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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to Vazquez Infinity

神选者

瑟林安罗斯 发表于 2007-11-27 02:09:27 |显示全部楼层
加拿大 舟·沃顿 著 中国台湾 周文浩 译


第一章 邦·阿勾灵之死
  

  1.告解
  邦·阿勾灵在金子铺成的病榻上来回翻滚,翅膀扑打着,仿佛要拖着老朽不堪的身躯去迎接新生。前来的医生们个个束翼无策,摇摇头便转身离去,就连阿勾灵的女儿也已经放弃安慰他身体将会康复的话。空荡荡的地穴里,阿勾灵把头靠在这地穴中所剩无几的金子上,努力维持平静,大口地喘息。他只剩下一点点时间去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也许还剩一小时,或者更短。如果能早点脱离肉体的痛苦,他会很乐意,但他更希望不要带着太多的遗憾死去。
  
  “怎么了,父亲?”儿子佩恩问道。佩恩挪动身子靠近安静下来的老邦,伸出爪子轻轻碰了碰父亲的肩膀。
   
佩恩·阿勾灵(或者该叫他佩恩修士)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牧师,所以他总是认为自己了解父亲的困扰。由于职务使然,佩恩到过许多垂死老龙的病榻前,他很庆幸自己来得及引领父亲往生,而不需借助外龙之爪。当地的牧师弗瑞特修士和父亲早已断绝交情,他们彼此冷战多年,佩恩总认为父亲这样对待牧师实在有失身份。
  “平静下来,父亲。”佩恩说,“您的一生完美无瑕,难以想像有谁在临终前的遗憾会比您的更少。”
  他高声赞扬父亲,“您从除了姓名之外一无所有开始,到如今成为长有翅膀、口吐火焰的七十英尺巨龙;您还拥有壮丽的居所和乡里人的敬重,五个孩子也统统平安无事,长大成龙;而我如今在教会服务,一切平安顺利……”说着,佩恩抬起一侧的翅膀,上面绑缚着一条红色的绳索——这是牧师对神的服侍的虔诚证明;不过对于其他龙而言,那不过是特权的象征。
  
  “贝兰有幸福的婚姻和健康活泼的孩子,她的丈夫是颇有威望的子爵;艾凡现在正在伊立弗市力争上游,我知道他最令您担心,不过他有不少有权势的朋友,现在也做得有声有色;至于瀚娜和莎琳达,您不用担心她俩涉世未深会被其他龙蒙骗,贝兰会在丈夫的帮助下为瀚娜安排一桩好婚事,我也同样会替莎琳达打算。”
  老邦微弱地吸了口气,喷出一团夹杂着火星的烟雾。佩恩身手敏捷地躲到一旁。
  “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老邦说,“让还没成家的孩子拥有我的金子,也就是我所有的财产。你和贝兰已经开始有自己的积蓄,你们可以各自象征性地拿走一小部分,其余剩下不多的财产让另外三个去分。
  我没有什么丰厚的积蓄,但这些也已足够帮助他们了。”
  “这方面我们已经商议过了,父亲。”佩恩说,“当然,在我们吃您的遗体时,他们同样也会获得较多的部分,毕竟我和贝兰已经长大成龙,而弟妹们还在成长。”
  “你一直是兄弟姐妹的楷模。”老邦一边叹气,一边喷出不少烟雾,“在我死前我想做个告解,佩恩,你愿意听我告解吗?”
  佩恩倒退一步,“父亲!您知道教会的教导,这三千年,也就是六代龙族以来,告解早就不再神圣了,那只是过去大征服时代的产物,亚吉①们粗鄙的手段而已。”
  ①就是人类。因为过去人类征服过龙族,所以被龙族视为死对头。
  老邦金黄色的眼珠骨碌碌地转动,看着他这个凡事讲究章法、很多时候却与他形同陌路的儿子。佩恩从未经历他所经历过的事情,也从未吃过苦。“也许过去六代你是这样被教导的,但我小时候仍然有牧师愿意赦免希望获得赦免的龙。只有到了你的年代,宽恕才变成了罪恶——但真正错误的是为了获得赦免而奉上财物的行为。赦免的祈祷文现在也还存在于经文当中。弗瑞特曾拒绝过我的告解——我知道,这无关私怨,但我以为你会有心愿意聆听。”
  
  “这是种罪恶,父亲,教会反对告解就像反对牧师飞行一样坚决。”佩恩再次张开翅膀,“虽然宗教条例并没有明文禁止,但这样的信念已经行之多年——告解是遭龙唾弃的。我不可能替您赦免,如果被谁发现了,我会丢掉工作。此外,我的良心也不允许我这么做。”
  老邦又开始扭动身体,身上的鳞片纷纷掉落,落在身下的金子上。时间所剩不多了,他开始感到恐惧。
  “如果你不能给予赦免,我不会强求。我只是认为,如果不用背负这个秘密,我可以更安详地死去。”
  “亲爱的父亲,您可以告诉我您想说的任何事情,”佩恩再次挪近身体,“但请别把这个当成告解,也不能因为我是牧师就这么认为。如果这件事泄露出去,将会危害我的职位。”
  老邦看着儿子翅膀上的红索,想起他为了送佩恩进教会所有的付出,还有佩恩后来的一帆风顺。“你朋友希尔能这么帮助你,真的很好,不是吗?”老邦说着,一阵疼痛从肺部蔓延开来,他想要咳嗽却不敢咳出来。佩恩倒抽一口气打算回嘴,但终究忍住了,只是用鼻孔有一口没一口地喷着气。他看着他父亲挣扎,然后渐渐平静下来。曾经是他同学的小希尔,如今已是希尔·贝南迪伯爵,一个拥有自己领地的领主;而佩恩是他的牧师,却只拥有自己的房子、妻子和孩子。
  
  “这就是龙吞噬同类的方法。”老邦最后下了结论。
  “这些日子——”佩恩开始道。
  “你知道我是我们家族惟一的幸存者,同时也是兄弟姐妹间惟一长出翅膀的。”不等佩恩开口,老邦继续说,“你一直以为是特尔斯泰公爵,或是特尔斯泰公爵太太吃了我的亲人?他们是吃了几头——从空中猛扑下来,把弱小、无力反抗的几头生吞活剥了,但总是放过了我,因为我是年纪最大也最强壮的。他们对教会把弱者吃掉就是让龙族进步的说法深信不疑,这也是他们放过我的原因。
  
  “我不曾原谅他们吃掉我父亲和我的兄弟姐妹,但我却假装成为他们、还有他们孩子的朋友,因为我母亲根本无力保护我,或阻止他们把我们全部吃掉。我父亲的金子被他们占为己有,我们除了自己的名字外一无所有。当最后只剩下我跟两个弟妹时,我长出了翅膀,不过身长只有七英尺,虽然想出外碰碰运气,但以这样的体型无疑是自寻死路。我需要强壮的身体和力量,而那是牛肉所无法给予我的,于是我吃掉了仅存的弟妹。”
  
  佩恩全身冻结般地呆卧在父亲身旁,他震惊于一头垂死老龙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这一点超乎他的想像。
  “我将灰飞烟灭吗?”老邦问,“我的灵魂会像教会说的那样——像烟尘般坠落,还是我会投胎成一头羊,被塞到一头饥饿的龙的牙缝里?或是更糟一点,成为一条蠕动的虫?令龙作呕的无翅亚吉?”他的眼睛紧盯着佩恩,佩恩只能迷惘地回望父亲。“就像你说的,我从那之后一切顺利。我苦涩地后悔过无数次,但当时的我是那么年轻、饥饿,而又不知所措,一面又极度渴望飞离那一切。”
  
  老邦的鳞片开始一片片掉落,呼吸已经是烟多气少,眼里的光芒逐渐黯淡。
  身为牧师、目睹过许多龙往生的佩恩知道父亲的大限就要到了,现在只剩下最后几分钟了。他张开翅膀,开始念最后的祈祷文。“与瓦德展翼高飞,让卡兰引导你迎接重生——”弥漫的烟雾呛得他无法继续下去。
  一次不愿回想的经历中,佩恩曾念过古老的赦免祈祷文。父亲是对的,这段祈祷文至今仍存留于经文里。这是父亲为了安然往生而一直祈求的赦免。佩恩是个保守的青年,也是个牧师,但他爱他的父亲。
  “这只是龙之常情,呃,这与宗教毫无关系。”佩恩小声嘟嚷着,他举起爪子放在父亲眼前,让他可以看见自己。“我已经听见你的……”他突然间犹豫了一下。“告解”这个词实在不好,可不可以用其他词代替?不行,如果他想给父亲所需要的安慰和赦免的话……
  “我已听见你的告解了,邦·阿勾灵男爵,以卡兰之名、朱蕾之名、瓦德之名,我将赦免宽恕你的罪行。”
  佩恩看见父亲逐渐黯淡的眼中那丝随即被平和所取代的欣慰笑意。接着,一如以往,他静静地等待。
  不管经过多少次,他永远不能适应这些事,他常猜想,死亡之门的后面隐藏着什么?但无论有多少准备,龙们永远不可能坦然面对死亡。
  他等的时间超过了该等的,祈祷文也已经重复念了三遍——他暗自希望或许往生者的眼睛会突然再次转动,但正如往常一样,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死亡是不会更改的。
  佩恩伸出爪子,挖出老邦的双眼吞入肚中,尽完牧师应尽的最后一份义务,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叫往生者的家属入内。“好龙邦·阿勾灵已经往生,展开前往光明的旅程。现在请家属集合,共同飨宴!”
  他不觉得悲伤,不因违反教会的教导赦免他父亲而觉得羞耻,也不因父亲所说的话而觉得惧怕。他毫无感觉,因为他知道他还在震惊之中,而且当震惊逐渐消退后,他恐怕会难过上好一阵子。
  2.谈话室
  在医生摇头离去、佩恩在地穴陪着父亲老邦等待大限的同时,全家都聚集在上层的洞穴里。除了老邦的另外四名子女外,贝兰的丈夫达瓦克子爵、贝兰第一胎生的三头刚过四岁的幼龙,还有当地的牧师弗瑞特也在场。贝兰的四名随从随侍一旁,他们的翅膀被紧紧捆在背上;同样是奴仆阶层、已经在阿勾灵家族侍奉多年的老管家安莫则将翅膀仅仅是象征性地束在背后。这群龙当中没有一头有老邦那么庞大的身躯,从头到尾有四十英尺长的达瓦克子爵已经是在场最接近的了。不管怎么说,除了正式的宴会厅之外,大概没有任何地方能够塞下十一头成年龙和三头幼龙而不显拥挤。因此,在最后一位抵达,并短暂寒暄、哭泣和摇头叹息过后,他们自动分成两组:第一组是贝兰一家还有弗瑞特,他们走向右边入口的谈话室;其余则走入进食室。
  
