然后又回到玉米地和棉花地干活去了。小男孩弗雷德里克从玉米穗后面探出头看着这个人。他是个很老很老的人,嘴里的牙齿几乎都黄了,头发上只有几根稀疏的灰白头发,一脸密密的皱纹。他咧着一张像猫头鹰的窝一样又黑又宽的大嘴,笑着朝杰肯老爷的农场走来。
  站在围栏边上的那些监工们好像都没查党有个人从他们身后的大路上走来;他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在地里干活的黑奴。一群狗摇着尾巴跑出来迎接他,他慈爱地拍拍每条狗的脑门儿。
  弗雷德里克惊讶地看着那些狗。“它们应该大叫,提醒那些监工,就好像魔鬼本人来了一样。”他对自己说。自从几年前特纳领导暴动之后,地里的监工就增加了一倍,杰肯老爷甚至还买了一群猎狗,黑奴们至今还常常背着主人悄悄议论那次暴动呢。
  弗雷德里克看见,巫师把狗打发回了屋里之后,就经过围栏,拖着尘土朝那口奴隶用的水井走去。他停下来,吊起一桶水,用长柄勺舀着慢慢地喝起来。
  弗雷德里克的妈妈从他身后狠狠地打了他的头一下。他揉着脑袋回头看着她。她大叫着:“别浪费时间,孩子!你得回去干活!你偷懒是想让马尔斯·皮特狠狠地抽你吗?”弗雷德里克嘟囔着从她身边跑开,回到玉米地里干活去了。干了一天,他的背弯得又累又酸。他用眼睛的余光向井那边看,可是那儿已经没人了,只有那只长柄勺在绳子上晃来晃去。
  有人在玉米地那头唱起了一支《约瑟华,带上我的孩子们》的歌,弗雷德里克听见乔治和丽莎在不远的地方小声交谈,他偷偷瞥了他妈妈一眼,看她是否还在注意他。她正气喘嘘嘘地忙着掰苞米呢,所以他就悄悄地顺着垄沟向前挪了几步,好听听他们在说什么。监工皮特正远远地坐在地那头的围墙上,他抬起头看看下午的太阳,搔了搔背。
  弗雷德里克藏在玉米杆儿之间,听见丽莎在说:“那个巫师又回来啦,乔治。他有好几年没到这里来了。我们要不要给他唱一段?”
  乔治低声细语地回答:“我们用不着担心会没人唱歌,不管他到哪儿,杰肯老爷能不管吗?你知道那些白人很在意这种事,尤其是马萨·杰肯——这种事从来少不了他。”
  弗雷德里克把苞米一穗一穗地掰下,再放进袋子里,今年的收成很好,是个丰收年。他听见丽莎在小声说:“我要给他烤点饼干,我肯定他会喜欢的。我们这儿很久没来过巫师啦,我很高兴看见他。”
  地的另一边,皮特老爷从围墙上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奴隶们弯着腰,继续干活,他们根本不敢正眼看一看监工皮特。眼看就要到吃晚饭的时候了,他们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手也累得酸痛。皮特老爷朝地里望了望,清了清嗓子,大声叫道:“嗨,你们这些黑鬼!现在该吃晚饭啦。都注意啦,把你们的袋子都带上,现在收工。”弗雷德里克看见还有两个监工站在奴隶的水井边,等着奴隶们走过去。
  一天的活总算干完了,所有人都开始闲聊起来。明天是安息日,马萨·杰肯只让他们在傍晚的时候劳动几个小时,他们几乎一整天都可以到教堂去祈祷。爱德华·杰肯是个好心的老爷,他对奴隶们还算不错。就好像对待自己的良种马一样,从不狠狠打他们。可是,自从弗吉尼亚发生了暴动之后,一切就跟从前不一样了。他们要所有的监工密切注意一切可疑的言行。
  弗雷德里克跟其他奴隶一起,排着队走进工棚。可是他的眼睛一直在悄悄地盯着井边儿的那个老人。他把玉米倒进箱子,把袋子递给马尔斯·皮特,然后就匆匆离开工棚,跑过火房,把一群母鸡赶得咯咯地四处乱窜。他跑到井边,可是老巫师已经不见了。弗雷德里克四下张望了一会,他很失望。他走到水井跟前,拉起一桶凉水,坐在水井沿儿上喝起来。
  这时,他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你到这儿来是要找谁吗?”他吓了一跳,差点把勺掉到地上。那是本杰明,他在马厩里干活。他朝弗雷德里克咧咧嘴,一口雪白的牙齿跟他的黑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弗雷德里克点点头。本杰明瓮声瓮气地说:“我猜你是在找那个老巫师吧。”
  弗雷德里克把水放在井沿儿上,站起来:“我认为我能在这儿找到他呢。我听说过很多关于他的故事。就在刚才老约翰,还有他的妻子贝苗,还在给我讲他的事呢。”
  本杰明坐在井沿儿上,目光炯炯地盯着弗雷德里克说:“那,他们都跟你说了什么?”
