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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国三步曲之阿布霍森(不全)  关闭 [复制链接]

Beto Vazquez Infinity

神选者

瑟林安罗斯 发表于 2008-2-29 13:57:44 |显示全部楼层
雾气从河面上升腾蔓延开来,巨大的白色浪涛织成了柯菲尔城上空的一张黑烟网,这就是被一般报纸称为“烟尘污染”而这会儿又成了“瘴气”的混合物。寒冷、潮湿、充满腐臭的气息,无论被称为什么,它都是危险的,在瘴气的最深处,空气稠密得让人窒息,即便是最轻微的咳嗽症状也能引发一场肺炎。  

   然而,这大雾对健康的威胁并不是它最危险的一面,而那一面来自它的另一个原始特点,柯菲尔城上空的雾气还是一位藏匿者,一张就连城里人引以为豪的煤气灯都被其遮掩了的面纱,眼睛和耳朵所及之处一片模糊迷茫。

   当雾气将柯菲尔城完全笼罩,所有的道路都是一片黑暗,所有的声响都是如此怪异,而每一处地方都有可能蕴酿着谋杀和暴乱。

   “看来雾气还没有散开的迹象。”丹姆德报告说——他是塔其斯顿国王的高等护卫——他刚才的声音显露出他并不喜欢这雾气,即使他明白雾气只不过是种自然现象,只是一种工业污染与河上露水的混合物而已。反之在他的家乡古国,这样的雾气却往往是肆行术师的魔法产物,“而且,…电…话…也不再有用了。护卫队既稚嫩又不太强健,他们中没有我们过去常有的那些高级军士。我不认为您必须去那儿,陛下。”

塔其斯顿这时正站在窗边,透过百叶窗向外凝视着。就在几天前,他们不得不紧紧关上所有门窗,那时窗外聚集了许多人,他们采用了弹弓。在那之前,示威者还从未将哪怕半块砖扔得足够远,因为古国大使的宅邸建造在一个四周有围墙的场地上,距离街道有近五十码之遥。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塔其斯顿希望自己能取出咒契,从中得到力量与魔法的帮助。但是他们正处于界墙南部五百公里远的地方,空气既凝滞又寒冷。只有当北方吹来的风变得非常猛烈时,他才能感受到哪怕一丝来自魔法本源的最轻微的触碰。  

  “她会明白的,” 萨布莉尔,如同二十年前威沃利学院的另外那些人一样,亲眼目睹了当肆行魔法被激发,增强到足以越过界墙,疯一样失控进入安塞斯蒂尔后都发生了什么。

  “我们会去那儿的,丹姆德。”萨布莉尔说道,“然而把我们讨论过的计划放在适当的地方将是明智的。”

“我恳求您的原谅,阿布霍森夫人,”丹姆德回答说,“但我不能确信它会使您更安全,事实上,它也许会使情况变得更糟。”

“但那会带来更多乐趣,”萨布莉尔宣布道,“汽车已经准备好了吗?我刚才就应该穿上外套和靴子的。”

丹姆德不情愿地点点头,离开了房间。塔其斯顿从一大堆垂在躺椅背上的大衣中拣出一件黑色的,套在肩上。萨布莉尔换上另一件——一件男式外套——然后坐下来把她的鞋换成靴子。

  “丹姆德没有原因是不会这样肯定的,”塔其斯顿把他的手伸给萨布莉尔时说道,“雾太浓了,如果是在古国,我会毫不怀疑这是有恶意预谋的。”

  “这雾够平常的了,”萨布莉尔回答道。他们站在一起,靠得很近,以便给对方的围巾打上结,“但我同意它很可能是用来对付我们的。特别是我就快完成那个对付克罗里尼的协议了,如果丹弗斯加入进来,而塞尔们置之不理——”

  “如果我们不能表示出我们并没有把他们的宝贝儿子和侄子拐跑,那我们就没多少机会了,”塔其斯顿低声嘟哝着,但他的注意力却在自己的手枪上。他在确认两把手枪都子弹上膛以后,把它们安全地放在了一边。“我真希望对尼古拉斯雇的那个导游知道的更多一点儿。我确信过去听说过赫奇这个名字,而且不是在任何积极的方面。要是我们在南方大道上遇见过该多好啊。”

  “我肯定不久以后就能收到艾丽米尔的来信了,”萨布莉尔边检查她的手枪边说道,“或者甚至可能是萨姆的来信。我们必须把事情告诉孩子们,至少是好的一方面,再来面对那些未来的事物。”

  萨布莉尔对咒契的欠缺一定感受更深,塔其斯顿明白这一点。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她正像平时一样坐在她的书桌前,给一位过去学校的朋友写信,或者是给一位有名的生意人,也或者给安塞斯蒂尔的法庭。许诺金子、支援,或是暗藏的威胁,如果他们愚蠢到支持克罗里尼的那个要将成百上千的南方难民越过界墙送入古国的法案通过的话。

  塔其斯顿仍然觉得萨布莉尔穿着安塞斯蒂尔的衣服看起来很古怪,尤其是她要在他们的法庭上穿的那件——就像她今天穿着这样。她应该穿着她那件蓝色和银色相间的斗篷,胸前挂着阿布霍森的法铃,一侧佩着法剑。而不是在一边肩头上披着一件轻骑兵式的毛皮斗篷,而且用一顶古怪的筒状女帽别住她漆黑的头发。在她银色的网状手包里放着的那把半自动手枪也不可能替代得了一把法剑。

  对他自己的服饰塔其斯顿同样感到不舒服。这件带有硬领和领带的衬衫穿起来相当紧,而且他的整套衣服完全没有提供任何防护。一把尖刀就能像滑过黄油一样滑过这件精致的毛皮双排纽扣外套,而像一颗子弹就能……

  “我能告诉他们您有些后悔吗,殿下?”丹姆德问道。

塔其斯顿皱起眉,看着萨布莉尔。她过去在安塞斯蒂尔待过,了解那儿的人和他们的阶级法规:远远超过塔斯顿对此的了解。她会负责界墙以南的外交工作,就像她一贯以来做的那样。

  “不。”萨布莉尔说。她站在书桌旁,轻拍了一下最后一封信以表示确认。“法庭今晚就会开庭,而且克罗里尼很可能会递交他的《强制移民法案》。丹弗斯的集团也许已经给了我们能否决这一申请的投票权。我们必须去参加他的晚会”

  “在这种大雾的天气?”塔其斯顿问道,“他怎么能举行一个晚会?”

  “他们不会介意天气的,”萨布莉尔说,“我们会站成一圈,饮用绿苦艾酒,吃一些切成精巧形状的胡萝卜,还要假装过了一个绝妙的夜晚。”

  “胡萝卜?”

  “丹弗斯的一种时尚,是从他的前辈们那儿学来的,”萨布莉尔回答,“据萨莱恩说是这样。”

   塔其斯顿对他的孩子们所拥有的良好感觉扮了个鬼脸,递给萨布莉尔一顶灰色的带黑条纹的毡帽——和他自己的那顶配对——然后帮她拿掉筒状女帽并在替换了的帽子下面把她的头发别好。

  “准备好了吗?”在她给自己的外套扣纽扣时他问道。当他们都戴上帽子,立起衣领,缠好围巾之后相互看了看——没有受到丹姆德和其他护卫的打扰——这就妥了。

  有十位贴身护卫等在外面,还不包括两辆重型装甲“海登—野兔”汽车的司机们。萨布莉尔和塔其斯顿加入他们,这十二个人有一会儿紧紧挤在一起,如果这时有什么敌人在墙外向里看的话,透过浓雾他们会很难区分出谁是谁。

  有两个人留在汽车后面,剩下来的十个人站在跑道上。司机们让引擎歇了一会儿,让排气管排出一阵平稳的温暖蒸汽,进入雾气中。

  随着丹姆德发出一个信号,汽车开始行驶,一路响起电喇叭的声音。而这个信号意味着要站在门边的守卫打开大门,还意味安塞斯蒂尔的警察要把聚焦的人群分开。这些天总有一群人聚集在这儿,大部分是克罗里尼的支持者:他付钱给那些强盗和煽动者,好让他们佩戴上克罗里尼“祖国党”的红色肩章。

  先不考虑丹姆德的担忧,那些警察的工作干得还算漂亮,他们分开人群好让两辆汽车如速穿过。

  一堆砖块和石头跟在车后面,但它们中的一部分并没有砸中车里的护卫,另一些也只是砸在装甲板上弹了起来。只一分钟的工夫,人群就被甩在了后面,仅仅留下雾中的一大团黑暗喧嚣的影子。

  “警卫们没有跟上来,”丹姆德说,他正紧跟着前面那辆车的司机驾驶着。一列骑警特遣队被派出陪同塔其斯顿国王和他的阿布霍森王后——无论他们去哪儿都得跟着——目前为止他们还是挺负责的,达到了考威尔警察局所要求的标准。可是这一次队列仍然站在他们的马匹边上。

  “大概他们把命令搞混了。”司机透过她开了四分之一的窗户说道,但她的声音却不怎么确定。

  “我们最好改变路线,”丹姆德说道,“取道哈莱德大街。向前开然后左拐。”

   他们的车加速超过了两辆较慢的汽车,一辆满载的卡车、还有一辆四轮马车,突然刹了车,然后向左转进了一条哈莱德大街的宽阔直线跑道。这是一个更适于散步的休闲场地,也更明亮,因为路的两旁都设着相距一致的汽油路灯。然而即使是这样,在大雾里每小时行驶超过十五公里也不是件安全的事。

  “前面有什么东西!”司机报告说。丹姆德朝前看了看,咒骂了一声。当汽车的前灯透过浓雾照亮了前方,他们看见有一大群人堵在路上。丹姆德认出了这些人手里拿着的横幅上的大标题,虽然看不清楚具体内容,但这明显是“祖国党”的示威。更糟的是,这儿没有一个警察控制局面,视野里也找不到一个戴着蓝头盔的政府官员。

  “停下!掉头回去!”丹姆德喊道。他在车后面挥动着双手,这手势包含有“麻烦!”和“撤退!”的双重涵义。

   两辆汽车同时开始掉头。在他们这样做的时候,人群蜂拥上前,沉默的人群开始吼道:“驱逐外来者!”还有“我们的国家!”。喊声伴随着砖头和石块,从半空中砸落下来。

  “掉头回去!”丹姆德又一次大喊道。他扯出他的手枪,把它放在比腿稍低一点的地方,“快一点!”

  后面那辆车就快退出拐角了,正在这时,先前被超过的那辆卡车和四轮马车转过拐角,挡住了去路。

  从这两驾车后面同时跳出几个蒙面人,边跑边驱开浓雾,这些人手里都拿着枪。丹姆德知道这些枪意味着他长久以来的恐惧成为了现实。

  一次伏击。

  “出去!出去!”他大喊起来,指着全副武装的那些人,“射击!”

  在他周围另外的护卫们正在打开车门掩护里面的人。一秒钟以后他们开火了,低沉的隆隆声夹杂着新型来复枪尖锐的“嗒—嗒—嗒”声,比起地些“军用旧型里维斯”手枪,轻巧的来复枪真是方便得太多了。没有一个护卫喜欢用枪,但他们都在来到界墙南部以后接受过长时间的训练。

  “不要对付人群!”塔其斯顿吼道,“只需瞄准目标!”

  这些人的袭击不是很小心。他们奔到汽车下面躲到一个邮箱之后,在一堵长满鲜花的低矮围墙边蹲下,开始大范围开火。

  子弹倾泻在大道上,装甲车发出尖锐的啸声。到处都是噪音,人们的尖叫和大喊伴随着手枪开火时持续的破裂声和震颤,混乱而刺耳。仅仅几秒钟前还想冲上前来的人群现在变成了一个可怕的、胡乱挤在一起的混合体,都在试图逃离此地。

  丹姆德冲向躲在后面那辆车背后的那些护卫,他们正互相挤着蹲在一块儿。

  “河流,”他喊道,“穿过广场,跑下石阶梯。我们有两艘船等在那儿。你们会在雾中丧失一切有效的努力的。”

  “我们能够杀出一条通往大使馆背后的路!”塔其斯顿低声吼道。

  “他们会早就考虑到这个计划的!警察全被调走了,或是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你们必须离开考威尔。离开安塞斯蒂尔吧!”