  谈话室跟洞穴里其他部分相同,都是从暗色天然石壁上开凿而成,墙上绘有许多龙在天空翱翔时俯瞰地面的图画。这些杰作出于家中一直自认为很有美术天分的瀚娜之手。而对于贝兰的丈夫达瓦克来说,他一直都费尽心思装潢自己的乡下老家,以及位于伊立弗市的、每年建市庆典时都会固定住上两个月的别馆,因此像这样的廉价装饰实在提不起他的兴趣。懒懒地扫过石壁一眼后,他便独自坐在门边。
  
  贝兰——或者该叫她达瓦克子爵夫人,她在嫁给达瓦克子爵后也跟着有了爵位——就显得随和许多。她召集了所有仆龙和孩子们,絮絮叨叨地解说墙上的壁画,说着说着还开始伤感起来。当对壁画失去兴趣后,贝兰坐进壁炉架下的凹洞里,那里放有几尊价值不高、但平添了几分优雅气息的雕像。
  当贝兰停止她那很容易撞伤同伴的四处观望行为、坐进凹洞里时,弗瑞特立即站到她身旁。贝兰转头与弗瑞特寒暄。自从嫁给达瓦克后,除了回家探视父亲外,她就不曾再见过这位牧师。
  缠绕在弗瑞特翅膀上的红索长长地垂下,他的牙齿被磨得几近平坦;与此相对的,他的鳞片被擦拭到散发出明亮的古铜色光泽,展现出一副远超过他的职位所应有的好斗外表。
  就某方面而言,谦虚是牧师的基本美德;但就另一层面,牧师又拥有崇高的宗教地位,甚至是乡里间最受尊崇的龙。弗瑞特常自我解释,说他对牧师尊严的理解就表现在他谦虚的牙齿还有闪亮的鳞片上;他从不曾用翅膀飞行,就连过河也宁愿涉水步行;哪怕其他龙出身再好,他也从不认为自己屈居于他们之下,他的头永远抬得比任何龙都要挺直。
  
  “好可爱的孩子们。”弗瑞特慈祥地望着幼龙们。
  他很久以前曾想娶贝兰为妻,而这也是他和老邦关系恶劣的症结所在。但由于弗瑞特从未向贝兰提过这件事,他认为整件事情未曾浮出过台面,因此他们至今仍能毫无芥蒂地交谈。但私底下,贝兰其实完全了解当时的情况。就像所有的少女一样,她也有过这样的经验——父亲暴跳如雷、满脸寒霜地严令她待在家里,以免被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龙拐走。贝兰没有违抗父亲,顺从地留在家中,但她对求婚的事却是高兴多过愤怒。尽管只有一点点,她也曾希望这桩婚事可以成功。
  
  如今她已安定下来,鳞片颜色也变成红色,表示她不单只是妻子,同时也已做了龙母,她现在只把弗瑞特当成谈话对象。
  但对弗瑞特来说,他乐于把贝兰高攀上的婚姻当成自己眼光独到的证明,他对贝兰的好感有增无减。这些年来他始终没有找到结婚对象,尽管像他这样一表龙才、拥有自己居所的牧师是不会缺乏对象的。
  “对,他们都是我的头一胎。”贝兰慈爱地看着三头幼龙在保姆的脚旁玩耍,一头深黑色,一头金色,一头淡绿色。而这最后一头曾差点因鳞片的颜色被他强壮的父亲误会不是自己的孩子而一口咬死。
  “噢,你们这对夫妻真令龙羡慕!”弗瑞特说着,一边把头侧向达瓦克,后者的肢体语言透露着不耐。
  “我母亲从未一胎超过两头龙,”贝兰说,“我希望我的下一胎也会是三头。瓦德保佑,孩子当然是越多越好。”
  “很高兴看到你如此遵从教会的教导,”弗瑞特这次把头侧向贝兰,“这里有许多农夫都不愿传宗接代。”
  “那就和达瓦克那里一样嘛。”贝兰抱怨。
  “怎样?”达瓦克子爵对话题中出现自己的领地稍稍提起了点兴趣。他的鳞片和在地上嬉闹的黑色幼龙差不多一样漆黑,肩膀又宽又厚,眼珠颜色淡到几乎看得见血丝。简单地说,他与“英俊”一点也扯不上关系,如果不是因为翅膀上的红索,任谁都会认为弗瑞特更具领主风范。
  “农夫和下等阶层缺乏可以继承家业的后代,亲爱的。”贝兰含情脉脉地回答。
  “是吗?照我看来,他们的后代多得是。”达瓦克响应,“你知不知道堤道农场的梅耶一家六天前才又生了一窝,如果不是今天这种讨厌的召唤,我还真想飞去看看。”
  贝兰的身子向后倾了倾,“我父亲正命在旦夕。”
  她严肃地说。
  “噢,亲爱的,我知道我们必须来,我不是那个意思。”达瓦克说着,翅膀微微朝她点了点,这种翅膀微微倾斜的动作是他的道歉方式。“但梅耶一家又生了四头,你知道,他们不可能靠那块土地再养活四头幼龙。我本来想带些好东西回家给拉玛克的。”他用尾巴指向绿色的幼龙。
  “你也许发现了,他的颜色有点古怪。”达瓦克对弗瑞特说,“这是暂时的,一块新鲜的龙肝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不过我想不管是去梅耶那儿,还是来这里,这个问题都可以解决。”
  弗瑞特并没有提及他的妹妹多年前也曾因身上的绿色鳞片被当地的领主咬死,如果当时她也能有一块龙肝,那么也许就能活下来的事,而是说:“我相信你的牧师也注意到了,就像你一样。”
  “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达瓦克收起他的翅膀,“我绝不允许我弱小的儿子长出翅膀,就像我不允许卑微的农夫长出翅膀一样。不过说这些话都太早了,拉玛克一定会在一两个星期内康复的。”
  “瓦德赐予我们后代,朱蕾秉持公正。”弗瑞特高举双臂,就像在主持礼拜。
  达瓦克后退一步,贝兰也撇过头去,对弗瑞特的态度表示失望,不愿再说话。房间突然陷入一种沉重的静默,幼龙们嬉闹的声音在此时显得特别大声。
  3.进食室
  进食室的气氛刚开始时非常融洽。年代久远的进食室少了点优雅的气息,为方便清洁,地上挖凿了现代化的水渠。除此之外,自整个洞穴开辟以来,亦即在“亚吉大征服时代”后,这里就未曾改变过。
  瀚娜和莎琳达是同胎姐妹,在老邦的庇护下一起长大,也在母亲去世后互相扶持。大姐出嫁、哥哥们离家奋斗,让她们觉得失落却也过得自在。她们都到了适婚年龄,但为了大姐的嫁妆和帮助哥哥们在外安顿,父亲的财产已所剩无几,她们俩也乐得留在家里料理家务,直到父亲的财库重新填满为止。
  因此,瀚娜与莎琳达姐妹俩舒适地住在这个宽敞的洞穴中。她们曾抱怨过家里没有便利的凹洞,迫使她们不能同进同出。不过逐渐习惯后,如果凹洞真的做好了,她们反而会怀念以往的日子。
  姐妹俩很高兴地欢迎艾凡回到家里。自从艾凡去了伊立弗之后,她们就只见过他一两次,因为他在伊立弗都市计划暨美化部门的工作占据了他所有的时间。
  “你会回家来吧?”瀚娜向艾凡提议道。
  “回家?你说这个家?呃,不会吧,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艾凡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姐妹俩就紧盯着他不放。“你觉得我有可能这么做吗?”
  “有何不可?”莎琳达飞快地瞄了瀚娜和老管家安莫一眼,发现她们没打算开口便接着道,“我们以为父亲去世后你会回来继承一切,像父亲一样成为男爵。佩恩是位牧师,而且他在贝南迪还有自己的房子和妻子,你可以继承这个家——”
  “你们早就商量过了吧?”艾凡站起身,“我亲爱的小姐们,你们有没有想过继承七十英尺长、能够随意喷火、已经五百岁的父亲的家业有多困难?瞧瞧我,才刚满一百岁,勉强够二十英尺,别说喷火,连烟的影子都没瞧见过。我的事业就刚起步的龙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但这可是花了将近十年才有的成果,而我现在一年连两次龙肉都吃不到。此外,我也不可能把我的事业带回家,如果我继承男爵的爵位,别说附近那些男爵和子爵会把我们的领土当成打牙祭的猎场,就连我们都会变成他们的猎物。”
  