  弗雷德里克说:“他们说他会讲最动听的故事,唱最好听的歌。我希望能听听他讲故事唱歌,看他们跳舞。他们给我讲了跳舞的事儿,我还从来没亲眼看过呢。”
  本杰明从井里拉起一桶水,捧到嘴边喝了起来,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弗雷德里克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本杰明朝四周看了看,小心地说:“好吧,如果你想听,就要等到明天晚上。听说他已经安排好了一次舞会。今天晚上他得隐藏的,以防引起别人怀疑。你知道,自从北方出事以后,事情就不一样了。听我说,你决不能告诉任何人,他在这儿。”
  弗雷德里克谢了本杰明之后,就朝着他和他妈妈住的棚屋跑去。本杰明坐在井沿儿上,一边慢慢喝着水,一边微笑着目送孩子在尘土中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第二天早上,弗雷德里克醒来的时候发现他做礼拜穿的衣服正放在他床边的小凳子上。一想到他要长时间一动不动地坐在教堂里祷告,他就唉声叹气起来。弗雷德里克的爸爸在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死了。从那以后,他的妈妈就成了一个虔诚的施洗礼者。杰肯老爷对她动了恻隐之心,允许她把孩子带在身边,直到孩子十六岁为止。孩子满十六岁以后,将被卖到另一个庄园。自从几年前那个传教士来到杰肯的农场以来,她就越来越对教堂里的事着迷了。每当安息日即将来临的时候,每个星期她都要拖着她的儿子去教堂,希望耶稣基督能拯救她的儿子。
  “弗雷德!快点起来,瞌睡虫!已经八点啦!早饭已经好啦,再不起来就凉啦!”他的妈妈从门口探进头来招呼他。
  他跳下床,揉揉眼睛。他走到桌子那儿,在一只木盆里洗了脸。他母亲还在不停地唠叨:“别把衣服弄脏了,听见了吗?吃完饭,把盘子洗干净,我们不能像别的黑鬼那样住在猪圈里。”
  她妈妈走开了。弗雷德里克一边脱下睡衣,一边听着她母亲穿过院子,把鸡群赶得咯咯直叫。他穿上他最好看的短裤和那件只在胳膊肘上有一个小洞的衬衫,然后走到桌子跟前,一盘豆子和一些玉米饼在等着他。
  他狼吞虎咽地把东西吃了,又喝了几口凉水。“我真希望今天巫师能到教堂来讲故事,我可不愿意听莱弗得·杰弗讲他那些又臭又长的故事!”他低头看着杯子,轻轻地晃了晃里面的水。“今天我要不找到他,我决不罢休。有人说他像所罗门一样聪明,口袋里还装着一只脑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想象着一只干瘪的、皱皱巴巴的人头从巫师的衣袋里探出来做着鬼脸,他一阵兴奋。“也许巫师会教我跳舞呢!”他自言自语地放下杯子。
  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妈妈从门口进来了。他听见她停住脚步,便转身看她。她正气势汹汹地盯着他呢,“我听见你在说那巫师,”她说,“你离他远点,听见了吗,弗雷德里克?”