  “不!”萨布莉尔喊道,“我们还没有完成——”

  她的话被打断了,因为这时丹姆德粗暴地推开她和塔其斯顿,从他们身上跃了过去。凭着他那惊人的速度,丹姆德在半空中截住了一个很大的黑色圆柱体,它后面拖着白烟。

  一枚炸弹。

  丹姆德用一个迅速的动作抓住了它,把它扔了出去,但即使如此还是太迟了。

  炸弹还在空中的时候就爆炸了。里面塞得满满的强力炸药和金属碎片当场杀死了丹姆德。爆炸摧毁了半里之内所有的窗玻璃,一百码之内的每一个人暂时看不见也听不见了。但成千上万的金属碎片才造成了真正的毁灭,它们带着尖啸撕裂空气,弹起石块或金属——或是两者都有——切开血肉之躯。

  爆炸之后一片沉寂,除了粉碎的路灯里燃烧的汽油发出的隆隆声。甚至浓雾也被这爆炸的力量抛在了后面,露出了一片圆形的天空。微弱的天光透射下来,照亮了一个可怕的毁灭情景:四周和汽车下面到处铺着尸体,没有一个衣着完整的护卫还站着。甚至汽车的装甲玻璃窗也破裂了,它们的主人已陷入死亡。

  幸存的刺客等了好几分钟才从矮墙后面爬出来,并朝前面走来。他们大笑着相互庆祝,把武器暂时夹在手臂下面,或是以一种他们认为文雅的姿势挎过肩膀。

  谈话声和笑声太响了,但他们没有注意到这点。他们的视觉被震撼了,连同他们的思维,不仅仅因为爆炸或是随着每一步逐渐拉近的可怕情景,甚至不是因为处于视野正中央的死亡和毁灭。

  真正的震撼是他们意识到三百年前一位国王和他的王后在考威尔的大街上被凶狠地杀害了。现在,同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了——而正是他们干了这件事。

第一章 被困的宅邸


远离考威尔的烟雾,在将安赛斯蒂尔和古国分开的界墙以北六百英里处,也有一场大雾。界墙所在之处,古国的魔法开始发挥效用,而安赛斯蒂尔的现代科技完全失灵。

这场雾和它远在南方的同胞颇有不同。它不是白色而是暴风雨云的深灰色,而且不是天然生成。雾由空气及肆行魔法交织而成,发源于远离水域的山顶。暮春下午的炎热本可将大雾消于无形,它却生存并弥漫开来。

虽然阳光炽热,微风徐徐,雾气仍沿着小山向南方和东方蔓延开去。雾的主体边缘伸出了纤细的卷须,一半仍在山上,其中一根卷须孤零零的深入高空中横跨瑞林河的云朵中。穿越河面之后,雾气下沉,如同蹲坐在东岸的一只蟾蜍,而新雾则由此不断涌出。很快,雾的双臂以将瑞林河东西两岸遮蔽起来,尽管此时阳光普照。河水和雾气沿着各自截然不同的节奏涌向长崖。河水直冲过去,速度逐渐加快,俯冲而下,形成一条长达一千多英尺的瀑布。雾气缓慢而蕴含危险,随着移动渐浓渐大。离长崖几码远处,雾气止步不前,越浓越大,直逼位于河心和瀑布边缘的小岛。岛上白色高大的围墙环绕着一座建筑和花园。

大雾既没有越过河水,也没有向离源头更远之处弥漫。有种看不见的防御力量驱赶着它,阻挡了它,阳光得以继续照耀着白墙、花园和红瓦建筑。大雾即是武器,但这只是战斗的第一步,围攻的序幕,战线已经拉开,这座建筑深陷其中。

被流水环绕的正是阿布霍森的宅邸。阿布霍森,其与生俱来的权利与义务就是维持生死之界。阿布霍森,既不是役亡师也不是肆行术师,却能自如操纵法铃和肆行魔法。阿布霍森,将一切潜入现世的亡者遣返回来处。

雾气的制造者知道阿布霍森并未安坐家中。阿布霍森和她的丈夫——国王,被诱过界墙,等待解决。这是主人计划的一部分,蓄谋已久而于近期迫切展开。

计划分多个环节,在多个国家展开,核心和目标仍在古国。战争、行刺、难民都是计划的组成要素。一个诡计多端、深谋远虑的头脑操纵着一切,他已经等待了好几个世代,一切就要见分晓了。

但就像其他计划,总有棘手的问题和困难存在。它们中的两个就在宅子里。一个麻烦是个年轻女子,住在瑞林河源头坷来冰川的女巫派她去南部。坷睐能在冰中看到多个未来,也总尽力将现在引向其应有的结局。这个女人是她们中的佼佼者,从那身标志着二等助理图书馆员的红色马甲上可以轻而易举的辨认出她的身份。

造雾者已经看到了她:黝黑的头发,苍白的皮肤,决不超过二十岁,生命的画卷刚刚展开。在那次艰苦的斗争中她听到有人高声喊出过她的名字。

莉芮尔。

另一个麻烦更广为人知,或许更难对付,虽然目前事实正好相反。一个年轻人,——很难说不是一个男孩,有一头自父亲那里继承的卷发,从母亲那里得来的黑色双眉,和父母一样,他个子也很高。他叫萨姆斯,塔齐斯顿国王和阿布霍森,萨布莉尔的儿子,王子。

萨姆斯王子曾一度被认为是候补阿布霍森,《亡者之书》和七铃力量的继承人。但造雾者现在对此深感怀疑。仅仅几天之前的一个晚上,她曾和萨姆斯交过手。他没有像一名阿布霍森那样战斗,使用咒契法术的方式也甚是奇怪,既不是皇家也不是阿布霍森的风格。

萨姆斯和莉芮尔并不孤独。他们身边有两只动物同伴——看起来不过是只坏脾气的小白猫和一只神情友好的棕黑色大狗。但两者都并非像表面看来那末简单。事实上,对他们的来历只有一麟半爪的认识。他们既有可能是某种肆行魔法造物,因束缚而服务于阿布霍森和坷睐。一定程度上,猫更为人所知。他叫莫格,在某些书上也可以找到对他的种种猜测。狗则不同,她是全新的,或者太古老了,任何提到它的书俱已化为尘土。雾中生物思考的正是后者。年轻女子和她的狗都来自坷睐的大图书馆。看来她们,就像那座大图书馆,隐藏地极深且蕴有某种未知的力量。

这四个一起组成了可怕的对手,形成了一种严重的威胁。但造雾者既未打算也无力与他们直接交锋。宅邸在魔法和流水的双重护持之下固若金汤。她的任务只是确保他们被困在宅中。围困同时其他地方正有事件上演、发展。直到对莉芮尔、萨姆斯和他们的伙伴来说,做任何事情都于事无补围困才会到头。戴面具者克萝尔想到那些命令,不满的发出嘘声。雾膨胀起来形成她的头部。她曾是一名役亡师,不听命于任何人。后来她犯了个错误,那错误导致她的死亡和被奴役的命运。但主人没让她穿越永死之门。她被派回现世,虽然不是以任何活着的形态。现在她是一名亡者,受法铃之力禁锢,由隐匿之名约束,她不喜欢接受命令但别无选择。

克萝尔放低了胳膊,轻薄如羽的雾须自指间溢出,她周围簇拥着亡者手卒,成百上千具摇摇晃晃弗兰化脓的尸首。克萝尔并没有将那些栖居在这些腐烂见骨的尸体中的灵魂带出冥界,但她接受了来自冥界的指令。她举起像影子一样细长的胳膊,指向前方。叹息、呻吟、咯咯的笑声、僵硬的关节和破碎的骨头的碰撞声中,亡者手卒向前进发了,雾气在他们周围盘旋回转。

  “西岸至少有200个手卒,东岸有80个,或者更多,”萨姆斯报告到。他从青铜的望远镜后面直起腰来,并将他收起来。“我没看见克罗尔,但是我想她就在这里的什么地方。”

  最后一次见到克罗尔的时候——一种可怕的黑暗幻觉笼罩着了他,她燃烧的剑即将落下——想起到这他不禁颤抖起来。虽然这只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但是感觉像是过去了很久。

  “可能是别的肆行术士升起的这场薄雾,”莉芮尔说,但是她自己也并不相信这一点,她能感觉到外面的这股力量正是她昨晚感觉到的。

  “雾,”坏狗说,她正优雅的待在观测者的凳子上。撇开它会说话和她脖子上由咒契构成的、耀眼的项圈之外,她看起来就像是任何一只黑棕色的杂种大狗。友好的微笑和腰尾巴的时候远比他们报销和抱怨的时候多。“我想它已经变厚到足以称之为雾了。”

  狗,她的女主人莉芮尔,萨姆斯王子,还有阿布霍森的猫形仆人莫格,都在位于阿布霍森宅邸北面顶层的天文台上。

  天文台的墙是全透明的,莉芮尔发现自己紧张的打量着天花板,因为它几乎很难看见——如果说真的有什么在上面的话。墙不是玻璃或是其他什么她知道的材料制成的,这些东西使这种感觉边得更糟糕。

  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她的紧张,所以她使自己的一阵痉挛变成了对坏狗的话赞同的点头。只有她的手出卖了她的感觉,所以她把手放在狗的脖子上,想借此感受狗身上传来的温暖和慰藉,和项圈上的咒契魔法。

  这雾无疑是由魔法而来,它不像普通的雾一样由河上升起或是从较低的云层而来。这雾同时从东岸和西岸蔓延,迅速的移动而完全不在乎风力。一开始稀薄,随后每一分钟都在变得越来越浓重。

  雾的走向奇怪的直接指向南方,在那里,雾像是被普通的薄雾和瀑布尖锐的切断了。

  亡者紧随着这雾,尸体笨拙的攀爬在河堤上,虽然他们害怕湍急的水流,但是有某种东西在驱赶他们,某种深深的隐藏在雾中的东西。几乎能肯定那东西就是戴面具者克罗尔——曾经的役亡师,现在的高等亡者。一个非常危险的结合——莉芮尔知道——克罗尔大概保留着很多她作为巫师对肆行魔法的知识,混合了她从死亡中得来的不管是什么力量使它更为强大。那种力量很可能是黑暗而且强大的。莉芮尔和狗在昨晚河岸上的战役只是暂时的驱赶了克罗尔,但是那不是胜利。

  莉芮尔能感觉到亡者的出现和肆行魔法的雾。虽然阿布霍森的宅邸被湍流和魔法守卫着,可她还是一只发抖,就像一只冰冷的、有着细长变形的手指的手,穿透了她的皮肤。

  虽然莉芮尔对这显而易见的颤抖局促不安,却没有一个人对此做出评价。没有人说一句话,但是他们都看着她。萨姆,狗还有莫格,都在等待着她作出什么明智的、深刻的发言。有一阵子,莉芮尔感觉恐慌汹涌而来,她从来没有领导过谈话,或者别的什么。但是现在她是候补阿布霍森。当她跨过Ancelstierre的墙之后,她就是唯一的阿布霍森。亡者,雾还有克罗尔都是她的问题,而且只是小问题。相比之下,赫奇和尼古拉斯正在洪湖挖掘的什么东西才是真正的威胁。

  “我要假装一下,”莉芮尔想:“我要扮演一个阿布霍森,也许如果我演得足够好,我自己也会相信我自己的。”

  “除了那些石阶,我们还有其他的路没有?”她突然问道,转向南面,看着那些在水中隐约可见、通向东西两岸的的石头。石阶不是完全正确的名字——莉芮尔想——跳石可能更合适,而且它们之间相隔最少6英尺,并且非常接近瀑布的边缘。如果跳歪了,河水会攫住你,瀑布讲把你抛下去——往下是一段长长的距离和一股绝对强力的水流。

  “萨姆?”

  萨姆摇摇头

  “莫格?”