  姐妹俩沮丧地看着彼此,安莫开始害怕地哭起来。
  “那我们……我们的家呢?”莎琳达没有勇气问这个家会被怎样处置。
  “我搞不懂你们怎么没问过佩恩或者是父亲,”艾凡不自在地扭动着身体,“我不是长子,没有龙问过我的意见,但我肯定达瓦克会接管这一切,直到他其中一个孩子可以独立打理这里,我相信这是他娶贝兰时的协议之一。他们都没告诉过你们吗?”
  “你也许不是长子,但你已经长大成龙了啊!而我们只是一无是处的母龙。”莎琳达说,紫色的双眼开始泛起泪光,“不管怎样,没有龙告诉过我们任何事。想必我们将会成为你们的晚餐,如果你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准备,我会很感激。”
  “怎样准备?”艾凡问。
  “马上逃跑。”莎琳达毅然回答。
  “哈,”艾凡说,“你们两个各自都有安排,谁也不会变成晚餐。佩恩根据父亲的遗愿写信给我,信上提到除了贝兰和他各拿走一小部分外,剩下的财产由我们三个平分,而居所会留给贝兰孩子中的一个。至于你们,其中一个跟贝兰住,另一个跟佩恩走。”
  安莫和瀚娜开始伤心地哭叫,莎琳达则用翅膀和手臂环住瀚娜。
  “任何龙都会认为我该建议马上把你们吃掉吧,”
  艾凡说,“你们真是不知感激的妹妹。”
  “你不能把我们带走吗?”莎琳达问,“我们从没去过伊立弗,但我们可以帮你做家事、打扫房子,就像我们替父亲做的一样。”
  艾凡无法隐藏颤抖,他的翅膀“唰唰”地抖个不停,“我已经没有房间了。”他认真地说,想起自己在伊立弗的小居所,“而且伊立弗不是少女们该去的地方,除非有护花使者,或是在那儿已小有名气。我在那里能尽到的保护职责就和在这里差不多,你们在那里才真的会变成晚餐,甚者更糟。跟着佩恩和贝兰,你们俩的安全才有保障。”
  “安全,但是却要分隔两地。”瀚娜的语气像是在告诉艾凡这是出悲剧,“你知道莎琳达和我的个性一动一静,她总是想到就做,而我常常犹豫不决,如果我们被拆散了,她不知会做出什么傻事,而我可能什么也做不到。”
  “而且贝兰不喜欢我。”莎琳达说。
  “莎琳达,那么你去跟着佩恩。”艾凡尽量温和地说。
  “可是我不认识佩恩的妻子。”莎琳达说。
  “但他们有两个孩子,她应该会很高兴你去帮她照顾孩子的,你比许多同年纪的龙要能干多了。”
  “怎么帮?”莎琳达又问。
  艾凡知道的远比他想让妹妹们知道的多,不过他只是缓缓摇头,金黄色的眼珠警戒地转动着。
  “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我可以承担任何事。”莎琳达的啜泣声打断了瀚娜的话。
  “你很快就会结婚的,”艾凡对瀚娜说,“我以为达瓦克说过有关你和他朋友之类的事。”
  瀚娜想到达瓦克的朋友隆达沃,心情轻松了一点,但仍没有放松抓在姐姐身上的手。
  就这样,两个房间都陷入了沉默,直到佩恩的叫声传来,示意老邦已经结束了他的一生。
  4.地穴里的冲突
  老邦和达瓦克从未很好地了解过彼此。达瓦克被告知过、甚至被请教过有关他岳父死后遗产的分配问题,不过关于遗体的分配,却没有人告诉过他半句。
  这不能算是达瓦克或老邦任何一方的错,问题只在于他们对事情的认知不同——老邦认为自己的遗体应该比照财产的方式分配,而达瓦克则认为遗体应该平均分给家族的每一份子,当然,他认为龙肝必须留给可怜的拉玛克。
  诚如向佩恩告解的内容,对早年刻苦奋斗的老邦来说,如此庞大的身躯自然也是他的遗产,应该留下来帮助他的孩子们;然而对达瓦克子爵来说,遗体是遗体,与遗产毫不相干,这种根深蒂固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从未动摇过。
  当佩恩的呼叫声从地穴传来时,家族所有成员开始前往地穴。由于地理位置的关系,谈话室的那群龙比进食室的龙更为接近地穴,所以一直等在门前的达瓦克子爵此时自然领在前头,弗瑞特修士跟在后面,接下来是幼龙们,然后才是达瓦克子爵太太;进食室的则由艾凡领头,紧跟着是瀚娜和莎琳达;所有仆龙留在上层洞穴,老管家安莫忙着做事,而贝兰带来的随从们则忙着彼此扇风闲聊。
  
  佩恩低垂着头在地穴门口等待着。地穴的空间仅够同时容纳三头龙,在达瓦克进来后,其余家属自然得在外面等待。全体都维持着肃穆的沉默,只有幼龙们发出不耐烦的嘶嘶声。
  “我们敬爱的父亲去世了,”佩恩说,“我们现在将分享他的遗爱,让他的力量帮助我们成长,让我们永远记得他。”
  达瓦克在佩恩说话时把头微微垂下,接着毫不迟疑地咬住了不久前还是他岳父、如今已是一大块肉的尸体的腿上。甩掉上面残余的鳞片后,他狠狠地咬下了一大口。佩恩刚开始并没有阻止,但当达瓦克再咬下和第一口相同大小的肉时,他伸出爪子阻止达瓦克的动作。
  “够了,兄长,你已经得到协议规定的部分了。”
  佩恩低声说道。
  “协议?”达瓦克问,他脑袋里从来就没有过此类协议。他再咬下一块肉,鲜血滴满他的胸前。“你在说什么?”
  “你、贝兰还有我各咬一口,然后将剩余的分给尚未独立的弟妹们。”佩恩说,父亲过世的打击令他的耐性正在逐渐消失。
  “不,佩恩修士,那个协议仅限于他的财产。”达瓦克大笑,接着再狠狠咬了一口,他确信自己说得没错,佩恩的话荒谬极了。
  “停!立刻停止!”佩恩企图挡在老邦的遗体和达瓦克中间,“你的所得已经超过了协议的约定,放下那条腿!”
  “荒谬至极!”达瓦克说,“如果你要放弃属于你的部分,那很好;不过我将拿取身为龙子还有领主的那一份,而贝兰和我的孩子也会获得他们应得的那一份。”
  佩恩没有太多选择,如果他考虑战斗,除非他决心放弃自己的地位,不然他绝不可能战斗或是挑起争端。
  “以教会的名义马上停止,否则准备接受你的处罚。”佩恩只能这么说。
  达瓦克的确停止了,他的嘴巴大张,接着转向正在房间外等候的弗瑞特。在谈话室的对话后,达瓦克并未对弗瑞特抱以太多期望,不过他仍然求助弗瑞特能够做出仲裁。“他有权利这么做吗?”达瓦克问。
  “是的,告诉他。”佩恩说着,他的银色眼珠急速转动,令弗瑞特几乎晕眩。
  弗瑞特从愤怒的牧师望向愤怒的子爵,不慌不忙地舔舐着翅膀。他不是达瓦克子爵的牧师,而是安达托的地方牧师。安达托划分成六块区域,老邦是其中一块的领主,这是弗瑞特得以超然独立、而且认为自己的仲裁绝对正确的原因。过去五十年来,他吃掉了所有牧师应得的部分——安达托每一头死去的龙的眼睛,却没有令任何领主不满;当然,从他提议要娶贝兰后,愤怒的老邦自然将其从上述龙员中剔除。现在,死对头终于死了,而眼前僵持不下的两头龙正要求他的仲裁。
  
  “传统站在达瓦克子爵这边。”弗瑞特说。
  佩恩的翅膀点了点表示同意。“但传统不是我们讨论的重点,我父亲的遗愿才是。”
  “怎么说?”弗瑞特问。
  “在父亲身体刚开始变差时,他分别写信给身兼牧师与长子的我,还有艾凡和达瓦克;除此之外,他今天在地穴也曾和我提过:贝兰和我、以及身为贝兰丈夫的达瓦克子爵,都只各咬一口,然后将剩余的分给尚未独立的弟妹们。”
  “他只提到他的财产而已,”达瓦克轻蔑地看着老邦遗体下那些混杂着泥土和掉落的鳞片、少得可怜的金子。“他的金堆,就是那些,而不是他的尸体。”
  “他在遗嘱中可能没有写得很清楚,”佩恩说,“我现在了解你为何会误会了,但他今天已经很明白地说了。”
  “他是怎么说的?”弗瑞特非常享受此刻高高在上的感觉。
  佩恩回想并复诵老邦的每一个字。“这是我提议的。”他承认,“我父亲死前有点神智不清,我认为他一直在担心还不够强壮的弟妹们,所以我根据他的决定做了点延伸,让他可以稍微安息。”
  弗瑞特本来就不满自己被排除在外,如今他知道老邦死前神智不清,这让他更加不满。他一直期待可以在老邦死前折磨他一番,就像老邦曾经对自己提议要娶贝兰时给予的辱骂一样。弗瑞特并不特别喜欢达瓦克子爵,但突然间,他开始痛恨起抢走他职责、并把他期待已久的老邦的眼珠一口吞下肚的佩恩。
  “如果他自己并没有说出这些话,恐怕传统仍将代表一切。”
  “他所说的足够代表他同意我们的协议。”佩恩坚持。
  “他是怎么说的?”弗瑞特露出牙齿微笑着不甚友善地问,“如果你可以告诉我他临终前的每一句话,那也许我可以仲裁,就像现在……”他让自己的话声随着翅膀的拍动传开来。
  佩恩挣扎了好一会儿,然后翅膀颓然垂下。他不能重复父亲死前的话,不光是因为父亲死前所做的羞耻之事,还因为自己听了他的告解。过去的教义不允许牧师泄露告解的内容,而现在的教义根本不允许牧师倾听告解。
  “那么,传统将代表一切。”弗瑞特说。
  达瓦克将吃到一半的龙腿扔向弗瑞特所在的方向,接着用前爪撕开老邦的遗体,将肝脏扯出,“孩子们,过来。”他说。三头幼龙钻过弗瑞特的脚,迫不及待地奔到肝脏前大快朵颐。
  “不!停止!马上停止!”佩恩说。
  但他们没有听从佩恩的劝阻,当达瓦克与幼龙终于住嘴时,肝脏已被吃得一千二净。弗瑞特一边对着佩恩微笑,一边慢条斯理、津津有味地啃咬着达瓦克扔给他的腿。佩恩的眼睛一直滚动着,但没有再说任何话。
  接着,贝兰像平常一样踩着优美的步伐入内,她对佩恩微微叹息。佩恩知道她一定听见了全部的争执,非常好奇她会怎么做。
  贝兰弯下腰朝胸口咬了一口,那是很大的一口,足以满足她丈夫坚持的大小。那是很老练的一咬,佩恩尽管忿忿不平,却也佩服她居然能抓住这种细微的差别落井下石。
  随后,贝兰再弯腰挑了一个她一直很喜爱的金杯。
  她现在已经改变留在这儿过夜的念头,反而希望可以越快回到达瓦克越好,以避免更多的不愉快与尴尬。
  然后,她微笑地跟着她的幼龙们朝上层洞穴走去。
  当老邦剩下的三名幼子步入地穴,望着仅剩不到一半的父亲遗体时,佩恩几乎流下泪来。
Valar Morghulis

Beto Vazquez Infinity

神选者

瑟林安罗斯 发表于 2007-11-27 02:10:38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影响深远的决定

5.艾凡的控诉
  “我们被洗劫一空了!”艾凡怒吼,“他们抢走该我们继承的一切,抢走父亲苦心留给我们的一切,我绝不接受这种事!”
  “但不可能有办法从达瓦克的肚子里挖回来。”莎琳达提醒他。
  “如果可能的话,我一定会,还有贝兰的那一口。”瀚娜说。
  诚如接下来所见,艾凡与姐妹俩享用了父亲的遗体,在分享的过程中,勇气与力量似乎随着老邦的遗爱进入了他们的身体。
  此刻,他们全部聚集在洞穴上方的礁崖处,似乎想就这么一跃而下,破入穹苍,直接扬长而去,尽管他们并未如此打算。他们到这里来是向贝兰道别的。贝兰一行人已经出发返回达瓦克了,子爵和子爵太太靠飞行,其他随从则搭车尾随其后。
   