  他正要回答,可是她往前迈了一步,抬手打了他一耳光。“我再也不想听见你提起他。你爸爸死的时候,我听过他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他是从地狱来的,我不想让你接近他!如果我看见你跟他在一起,或听他讲故事,或打听他的事,我会狠狠地接你,叫你几个星期都不能坐着!听见了吗,孩子!”
  弗雷德里夫看着她,她咆哮着,在他面前挥舞着拳头。他点点头。“别光点头,小子,”她大叫,“我说,你究竟听没听懂我刚才跟你说的话?”
  “听懂啦,妈。”他平静地回答着眼睛盯着她的拳头。
  “把我说的话记住啦,弗雷德里克。”她把手背在身后低着看着他。“像我们这样信奉上帝的人不能跟那种事有牵连。”他注视着她转身走出屋子,到院子里去了。
  到教堂去对他来说真是倒楣。那天,天气非常热,又小又暗的棚子里挤满了奴隶。长时间的布道、祷告、唱诗让弗雷德心烦意乱,他耐着性子坐在妈妈身边。妈妈始终警惕地看着他。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执事刚刚做完祷告,弗雷德里克就站起身,朝门口奔去。他妈妈伸手去抓她的肩膀,但没有抓住。他跑掉了。从闷热的小棚子里一出来,他就蹦蹦跳跳地朝着附近的树林跑去。他妈妈在身后大声地喊着,叫他不要忘了早上对他说的话,她还警告他,如果他不马上回来,她就会狠狠地揍他一顿。
  可是他根本没把妈妈的话放在心上。他快要十四岁了,几乎是成年人啦,他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并且有自己的思想。他跑到一棵梧桐树下,在树荫里脱掉衬衫,然后跳到小溪里。树林里很凉爽,他感到非常惬意。
  平时他非常听她妈妈的话,可是,今天是游泳的好天气,而且他也觉得浑身躁热。他知道回家后会挨打,但是那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打算躲在树林里,一直等到跳舞开始,他要去看看。妈妈警告他,不准去,可是,炎热的天气和沉闷的布道在他心里点了一把火,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想去了。
  他找到一个游泳的地方,把衣服堆在岸上以后,就潜到凉爽的水里了。他懒洋洋地在水里漂着,舒服极了。这时他想,这水能流向哪里呢?如果他顺着水漂流,最后他会到哪儿呢;也许会漂到某个湖里,也许会漂到大海里?他从没见过湖,更不用说海了。他在河里四处游动,不时地用手去拨动岸边的水草。
  这时他听到岸上有个声音。他马上意识到他被人看见了。他想,要么就是他妈妈在怒视着他,要么就是教堂的执事在朝他皱眉头。可是,那既不是他妈,也不是执事。
  老巫师坐在岸边上,他正在咬一个插在一把旧刀上的苹果。他弓着背坐在那儿,真像一只黑色的大牛蛙。他在看弗雷德里克拍水。
  弗雷德里克站在小溪里,一下子没了主意,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他没有听见这个老家伙走过来,这让他吓了一跳。弗雷德里克慢慢朝着岸边游来,他想靠近一点看看这个老人。巫师没于别的,只是坐在那儿慢慢地嚼着苹果。
  突然,他说话了,“你好吗,孩子?”他的声音同他的皮肤一样粗糙。嘶哑的声音从嘴里传出来,就好像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弗雷德里克游到他放衣服的地方,从那儿,朝老人这边望过来。
  “你怎么样,”他说着在岸上坐下,觉得有些大胆冒失。
  “看来今天是游泳的好天气,”老人说。他削下一块苹果,把它举起来说:“你还没吃饭吧,过来吃一口我的苹果。”
  “我没那么饿。”弗雷德里克说着,口水却要流出来了,那可是一块白白甜甜的水果呀。
  “随你的便吧,”老人说着又咬下一块苹果。河水平静了,树枝在微风中摇曳。弗雷德里克拣起衣裤,回头看着老巫师,看着他的衣服。这时,老人说:“你想学跳舞是吗?”