  小白猫蜷曲在放在观测员凳子上的蓝金色软垫上——之前正被一只爪子敲打并通常更好的放在地板上。莫格并不是一只真正的猫,这只是它众多形态中的一个。项圈上的咒契标志和那只小铃——岚纳,安眠者——表明了他远不止是一只会说话的猫那么简单。

  莫格睁开他那明亮的绿色眼睛,打了个打哈欠。岚纳在他的脖子上叮当作响,莉芮尔和萨姆发现他们自己也在打哈欠。

  “萨布莉尔带走了纸翼,所以我们不能飞出去,”他说:“就算我们能飞,我们也得通过血鸦。我猜想我们应该叫一只船,但是亡者会沿着岸边跟随我们。”

  莉芮尔看着墙外的雾,她成为候补阿布霍森才两小时,她还不知道应该干些什么。除此之外她只是深信他们必须离开宅邸马上赶到红湖去。他们必须找到萨姆的朋友尼古拉斯,并且阻止他把那深深的监禁在泥土之下的什么东西挖出来。

“这儿可能有另外一条路,”狗说。她跳下凳子一边说话一边绕着莫格走了一圈,在说“路”这个字 的时候,她突然倒在地板上,用爪子在猫头旁边重重的拍了一下:“如果莫格想要的话。”

“什么路?”莫格斯斯的吼着,弓起了他的腰:“除了石阶,天空和河流之外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路, 名且我从阿布霍森宅邸开始修建的时候我就在这儿了!”

“但是那时候河水还没有开始分流形成小岛,”狗平静的说:“在造墙者砌起墙之前,当第一个阿布 霍森在支起他的帐篷,现在那里种着一棵大无花果树。”

“确实是这样,”莫格勉强让步了:“但是你也不会那样做。” 在莫格最后一句话里,是问题的线索,或是疑点,莉芮尔想。她仔细的注视着坏狗,但是猎犬只是 都是用后腿胡乱扒搔鼻子的。

“不管怎么说,这里曾经是有一条路的。如果它现在还存在,是很深的,并且会比其他的路更危险。 可能穿过石头并且从亡者中间杀出一条血路出去能更安全一些。”

“但是你呢?”莉芮尔问:“你觉得我们应该选择一个吗?” 莉芮尔害怕亡者,但是还没有强烈到不能在不得已的时候面对他们。她只是不能完全确信她的新发现 的性质。也许一个就像萨布莉尔那样的阿布霍森,在她力量鼎盛的年代,能够轻易的跃过石阶并且击溃克罗尔,影手卒和其他别的亡者。她想,如果是她自己那样尝试,可能就要以退回石阶,并且很有可能掉进 河水里,被瀑布撕成碎片为结果了。

“我想我们应该去调查一下,”狗发言到。她伸长了自己,几乎又使自己的爪子碰到了莫格,然后慢慢站起来,打了个哈欠,露出满嘴白色的大牙。莉芮尔确信这样做都是为了骚扰莫格。

莫格眯着眼睛看着狗。 “深?”猫竖起毛:“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你说的就是我想的那个?我们不能去那里!”

“她已经走了很久了,”狗回答:“虽然我推断有一些东西还留在哪儿……”

“她?”莉芮尔和萨姆同时问到。

“你们知道玫瑰园里的井吗?”狗问。萨姆点点头,莉芮尔则试图想起当他们通过小岛来到宅邸的时 候是否看见过一口井。她模糊的回忆起瞥见一些迷人的玫瑰,许多玫瑰蔓延在靠近宅邸东边的草坪上。

“可以顺着井爬下去”狗继续说:“虽然要爬很长的距离,并且很狭窄。但他会把我们带到一个很深的洞,穿过它就能把我们带到瀑布的底部,然后我们在爬回悬崖上,不过我希望我们能到达更西边一些, 这样就可以绕过克罗尔和她的手下了。”

“井里全都是水,”萨姆说:“我们会淹死的!”

“你确定吗?”狗问:“你曾经往里面看过吗?”

“嗯,没有,”萨姆说:“它被盖着,我觉得——”

“你们说的‘她’是谁?”莉芮尔坚定地问:“怎么能让什么东西住在阿布霍森的宅邸面?”

  “我拒绝去井附近的任何地方,”莫格插嘴道:“我想那是想挖进禁地的Kalliel。什么东西通常在 黑暗的深深的角落里,把我们是尸体变成他的战果?”

  莉芮尔快速的看了萨姆一眼,又回到莫格身上。她立刻为她表现出来的怀疑和恐惧后悔了。她现在是候补阿布霍森,她应该树立一个榜样。萨姆已经打开了他对死亡和亡者的恐惧,而且他渴望躲藏在这个有 着重重保护的宅邸里面。但是他必须超越他的恐惧,至少是现在。如果她不能做一个好榜样怎么能让萨姆 保持他的勇气呢?莉芮尔还是他的阿姨。她不觉得自己像个阿姨,但是她觉得对于他的侄子,她应该背负一些责任,虽 然他只是一个小她几岁的年轻人。

  “狗!”莉芮尔命令道:“马上明白的回答我。谁……或者什么东西……在这下面?”

  “好吧,这很难说清楚,”狗说。她来回捯着前爪:“特别是有可能下面什么也没有,如果有,你可能会称呼她咒契造物的残留,就像我,或者别的东西变化的什么。但是如果她或者她的一部分在,那就可能她现在就像她以前那样,是非常危险而且自然的路,虽然那是那么久以前的事情了,并被我真的只能告 诉你那是别人曾说过,写下或者想过……”

  “为什么她被放在这下面?”萨姆斯问道:“为什么在阿布霍森的宅邸下面?”

  “她不是无所不在,”狗回答,她正在用爪子挠着鼻子,并且成功的避开人每个人的眼神:“她的一部分力量在这里,所以如果她是无处不在,那么就几乎在这里,并且就是这里。”

  “莫格?”莉芮尔问:“你能翻译狗说的话吗?”

  莫格没答话。他的眼睛阖上了。狗的答案中有一些地方让他蜷曲起来进去了梦乡。

  “莫格!”莉芮尔又叫了一遍。

  “他睡着了,”狗说:“岚纳召唤他进入了睡眠。”

“我认为他只在他愿意的时候才会听见岚纳,”萨姆说。“我希望凯瑞格要睡得更沉一些。”

“我们会知道的,要是你喜欢,”狗说。“不过我确信如果他醒了我们一定会知道的。岚纳虽然没有撒拉奈斯的约束力强,但在必要的情况下她也会束得紧紧的。此外,凯瑞格的力量在于他的信徒们。他善于利用它们,却也因为依赖他们而失败。”

“你是什么意思?”莉芮尔问道。“我以为他是由肆行术士变成的高等亡者呢?”

“他不仅仅是那样,”狗说。“因为他还具有皇室血统。他从骨子里就懂得如何掌控他人。在冥界的某处,凯瑞格学会了通过他烙在那些宣誓效忠于他的人身上的烙印来利用他们的力量。如果不是萨布莉尔碰巧用了一个古老的咒语将他和那力量分离开,我想凯瑞格已经赢了,至少是暂时的胜利。”

“为什么是暂时的?”他希望他刚才根本没提过凯瑞格。

“我认为他最终一定会做你朋友尼古拉斯正干得那些事,” 狗说,“把一些最好敬而远之的东西挖出来。”

没人对此发表意见。

“我们是在浪费时间,”莉芮尔终于说道。

她再次望向西岸的那些雾。她能感觉到那儿聚集了很多亡者手卒,远比看到的要多。虽然仅是他们看到的这些就已经很多了,正在腐烂的尸体在雾中环绕盘旋,等着它们的敌人走出宅邸。

莉芮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做出了决定。“如果你认为我们最好爬到井下,狗,那么就这么做好了。希望我们不要遇到任何潜伏在下面的残余力量。说不定她很友好,我们可以同她讲——”

“不!”狗吠道,把大家吓了一跳。 甚至莫格也睁开一只看了看萨姆,接着又闭上了。

“什么?”莉芮尔问道。

“万一她真的在那儿,你千万不要同她讲话,”狗说,“不管什么方式你都不要听她说话或者碰触她。”

“有人听过她讲话或者碰触到她么?”萨姆问。

“没人活下来,”莫格抬起头说到,“凡是穿过她的走廊的都死了,我猜。只有疯子才会想试一试。我一直很好奇Kalliel遇到了什么事。”

“我还以为你睡者了呢”莉芮尔说。“此外,也许她会无视我们如果我们不去招惹她。”

“我害怕得不知是她的恶意,”莫格说,“不管她因为什么而注意我们我都会胆颤心惊。”

“也许我们应该——”萨姆说。

“怎么?”莫格凶巴巴地问道,“舒适且安全的留在这里?”

“不是,”萨姆平静的回答,“如果这女的声音这么危险,那么我们或许应该做几副耳塞再走。用蜡或者别的什么。”

“没用,”莫格说,“一旦她开口,你全身每一根骨头都会听到她的声音。要是她唱歌…我们最好祈祷她不要唱歌。”

“我们会躲开她的。”狗说。“看在我鼻子的份上,相信我。我们会找到一条路的。”

“你能讲讲谁是Kalliel吗?”萨姆问。

“Kalliel是第十二任阿布霍森,”莫格回答,“最靠不住的一个人。他把我锁起来关了好多年。那井应该就是那时候挖的。Kalliel失踪后他的孙子释放了我,也继承了他的法铃和头衔。我可不想分享Kalliel的命运,特别是在井下时。”

莉芮尔忽然抽搐了一下,她察觉到雾中有什么东西在动。那个蜷伏在远处的沉思着正在移动。她能感觉到有某种远比影手卒强大的力量开始在雾的边缘处闪现。克箩尔越来越近了,几乎到了河岸边。也或许不是克箩尔,而是某种同等的甚至更强大的力量。可能就是她在冥界遇到的那个役亡师。 赫奇。 烧伤萨姆的也是这个役亡师。透过外套袖子上的缝隙,莉芮尔仍能看到萨姆手腕上的伤疤。

这外套又是另一个传奇了——对另一天来说,莉芮尔无聊的想到。

萨姆捕捉到了她的视线,摩挲了一下亚麻衣料上织就界墙制造者的纹章的金色粗线。他慢慢意识到那些影像们在这件外套上没犯一点儿错误。一开始,这衣服就是新的,而不是他们从发了霉的碗橱里或有几世纪那么老的洗衣篮里翻出来的。那么一定是因为某种原因他拥有穿这外套的资格。他既是王子也是界墙制造者。可那又怎样?界墙制造者们已经消失有千年之久,他们把自己融进了形成界墙和高等咒契石的那种物质。就萨姆所知的而言,就像字面上讲的那意思一样。

有一会儿,他很想知道那是不是也是他的命运。他是不是也得制造出某样东西并因此而送掉性命,至少是作为一个有血有肉会呼吸的人?那些界墙制造者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死了,萨姆想起了高等咒契石和界墙。他们不只是形体上的变化这么简单。

萨姆再次抚摸着他胸前的金线并从中汲取安慰,他对亡者的恐惧消减了一些。他从来也不想成为阿布霍森。界墙制造者要有趣一些,就算他甚至都不知道那究竟意味着什么。而让他的姐姐艾丽米尔抓狂将会是一个附加的乐趣。因为她不会相信他根本不知道究竟什么是界墙制造者,也不能或者说不愿跟她解释。像以前她每次见到艾丽米尔时一样专横…

“我们最好马上动身,”狗说,莉芮尔和萨姆都被吓了一跳。莉芮尔又一次盯着外面的雾,陷入她自己的思绪中。

“好的,”莉芮尔边说边扯开了她的凝视。她已经不止一次的希望她已回到坷睐的大图书馆。但是这就像她毕生的愿望——作为一个成熟的坷睐的女儿,身穿白袍,头戴银和月长石制成的花冠——已经被推开并深深的埋藏于心底了。她现在是一名阿布霍森,前面还有伟大而重要的任务在等着她。

“好的,”她重复道。“我们最好马上动身。从井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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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林安罗斯 发表于 2008-2-29 13:59:18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一旦作出决定,准备出发只用了一个小时多一点。莉芮尔发现她上一次穿盔甲还是在好几年前的决斗课上——不过影像们给她准备的这件比起坷睐保存在兵械教室里的那些锁子甲可要轻快的多。它是由某种莉芮尔没认出来的物质的小片层叠而成。除掉那到她膝盖的长度的和那长长的燕尾似的袖子,它还是蛮轻快舒适的。让莉芮尔更加欣慰的是它也没有那种保养得很好的钢铁制品所特有的机油味。