原本今晚就要跟随贝兰离去的瀚娜恳求他们让自己多留一段时间;为了能早点离开,贝兰也请求丈夫快些答应瀚娜的要求。达瓦克子爵假意坚持,不过换谁都知道那不过是惺惺作态,因为他一定会回来接管这片领地,而到时再护送瀚娜回自己的领地也是一样的。
  由于离别,因早先的冲突而几乎荡然无存的表面和谐就暂时保存了下来。在达瓦克子爵离去后,佩恩马上去牧师接待室和弗瑞特道别,尽快送他离开。艾凡与姐妹俩留在原处,努力压抑心头的愤怒,看着窗外原本熟悉、却即将永别的景物。
  乘风飞往南方的贝兰与达瓦克几乎完全在他们的视线中消失,奴仆们搭乘的马车正通过一道桥,沿着道路缓缓朝南方前进。
  “起码我们还有那些金子。”过了一会儿,瀚娜终于开口。
  “那算什么!”艾凡说。老邦的金子已经被妥善分配,他们三个各可以分到价值八千克朗的遗产。“对我这种身份的龙来说,龙肉比金子更难得到,对你们也是如此。我敢说父亲平时多少会分你们一点,不过现在也不可能了。”
  “佩恩还是会分龙肉给我们的。”莎琳达仍试图保护她的大哥。
  “至于你,瀚娜,在见识到达瓦克的‘宽大为怀’之后,”艾凡说,“我真的很希望可以带你们一起去伊立弗,但那是不可能的。如果我可以更强壮一点,我会马上回来接你们。”
  姐妹俩注视着眼前的乡村景色,眼波缓缓流动。
  “听起来不错,”莎琳达终于开口,“但你真的不考虑留下来?”
  “那是自杀行为,”艾凡说,“如果我的身型有现在的两倍大,我也许会冒险,但事实并非如此。父亲真正的长远规划本来是让我留在这里继承他的一切,但他没办法活到那个时候。所以就像我告诉你们的,那是行不通的。”
  “但你可以吃掉其他瘦弱的龙啊,”瀚娜试探地说,“这样你也会长大的。”
  “这种大小的领地要找到瘦弱的龙并不容易,还是你要我像蒙纳哥男爵一样,随便借口领民不能负担,就把不管是不是瘦弱的幼龙都一口吞下?那不是有自尊的龙该做的事,没有必要那么做。不过当我想到达瓦克干的好事,我真想立刻用火焰把他烤焦。”
  姐妹俩都知道那只是恐吓,艾凡再过多少年也不会喷火的。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艾凡的翅膀用力一拍,“我可以告他!”
  “告他?”瀚娜惊讶地问,“那不是很贵吗?”
  “你自己说过我们手边还有金子的。”艾凡说,“道理站在我们这边,我有父亲写给我的信,上面清楚说明了我们将会平分他留下的一切,我可以把达瓦克子爵——”
  “把他怎样?”莎琳达打断艾凡的话,“他不可能还给我们他夺走的遗体,而且他要怎么赔?他要去哪儿找一头龙赔给我们?就算我们想让贝兰变成寡妇,让孩子变成没有父亲的孤儿,他所犯下的罪行也不足以令他被处死。”
  “法庭会把被处死、但不用判给胜诉一方的尸体给我们作为补偿。”艾凡解释,他兴奋地拍动翅膀,让身体从地面浮起。“他们不可能处死达瓦克,当然不可能,但法庭会逼他吐出相当数量的金子,然后把其他罪犯的尸体赔给我们。如果我们胜诉,事情就会这样办,达瓦克将会付出代价,我们不可能输的。”
  “难道不能先好好向他要求补偿吗?”
  “佩恩也好好跟他谈过了,却毫无用处,不,只有一封强硬的法律信函才有用。如果那也不够的话,我会在法庭上讨回我们的赔偿。”说话的同时,艾凡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头足以保护他的妹妹、谁也不容忽视的七十英尺长的巨龙。
  6.弗瑞特的打算
  弗瑞特的牧师馆位于山的另一头,距离阿勾灵一家以东大约十分钟飞行距离的地方,由于两地之间有群山围绕,这意味着坚守教条的牧师得花上两三个小时步行。
  其实就算佩恩留他过夜,弗瑞特也不会接受。姑且不论佩恩像下逐客令般的道别方式,除了达瓦克在地穴时扔给他的腿之外,佩恩居然没有给他任何草药点。每一场丧礼,除了吃掉往生者双眼这一必需品外,往生者的家属通常会给牧师送上诸如水果或啤酒之类的草药点作为谢礼。
  佩恩尽可能正式并简短地向弗瑞特道别。“希望你回贝南迪时一路顺风。”弗瑞特诚心地说,不过佩恩并不领情。
  “我还会在这里停留一两天,然后和我妹妹莎琳达一起上路。”佩恩敷衍道,语气非常无奈。
  “只有莎琳达?”弗瑞特问,“那瀚娜怎么办?”
  佩恩的视线紧盯着弗瑞特,他感觉自己的爪子不自觉地紧握。弗瑞特的问题就像在影射他们将会放任瀚娜自生自灭,这令他更加愤怒。
  “瀚娜会在达瓦克子爵的保护下平安过活。”佩恩维持着牧师惯有的平静语气。
  “那请为她们的旅程献上我的祝福,愿朱蕾保佑你们在途中不致疲倦与饥渴。”
  “谢谢你。”佩恩说,虽然他完全了解弗瑞特其实更希望自己能给他一些可以在旅途上充饥的草药点。
  让他找水洼的水喝吧,佩恩心想,然后微笑着高举双臂与他道别。
  被太阳晒得七窍生烟的弗瑞特独自走在岩道上,天色应该会在他到家前暗下来。弗瑞特在启程前一天遣退了所有奴仆,如今他多么希望可以有一个妻子把肉和水果准备好,在家等待他回来。弗瑞特的确可以负担一个妻子,虽然他从双亲那里继承的财产少得可怜,但他所在的教区相当繁荣,而且他本身也没有奢侈的嗜好。
  七年前,弗瑞特曾经鼓起勇气要娶贝兰,只要孩子不是太多,他毫无疑问可以负担一整个家庭,有一个妻子对他来说会是莫大的助益。然而,当求婚失败后。弗瑞特就再也没动过结婚的念头,除了长期忙于和老邦唇枪舌战外,没有看得上眼的对象也是原因之一。
  弗瑞特拖着沉重的步伐上坡,落日的光辉温暖着他的背。弗瑞特并不讨厌束缚在翅膀上的红索,他以红索和它所代表的经历为荣。一些他认识的牧师会考虑在这种情况下卸下红索飞回家,但弗瑞特自豪自己从未那么做过,对于经文里的一字一句,他都身体力行去表现内心的虔诚。
  弗瑞特谴责少数在泰亚麦弗教区服务、每天都用翅膀飞行、仅在传道时才会绑上红索的牧师。当然,那些只是少数,大部分的牧师除非不得已,例如红索摩擦翅膀,令翅膀红肿疼痛,或是像现在这样,否则不会除去红索。但他同样鄙夷这些投机取巧的牧师,他认为牧师不是只拥有特权的龙,翅膀上的红索也是他们的义务之一,因此他们必须步行。
  