  弗雷德里克看着他,感到很奇怪。除了本杰明,这件事他没告诉任何人呀;难道是他去告诉了这个老人?他犹豫了一下,说:“今天晚上会跳舞吗?”他热切地看着老人,等着回答。
  巫师慢慢地嚼着苹果,然后把它咽下去,微笑着说:“我想会的。”
  弗雷德里克掸去衣服上的尘土,说:“我以前从没看见过。我听说过,可是从没去过那种地方。”
  老人把刀折好,再放进他的裤兜里。他把苹果核扔进河里,它便顺水漂走了。“我想,如果你妈妈说行,就行。我看你已经够大了。”
  弗雷德里克赶忙抢过话说:“她说我可以去看。那会在什么地方?”
  老人又笑着说:“她是这么说的吗?如果她真这么说了,我想你可以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看你自己找不到那地方,我可以带你去,你不反对吧。”
  弗雷德里克最后望了一眼被树木掩映的种植园,把衣服举过头顶说:“好吧,我这就跟你去。”他踩水过来,好人把衣服弄湿,然后,还没等身上干透,就把衣服穿上了。老人站起来,慢慢地朝弗雷德里克走过来。
  他从兜里拿出一块黑面包说:“孩子,吃了会让你觉得好受些。”
  弗雷德里克接过面包说:“非常感谢,先生。”然后就咬了一口。他嚼着面包,才感觉到自己真的饿坏了。老人对他说:“跟我到这边来。这有一条路通那边。”他蹒跚着穿过一小片橡树,向树林深处走去。弗雷德里克紧紧跟在他后面。
  老人快步走在根藤盘结,落叶满地的树林里,弗雷德里克加快脚步,深怕跟不上。老人开始边走,边轻声唱歌,眼睛还不停地巡视着树林。
  他们走了一阵,过了几条小溪。已经到了帕里斯沼泽了,弗雷德里克还从来没走过这么远。他深知,如果有人认为他想逃跑那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离开杰肯的庄园这么远,弗雷德里克感到紧张。他停下来朝老人喊:“我们这是在去哪里?我看这里根本没有路。”
  老人站住了,他的眼睛仍然不停地四下张望。他转过身,看着弗雷德里克说:“我们要到那块空地去。我们得穿过这个老森林,才能到达那里。”
  他一转身,继续走他的路,还大声地唱起来。这支歌,弗雷德里克从没听过,也听不懂。但他能感觉到,这是一首不寻常的歌,和他以前听的那些歌完全不同。他们走着走着,树林开始有了变化。可是他们走了一英里多,弗雷德里克才注意到这个变化。
  橡树和坚果树被绿色的藻类植物和棕榈树代替了。地上也越来越葱翠。弗雷德里克感到越来越热,越来越潮湿。他脱掉衬衫;用它擦着脸上的汗。这里不像他以前见过的树林;这儿完全像一个新世界。
  这时,走在前面的老人一边警觉地环顾四周,一边对弗雷德里克说:“我们快要到了,如果你仔细听,就能听到鼓声。”
  弗雷德里克边走边仔细听着。开始他只能听到巫师走过高草地时,脚下发出的嘶嘶声,和他自己心脏的狂跳声。接着他隐约听出从远处传来的鼓点的节奏。“我听见啦,我听见啦!”他欣喜若狂地朝走在前面的老人喊,并把衬衫围在腰上追了上去。
  树林越来越密,树木越来越高,水汽越来越大,树林里越来越黑。太阳终于消失了,银色的月亮挂在天空。他们越往前走,鼓声就越响。弗雷德里克的心仿佛也随着鼓点在跳动。他加快脚步往前赶。
  他们到了一片空地,弗雷德里克站住了。地中央燃着一堆大火。巫师一出现,围在火边的人群中响起一阵欢呼声。接着鼓声更大,鼓点更急促了。只几秒钟,突然,鼓声嘎然而止,空地上一片寂静。