坏狗告诉她这些小片的原料是一种叫做gethre的陶,它虽然是用肆行术制造的但本身却不含魔法,所以它比任何金属都要来的结实和轻快。关于如何制造它的秘密早已失传,这一千年来也没有一件新盔甲被制造出来。莉芮尔轻轻抚摸着其中一小片,惊讶的发现自己正想的是,“萨姆也许会做这个”虽然她并没有什么理由认为他会。

盔甲外面莉芮尔套了一件点缀着金色星星和银色要吃的外衣。铃带将从上面穿过,不过莉芮尔还没有戴上它。萨姆不情不愿的拿走了竖笛,但是莉芮尔留下了暗镜。她知道她很有可能需要再去看一眼过去 她从坷睐带出来的剑,尼希玛,她的弓和箭袋,还有一个小包裹被影像们巧妙的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以至于她甚至没有机会检查一遍她的各种装备。

在下楼加入萨姆和莫格之前,莉芮尔在挂在她房间里的大银镜前又看了看自己。面对着她的那个映像显示出某种和坷睐大图书馆二等助理的相似之处。她看到了一个准备好应战的、严厉的年轻女人,黑发用一根银绳绑在脑后而不是散开遮住脸。她不再穿那间图书馆员马甲,挂在身边的馆员专用匕首也被尼希玛取代。但她仍然不能完全放开她的过去。她沿着马甲上一根松了的线头抽出股红色丝线,绕着手指缠了几圈做成指环,打了个结,然后把它塞进背带上的兜里和暗镜装在一起。她也许不会再穿那马甲,但它的一部分将永远跟着她。

她已经是阿布霍森了,莉芮尔想到,至少看起来是。法铃和铃带是她的新身份和作为候补阿布霍森所拥有的力量最明显的标志。这组法铃在去年冬天神秘的出现在宅邸后,被萨布莉尔送给了萨姆。莉芮尔一个个的松开皮袋,伸手进去感受那冰凉的银和桃花木,还有肆行魔法和咒契在金属与木头之间形成的微妙的平衡。莉芮尔小心得避免碰响法铃,但似乎仅仅是手指触到法铃边缘就足以召唤出每只领的声音和本性。

最小的法铃叫做岚纳,或称作安眠者,它发出的甜美轻柔的声音能让听者沉入睡眠。

第二只铃称作莫斯瑞尔,唤醒者。莉芮尔更加小心的触摸这只铃,因为莫斯瑞尔掌管着生与死的平衡。通过恰当的挥舞,它能把亡者带回现世,也能把挥舞者送进冥界。

基佰斯市第三只法铃,漫步者。它给予亡者自由活动的能力,获只让它们在挥舞者选定的地点活动。然而它也能迷惑持铃人,让他向他决不会想去的地方前进。

第四只法铃称作戴芮姆,代言者。根据《亡者之书》,这是最悦耳的一只铃,也是最难使用的一只。戴芮姆能让长期沉寂的亡者再次拥有讲话的能力。它可以揭示秘密,甚至可以用来读心。戴芮姆也拥有役亡师所追逐的黑暗力量,它能让聒噪的舌头永远沉寂下来。

贝尔基是第五只铃的名字。思想者。贝尔基既能修复亡者的思想与记忆,也能抹去生者的思想与记忆。役亡师常用其莱撕裂其敌手的思维,但有时也会作法自毙,因为贝尔基会抓住一切机会发出自己的声音。

第六只铃是撒拉奈斯,以禁锢者闻名。撒拉奈斯是所有阿布霍森最喜爱的一只铃,力量强大且值得信赖。撒拉奈斯通常用来约束亡者,使其遵从持铃人的意志。

莉芮尔宁愿不去碰第七只铃,可她知道无视这七铃中最强大的一只是不明智的,虽然他摸起来冰冷无比令人心寒。阿斯塔芮尔,哀恸者。听其音者将被送入冥界。

莉芮尔抽出手指开始有条不紊的检查每只铃袋,确保皮舌都牢牢塞住,把绑带系得既紧又能用一只手解开。然后背上了铃带。这是些法铃是属于她的,她已经接过了阿布霍森的武器。萨姆坐在前门外的台阶上等她。虽然他不需要背一只铃带,他的装备也差不多。

“我在兵械室里发现了这个,”他边说边举起了一把剑,偏过刀刃好让莉芮尔看清蚀刻在上面的咒印。“这不是剑名,是为了消灭亡者拼出来的。(It isn't one of the named swords, but it is spelled for the destruction of the Dead.)”

“迟到总比没有好,”蹲坐在台阶上的莫格酸溜溜的评论道。

萨姆没有理睬猫,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递给莉芮尔。

“这是我让传信鹰给Barhedrin带去的口信。那里的岗哨会把它送到界墙那边的安塞斯提尔,在那里他们会用…呃…一种叫做电报的设备把它传到考维尔给我父母。这就是我为什么用电报体写口信, 要是你不习惯的话你可能会觉得电报体很怪。马棚里还有四支传信鹰——不算艾丽米尔那只,它起码一两个星期都不能飞——我派了两只到Barhedrin,两只到Belisaere给艾丽米尔。”

莉芮尔低头看着纸上萨姆工整的手写体。

致考维尔城的古国大使塔奇斯顿国王和萨布莉尔.阿布霍森

  安塞斯提尔 经传信鹰转艾丽米尔

坷萝尔围府之亡者日多和尼克一起的赫奇是役亡师。其邪恶的挖掘已近尾声。现在的候补阿布霍森是前坷睐莉芮尔阿姨。将与莫格莉芮尔咒契之狗尽力阻止。速来援。发自施洗节两周前


                             萨姆手书

在莉芮尔看来,这封信虽然写得奇怪但还是可以理解的。考虑的传信鹰有限的小脑袋,即使没有电报,“电报文体”在通信方面也极为有用的。

“希望传信鹰能成功,”她说,萨姆拿回了信纸。血鸦在雾中盘旋,每一群都由一个亡灵驱动。传信鹰只有穿过它们和其他潜在的危险才能到达Barhedrin和Belisaere。

“我们不能仅指望血鸦,”狗说,“准备好下井了?”

莉芮尔走下几级台阶,沿着红砖小路走了几步。她耸耸肩背好背包,系禁背带,仰头看着明亮的天空。现在只剩下一小片蓝天了。三面都被雾墙包围,另一面是从瀑布升起的薄雾。

“我想我已经准备好了,”她说。

萨姆捡起他的包裹,莫格赶在他背上包前跳了进去,只露出了绿眼睛和一只毛茸茸的白耳朵。

“请记住我是反对走这条路的,”他宣布道,:“要是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或是有打湿我皮毛的可能时,叫醒我。”

莫格不等有人回答就扭动着钻进背包深处,连他的眼睛耳朵也一起消失了。

“为什么使我背着他?”萨姆愤愤不平的说,“他本来是阿布霍森的仆人。”

萨姆的脖子后面被包里伸出的一只爪子挠了一道,不过没破皮,他缩缩肩膀诅咒了几句。

坏狗跳起来用前爪搭在背包上,萨姆向前踉跄了一下,他又骂骂咧咧的咒了几句,听见狗说:“要是你什么也不做那么没有人会背你,莫格”

“也没鱼给你吃,”萨姆一边咕哝一边摩挲着脖子。

两个威胁没有一个起效,说不定莫格已经睡者了。不管怎样,在没有爪子或者猫的讽言讽语出现。坏狗落回地上,萨姆调整好背带,他们就沿着砖路出发了。

莉芮尔回头望着关上的前门,发现每个窗户前都挤满了影像。有好几百个,紧贴着玻璃,它们有兜帽的长袍看起来像某种巨大的生物,它们发着微光的手则像许多眼睛。虽然它们没有挥手或其他动作,莉芮尔却不安的觉得它们是在告别。好像它们并不认为这位特别的阿布霍森还会回来。

井离前门只有三十码远,藏在一堆互相纠缠的玫瑰花丛下。莉芮尔和萨姆不得不扯开它们,隔几分钟就停下来顺一下刺伤的手指。莉芮尔觉得这些荆棘不是一般的长和尖,不过她对花的了解也不怎么多。坷睐虽然有地下花园和由咒契照亮的巨大玻璃暖房,大部分却都用来种蔬菜和水果了,他们只有一个玫瑰花园。

玫瑰枝蔓都清理干净后,莉芮尔看见了一个像木做的厚厚的圆木盖,直径约有八英尺,稳稳地罩在一圈低矮的灰白色石头上。井盖四角被青铜锁链绑住,锁链一头封在石头里一头闩在木头上,所以也没必要再使用挂锁。

掌管锁闭和密封的咒印在石头和青铜之上游动,阳光照耀下也刚刚能够看见。萨姆轻轻碰了一下井盖,咒印忽然明亮的燃烧起来。

萨姆把手放在铜链上,感受着充斥于里面的咒印,学习它们的拼写。莉芮尔越过他肩头看着。她甚至连一半的咒印也不认识,萨姆自言自语的怒囔着咒印的名字,似乎对这些都很熟悉。

“你能打开它么?”莉芮尔问。她知道几十种可以用来开门的咒印的拼写,在坷睐图书馆时也曾用这些方法打开好多她本不应该进入的门。但是她本能的察觉到那些咒印现在都用不上。

“我想可以,”萨姆迟疑的回答道。“这不是普通的拼写方法,也有很多咒印我不认识。就目前我了解到的是,有两种方法可以打开它,一种是我完全不明白的,不过另一种…”

当他再次触摸锁链时,他的声音消失了。咒印流过他的皮肤从青铜流动到木头上。

“我觉得我们得吹口气在锁链上…或是亲吻它们…only it has to be the right person.这符印说的是‘我的孩子的气息。’不过我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说的是谁的孩子。也许是阿布霍森的孩子,我猜。”

“试试吧,”莉芮尔建议,“以防万一就先吹一口气。”

萨姆怀疑的看着,最后还是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吹在锁链上。

呼气让青铜雾蒙蒙一片失去了光彩。咒印闪闪发光的流动着。莉芮尔并住呼吸,萨姆站起身慢慢退开,坏狗凑上来四处嗅着。

锁链忽然向量的呻吟了一声,大家都向后跳了一步。一个新的锁环从看起来是固体的石头上冒了出来,跟着冒出了一个又一个,锁链卡塔作响的盘绕在地上。几秒钟后,堆起来的锁链足有六七英尺长,足够把那一角的井盖掀起来了。

“很好,”坏狗说,“你对付下一个,女主人。”

莉芮尔朝另一个锁链弯下腰轻轻吹了口气。一时间什么事也没发生,她忽然有一种强烈的不确定感。她的阿布霍森身份太新太不稳定,很容易被猜疑。

紧接着锁链上结了一层霜,咒印闪闪发光,伴着金属尖锐的卡塔声越来越多的锁环冒了出来。

萨姆对着第三根锁链吹了一口气,那边也立即回应起了锁链的响声。

莉芮尔在对第四根锁链呼气前,先轻抚了它一会儿。她能感觉到咒印在她指尖下微微颤动,这是一个知道自己即将派上用场的咒印的活跃反映。就像起跑前运动员那紧张的肌肉一样。

由于锁链已经松动,莉芮尔和萨姆可以抬起井盖的一段把它移开。井盖很沉,所以他们并没有把它完全拖走,只是留出了足够他们背着背囊爬下去的空间。

莉芮尔原以为会从打开的井里泛上一股潮湿阴冷的气味,虽然狗曾说过下面不是灌满了水的。翻出来的气味强烈的足以盖过玫瑰花香,但却不像是陈年死水所散发出的那样。而是一种莉芮尔辨别不出的令人愉快的草药香。

“我闻到的是什么?”她问狗,它经常能追踪到莉芮尔不会闻到、闻出或者想象出的气味。

“很有限,”狗回答,“除非你最近有进步。”

“不是,”莉芮尔耐心地说,“井里发出一种很奇特的味道。某种植物,或草药。可是我没法指出是在哪儿。”

萨姆嗅嗅空气,他的眉头因思考而皱了起来。

“某种烹调用的东西,”他说,“虽然我不大煮饭,但我曾在御厨房里闻到过这味儿。我想是在他们做烤全羊的时候。”

“那是罗斯玛丽,”狗随即说道,“也混有amaranth,虽然你们可能闻不到。”

“对爱的忠贞,”萨姆背包里有个声音说道,“还有从不枯萎的花。你还认为她不在那里?”