  弗瑞特希望有谁可以陪在他身旁崇拜着他,或是准备好一杯水等待他回家,然后赞美他的刚毅,或是惊呼他长途跋涉的距离等等。一个妻子!贝兰已经不会是那个龙选了,但弗瑞特仍然想要一个妻子。
  这是弗瑞特第一次想到贝兰的妹妹,以前他从不曾注意过她们。当弗瑞特追求贝兰时,她的妹妹都还小,再加上自己和老邦之间的小摩擦,会忽略她们也不足为奇。而且他绝少在教会以外的地方见到这对姐妹,不过今天他倒是注意到了她们的美丽而且都届适婚年龄。
  弗瑞特一边走,一边重温姐妹俩的模样。活泼的莎琳达身上的金黄色鳞片比妹妹瀚娜的还要亮眼,深紫色的眼睛就像贝兰,只是颜色更淡,不过银色眼珠的瀚娜看起来比较梦幻。
  那就莎琳达吧!弗瑞特维持稳定的步伐,身后的太阳缓缓落下,天色渐暗。莎琳达将跟着佩恩,而瀚娜会和贝兰一起住。在了解到今天的仲裁导致佩恩心生不满后,自己和贝兰这边的关系看来还比较好。
  如果他早点想到自己有可能娶姐妹俩任何一个为妻的话,那么他一定会和佩恩商议做出公平的仲裁,让她们得到应得的分量。身为牧师,他虽然有足够的肉可以给妻子,但分量并不充足。
  弗瑞特想到遍体通绿、赢弱瘦小的拉玛克时,忍不住气得发抖。那头幼龙应该被淘汰,而不是被溺爱。
  弗瑞特的妹妹原本是淡金色,只因为一点点模糊的绿,就被领主咬死。他当时应该反抗达瓦克,让姐妹俩获得她们应有的,这样她们也会对他更友善、更有好感。现在一切都太迟了,他必须靠结婚以及努力打拼来培养出患难之情,以取代现在这种恶劣的关系。
  接下来一个小时,弗瑞特继续迈步前进,不断在心中权衡两姊妹的优劣。就某种弗瑞特称之为“仁慈”
  的理由,他比较偏向向莎琳达求婚。
  瀚娜将和达瓦克子爵同住,这意味着她将过着高级舒适的生活,会有机会遇见许多理想的夫婿。而莎琳达将会住在和他现在所处环境一样的乡下牧师馆,成为刻苦耐劳的帮手,而不是生活优越的贵妇。他可以带她脱离贫穷,她的嫁妆也不需要太多,只要能将他的寝洞铺上一层薄薄的金子就够了。
  弗瑞特心想,如果自己在佩恩带她离去前行动,佩恩的反对应该不会太激烈,说不定还可以说服莎琳达不要等待无谓的结婚许可,先和他浪漫地私奔,再去讨论往后的计划。如果这样,佩恩绝对不会厚颜无耻地扣留嫁妆。有一个妻子将会多么方便啊!除了首日外,牧师的妻子都可以飞行,也可以轻松地带着物品飞越群山。
  当弗瑞特回到荫凉的牧师馆。口渴的感觉稍稍平息后,他的脑海已经规划好未来十年的蓝图,这份蓝图就从明天再出一趟远门,在莎琳达和佩恩前往贝南迪之前向她求婚开始。
  7.安莫的请求
  次日,艾凡起了个大早,飞到牧场打算抓头牛当早餐时,惊讶地看见弗瑞特正气喘吁吁地沿着山路走来。
  一晚好觉并没有改变艾凡打算和达瓦克对簿公堂的决心,也没有放下对帮他姐夫说话的牧师的成见。但不管怎样,艾凡还是抓着牛,飞向弗瑞特,开朗地向他问安。“多棒的早晨啊!”艾凡大喊。
  弗瑞特伸长脖子望向飞在半空中的艾凡,眼神很随意地扫过其身后蔚蓝的天空。他并不嫉妒这头年轻的龙,或者是他告诉自己不要嫉妒,但他希望自己的牺牲可以获得一些认可,或一些正面的评语。
  “瓦德为我们建造了世界,仁慈的朱蕾替它增添美丽。”弗瑞特虔敬地说。
  艾凡并不是异端分子,不过宗教在他生命里的地位像是传统多过信仰;他也喜欢每星期的首日礼拜,但不是因为布道本身,而是习惯使然,就算在伊立弗,他也会专找以布道简短出名的牧师的首日礼拜参加。
  弗瑞特道学先生一般的回答提醒了艾凡,自己其实并不怎么喜欢眼前这个家伙。艾凡没有响应,张开他的翅膀,准备飞回天空。
  “等一等!”弗瑞特叫道。
  艾凡一脸狐疑地看着下方,开始在弗瑞特上方盘旋,但随着上升气流越来越远离地面。
  “我正打算去你家拜访。”弗瑞特喊道。
  “我又不能阻止你。”艾凡小声抱怨,“你自己认得路。”这次艾凡用弗瑞特听得见的声音说,接着飞往家里去警告他的妹妹们。
  莎琳达和瀚娜因为彻夜互相安慰失去父亲的痛苦,今天都比较晚起。这不是她们第一次因为失去家中成员而哀伤,但之前姐妹俩都还小,没有切身感受过那种哀痛。
  让艾凡心情大好的晴朗早晨,却是对莎琳达的莫大讽刺——在父亲去世隔天,她即将和所爱的一切分离的早晨,太阳却灿烂依旧。莎琳达留下还在梦乡的瀚娜,离开从她们孵化以来就不曾分居过的寝洞,悲伤地走向厨房准备早餐。
  老管家安莫已经在那儿,对着空荡荡的储藏室叹气。她转向莎琳达:“你会带我一起到贝南迪吗?”
  莎琳达迟疑了一会儿,“瀚娜希望你可以跟她一起。你知道的,我还有佩恩,但瀚娜只有贝兰。”
  “对瀚娜小姐的安排我很遗憾,我也希望我可以帮上忙,但我必须为自己设想一下。”安莫说,“我年纪已经一大把了,而且服侍你们家多年,甚至在你出生之前,我就在你母亲家里做事,所以请带我去贝南迪好吗?”
  莎琳达也无法坚持,“我不确定佩恩会不会答应,不晓得他还能不能负担。我很感谢他愿意照顾我,但不知道他是否也能同样负担你的生活,毕竟他已经负担不起瀚娜了。我会尽可能地恳求他,但我不敢跟你保证。”
  “我会努力工作,你知道我一向很勤奋,而且弄一头仆龙在家帮忙,和负担妹妹的生活是不同的。”
  “佩恩已经有太太了,”莎琳达突然想到,“她的名字叫费琳,我只在婚礼上匆匆见过她一次,一点也不熟。关于奴仆的事,她也许会有自己的想法,不过我很确定绝对不包含我能拥有私龙随从这点。”莎琳达笑道,“我带上自己的随从?听起来就像我是贝兰那样的贵妇。”
  “我很乐意成为随从,你应该跟其他少女一样拥有整齐发亮的鳞片,而且我也乐意帮助料理家里的大小杂务,只要他们需要,我可以擦洗地穴,而且你晓得我做的果酱有多美味,我制作的草药也都很有效。”
  安莫的双手在莎琳达面前高举,恳求着。
  “费琳也许会有自己管理奴仆的方式,例如翅膀方面的。”莎琳达提出警告。
  一直以来,有关安莫翅膀上的束缚几乎和佩恩一样松的抱怨就没停过,从她们父亲卧病在床后就延续至今。莎琳达与瀚娜允许安莫松开翅膀的束缚以便出外采药,尽管造成不小的风波,但安莫依然每天准时回家,从没想过要偷飞到山的另一头,开始新的生活。
  “我愿意接受翅膀被绑起来,这不是问题,我在贝兰那儿也会有一样的待遇。我害怕的是他们是否会真的留下我。昨天你们到地穴去后,那些随从就在旁边闲聊,他们也许没那个意思,但他们说的话真的吓到我了。他们窃窃私语关于达瓦克如何吃掉年老的仆龙。”
  “把表现不好的仆龙活生生吃掉?”莎琳达对达瓦克的厌恶足以让她相信任何有关他的坏话。
  现在换成安莫被莎琳达的说法吓倒,“没有你说的那么糟啦,但是他会把年老的龙当成弱小的幼龙,咬死之后再吞下肚去。”
  “这听起来糟透了。”莎琳达说,“不,这不可能的,他的牧师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莎琳达想让安莫安心,她的语气比她心里所认为的坚定许多。“只有在决斗时才可以杀死一头龙,或者在牧师的见证下,为了龙族的繁盛咬死弱小的幼龙,而不是那些动作不再利落的奴仆。”
  “牧师通常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还有一些腐败的牧师根本视而不见。谁敢说达瓦克子爵的牧师不是那样的呢?”安莫恳求地望向莎琳达。
  “我会尽可能说服佩恩让你跟我走。”莎琳达说。
  艾凡低着头走进厨房,刚刚抓到的牛挂在他的手臂上。“我带了早餐回来。”他微笑道。
  “太好了!”莎琳达欢呼,“食物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留下食物给贝兰毫无意义。”艾凡说。
  “安莫刚刚说过同样的话。”莎琳达说。
  艾凡转头看着安莫,安莫顺从地点了点头,从艾凡的手上把牛拿走。
  “我在回来的路上碰到弗瑞特了,”艾凡说,“他说要来我们家拜访。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我以为上次就是最后一面。父亲和他不合是对的,他是个自以为是的道学先生。”
  “我们不能在早餐前和他吵架。”莎琳达说。
  “我开始同情他了。”艾凡说。
  安莫忍不住轻笑一声,艾凡皱起眉头,就连莎琳达也露出责备的眼光,开始担心安莫在佩恩家也会有如此表现。发现他们责备的神情,安莫开始烹煮牛肉,安静地不再发言。
  8.求婚
  莎琳达觉得自己应该去迎接弗瑞特,这项差事以前从未落在莎琳达头上。在弗瑞特还没向父亲提出迎娶贝兰的要求,彼此还算相处融洽的时候,莎琳达年纪还小,那时总是由贝兰亲自迎接弗瑞特。不过自提亲之后,弗瑞特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形式越来越正式,他不是像个陌生龙一样由安莫迎接至老邦面前,就是他们直接在门口就吵起来。
  弗瑞特很高兴看到莎琳达亲自赶来迎接他。他原本有点担心在艾凡的不告而别后,他们是否会像他们父亲那般对待他,他还记得佩恩昨晚的表示。尽管再不愿意,弗瑞特知道如果自己还想和这个家族交往下去,就必须承认自己的错误;他甚至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见到莎琳达。昨晚回家的路上,弗瑞特才刚说服自己莎琳达就是他想要的,而现在他相信自己老早就爱上了她。
  
  “弗瑞特修士,需要我们替你做什么吗?”莎琳达问,“你愿意和我们共进早餐吗?”
  “谢谢你,阿勾灵小姐,我很乐意。”
  莎琳达转身,与弗瑞特一起往上走。为了方便行走,窄廊的走道稍微敞开,弗瑞特立刻乘机向前与莎琳达并行。弗瑞特再次向莎琳达微笑,希望她会注意到自己整齐有力的牙齿。
  莎琳达并没有微笑以对,只是礼貌地响应。“有什么问题吗?”她问,“我们并没有想到今天会见到你。”她惟一可以想到的理由是昨日丧礼的冲突,而莎琳达很清楚她的哥哥不会想和外龙讨论这件事,尤其是弗瑞特。
  “阿勾灵小姐,没有任何问题,一点也没有。我再次来向你的家族致哀,还有看看我能为伤心的你们做点什么。”似乎任何牧师都会对哀伤少女用上这句说辞,不过弗瑞特脸上带着刻意而且不自然的微笑。
  莎琳达照字面意思理解弗瑞特的话,却更加困惑。
  “我们很欢迎你,但如果我们需要牧师,我哥哥佩恩还在这里,而且丧礼已经结束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你能做的?”
  “莎琳达,我前来向你致上我的敬意。”弗瑞特深色的眼珠望着莎琳达,用再明显不过的方式表明他的来意。“你马上就要离开这里,而我实在不想等待下去。”
  莎琳达被吓得僵立当场,再加上他突然叫了自己的名字,所以她没有办法往其他方向去理解弗瑞特的意思。
  “你觉得你有可能来照顾我吗?”弗瑞特问,从失态中恢复过来,贴近莎琳达,望进她的眼睛,爪子搭上她的手臂。
  这对莎琳达而言简直就是梦魇,除了父亲和哥哥之外,从没有一头公龙如此贴近她。没有阳光照射的窄廊不仅阴暗,甚至有些潮湿。莎琳达一点也不了解弗瑞特,但她对他从来就没有好感,也不认为他有配得上贝兰的地方。
  弗瑞特靠着莎琳达,完全了解这样的距离可能会使一名少女动情。弗瑞特本来打算利用莎琳达情窦初开的心理,可是当他越靠近莎琳达,就越被她的样子吸引。
  尽管窄廊根本没有可以让翅膀伸展的空间,莎琳达仍然不自觉地张开翅膀,顶端的不少蜘蛛网和碎石被刷了下来。她的翅膀从背后伸到前面,这使她多少清醒了一点,往后退了一两步。
  “很感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可是我的答案是‘不’。”莎琳达说,就像所有少女都会有的回答,但她的语气表明她显然被吓坏了。“请别再和我提这件事。”她用最坚定的口气说道,慢慢退离弗瑞特。
  “我在山的另一头有自己的牧师馆,而且还是六块领地的牧师。”弗瑞特解释,不理会莎琳达的拒绝,他认为那只是所谓的少女矜持。“如果你嫁给我,你会成为拥有自己房子的女主子,而且你也不用离开你所爱的环境,牧师的妻子也不被禁止飞行。”
  “我说不!”莎琳达说,转身往上跑,留下余音回荡在因奔跑刮起的风里。莎琳达在窄廊上半跑半跳,只要在天花板够高的地方,她就张开翅膀,半滑翔地往前冲。弗瑞特在后面跟着,被束缚的翅膀令他不得不使尽全力奔跑。
  莎琳达几乎是冲进家族聚集的进食室里,弗瑞特仍紧跟在后,幸好她的理智已经在逃跑的过程中恢复,所以她可以在谈话室和进食室的走廊里和弗瑞特说清楚。“我是认真的,先生,而且我肯定我说的每一句话。”莎琳达说,“不,别再靠过来了,你是个牧师,我也知道你提出的条件很诚恳,并不打算强迫我。”
  硬逼莎琳达就范的确是弗瑞特不愿说出口的盘算,他已经比之前冷静许多,继续维持之前企图说服莎琳达时保持的距离。“你不能再考虑一会儿吗?”弗瑞特问,“我永远没有机会了吗?”
  “对,没错,永远。”莎琳达响应,先前的惊慌尚未平息下来。“如果这是你前来的惟一理由,请你马上离开。”她重复之前拒绝的话,“承蒙您的抬爱,但我的答案是不。请相信我,弗瑞特修士。”她把手放在进食室的门上。“我的兄长就在里面,他们会保护我。”
  弗瑞特的愤怒梗在喉咙里。她没有必要那么说,他是个受龙敬重的牧师,不是无赖。
  有一瞬间,弗瑞特忘了自己是前来向她求爱、和她的兄长提亲的,甚至也忘了自己刚才有多靠近她,如果不是她坚决反抗,自己可能已经得逞。弗瑞特愤怒地转过身,往下面的窄廊走去。当然,他这次也不会有任何草药点可以带上路。
Valar Morghul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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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to Vazquez Infinity