  巫师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举起双臂,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可是弗雷德里克都听明白了,这让他很惊讶。巫师祝福了那些人,并让他们跳舞,告诉他们尽情地跳,直到火苗变小。篝火噼噼啪啪地燃着,火光映衬着老人的身影。他转过身对弗雷德里克微笑着,指着空地的边缘说:“到那边去,给自己找点吃的,孩子。你不能饿着肚子跳舞。”弗雷德里克呆呆地站在那儿,看着老人映着火光的眼睛和白白的牙齿,觉得它们像夜空里闪亮的星星。他朝着老人指的方向走过去,那里有一小堆火,上面烤着一些肉,旁边还有一些面包和一些水果。他周围的人一起大叫一声,就又开始敲鼓。
  一张张面孔在他眼前晃动着,他不认识这些人,但是他觉得他了解他们,好像能够叫出他们的名字。他们很黑,甚至比煤还黑;火光中他们的黑脸放着光彩。他们随着鼓的节奏纵情地唱着,跳着。弗雷德里克拿起一些肉和面包,在火边大口地吃起来。他出神地望着那些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的男男女女们,不知怎么的,他好像知道他们在唱什么,他竟然能说出歌词。他们在歌唱棕色、宽阔的河流,歌唱低矮、金黄的平原;那里有凶猛矫健的大猫,有成群结队灰色的大象;那里的村庄没有老爷,那里的人们不戴枷锁。
  看着这些人跳舞的样子,他心潮起伏。他能想象出他们歌唱的那个世界,那是一个没有鞭子、没有枷锁,黑人和白人和平共处的世界。那个世界很大,很大。火焰在他的眼睛里燃烧,在他的血液里燃烧。他突然意识到,他已置身于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这里远离杰肯庄园,远离格力斯角。这里直通大海。一个小小的教堂里,几个黑人和白人仰望夜空低声吟唱,巫师也在跟他们一起唱,他们在控诉白人砍伐森林,建筑教堂,占领黑人的家园,强迫黑人流血流汗。跳舞的人也跟着他们一起唱起来,这回他们唱的是一首歌颂他们祖先的歌。在奴役他们的白人到来之前,他们的祖先就来到这片森林,给这里带来了生机和自由。
  突然,弗雷德里克跟着其他人一起跳起来,他把衬衫抛来抛去,抖动双腿,摇动身躯。鼓声震天。疯狂的音乐在他的脑海里回响,他仰望繁星闪烁的夜空,和其他人一起开怀大笑,纵情歌唱。他们是他的兄弟姐妹,是他的过去与未来。月亮微笑地注视着这些欢乐的人们。
  鼓声慢慢地停了下来,这时有人抓住他的胳膊,是巫师。他微笑着把衬衫递给弗雷德里克,说:“我听见你妈妈在叫你呢,她可能在为你担心呢。你该回家了。”
  弗雷德里克皱了皱眉,很扫兴地说:“我没听见她喊我!我不想走,不想走!”可是老人紧紧地抓住弗雷德里克的胳膊,笑着说:“我懂,孩子。我知道。可是现在你得回家啦;我们以后还会再跳,到时候,你可以再来。”老人的态度很坚决,弗雷德里克知道他该走啦。
  他披上衬衫,穿过空地,老人紧跟在他身后。鼓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可不是欢快急促的节奏了。他们现在唱的是一首忧伤的告别歌。就在弗雷德里克走到树林边上的时候,老人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给你,孩子。”老人说着举起另一支手。弗雷德里克伸手接过一只粗布口袋,里面装满了硬东西,像是坚果或者种籽。“这是你梦想的东西。你把它带回家。当月亮在最短的那一天出现的时候,你就把它们种在地里,别告诉任何人。将来我们会来围着它跳舞的。”
  弗雷德里克把布袋装进裤兜。“你保证?”他紧盯着老人的眼睛问。
  巫师点点头,神师严肃地说:“我保证。现在回家吧,孩子。就顺着这条路走。”