坏狗没有回答莫格,而是把她的鼻子伸到井里。她四处嗅了至少一分钟,鼻子在井里越伸越远。她退回来后打了两个喷嚏,然后摇了摇头。

“老味道,老符咒,”她说,“这气味已经有些消退了。”

莉芮尔试探性的嗅了嗅,发现狗说得很对。她现在只能闻到玫瑰花香了。

“那儿有梯子,”萨姆说,他也在向井下张望, 一个咒契符印在他头顶噼啪作响。“青铜的,和锁链一样。我很奇怪怎么会这样。我看不到底,或水面。”

“我先走,”莉芮尔说。萨姆似乎想抗议最后还是退开一步。莉芮尔不知道这是因为他有些害怕,还是他的妥协——因为莉芮尔身为阿姨而在家庭中具有了某种长辈的威信,或是因为她现在是候补阿布霍森。

她向井里张望。青铜梯子的顶部在隐约发光,下面却渐渐消失在黑暗中。莉芮尔曾经在坷睐大图书馆里许多黝黑且危险的地道里穿来穿去爬上爬下。但那时即使是经历着危险的时候,她也还是轻松的。现在,她能感觉到这世界上有一种强大、邪恶的力量在运转,或是某种可怕的命运已经启动。她回忆起坷睐们演示给她看的场景, 洪湖边上的深渊,和躲藏在下面的怪物散发出的肆行魔法的可怕臭气。

爬下这可怕的暗井仅是个开始,莉芮尔想到。踏上青铜梯子的一步将是她真正作为阿布霍森迈出的第一步。

她最后看了一眼太阳,无视周围正爬升的雾墙。她跪下来,小心翼翼的下到井里,把脚稳稳的放在梯子踏板上。跟在她后面的是坏狗,她伸开爪子露出粗短的脚趾,可以比任何人类手掌更牢固地抓紧梯子。每下几蹬它的尾巴就在莉芮尔脸上扫一会。就算莉芮尔有尾巴也不可能摇得像她那么兴奋。萨姆最后一个下井,他用咒契召唤来的光仍在头顶盘旋,莫格安稳的呆在他的背包里。当萨姆的钉靴叮当响的踩在踏板上时,从顶上传来锁链突然收缩时咔哒咔哒的回音。在井盖吱吱叫着猛地转回来前,他刚来得及抽回手。

“那么,我们不可能在原路返回了。”萨姆强颜欢笑着说。

“就算有路也不会可能返回了(if at all )”莫格低声说,他的声音太低了没人听见。萨姆只犹豫了一会,坏狗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吼叫。莉芮尔怀念着关于太阳的最后一点回忆,向幽暗的地底更深处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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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选者

瑟林安罗斯 发表于 2008-2-29 14:00:27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苋(amaranth),迷迭香(rosemary)和眼泪

  梯子一直在向下,向下,向下。一开始莉芮尔还数着梯级,在数到996时放弃了。他们还在向下爬。莉芮尔召唤来一朵咒契之光来照明。它在莉芮尔脚边盘旋,和飞舞在萨姆头顶上的那朵遥相呼应。在这两个光球之间, 梯子踏板的影子在井壁上摇曳不定。莉芮尔发现很容易就会想到他们不知何故被迷惑在梯子上,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爬着同一段梯子 ,他们再也做不完这单调的事情了。这想法越来越强烈,当她开始把这当真时,她的脚忽然碰到了石头而不再是青铜,她的咒契之光也被弹到膝盖那么高。

他们已经到达井底了。莉芮尔念出一个咒语,脚边的那朵光升上来和刚被释放的咒语结合在一起,在她头顶绕圈子。在光晕中她看见他们是在一个从红色岩石上粗粗砍削出来的方洞中。还有条通道伸向黑暗之中,旁边有一个铁桶,放满由木把和浸满油的抹布做成的火炬。

莉芮尔想前走去,坏狗跳下来跟在后面,紧接着萨姆也跟了上来。

“我想就是这条路吧,”莉芮尔低声说,手指着那条通道。她不知何故觉得还是放低声音比较安全。

坏狗嗅嗅空气点头认同。

“我不知道是不是该拿——”莉芮尔说着,伸手去那火炬。还没等她够到,火炬忽然崩溃成一阵夹杂着灰尘的烟雾。莉芮尔退缩了一下,差点绊倒在坏狗身上。狗退到萨姆身后。

“小心!”萨姆喊道。他的声音在井中回荡,越过莉芮尔沿着走廊传出去。

莉芮尔与加小心的伸出手去,可是其他火炬也都化为了尘土。当她碰到铁桶时,桶也塌了,变成一堆锈了吧唧的碎片。

“时间从不留情(time never truly falters)”坏狗高深莫测地说。

“我想我们还是得继续,”莉芮尔说,不过她实在只是在自言自语。他们没必要用火炬,只是她觉得有一个总要好些。

“越快越好,”狗说。她再次四处嗅着。“这里哪儿都不能逗留。”

莉芮尔向前踏了一步,犹豫着抽出了剑。剑刃一出鞘,烙在上面的咒契符印就明亮的燃烧起来。蚀刻其上的剑名水波一样颤动,短暂的变成莉芮尔以前曾见过的铭文。或者有点变化?她想不起来了。这几个词波动的太快了让她没法确定。

“坷睐看到的剑就是我。铭记界墙制造者。铭记我。”不管这说的是什么,这些额外的亮光让莉芮安心了。也可能只是因为有剑在手。

她听见背后萨姆也抽出了他的剑。很明显,他不想让坏狗或莉芮尔从背后遭袭。莉芮尔十分认同这种警惕性。

开头的一百来步,过道是用石头铺成。紧接着他们来到了一段任何工具都做不出来的隧道。红色岩石被一种蛋青色石头取代,石头所反射的咒印之光让莉芮尔不得不遮住眼睛。这隧道看起来不像挖出来的,而是有什么侵蚀而成。顶棚、地板、四壁,到处都是各样的漩涡。这看起来很怪,它们本来不应该是这样。莉芮尔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十分怪异。(Yet even these seemed strange, contrary to what they ought to be, though Lirael didn't know why. She just felt their strangeness.)

“水流不会腐蚀成这样,”萨姆说,他的声音也低下来了。“除非是不同高度的水流向也不同。我以前从没见过这样的石头。”

“我们必须赶快,”狗说。她声音中的某种东西让莉芮尔加快了速度。某种她从没听到过的焦急,甚至是焦虑。

他们开始快步走,用刚刚不至于绊倒或掉进不期然的洞里的速度。这诡异发光的隧道感觉有几英里那么长,那头是一个岩洞,也是用一种不明了的方法蚀刻同样的石头而成。这个洞连接着三条隧道。莉芮和萨姆停了下来,坏狗在每个入口处仔细的嗅着。

洞的一角有一堆莉芮尔以为是石头的东西。当她靠近了看时,才发现那实际上是一堆经年的碎成粉末的骨头,混杂着几片金属。莉芮尔用靴子跟在这堆粉末里翻拣出几块失去光泽的银片,和一小段还有一颗完整牙齿的人类下巴。

“别碰它,”萨姆匆忙低声警告,莉芮尔正弯腰去检查那几片金属。

莉芮尔停下来,手仍伸在空中。

  “为什么不能?”

“不知道,”萨姆回答,脖子无意识的抽搐了几下,“不过那些是钟铜,我想。最好别碰它们。”

“好的,”莉芮尔赞同。她站直身,不能自已的颤动着。人骨和钟铜。他们发现的正是Kalliel。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狗要花那么长时间来决定走哪条路?

她刚一提出她的问题,坏狗就用右爪知这中间那隧道不再嗅了。“这条,”她说,莉芮尔却注意到狗并不怎么积极。猎犬的声音中没有全然的自信,甚至她举着的爪子也有些摇摆不定。她若是在参加一场指方向比赛,那么她一定要失分了。

这条隧道比前一条宽的多也高得多。莉芮尔也察觉到某些不同,并不是因为空间大大增加了。 起先她不能确定是哪儿不一样,然后她意识到是周围的空气正渐渐变冷。还有她的脚和腿腕处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有东西急速流过脚后跟。有什么在这里那里流淌着,可是这里并没有水。

或许这里真的有水?她当直接向钱向下看时,看到的只有石头。但当她从眼角瞟出去时,发现有黑水在流动。从身后涌上来,越过他们,又退回去,就像冲刷海岸的波浪。这波浪企图冲倒他们,然后把他们卷会出发的地方。

这让她十分不安的想起了冥河。可是她并不觉得他们是在冥界。除了愈来愈甚的寒冷和这条河的外观,她所有的感觉都说明她很有生命活力,虽然正走在地下深处一条诡异的隧道里。

她又闻到了迷迭香,混有某种香甜的味道。这时横挂在她胸前的铃带上的每只兜都颤动起来。虽然被塞住铃舌的法铃不能发出声音,她仍能感到它们在振动,似乎想挣脱束缚获得自由。

“法铃!”她喘息着说,“它们在震动。…我不知道是什么…”

“竖笛!”萨姆喊道,莉芮尔听到一声短暂的cacophany,好像竖笛和着七只法铃发声,瞬间又安静下来。

“不!”一个一时还辨别不出的声音喊道,是莫格,“不!”

“跑!”狗狂吠。

在咆哮和尖叫声中,莉芮尔头顶上的咒契之光忽然暗淡下来。然后熄灭了

莉芮尔停了下来。尼希玛刀刃上的咒印虽然还在发光,却也逐渐消褪下去。剑也在她手中奇怪的扭动着。以一种金属不可能做到的方式波动着,它仿佛有了生命,不再是一把剑而是像鳗鱼一样在她握紧的掌中扭动着。镶在底端的绿玉变成了一只明亮的没有眼皮的眼睛,剑柄上缀着的银丝线则变成了一派闪闪发亮的牙齿。

莉芮尔比上眼睛,在崩溃之前猛地把剑插入鞘中。然后她睁眼看着四周。或者说试图看。咒契发出的金光全都消失了,一片黑暗。地心深处彻底的黑暗。

在黑暗中,莉芮尔听到衣料撕裂的声音和萨姆大声的抱怨。

“萨姆!”她喊道,“这里!狗!”

没有回答,但是她能听到狗的怒吼,还有一声轻柔的低笑。那古怪而又心满意足的吃吃笑声让她脖子后面的汗毛都根根竖立起来。更糟的是这笑声她并不陌生。是莫格在笑,扭曲又邪恶。

莉芮尔拼命的召唤咒契,想再次释放出一团光。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随即,她感觉到了一种可怕、冰冷的存在。死亡。她所能知觉得只有死亡。

咒契法术失灵了,或者说她没法运用它。

洋洋得意的笑声越来越响,黑暗从四面八方压迫着她,她的恐慌渐渐加深了。一星儿灰白的东西出现在黑暗之中,有一瞬间她希望那会是光。接着她看见了一簇指甲碎屑那么大的火花,火花嘶嘶响着逐渐变大,直到变成一尺明亮刺眼的白光。肆行魔法制成的金属正在炽热的发光,熏天臭气一波一波的冲来,每次都引得莉芮尔一阵恶心,她觉得胆汁都涌上了喉咙。

萨姆借着光亮来到莉芮尔身边,就像自天而降一样。他背包盖子已被打开,参差不齐的边缘说明有什么东西撕裂背包冲了出去。他的剑还在鞘中,他两只手都正握着竖笛,手指堵住笛眼。竖笛振动着低声嗡嗡响了一下。萨姆急忙压住这声音。莉芮尔自己也紧紧抱住铃带,试图让这些铃安静下来。

坏狗站在火池和莉芮尔之间,但它不再是莉芮尔熟悉的那只狗了。她还保持着狗的形状,由咒契形成的项圈却已消失不见。白色火光映出它的轮廓,她又变成了某种强大黑暗力量的造物。狗向后看着张开嘴。

“她在这里!”轰隆回响的声音听起来和狗的说像又不像。它刺穿莉芮尔的耳膜,从耳朵到下巴都在尖锐的刺痛。“莫格被释放了!快跑!”