神选者

瑟林安罗斯 发表于 2007-11-27 02:11:35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姐妹的誓约

9.莎琳达的颜色
  三头龙的目光从餐桌上的牛肉转到气冲冲推开进食室大门的莎琳达身上。那是一扇耐用的木门,不过现在因为莎琳达用力过猛而吱嘎作响。
  莎琳达的出场方式引起不少困惑,她全身的鳞片先是几乎变成粉红色,接下来全身变淡,变得几乎比瀚娜鳞片的淡金色还要淡。
  莎琳达合上身后的门,用尾巴对着他们,呆立了好一会儿。
  “怎么了?”瀚娜问。
  “弗瑞特在哪儿?”佩恩紧接着瀚娜问。
  莎琳达转身面向他们。“弗瑞特走了。”她缓缓躺在地上,艾凡安静地把牛臀肉放在她面前。莎琳达接过来,但没有立刻吃掉,佩恩、艾凡和瀚娜都紧盯着她。
   
“走了?”佩恩重复道,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没有说明他的来意就走?”
  “他没有任何来意,”莎琳达说,“或者说,他的来意是我,他来向我求婚,他刚刚开口,我就拒绝了,就是这样。”
  绝少有少女会因不请自来的求婚而喜悦。她把头埋在牛臀肉里,全身的鳞片再次变成粉红色,身体迟钝得几近麻痹。
  “他……有碰到你吗?”瀚娜问。
  “如果他有,我会要他滚出教会!”佩恩气得顿脚。
  “我会在他失去特权后把他撕得支离破碎!”艾凡的翅膀举得高高的,“莎琳达?”
  “他没有伤害我,”莎琳达马上回答,“也没有袭击我,但是他靠近我,近到让我不知该怎么办,然后我就像失去理智了。”
  “你变成粉红色了!”佩恩大叫,尽管在他说的同时,莎琳达全身已经变得一片惨白。“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他必须要娶你作为赎罪。”
  “但那正是他想要的!”莎琳达说,身体再次变回粉红色,往后退了退,“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要我当他的妻子,我讨厌他,我永远都不要嫁给他!”
  “你根本不该和他独处的。”艾凡说。
  “那是个牧师啊!”瀚娜说,马上为她的姐姐辩护,“牧师需要接待,你也知道的,他们不能飞,也不能从正常的入口进来,莎琳达要去迎接他的时候你也在,是你准许她去的。”
  “他侮辱了牧师的身份。”艾凡说。
  “我没有受伤。”莎琳达坚持,但微弱的语气让她的话听起来不怎么可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除了他向我求婚,而我拒绝了他。”
  “他应该向我征求和你说话的许可,”佩恩皱起眉头,“一个我绝不会答应的许可。但如果你变粉红——像现在这样,恐怕除了结婚之外没有其他办法。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我知道很难,但你得为大局着想。”
  “我没有变粉红!我只是有点吓到了,只要吃完早餐再休息一下就没事了。”莎琳达说,试着转头查看自己的鳞片。“我绝对不会嫁给弗瑞特,他是头蛮横、自以为是而又傲慢的猪。”
  艾凡和佩恩交换了一道颇有深意的眼光。这两头龙都比他们的妹妹见过更多世面,开始思考负担一头不是少女也不是妇女的妹妹会有怎样的后果。
  艾凡退而求其次地想,也许他在伊立弗的旧识会有谁愿意在这种情况下接受莎琳达。但这不会是他想给她的婚姻——大概不会有哪头龙愿意让她分享家族的名字,或是娶她为妻,但也许有谁会看在嫁妆或者跟他的交情份儿上愿意接受她。任何一头龙都不愿为自己的姐妹做这种打算,但总比让她嫁给她自己厌恶、而且蓄意毁坏她名节的牧师要好。
  
  莎琳达安静地咬了几口牛肉,接起抬头看着他们,紫色的眼珠不住滚动,眼眶里满是泪水。“你们干吗一直看着我不说话?”她问,“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我没有!我没有做可耻的事!”
  “你当然没有。”瀚娜说,走近莎琳达,翅膀覆盖在她身上。“回我们的寝洞休息一下,你马上就会好了。”
  姐妹俩一起走出进食室。
  “我的粉红色很明显吗?”离开进食室后,莎琳达立刻问瀚娜,“明显到谁都看得出来?”
  “有时候有一点而已,”瀚娜说,“马上就会好的,我保证,只要你没让他靠近你。”
  “但他碰到我了,”莎琳达说,“我吓到了,我的脚根本动不了,然后他走过来,靠在我身上。”
  “我们该怎么办?”瀚娜问,“佩恩是认真地考虑那个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他打算把你嫁出去。但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安莫会知道的。”莎琳达下定决心,“去找安莫来,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如果真的有可以把我的颜色变回来的方法,她一定会知道。”
  莎琳达走向寝洞,瀚娜转身去找安莫。
  10.姐妹的誓约
  在听瀚娜叙述事情经过的时候,安莫一下发出“啧啧”的声音,一下长长吐气,接着把所有想得到的恶毒字眼统统用到了弗瑞特的身上。安莫请瀚娜把莎琳达带进厨房,然后她把一壶水放在火上煮开。
  “你够大了,可以了解这个状况,”当浑身粉红、虚弱不堪的莎琳达进来后,安莫开始说,“我不能把你当成不懂事的孩子哄你吃药。”
  “不管是什么我都吃。”莎琳达恳求。
  “基本上,它可以让你安全地恢复,”安莫说,一边绞碎草药,“但你必须知道它也有可能完全没用,甚至更小的机率是它可能药效过强。这是药不是魔法,药靠的是药效,不是凭空治愈。”
  “药效?”莎琳达有点困惑,全身仍旧是粉红色,“我愿意,不管多强的药效都没问题。”
  安莫露出牙齿微笑,“不管怎样,这个药需要冲泡,所以你得等一会儿。瀚娜说那家伙碰到你了?”
  “他靠到我身上了。”这是莎琳达第二次承认。她颓然倒在地板上,抬着头,把下巴靠放在手臂上,翅膀无力地半张着。回忆带来的恐惧,比刚碰到时还要可怕。
  瀚娜张开自己的翅膀覆盖在莎琳达身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们一定要想点办法。”
  “我尽力而为。”安莫说,“你会需要这些草药来帮助你度过这次麻烦,但我所说的‘药效’,是指大多数的龙都会痊愈并且安然无恙,但谁也不能保证你会不会是那出问题的少数。”
  “我还是要试。”莎琳达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
  “你必须了解……”安莫坚持道。热水已经煮开,她把热水注入锅里,和里面的草药混合。那些捣碎的种子、绿色的树叶、红色的植物和一些莫名的干燥植物在水里翻滚,看起来就像朵花一样。
  安莫将草药仔细搅匀后放到一旁。“如果这些药没有作用,你也不会比现在更糟;如果有用,那当然最好不过。如果药效过强,你虽然会恢复原来的样子,但到了下次该变色的时候,你也不会变色。现在坐起来,告诉我你了解我所说的每句话。”
  莎琳达缓缓坐起,挺起二十英尺长的身躯,尽量拉直她的颈椎和翅膀,瀚娜和安莫不得不靠到厨房的角落。“我了解,而且我愿意冒险。”她说,“我一直期望可以嫁给自己心爱的龙。虽然我讨厌冒险,但我宁愿放弃那一切,只要能让自己恢复原貌,不用嫁给可恶的弗瑞特度过我短暂的余生。”
  “你不用放弃希望,除非当你爱的龙接近你时你也不变色。”安莫说,“另外,不要把婚姻视为畏途。
  你说得好像大多数的新娘都生命短暂,但你母亲直到第三胎时才发生不幸,而且有许多龙认为这和遗传有关。所以只要小心谨慎,找到生两胎就满足的对象,两次之间不要相隔太近,那么你们都可以成为享受含饴弄孙之乐的贵妇。”
  “我觉得要少女放弃她的财产和婚姻实在太可怕了,”瀚娜说,“不管是金澄澄的嫁妆、还是我们天生的金黄色鳞片都一样。我不想像母亲那样死去,就像许多母龙一样。”
  “一直小姑独处也同样糟糕。”安莫说,“你的下颚会变硬,接着你的金色鳞片会变成灰色。”安莫的鳞片几乎就和洞穴的石壁一样。她拿起那锅草药,闻了闻,接着小心倒入杯子里。
  “瀚娜,如果我不能结婚,我会把我的嫁妆给你。”莎琳达拿起杯子说,“我们两个合起来的嫁妆,加上你美丽的外貌,你就可以匹配得上那些侯爵或者公爵。然后我可以和你同住,成为你惟一一胎孩子们的阿姨。”她啜吸着杯子里的草药,鼻子因苦味而皱起。
  “如果你发现你可以结婚,我也可以同样这么做,然后来和你住在一起。”瀚娜说,“让我们约定好:我们不嫁给对方不认识或不尊敬的龙,而且我们以后要比邻而居。”
  莎琳达把草药一仰而尽。“我赞成,”她说,“但有一万六千克朗当嫁妆,你会比仅仅拥有八千克朗有更好的机会找到一个好丈夫。”
  “这药看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副作用。”安莫说,“但你越焦虑,副作用可能会越大。”
  “我已经感觉好多了。”莎琳达说,她的鳞片正逐渐恢复成原本的金色。“我没有焦虑。”莎琳达说,“我只是在讨论瀚娜的婚姻远景。达瓦克有个朋友——隆达沃男爵,他曾经在贝兰的宴会上和她跳过两次舞。”
  “我才没把他放在心上。”瀚娜否认,但脸上挂着微笑。
  “我会很尊敬他的。”莎琳达继续道。
  “听起来就像你不结婚也会很快乐的样子。”安莫说。她把锅里残留的草药刮下来,扔到火里。草药开始嘶嘶作响,干燥皲裂,发出辛辣刺鼻的味道。
  “我有点困了。”莎琳达说。
  “那是药开始起作用了。”安莫说,从莎琳达那儿接过杯子。“我会帮你把杯子洗好,现在先回寝洞去睡一会儿,当你醒来后,你会感觉焕然一新。”
  瀚娜跟在莎琳达后面走回寝洞,当她们进到寝洞后,莎琳达立刻躺在她的金堆上。
  “你知道我是认真的——”莎琳达对她的妹妹说,“告诉每头龙你有一万六千克朗。”
  “我知道你会这么做。”瀚娜说,“如果你真的不能结婚,就这么办;如果你可以,那就看我们之中谁先找到一个愿意接受另外一个的丈夫。如果我们可以像现在这样一直住一起就好了,等我去和贝兰住之后,我会很想念你的。”
  “我会去看你,”莎琳达说,“贝兰有邀请我,我会在春天去那儿住几个星期或一个月。佩恩的牧师馆没有房间可以让你住,但我们不能因此而疏远了。”
  “如果你在贝南迪遇到心仪的龙,他对我而言就会像陌生龙一样。”瀚娜说。
  “我怀疑我还会不会结婚。”莎琳达说,“我以为我想结婚,但这次不愉快的经历彻底改变了我的想法。我应该会维持现状,然后变成一头灰色的年老母龙,而你会变成有亮眼红色鳞片的贵妇,接着我们可以永远生活在一起。”莎琳达一边打了个呵欠,嘴巴张得大大的,露出全部的牙齿,似乎还可以看见嘴里面深不见底的喉咙。任何一位母亲、女教师或者保姆,都会认为这是不合少女身份的行为。
  