  弗雷德里克转向朝树林里走去,他想回头再看一眼,可他知道他不该那么做。他身后,鼓声和歌声慢慢地消失了。他打开布袋,想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结果发现那里面,只不过是几颗种子、坚果和一大块磨得发亮的黑石头。他失望地收起袋子继续赶路。
  当他走到森林的另一边,接近种植园的时候,他停下来,看着桔黄色的太阳。真奇怪呀,又是白天了,或者至少是傍晚,太阳几乎要落下去了。他听见远处有狗叫的声音,听见有很多人,多数是白人,也有一些黑人,在种植园周围跑来跑去。白人们端着枪,把黑人们赶到庄园里,有些黑人还扛着东西。
  一个声音在喊:“你,那个小子!弗雷德里克!过来!”皮特老爷一脸凶相地指着弗雷德里克。他拿着一根长长的鞭子。弗雷德里克快步跑过去,心里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那美妙的图景还在他脑子里闪现着呢。皮特用鞭子狠狠地抽着他。“你去哪儿啦,小子?快回答我,我可不想听你编故事!”
  弗雷德里克摔倒在地,头上被鞭子抽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他惊恐地抬起头看着皮特。皮特挥舞着鞭子大叫道:“回答我!”
  弗雷德里克听见有人在跑,听见他妈妈在哭。她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弗雷德里克,弗雷德里克,你去哪儿啦?我到处找你,孩子!”皮特粗暴地把她从弗雷德里克身边推开。“别管他,吉尼;他得把事情说清楚。告诉我,小子,你去哪儿啦?”
  弗雷德里克看着眼前这个人,他身后,红红的太阳低低地挂在树梢上。弗雷德里克想起了另一个红红的太阳,那是他在巫师唱的歌里看到的,它照耀着一片空旷的原野。“我去游泳了。”他说。
  马尔斯·皮特面目狰狞地说:“你去游泳了是吗?小子,你知道,三点钟你应该去干活儿的,现在已经六点半了。要不是杰肯先生告诉我们,不准打你们这些小孩的话,我会狠狠抽你几鞭子,叫你永世难忘。吉尼,过来把你的孩子带走。你得保证,今天晚上你的儿子将跟你呆在一起,直到我们再来找你们。”
  妈妈抓住弗雷德里克的手,拉着他朝杰肯老爷的大房子走去。一路上,她边哭边责怪他。“宝贝,别再像今天这样跑远了!你没告诉任何人你去哪里了,孩子,你要是淹死了,没人会知道的。没人告诉我,我不能打你;为了让你记住,我也会狠狠地揍你一顿。”
  弗雷德里克查觉到,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因为那些白人端着枪牵着狗,在庄园周围走来走去。火把全都点燃了。“出了什么大事啦,妈妈?为什么每个人都拿着抢到处跑?是有人逃跑了还是怎么的?”
  他妈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把他拖进了那所大房子,房子的大厅里还有其他奴隶。她说:“他们本来可以杀死你的,孩子!他们去找几个黑鬼,很有可能在河边碰见你。那几个黑鬼出事了,那个老巫师到这儿来扇动暴乱。我早就对杰肯太太说他要来的,可是没人相信我一个老黑奴的话。那些笨蛋黑鬼们不愿意透露他的事。那个老巫师不管走到哪儿,他都是个坏蛋、魔鬼。”
  弗雷德里克想起了那些舞蹈和歌曲,他突然明白了白人们究竟怕什么了。“不,妈,不是那么回事!他一点也不坏,他是个好人,他不是魔鬼!”他想找什么东西给他妈妈看,告诉她他所看到的一切,突然他想起了那只口袋。他把它从兜里掏了出来里面的东西温暖而坚硬。“这是我梦想的口袋,里面没什么坏东西,它的意思是没有枷锁,作真正的人!”