莉芮尔和萨姆动也不动地站着,坏狗的喊叫从他们身边滚过。那一池火噼噼啪啪喷着火花,逆时针旋转着升起来,形成了一个细长的人形。

除了莫格被释放之外,还有一团更耀眼的光亮。实在是太亮了,莉芮尔发现即使闭上眼睛仍能透过眼皮看到那团火光。一个高的不可思议的女人,即使在这么高的隧道里她仍需低着头,伸着手臂,想要席卷莫格,坏狗,莉芮尔和萨姆。

一条河绕着这发光的女人流动。莉芮尔立即认出了这冰冷的河水。这正是冥河,是眼前这怪物带来的。他们不可能越过它,而是将被淹没冲走。被冲到第一道门之外,并永远只留在那儿。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莉芮尔只来得及想到一件可怕的事。

他们这么快就失败了。

有那么多人都在指望他们。

全完了。

这是坏狗吼道,“快逃!”然后一阵狂吠。

这吠叫声充满着肆行魔法。闭着眼毫无意识的左右摇晃着,莉芮尔忽然发现她正想从来没有跑过步那样向前跑去。她不管不顾的跑着,冲向未知,远离井和宅邸,它的双脚自动地沿着隧道的转弯而转弯,直到把白光远远甩在身后。一片黑暗之中,莉芮尔也搞不清自己究竟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

她跑过岩洞、窄道,即不知道萨姆是不是跟了上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什么在追她。并不是恐惧在驱使她奔跑,她一点也没感到害怕。她好像在别的什么地方,被关在她自身之外,不停奔跑的只是一家没有知觉的机器,以她从来没有过的方式(acting on directions that had not come from her)。向开始一样突然,这莫名其妙的强迫性的奔跑止住了。莉芮尔倒在地上,不停颤抖,想把空气灌入她干瘪的肺中。每一寸肌肉都像要爆裂开似的痛,他因为抽筋蜷成一团。她一边疯狂揉着小腿上的肌肉,一边拼命压抑因疼痛差点脱口而出的叫喊。

她身边有人在做同样的事。恢复理智后,莉芮尔认出那是萨姆。前面有十分暗淡模糊的亮光照下,虽然微弱却足够把他辨认出来。自然的光。

莉芮尔迟疑的碰了碰法铃,法铃都很安静。她又握住尼希玛的柄,镶在剑柄的绿玉让他放下心来,那些银线也只是银线。

萨姆呻吟着站起来。他左手斜撑着墙,右手抱着竖笛。

莉芮尔盯着那只闪光的手,小心地看了一分钟,一朵咒契光正在他掌上开放。

“它刚刚失灵了,你知道,”他说,沿着墙滑下来,面向莉芮尔坐下。他虽然看起来很平静,但显然仍在震惊之中。莉芮尔发现她自己也一样,她试图站起来却根本做不到。

“是的,”她回答,“咒契术。”

“不管哪是什么地方,”他接着说,“那里不存在咒契魔法。还有,她是谁?”

莉芮尔摇摇头,与其说是在表示她无力回答不如说是想把这念头清楚。他随即又摇摇头,试图强迫她的脑袋运转起来。

“我们最好…最好回去。”她说,想象着黑暗中坏狗独自面对莫格和那闪闪发光的女人。“我不能扔下狗不管。”

“她怎么了?”萨姆问道,莉芮尔明白他的意思,“还有莫格?”

“你不用回去,”一个声音在隧道无边的黑暗中传出来。莉芮尔和萨姆立即跳了起来,重新找回来力量和决心。他们拔出剑,莉芮尔发现她一手握着撒拉奈斯,虽然她并不清楚如何使用这只法铃。《亡者之书》和《回忆与忘却之书》里哪怕一点知识她也不记得了。

“是我,”那声音愤愤不平的说,坏狗慢慢的走入亮光之中,低着头尾巴夹在腿间。除了这不怎么常见的姿态,她又恢复了正常——或者说像她平时那样——许多闪闪发光的咒契符印在她脖子周围环绕成项圈,除了背上是黑色的外全身都是金黄色满是灰尘的短毛。

莉芮尔一点也没犹豫,猛地扔掉尼希玛向坏狗冲去,把脸埋在她好朋友的背上。狗舔了舔莉芮尔的耳朵,却没有她通常的热情,她甚至都没有来个友好的轻咬。

萨姆仍握着剑,在后面踌躇不定。

“莫格在哪儿?”他问道。

“她想同他谈谈,”狗回答,悲伤的在莉芮尔脚边蹭来蹭去。“我错了。我把你拖进了可怕的危险之中,女主人。”

“我不懂,”莉芮尔回答。她忽然觉得无比疲劳。“发生了什么事?咒契魔法…咒契魔法好像突然..消失了。”

“是因为她来了,”狗说。“她的命运,that her knowing self will be forever outside what she chose to make, the Charter that her unknowing self is part of.她在轻易就能捉到你们的时候住了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明白这说明了什么。我曾相信她对这世上的一切都已不再感兴趣了,所以我以为我们可以毫发无上的穿过她。可是古老的力量一旦被触动,就会唤醒很多东西。我本来应该想到会这样的。原谅我。”

莉芮尔从没见过坏狗如此自责,这比刚刚发生的任何事都更令她害怕。她在狗的耳朵和下巴附近抓挠着,想尽可能多地给她安慰。可是她的不停颤抖,她觉得下一分钟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她放慢呼吸,数着每次吸气呼气,想把眼泪压回去。

“可是…莫格发生了什么事?”萨姆问,他的声音不怎么稳定。“他被释放了!他会杀了阿布霍森…妈妈…或者莉芮尔!我们没有给他再把项圈带回去。”

“莫格长期以来一直在躲着她,”狗咕哝着,她犹豫了一下,平静地说道。“我觉得我们不用再担心莫格。”

莉芮尔呼出一口气摒住了呼吸。莫格怎么可能不再回来了?

“什么?”萨姆问,“可是他…唉,我不知道,但是一个强大的、肆行魔法造物…”

“她是谁?”莉芮尔严肃的问道,她拖过坏狗的脸注视着她深邃的黑色眼睛。狗想转过头去,可是莉芮尔扳住不放。狗满怀希望的闭上眼睛,最后还是投降的睁开了,因为莉芮尔正对着她的鼻子吹气。

“你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帮助,你不会明白的,”狗说,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疲倦。“她并不是真的存在,只是偶尔在这里或那里以说不定什么形式、大小出现。如果我们没走这里,她根本就不会存在,既然我们已经过来了,她也消失了。”

“告诉我!”

“你知道她是谁,至少在某种程度上,”狗说。她用鼻子碰碰莉芮尔的铃带,在第七个铃袋上留下一小块湿湿的痕迹,一颗泪珠呼呼滚过她的鼻子溅在莉芮尔的手掌上。

“阿斯塔芮尔?”萨姆不相信的低声说。最令人恐惧的一直法铃,在他拥有这组法铃的短暂时日里,他连碰都没碰过它。“哀痛者?”莉芮尔放开坏狗,猎犬随即把脸埋在莉芮尔的膝盖上,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莉芮尔再次挠着狗的耳朵。就算正感受着她手下坏狗皮毛的温暖,她还是不能自已的问出她以前曾问过的一个问题。

“那么,你是什么呢?莉芮尔为什么会放你走?”

狗看着她,简单的说,“我是坏狗。咒契忠诚的仆人,你的朋友。永远都是你的朋友。”

莉芮尔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擦掉泪水,握着狗的项圈把她拉开好让自己能站起来。萨姆沉默的捡起尼希玛递给她。莉芮尔触到剑柄时,剑刃上的咒印向波纹一样颤动着,却没有什么铭文显现。

“如果你确定莫格不会再来了,不管是自由的还是被束缚的,那么我们得启程了。”莉芮尔说。

“我同意,”萨姆有些疑惑地说,“虽然我觉得…觉得有些奇怪。我多少有些依赖莫格,可是现在他就…就这样消失了?我是说,她是不是…她是不是把他杀了?”

“不会!”坏狗回答。她显然对这个问题有些吃惊,“不会。”

“那会是怎样?”萨姆问。

“这不是我们需要知道的。”坏狗说,“我们的任务还等在前头,而莫格已经在我们身后了。”

“你确定他不会对付妈妈或莉芮尔?”萨姆问。他很了解莫格这些年来的历史。当他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时就一直被警告拿开莫格的项圈是十分危险的。

“我确信你妈妈在界墙那边时时不会受到莫格威胁的。”坏狗只回答了萨姆一半的问题。

萨姆看起来并没有被彻底说服,不过他还是慢慢点点头勉强接受了狗的保证。

“我们开头不顺利,”萨姆咕哝着,“我希望以后都会好起来”

“前面有阳光,有路可以出去,”狗说,“在阳光下你会高兴点儿的。”

“现在应该天黑了吧,”萨姆说,“我们在地下呆了多久?”

“至少四五个小时,”莉芮尔皱着眉头回答。

“或许更多,所以现在应该没有阳光了。”

她带头穿过岩洞,可是当他们靠近出口时,发现那的确是阳光。很快他们看见前面有一条狭窄的裂缝,透过它能看见蓝天,和瀑布喷出的水雾。

穿过狭缝,他们发现自己正位于瀑布西边几百码的地方,就在悬崖底下。太阳正挂在西边的半天之上,照射着水雾形成了彩虹。

“还是下午,”萨姆说,手搭凉棚看着太阳附近。他沿着崖壁看向远方,然后举起手度量太阳离地平线有几指高。“不超过四点。”

“我们竟然丢掉了一整天!”莉芮尔惊呼。每耽搁一次就意味着失败的机率又大了一分,她的心情因为这个意外的挫折而沉了下来。他们怎么会在地下花了几乎二十四小时?

“不,”坏狗说,她看着太阳四处嗅了嗅。“我们没有丢掉一天。”

“没有那么多?”莉芮尔低声说。当然没有。如果他们在地下消磨几个星期,那么什么事都来不及了…

“没有,”坏狗继续说,“这还是我们离开宅邸的那天,从我们下井只过了一小时。也许更少。”

“可是——”萨姆开始想说什么,后来又停下来了。他摇摇头看着悬崖的裂缝。

“时间和冥界紧挨着,”狗说,“都是阿斯塔芮尔的领域。她用她自己的方式帮助了我们。”

莉芮尔点点头,虽然她并没觉得自己有被帮助。她仍然很震惊,也很疲倦,而且她的腿也受伤了。她希望能在阳光下睡去,醒来后正坐在坷睐图书馆她自己的书桌前,只有脖子在隐隐作痛和对讨厌的噩梦的模糊记忆。

“我没感觉到这附近有亡者,”她说,同时也结束了她的白日梦。“既然我们收到了一个作为礼物的下午,我想我们最好用掉它。我们怎么才能翻过那悬崖?”

“西边一个半里格那儿有一条小路,”萨姆说,“那路很窄而且都是台阶,很少有人从那儿走。那顶上应该没有雾和克箩尔的奴隶们。此外,离那儿十二里格左右就是WesternCut 。路就从那里穿过。”

“这台阶小路叫什么?”

“不知道。妈妈只是称它为石梯,我想。真的很怪。那小路窄的只容一人通过,台阶也陡。”

“我知道了,”狗说,“三千级台阶,底下全是糖水。”

萨姆点点头。“那里有一眼泉水,泉水很好。你是说有人修了这路只是为了喝一口泉水?”