  “不论我们谁先找到心仪的龙,都只会在彼此都认识而且尊敬他时才会接受他,然后我们将永远生活在一起。”瀚娜说。
  “我发誓。”莎琳达说,拥抱瀚娜。
  “我发誓。”瀚娜说,回抱莎琳达。
  11.佩恩的惊喜
  早餐过后,佩恩花了一整天时间待在山顶上,向三位神明祈祷。
  佩恩祈祷仁慈降临在莎琳达身上,祈祷神明给予他替她做出正确选择的才智,也为老邦的灵魂祈福,希望父亲可以平静地迎向重生。他原本打算前往最先引领他认识神的老教堂,但考虑到可能会在那儿见到弗瑞特而作罢。
  离开山顶后,佩恩先碰到艾凡。艾凡同样为莎琳达的事烦了一整天。弗瑞特的求婚和达瓦克的蛮横,令他们同样的不知所措。佩恩进来时,银色的双眼失神,直直地往前望,一分钟大概只转动一两次,他差点被伏卧在礁崖、挡住他进入的艾凡的尾巴绊倒。
  “关于莎琳达我有些想法。”艾凡说。
  佩恩眨了眨眼,小心地退回原位,把思绪带回当时的情况,同时也失去了之前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
  “什么?”佩恩问,“我想不出除了嫁给他还有什么其他选择。”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但也许还有其他选择啊。”艾凡微笑,挺直上身坐起来,尾巴盘在腿上,双臂交叉在胸前。“我有一个好朋友里玛灵伯爵太太,她在伊立弗有自己的居所,另外还有一个居所在北边某处的乡下,她丈夫里玛灵伯爵是政府首长。”
  “我想我听说过她。”佩恩说,尽管他没有从政的朋友。不过他完全不知道这个开场白的意义在哪儿。
  “他们有些金子,但不算富有,不像其他伯爵那么富有。不过他们有自己的居所,也没有任何负债,而且从任何角度看来都是贵族家庭。我相信里玛灵伯爵会看在莎琳达的嫁妆、跟我的交情,当然还有你的份儿上,善待莎琳达。”
  “善待她?”佩恩看起来很困惑。他甚至一度以为艾凡打算介绍莎琳达去当里玛灵孩子的家庭教师。
  “怎样善待她?”
  “当然是当他的配偶啊。”
  “但你不是说他已经有太太了,而且他的太太是你的朋友?”
  “对,但你不了解,只有这样才行得通啊!”艾凡一整个下午都在想这件事情,“他当然不可能娶莎琳达,就算他单身也一样,不会有谁愿意娶名誉有损的母龙,不管她的嫁妆有多丰厚,而且就算你和我都再多给她一些,莎琳达的嫁妆也只能算中上。”
  “我没有办法多给任何东西,”佩恩犹豫地说,“我有自己的家庭要考虑。”
  “我会再给一点,不过还没确定。”艾凡说,“但不管怎样,这都不足以改变任何事,没有一头龙会愿意娶她。不过只要里玛灵伯爵太太从中帮忙,她的丈夫将会愿意接受莎琳达,也就是妾室,你知道的。”
  在发现佩恩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之后,他立刻补充道,“教会准许这种事的。”他试探地道。
  “我不敢相信你会为自己的妹妹做这种安排。”佩恩说,“妾室对那些命运乖舛、毫无庇护的不幸女子而言,毫无疑问是不错的选择,但你认为莎琳达也要接受这种事吗?”
  “这总比让她嫁给一头蓄意毁她名誉、与父亲不合最少六年,而且是她所厌恶的龙好。”艾凡说,“里玛灵伯爵太太是头开朗友善的母龙,同时也是政治家的妻子。我可以常常见到莎琳达,能够确定她在他们家的地位,她不会有其他妾室那样的遭遇。此外,她会有等同于妻子身份的待遇,我现在说的是正式配偶,而不是把她卖掉。”
  “她会被迫不停生产直到死去,而且她的孩子不会有继承权。”佩恩说,“协议越正式,当真正的苦难来临时就越难纾减。不,艾凡,我仍旧认为这是一种耻辱,我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的话题。”
  佩恩飞跃过艾凡,像是用翅膀撑过去的,他的翅膀比教会乐于见到的“牧师应有的翅膀”松上许多。
  佩恩轻巧地落在地上,没有往后再看一眼,大步迈向走廊,打算立刻告诉莎琳达自己即将前去与弗瑞特商讨结婚事宜。他先是看到瀚娜坐在寝洞洞口。“没问题了。”她说,“她正在睡觉。你看!”
  佩恩从洞口望向躺在嫁妆堆成的金堆上的莎琳达。
  她弯曲着身子躺卧着,半张的翅膀遮盖着脸,完全展现出女性优雅的模样。她的鳞片干净光亮,散发出淡金色的光泽,完全看不出半点新娘特有的粉红色。
  “你们怎么做到的?”佩恩问,“这是什么手法?颜料?”佩恩仔细端详,但他肯定没有任何颜料可以如此均匀和完美。
  “她只是需要一点休息,并冷静下来。”瀚娜说,“安莫替她煮了点草药,然后她就好多了。”
  佩恩非常惊讶,“我要和安莫谈谈。”佩恩说,接着在瀚娜的注视下悄声离开。
  安莫正在储藏室准备水果和午餐要吃的牛肉。“你好吗,佩恩修士?”她问。
  安莫曾经是佩恩的保姆,但自从佩恩成为牧师后,安莫就一直遵从所有礼节。佩恩本来讨厌任何故作亲切的行为,不过,当他发现原本毫无拘束的关系已经有了隔阂时,仍不免觉得感伤。
  “我很好。”佩恩说,“安莫,我是为了莎琳达的事来的。”
  “莎琳达小姐正在睡觉,她现在应该好多了。”
  “你给她服了什么?”
  安莫心虚地往上望,“瀚娜小姐告诉你了?”
  “她说你替莎琳达泡了点草药。安莫,我必须要知道,莎琳达是我的妹妹,而她即将搬到我家,与我妻子还有孩子一起生活,和我的朋友还有赞助者相处。
  她仍旧是少女之身,还是你用什么方法把她变回了原来的颜色?她应该嫁给弗瑞特修士吗?”
  “她当然不该嫁给做出这种没良心的事的混蛋。”
  安莫把牛肉用力摔在地上,转身面对佩恩,就像把他当成五岁大的幼龙一般挺身相对。“方法?她一直都是少女,那头应该叫浑球而不是修士的牧师当然没有靠近过她。我给了她一点草药帮助她冷静下来,就像用柳树皮做的退烧药一样,就是这样,没有任何戏法,也没有欺骗。她没有因为他而动情,莎琳达会遇见她的真命天子的,你不用操心。”
  
  佩恩并没有完全被说服,但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现在他可以放下这一切,忘了艾凡那可怕的提议,自己心头上的大石也终于移开。
  “非常好,谢谢你,安莫。”佩恩说。
  “还有一件事。”他的保姆说,“我问过莎琳达小姐,但我想她还没有机会跟你提。我想和莎琳达一起去贝南迪。我会努力工作,帮助你的妻子看顾孩子,也会做任何你要求的事。我现在很想陪着莎琳达小姐,你知道的,以免她有需要我的情况。除此之外,当你还小时,你一直是所有孩子里面我最喜欢的一个。”安莫慢慢蹲坐在后脚上,翅膀收到背后,双臂伸向佩恩,“佩恩修士,请你让我与阿勾灵家族共存。”
  
  佩恩并没有带安莫回去的打算,他了解自己的太太费琳一定会非常惊讶,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负担得起另外一名奴仆。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拒绝,没有安莫在身边,不知莎琳达会发生什么事的隐忧对他是更大的负担。
  佩恩把安莫扶起来,说道:“当然,我们会带你一起走。”
Valar Morghul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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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to Vazquez Infinity

神选者

瑟林安罗斯 发表于 2007-11-27 02:12:17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离开阿勾灵