  他妈妈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弗雷德里克知道他犯了个错误。她狠狠地抽了他一耳光,这一次比哪一次都狠。她喊道:“你去跳舞了,是吗?你跟那个魔鬼在一起!我告诉你不要去,可是你不听我的!你会下地狱的,孩子!看在耶稣的份上,把口袋给我,不然,我会送你上西天。如果你敢迈出这屋子一步,我发誓,我会把你的脑浆打出来!”她从他的手里夺过口袋,朝隔壁房间走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上帝呀!主啊!”
  弗雷德里克用手擦了擦眼泪。他的脸上印上了五个红红的手指印。有几个奴隶看着他,开始嘟嘟囔囔地祈求魔鬼离他们远一点。也有一些奴隶看了看他,便把视线移开了,他们的眼睛里燃烧着火焰,就像他在空地里见到的一样。他想跑过去,让他们去告诉他妈妈,他所看到的一切,向她证明口袋里根本没有魔鬼,可是他知道那没用。他妈妈不会听的,而且,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口袋的事。他让妈妈看了口袋,就已经犯了一个错误,他不想让事情变得更糟。
  突然,外面一阵混乱,所有奴隶都跑到窗户那儿去看究竟出了什么事。弗雷德里克也挤在窗户的一角,向外张望。借着火把的光,他看见白人们跑来跑去,手里挥舞着枪,互相叫喊着。那些狗也转来转去地叫着。远处有火光在跳动。
  这时巫师拖着步子慢慢地走过窗户,他笑着注视着眼前的混乱景象。然后转身对看窗户里的人挥了挥手。一些奴隶惊恐地退了回去,有几个还逃到隔壁房间,并尖叫着喊主人瑞丽。但是弗雷德里克始终呆在窗户边上,看着老人走过去。那些狗根本没理会这个巫师,都从他身旁跑过去了。巫师转身,面对着弗雷德里克,说:“你最好去拿你的口袋,孩子。你妈妈把它放在厨房食品架的上面了。”
  弗雷德里克站在那,惊呆了。老人不耐烦地摆着手说:“快点,孩子,你没有多少时间啦!”弗雷德里克转向冲向厨房。女人们,包括他妈妈,都挤在窗户边上看着外面,她们兴奋地聊着。食品室附近没有人;他蹑手蹑脚地穿过厨房,溜进了那个小食品室。他爬上架子找了一会儿,看见他的口袋躺在架子最上一层的角落里,他看着周围没人,就把它拿了过来,迅速地塞进裤兜里,然后从架子上下来。
  他朝大厅跑去。一些离开窗户的奴隶已经跑到外面去找白人了。他们指着那条巫师刚刚经过的路,对白人说着什么。白人们互相叫喊着放开了狗。猎狗狂吠着冲了出去,白人们手里挥着枪,大叫着跟在后面。
  老人根本没在意它们。他站在路边,笑眯眯地看着狗从他的身边冲过去,好像他只是一个玉米杆儿的影子一样。可是弗雷德里克能清楚地看见他。皎洁的月光下,巫师微笑着转过身,他朝男孩挥了挥手,然后转身,顺着那条路走远了。
  弗占德里克把脸使劲贴在窗子上,目送老人消失在夜色中。空地上的歌声还在他的脑子里回荡。他费尽心机,想找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把那个口袋藏起来。口袋在他的裤兜里温暖而坚硬。他能感觉到吟吟的鼓声震撼着他的心灵;熊熊的篝火映照着他的双眼。他知道该把种子种在哪里了。总有一天,他会纵情跳舞,放声歌唱。
即使再微弱的光,也是刺向黑暗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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