“为了水,是的,但不是用来喝的。”狗说,“我还高兴着路还在。我们就走那儿吧” 说着,猎犬向前一跃而起,跳过用来掩盖狭缝和旁边的岩洞的大石头。

莉芮尔和萨姆跟在后面,安然的在石头之间攀爬。两人都还很痛,也都有很多事情有待思考。莉芮尔一直思考着坏狗的话:“古老的力量一旦被搅动,很多东西将被唤醒。”她清楚不管尼古拉斯正挖掘的是什么,都将是强大而邪恶的。很明显它的浮现它的浮现导致了一系列事情的发生,包括越来越多地亡者正穿过古国。可是她没想到还有别的力量也被唤醒了,不知这对他们的计划会有什么影响。

事实上他们并没有什么计划,莉芮尔想。他们仅仅是一头冲去阻止赫奇和救尼古拉斯,还有让那地下的怪物仍老实得呆着。

“我们应该有个适当的计划,”她低声地自言自语。可是一点儿灵感也没有。她只好集中精神跟在坏狗后面沿着悬崖底部翻过一块块石头。萨姆紧跟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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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to Vazquez Infin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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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林安罗斯 发表于 2008-2-29 14:05:00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乌鸦的早餐

莉芮尔、萨姆与坏狗到达石梯基部时,已近黄昏。长崖的影子在瑞特林平原上投射了很远。莉芮尔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泉水--一池汩汩流动的清泉,约十码宽。寻找石梯的起始之处费时略久,因为小径颇为狭窄,面向山崖一侧凿得很陡,遮映在旁逸斜出的岩石间。

“夜晚来临之前我们能爬上去吗?”莉芮尔仰头望着头顶悬崖的影子和上千英尺高处太阳漏下的最后一丝微光,没有把握地问。悬崖也可能更高,她望不到顶。莉芮尔曾在坷睐冰川攀爬过许多台阶和狭窄的小径,但对于在太阳和月亮之下开阔的野外旅行,她毫无经验。

“我们不能只借着一丝光亮冒险。”坏狗回答,她反常的沉默,她的尾巴照旧软软地耷拉着,而不是像平日那样精神抖擞的前后摇摆。“在夜晚攀登尽管可能因石梯崩坏而变得危险,但我可以给你们带路啊。”

“月光会非常明亮。”萨姆说,“昨晚月亮已经四分之三圆了,天空也相当晴朗,但是,晚上早些时候月亮才能升起来,至少午夜过后一个小时吧。我们应该等到那时再爬,只要不是等上一整夜。”
“我可不想等。”莉芮尔喃喃着说,“我有这种感觉,……那是一种我无法言喻的焦急,坷睐展示给我的景象,我和尼古拉斯,在红湖……我感到景象在消失,就好像我会错过这一情景,它会成为过去而不是可能的未来。”

“在黑暗中坠落长崖不会帮助我们加快速度。”萨姆说,“我们攀爬之前,我能做点儿吃的,休息几个小时。”

莉芮尔点点头,她也很疲惫,小腿肌肉酸痛,双肩让沉重的背包压得生疼,但她确信,萨姆和她也共同感受到另外一种倦怠,精神上的劳乏。这源自莫格失踪带来的冲击。她多麽想躺在冰凉的泉水边进入梦乡,在梦中期冀新的一天会更好,哪怕这徒劳无用。这是自她少年时就怀有的一种心情。那时,她希望早上一觉醒来就获得了预视之力。现在她明白,新的一天不能带来任何美妙的事物。他们需要休息,但是不能休息太长时间,赫奇和尼古拉斯不会休息,克萝尔和她的亡者手卒也不会休息。
“我们要等到月亮升起来。”她说着,让背包自双肩滑下,就近坐在一块大鹅卵石上。
  
坏狗突然吠叫一声,从莉芮尔身畔迅速掠过,莉芮尔一下子跳了起来,在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已执剑在手。过了一会儿,她才听出叫声中不含肆行魔法,接着她认出了坏狗攻击的目标。

一只野兔在散落的碎石间跌跌撞撞地跑过,穷途末路地逃离身后追逐它的猎犬。这场追逐在远些的地方中止,但结果尚不分明。接着那里腾起一团由灰尘、细砂和石子混合的烟雾,莉芮尔明白兔子钻入地下而狗开始挖洞了。

萨姆仍坐在他的背包旁边。莉芮尔起身后一会儿,他尚未完全站起就大概明了了正在上演的情景,于是又坐下了。现在他正注视着背包顶层盖子上撕破的洞。

“至少我们还活着。”莉芮尔看到萨姆不发一言地审视着破洞,错以为他正沉浸在失去莫格的悔恨中。

萨姆诧异地抬起头来,他手中拿着一个针线包,正要打开。

“哦,我不是在想莫格。至少现在不合实际。我在想该怎样把洞补好。我想,我得缝上块补丁。”
莉芮尔大笑起来,一半是发自内心的由衷的笑意。

“我很高兴你能想到补丁。”她说,“我……我无法不去想发生的一切,摇铃竭力发声,白色的女人,阿思塔睿尔……冥界的出现。”

萨姆选了一枚大针,从线轴上咬下一段黑线,把线穿过针眼的时候,他皱了皱眉,然后他没有直接面对莉芮尔,而是对着落日开口了。

“这很奇特,你知道,当我听说你才是候补阿布霍森,而不是我时,我没有害怕。我是说,我很震惊,但两者不同。现在我不再承担责任了。我的意思是,作为古国的王子,我担负着自己的责任。但是,这是到目前为止,我一直承担着的责任,而不是对役亡师、冥界与肆行魔法造物的责任。”

他停下来,在线尾打了个结,这次他望着莉芮尔。

“而且,影像们给了我这件外套,上面饰有泥刀,铸墙者的泥刀。他们把它给了我。我一直在想,这好比是我的祖先在说,制作东西吧,没关系。那正是我打算做的事情。制作东西,帮助阿布霍森和国王。因此,我会照做,并将竭尽全力。而且,如果我尽最大努力做的仍不够完美,至少我会尽我所能做好每一件事,每一件我份内之事。我不必再努力成为别的什麽人,别的我永不可能成为的人。”

莉芮尔没有回答,她的视线移开了,看到狗正跑回来,叼着一只软若无骨的兔子。

“卵川。”狗含混不清地说,她把兔子放在莉芮尔脚边,又清楚地重复了一遍,尾巴又开始摇晃起来,不过只是尾巴尖儿轻轻摆动。“晚餐。我再去抓一只。”

莉芮尔把兔子捡起来,坏狗咬断了它的脖子,兔子在一瞬间就送了命。莉芮尔能感到兔子的灵魂就在冥界,近在咫尺。但是她把这种想法逐走了。手上的兔子沉甸甸的。影像们为他们打点好的背包中有面包和奶酪,她原本以为他们可以吃这些,简简单单算作一餐,但是,狗就是狗。如果兔子只是诱饵……

“我来剥皮。”萨姆提议。

“我们怎末做兔子?”莉芮尔问道,她高高兴兴地把兔子交出去。莉芮尔以前吃过兔子,不过要麽是生的,在她穿着咒契皮肤化身猫头鹰的时候,要麽是在坷睐餐厅中供应的烹调好的兔肉。

“在鹅卵石下生一小堆火应该不会带来麻烦。”萨姆回答,“不管怎末说,一小会儿就行,不会看到烟,我们也能把火光小心遮蔽起来。”

“那就交给你了。”莉芮尔说,“狗会生吃她那只的,我相信。”

“你应该睡会儿。”萨姆的大拇指摩挲着短刀的刃,检测是否锋利。“我收拾兔子的时候你能睡上一小时。”

“照顾你的老阿姨。”莉芮尔微笑着说。她只比萨姆大两岁,但她曾告诉萨姆她还要大些,而萨姆也相信了她的话。

“协助候补阿布霍森。”萨姆斯说着鞠了一躬,不无戏谑地说。然后他弯下腰,动作熟练地在兔子皮上开了个口子,像拿掉枕套那样,将兔皮整张剥了下来。

莉芮尔看着萨姆忙活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子,在鹅卵石地面上躺了下来,头枕背包。这样一点也不舒适,更何况她还身着盔甲,脚穿长靴。但是一切无关紧要。她仰面躺着,望着天空,注视着最后一抹湛蓝逐渐消褪,黑色慢慢爬升,群星开始闪烁。她感觉不到有亡者在近前,也感觉不到半点肆行魔法的气息,疲乏无力排山倒海般涌来,她眨了两次眼,三次;接着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立刻沉沉入梦。

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只能看到满天星光,和一堆被很好地隐藏起来的火堆暗淡的红光。她看到近旁坏狗的轮廓剪影,但起初没有萨姆的踪迹。后来她见到地上横着一堆人形黑影。

“现在几点了?”她低声说。狗动了一下,悄无声息地走到面前。

“快到子夜了。”坏狗静静地回答。“我们觉得最好让你好好睡一觉,然后,我说服萨姆也睡一会儿,不会有危险。我来警戒。”

“那肯定不容易。”莉芮尔说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肌肉僵硬酸痛,她不由得呻吟出声。“有什麽事情发生吗?”

“没有。除了夜晚通常活动的事物以外,很安静。我认为克萝尔和亡者还在监视宅邸,以后一段时间也会如此。”

莉芮尔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摸索着经过鹅卵石地面,向泉眼走去。在静谧幽静的夜晚,泉水银光闪闪的水面映着满天星光,是唯一的一块亮色。莉芮尔洗了洗脸和双手,冰凉的泉水带来的刺激让她完全清醒了过来。

“你把我那份兔肉吃了吗?”莉芮尔沿路返回背包旁边,低低地问。

“不!我没吃!”坏狗声明,“好像我会吃似的!另外,萨姆斯把兔肉保存在罐子里,盖着盖子。”
到莉芮尔吃完兔肉,洗干净双手,用沙砾就着泉水把罐子洗刷完毕,月亮已经出来了,渐上中天。如萨姆所说,月亮已经露出了大半张脸,不几天就是满月了。天空晴朗。借着月光,莉芮尔把地面看得清清楚楚,对于攀爬阶梯来说足够了。

莉芮尔一摇萨姆,他就醒了,手向剑伸去。他们没有说话,寂静的夜晚中某些东西阻断了交谈。萨姆向脸上泼水时莉芮尔把火堆遮盖起来。然后他们互相帮助,背上背包。他们准备好后,坏狗窜前跳后,摇着尾巴,热切地准备着再次出发。

阶梯始于一条纵深楔入悬崖二十码远的深径,因此起初看来貌似一条隧道。然而阶梯暴露于蓝天旷野之中,不久成为一条依附于悬崖而上的小径,趋向西方。每一级台阶尺寸相同,长宽高别无二致。所以攀爬富有规律,相对轻松,只是让人筋疲力尽。

攀爬过程中,莉芮尔了解到悬崖并非如她之前所想,只是一整块几乎直上直下岩石。事实上,悬崖是由成百上千块参差不起的石块组成了表面,如同一捆摞好却被随意撕下多页的纸。这条梯级小径主要因循山势,在崖壁之间和表面凿就,一路向上,只在无法向上之时改向,深嵌入悬崖,以能达到更高处的崖壁。

月亮渐升渐高,天空益发明澈。现在可以看到月亮在地面上的投影。不管何时驻足稍息,莉芮尔总是眺望远方的土地,南面远山的淡影,蜿蜒向西的瑞特林河波光粼粼的银痕。莉芮尔常常借以猫头鹰的形体在坷睐冰川、姊妹山——星辰山与日落峰上空飞翔,然而这大异其趣。猫头鹰的感官迥异。她一向都明白,回到那里,黎明时分,她将安然蜷缩在床上,在坷睐的幽居安枕无忧。那些只是纯粹的飞行冒险。而今,事态严峻,她不能只是简单肆意地享受清凉如水的夜晚,欣赏明亮如银的月光。

萨姆也在四下张望。他无法看到南方的界墙,——界墙在地平线以下——但他认出了群山。巴赫德林是其中之一,老裂冠,那也是一个,那儿原本有块咒契石,王室复兴之后,古国南部边疆最远处的警戒哨塔就设在那里。界墙另一侧是安塞斯蒂尔。即使对曾在安塞斯蒂尔上过学的萨姆来说,那也是个奇特的国家。除了南部靠近古国的地带以外,咒契或肆行魔法都不在这个国家安身立命。萨姆斯想起了身在安塞斯蒂尔的双亲,他们远离南部地区,正竭尽全力试图以外交策略阻止安塞斯蒂尔遣送南方难民穿越界墙。否则他们将步向死亡,效力于役亡师赫奇,受其奴役。南方难民问题出现的同时,赫奇正指挥挖掘禁锢于红湖附近的远古邪恶存在的工作。这不可能是个巧合。萨姆抑郁地想。一切看来似乎是在同时在界墙两侧长期妥善准备的计划。这非同寻常,充满不祥的气息。古国的役亡师究竟能从界墙另一侧期冀得到什麽?萨布莉尔和塔齐斯顿认为,敌人的意图是带成千上万的难民穿越界墙,用毒药或是符咒杀掉他们,然后组成一支亡者大军。但是萨姆愈是考虑这个问题,于是疑窦丛生。如果这是敌人唯一的目的,那正被挖掘的是什麽?而且,他的朋友尼古拉斯在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
  
月亮渐渐西沉,休息越发频繁。尽管阶梯规则,开凿良好,然而攀爬困难。并且,开始之时他们就已疲惫非常。狗在前面蹦跳前行,不时跑回来,确认女主人没有掉队。但莉芮二和萨姆都是蹒跚而行。他们只是深深地弯着腰,机械地迈动脚步。小径旁边有窝岩鹰的雏鸟也只是吸引莉芮尔投过去两三眼关注,萨姆连瞥都没瞥一下。

他们继续攀登。红光出现在东方,给只有清冷的月光的天空着上了新的色彩。不一会儿,红光就让月亮相形之下黯然失色,群鸟开始歌唱,纤小的褐雨燕流水价从悬崖四下的缝隙中冲出,在空中追逐着随晨风飘动的飞虫。

“我们应该快到悬崖顶了。”停下来休息时,萨姆说。他们三个沿着狭窄的小路紧紧贴在崖壁上:坏狗在最上方,莉芮尔在她脚下,萨姆在最下方,头在莉芮尔膝部高处。

萨姆说话的时候,把身体靠在了崖壁上。但他接着叫喊着向后缩了一下,一棵荆棘攫住了他的腿。
有那麽一会儿,莉芮尔以为他会坠落悬崖,但萨姆重新掌握好平衡,弯下身子去拔荆棘。

在日光下阶梯更加令人生畏,向下看时,莉芮尔想。似乎向左跨出一步她就会掉下去,即使不会一直坠落悬崖,至少会掉到下一级岩页上,从这儿到崖底有二十码高,就算不会立即送命也足以筋断骨折。

“我竟然一直没发现!”萨姆说,他停下拔棘刺,双膝跪地,用双手把面前阶梯上的尘土和碎石子扫掉,“阶梯是砖砌成的!但是无论如何,他们应该开凿岩石才对啊,那麽为什麽要在石面上砌砖呢?”

“我不知道。”莉芮尔回答,接着她意识到萨姆只是在自言自语。“这很重要吗?”

萨姆站起来,拍打拍打膝盖。

“不,我觉得不重要。只是这太出乎意料了。这一定是项艰苦卓绝的工作,尤其是我没有发现任何魔法助力的痕迹。我猜可能使用过影像,不过四处都应有他们留下来的古怪印记才对。”

“加油吧。”莉芮尔说,“让我们到顶上去。”或许能发现些修砌阶梯的蛛丝马迹。”

但在到达阶梯顶之前,莉芮尔就对寻找建造者的线索和遗迹丧失了兴趣。攀爬最后几百英尺时,原本隐匿在头脑深处不好的预感愈加强烈,而且逐渐具体。她能感觉到肚腹中的凉意,也明白,在崖顶等待他们的是一片死地,不是近期的死亡,也不是一天以内的死亡,只是死亡。

她知道萨姆也感觉到了,阶梯接近崖顶之处变得开阔,她和萨姆交换了一下忧心忡忡的眼神。不需要交谈,他们就由单线前进改为并行,狗变大了些,紧紧傍在莉芮尔身侧。
  
离崖顶只余几步之遥时,一阵微风袭来,莉芮尔对死亡的感觉得到了确认。这股风携带着刺鼻的臭气,在他们到达阶梯之前的瞬间予以警示。崖顶光秃秃的地面上人骡尸体七零八落,成群结队的乌鸦聚集在尸体上,用尖尖的喙撕扯着尸肉,而且彼此你争我夺。

好在这些只是普通禽鸟。坏狗一冲上去,它们就四散飞去了,哇哇叫嚷着,抱怨打断了它们的早餐。莉芮尔感觉不到亡者混杂其间或在近前,但她还是解下撒拉奈斯,抽出尼希玛,虽然相隔甚远,役亡师的直觉还是告诉她,尸体已在崖顶待了数天,尽管尸身散发的恶臭显示还要更久些。

狗跑回莉芮尔身边,带着疑问偏着头。莉芮尔点点头,坏狗大步跑开了,在尸体周遭一圈圈的嗅着,范围越来越大,最后消失在一大片荆棘之后。最高的树上挂着一具尸体,可能是强风把它带到了如许高处,也可能是某种比人强悍得多的怪物的杰作。

萨姆执剑在手,走在莉芮尔身后,剑身的咒印在阳光照耀下微光闪烁。天已经大亮了,光线充裕强烈,对于一片死地来说,未免怪异。莉芮尔想。美好的阳光怎能在此处玩耍嬉戏?这只应该是浓雾与黑暗的领地。

“看来,是个商业聚会。”走近些时萨姆说。“奇怪的是,是什麽……”

从尸体倒伏的方式来看,显而易见,他们是在某种事物的追逐下挣扎逃命。所有商人的尸体——自华美的服饰和没有携带武器这两点可以轻易识别他们的身份,——都倒在阶梯近旁。卫兵断后,保护雇主,尸体在约二十码远处排成一线。最后一名卫兵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面对着他们不可战胜的敌人。

“一周以前,也可能更久。”莉芮尔说着走向尸体。“灵魂已经远离。尽管我不确定,希望在冥届他们的灵魂没有被俘获来用于现世。”

“但是为什麽把尸体留下?”萨姆问,“而且这些伤口是什麽造成的?”

他指着一名死去的卫兵。卫兵的铠甲被撕作了两半,镶边处是一个个烧焦的破洞,如萨姆拳头般大小。铁环和下面的皮革都作黑色,似被火烧过。

莉芮尔小心翼翼地将撒拉奈斯收入铃囊,走上去详细察看尸体和那些奇特的伤口。走近些时她试图摒住呼吸,但还剩几步时,她突然停下来,喘了口气。刺鼻的臭气跟随呼吸钻入鼻孔进入肺叶,这已经够了。她开始感到恶心,忍不住转过身子,呕吐起来。她一呕吐,萨姆也跟着呕吐起来。两人把吃的兔肉和面包吐了个一干二净。

“对不起,”萨姆说,“我见不得别人呕吐。你还好吗?”

“我认识他。”莉芮尔回望着这名卫兵,声音颤抖。然后她做了一下深呼吸。

“我认识他。几年前他到过坷睐冰川。在低层餐厅里他和我谈过话。那时他的铠甲还不合身。”

她接过萨姆递过来的瓶子,倾了些水在掌中,倒入口中。

“他的名字叫……我记不太清了。拉诺,或者哈诺。某个类似的名字。他还问起我的名字,而我永远无法回答了——”

她犹豫了一下,似乎还要说些什麽,萨姆猛然叫了一声,她停了下来。

“那是什麽?”

“什麽?”

“某种声音,就在那边某个地方。”萨姆指着一头死骡子说。骡子躺在面向悬崖的一道浅沟边上。只能看到头悬在沟渠上方。
  
他们注视着骡子,它轻轻动了一下,接着被猛地拉了一下,自边缘滑到沟里,只能看到它的后腿和臀部。紧接着,骡子的臀部和后腿振颤抖动起来。

“什麽东西正在吃骡子!”莉芮尔恶心地说。现在,她能看到地面上通向小沟的拖拽的痕迹。应该有更多的人和骡子的尸体。某个人,……或者某种生物把他们拖进了沟里。

“我感觉不到有亡者存在。”萨姆焦急地说,“你呢?”

利芮尔摇摇头。她解下背包,拾弓,上弦,搭箭。萨姆也再次抽出宝剑。

他们缓缓迫近沟渠。同时,越来越多的骡子从视野中消失。走近一些,他们听到干涩的吞咽声,听起来更像是什麽人铲沙的声音,时而不时地伴随着液体流动的汩汩声。

但他们还是一无所见。沟渠颇深且仅有三四英尺宽。不管里面是什麽,都位于骡子的正下方。莉芮尔仍旧无法感觉到亡者存在,但是空气中飘散着一种轻淡的气味。

两人同时分辨出了这种气味。这是肆行魔法通常具有的辛辣刺鼻的金属臭气,然而味道极轻极淡,而且说不清来自何方,可能是沟渠,也可能是微风吹送过来的。

当他们离沟渠边缘只剩几步远时,骡子的后腿抽搐了一下,蹄子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仿佛是凄惨一生的摹写,接着骡子消失了。同时又传来同样的液体汩汩声。

莉芮尔停在沟边,俯视沟中,她的弓拉满了弦,咒契魔法之箭蓄势待发。然而,没有射击目标。沟底只有一滩长条状的黑泥。一只蹄子正由表面下沉。肆行魔法的气味愈发强烈,但和她面对斯狄肯或其他力量较小的肆行魔法造物时,所闻到的中人欲吐的臭气颇有不同。

“这是什麽?”萨姆低声说。他的左手弯曲,做出释放符文的姿势,每根手指指尖都跳动着一束微小的金色火焰,随时可以掷出。

“我不知道。”莉芮尔说。“某种肆行魔法生物。不是我曾在书本上读到过的任何一种。我想怎样……”

说话时分,黑泥泛着气泡,下陷分开,一个幽深的洞穴显露出来。既不是泥土也不是血肉,而是纯净的黑暗。长而分叉的银色火舌在洞口边缘闪闪烁烁。洞口一现出来,腐肉和肆行魔法的臭气翻滚而来,几与物理攻击无异。迫得莉芮尔和萨姆踉跄后退。银色的火舌升入空中,猛击而下,打在莉芮尔方才站立的位置。一条巨大的黑泥蟒蛇随着火舌,自沟渠盘旋而上,在他们上方隐约闪现。
  
莉芮尔一屁股跌坐在地,同时释放了手中箭。萨姆将手掌猛然甩出,召唤出强大的咒印,一簇火焰伴着轰鸣声与轻而尖的爆裂声向着泥土造物冲去,溅起鲜血和黑暗。咒契火焰与银色火舌相遇,火星四溅,烧着了青草。箭矢和咒契火焰看来都毫无效用。但巨蟒退却了。莉芮尔和萨姆没有丝毫犹豫,向后远远退开。

“谁人胆敢打扰我的大餐!”一个由许多个声音混合成的声音咆哮着说,声音中同时混杂了骡子的嘶叫与濒死之人的呼喊,“我期待已久的盛宴!”

莉芮尔放下箭,抽出尼希玛作为回答。萨姆低声呼唤着咒印,借助剑和手势将其释放于空中,然后将多个复杂的符文编织为一,莉芮尔向前踏上半步,在萨姆完成咒语的时候护卫他。

萨姆用一个统御符文完成了咒语,他的手掌包裹着金色的火焰,接着他把咒语释放到空中。莉芮尔知道这个咒语可以轻而易举地毁灭没有准备的施法者。咒语现身的时候她瑟缩了一下,但是咒语轻轻松松地离开萨姆的手掌,符咒高悬空中,缀连成的咒印闪闪发光,如一条闪耀着星光的锦带。萨姆小心翼翼的拿起一端,在头顶挥舞着,然后让它飞向巨蟒。同时大喊着:“不要看!”

一片耀目的光亮,一声混合多个人声的尖叫,接着寂然无声。当他们向回看时,已经找不到那生物一星半点的痕迹。只有草丛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火光,祭奠着这块土地。

“那是什麽?”莉芮尔问。

“禁锢符文。”萨姆回答。“不过,我一直不太确定它是什麽。你觉得它起作用了吗?”

“没有。”坏狗突然现身,让莉芮尔和萨姆都跳了起来。“不过,咒语足以明亮到让这儿和红湖的亡者知道我们的位置。”

“如果没起作用,那,那东西在哪儿?”萨姆问。他一边说着一边紧张地四下打量。莉芮尔也是一样。她仍旧能够嗅到肆行魔法的气味,不过气味已经像起初那样轻淡了,而且,能够说出它的来源,就是盘旋上升的烟雾散发出来的。

“很可能就在我们脚下。”坏狗说道。她突然把鼻子埋入一个小洞,喷着鼻息,鼻息把一些灰尘送入了空中。莉芮尔和萨姆跳开了,犹豫着是否逃命,接着慢慢地背对背站好,准备好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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