12.佩恩的临行准备
  在安达托有一条经过阿勾灵领地边界的铁路。总体来说,最常用到车站的就数把新鲜成熟的苹果运往大城市、藉此卖个好价钱的农夫。佩恩也曾多次利用这条铁路返乡,而且今后也想再次搭乘。铁路并没有直达贝南迪,因为上一任的贝南迪伯爵,也就是现任伯爵希尔的父亲,曾经愤然拒绝修筑铁路这项提议。
  最接近的铁路路段距离贝南迪约十二英里,那里有一个车站,可以让马车前来接载下车的旅客,农夫也常利用这个车站运送他们的收成,贝南迪的特产是夏天的甜莓,还有秋天的苹果。
  佩恩计划与妹妹搭乘铁路在靠近贝南迪的车站下车,然后让她先飞到贝南迪,自己再搭乘预约好的马车回家。现在安莫也将加入,佩恩觉得自己应该先写封信告知费琳目前的情况。
   
“亲爱的:”佩恩聚精会神地写道,“希望你和孩子一切安好。我父亲已经去世,希望他的灵魂可以自由飞翔。莎琳达和我将于后天出发返回贝南迪,应该会搭乘下午的火车到达。
  “我会带着父亲的老管家安莫同行。她是我小时候的保姆,她渴望与我们一起,而不愿前往达瓦克的居所。基于某些理由,我做了这个感情用事的决定。现在我最担心的是伯爵老太太将会驳斥这项决定。安莫毫无疑问是个能干的保姆,对厨房琐事也非常拿手,她擅长制作果酱以及草药。”
  有那么一瞬间,佩恩想把“以及草药”删掉,或者重写一遍,但他仍咬了咬牙让信维持原本的样子。佩恩已经决定不让费琳知道弗瑞特企图引诱莎琳达的事情,他告诉自己,这样只会让费琳陷入不必要的苦恼;但他心里明白如果告诉了妻子,只会令她对妹妹有所怀疑,然后害自己的家庭陷入不愉快的气氛中。
  “我知道你会欢迎她,而且会认真考虑接受一个我们可以负担的奴仆。”佩恩继续写着,认为这是向费琳提起这些事的最好方法。
  “不过,喜欢插手自己领地大小事的贝南迪伯爵老太太不见得会这么想,她有可能会干涉我们的私事,所以请多派八匹驿马前来车站接我们。我知道这是一项奢侈的开销,但若是让老太太看到莎琳达在空中飞,安莫却跟在车后跑的模样,更无法说服她相信我们可以负担另外一个奴仆。”
  佩恩知道——或者说他认为自己知道——如何去应付他的赞助者。而这种诡计,不,他称之为“分散注意”,是学自伯爵老太太的儿子。
  “让她知道你有租用驿马。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向她抱怨我的奢侈。”佩恩没忘了叮咛妻子接受伯爵老太太的说教,并准许妻子站到赞助者那边。不过他也许了解伯爵老太太,但却不怎么了解自己的妻子费琳。
  看来他已经交代完所有的事,信也快写到信纸的尽头,所以他再次提醒费琳他期待两天后可以与她共进晚餐,那是叶黄月第一个星期的第四天。
  佩恩写上对费琳以及孩子的祝福,对自己的信感到很满意,他小心地封好信纸,写上地址,要安莫把这封信与其他信件放在一起,等待傍晚阿勾灵领地内的邮差前来收信。
  13.佩恩与莎琳达离去
  隔天,达瓦克依约飞到阿勾灵。他倾向先举行正式的继承仪式,然后护送瀚娜回他的领地。
  达瓦克在阿勾灵一家用完早餐后不久抵达。“我很惊讶他没有带贝兰来,”莎琳达说,“那更适合现在哀伤的气氛。”
  佩恩生气地望向莎琳达。
  “这跟分配遗体时不同,这个决定是父亲所希望的。”艾凡找机会在佩恩开口前先插了一句。
  “我知道,”莎琳达说,柔顺地低下头,“我以后不会对他无礼,现在也没这么打算,只是一切都变了好多,我好想哭。”
  瀚娜用一边的翅膀抱住莎琳达,佩恩与艾凡识相地离开,让姐妹俩相拥哭泣,直到达瓦克抵达。
  “日安,兄长。”佩恩招呼道,“旅途顺利吗?”
  “风势有点强,不过它会成为我们回程的助力。”
  达瓦克说。从达瓦克出发到这里大概有一个钟头多一点,如果空中可以测量距离的话,两地的距离大约二十英里。
  “贝兰不想忍受来回的强风,所以没有来吗?”瀚娜问。
  “不,不是这个原因。”达瓦克微笑,望向自己领土的方向,“她发现自己有孕在身,所以不太想在这个时候离开家里。”
  “已经有孕了?”莎琳达冲口而出,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
  “是的,感谢瓦德。”达瓦克在提及神的名讳时向佩恩礼貌地点头致意,仿佛意识到侵犯到其他龙的领域,因此在优雅地寻求许可。
  距离贝兰生下三头幼龙的第一次生产不过四年,就连身为牧师的佩恩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瓦德庇佑,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以及达瓦克掩饰不住的得意给吓到了。
  “你的洞穴将会被孩子给塞满。”觉得谈话中断得未免太久,瀚娜于是轻快地说。
  “我们衷心期盼。”达瓦克点头致意。他从未真正注意过贝兰的妹妹们,但他很高兴要带回家的是瀚娜。尽管没有表现出来,但他一点也不喜欢莎琳达惊讶的神情。
  “贝兰还好吗?”艾凡问。
  “目前一切安好,”达瓦克说,“当然,正如你们所知的,吃所有该吃的东西。而且她已经有过经验,不会像上次那么无助。”
  尽管贝兰是他们的姐妹,但他们谁也不想问贝兰是否已经生下第一颗蛋,达瓦克也没有主动提供消息的意思。而且他们谁也不可能去控诉达瓦克逼迫贝兰在生完第一胎后这么快又怀孕,很可能会危害她的生命。他们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那么,我想我们该去搭火车了。”佩恩打破另外一次尴尬的沉默。
  实际上时间还早,但这给了莎琳达去准备她的行李的理由,瀚娜也前去协助。三头公龙则在原地坐着,在沉默中眺望景色,天空正下着雨。
  “我必须要和农夫谈谈今年和明年的农作物。”达瓦克望着农田道。这是他的职责,也是老邦的遗愿,不过老邦的两个孩子仍旧觉得达瓦克现在就开始想这种事,实在有点目中无龙。
  “你会有个副手在这儿管理阿勾灵的农夫吗?”佩恩问。
  “会,我们觉得暂时这样比较好。”达瓦克说,“我有一个表亲很适合。我们考虑过你,艾凡,不过贝兰认为你在伊立弗有自己的事业,而且发展得不错,担任父亲领土的管理者对你而言是屈就了。”
  “的确……”艾凡生硬地回答。事实上他虽然称得上事业有成,不过离有钱或是前途无量都还差得远,而且他的工作完全没有安全可言,甚至随时被谁咬死都不知道。
  在姐夫手下担任像管理者这种安全的职位,的确会阻碍他的事业发展,但他还是可以同时和伊立弗的朋友做一些稳赚不赔的投资,这样就能给两个妹妹一个家了。也许他会需要他的秘书过来帮忙,不过那不难办到。艾凡独自盘算着所有可能遭遇到的问题。如果达瓦克早点提议就好了,他会放弃走法律途径的想法。一下子,层层相叠的计划相继出现在艾凡的脑海中,灵活运转。“不过就整体而言,我想担任管理者会非常适合我。但还是谢谢你,达瓦克。”
  
  达瓦克动作缓慢地眨着眼,“我很遗憾你这么想,我们本来以为你绝不会接受,所以我已经向我的表亲威米提过,他今天就会抵达我的领地。”他略表遗憾地振振翅膀,接着放下脚,仿佛示意整件事情到此结束。
  莎琳达回来后看见艾凡伸直双腿坐着,怒瞪着漠然坐躺一旁的达瓦克,而佩恩则不安地伏卧在两头龙之间。
  “我准备好了。”莎琳达说。
  “那我们出发吧。”佩恩说,“你们不用下来送我们。再见,达瓦克,祝福你添子顺利,请替我向贝兰致意。再见,艾凡,祝你在伊立弗一帆风顺。记得写信告诉我们你过得如何。”
  莎琳达拥抱艾凡。
  “保重自己。”艾凡道。
  “你在伊立弗小心。”莎琳达回答,接着她向达瓦克行礼,后者冷淡响应。
  瀚娜送他们到车站,一直守着莎琳达的嫁妆还有安莫从厨房带出来的箱子,直到火车入站。接着姐妹俩紧拥对方,难舍难分。佩恩和搬运工把行李搬上火车,然后跳上火车的软卧铺。安莫跟着他上火车。
  火车的汽笛响起,火车即将离站,莎琳达终于放开她的妹妹,张开翅膀飞到佩恩旁边。她遥望着月台上的瀚娜,直到她渐渐离开自己的视线,接着莎琳达把头转向前方,望向自己即将在贝南迪展开的生活。
  14.瀚娜离去
  望着鸣着汽笛扬长而去的火车逐渐远离视线,良久,瀚娜转身飞回阿勾灵。她试着安慰自己,毕竟她不用像莎琳达那样前往遥远的泰亚麦弗的一角,她从未去过那里,那里一个朋友也没有;她只需要去距家不到一小时的达瓦克,随时想要回来都可以找到龙护送。
  她以前曾经到达瓦克探望过贝兰几次,每次最多停留十天左右,很熟悉达瓦克的环境,相比之下,她对佩恩的妻子却是全然陌生。
  关心瀚娜的亲族都相信瀚娜迟早会离开贝兰的居所,与达瓦克的好友隆达沃共组自己的家庭,但瀚娜强烈怀疑它的可能性。她的确喜欢隆达沃,不过他们的交往仅止于上次在达瓦克岁末舞会上的两支舞而已,在那之后虽然她有请父亲老邦邀请隆达沃,他却不曾到家里来过。
  瀚娜不认为隆达沃对自己的好感强烈到愿意接受只有八千克朗的嫁妆,就算加上莎琳达的嫁妆,凑足一万六千克朗也帮不上什么忙。
  与老邦买来的男爵爵位不同,隆达沃是在继承父亲的子爵爵位之前被授予男爵身份的。贝兰结婚时陪嫁了四万克朗,而瀚娜想不出隆达沃会愿意接受低于那个数字的嫁妆的任何理由。
  原本当老邦还有能力赚更多钱时,这不是个问题:不过如今再加上其他的烦恼,瀚娜似乎再也不是那头原本愉快期待婚姻的母龙了。
  瀚娜心不在焉地拍动翅膀,从车站缓缓飞向山的另一头,到一个她必须学着不再叫“家”的地方。
  家里只有艾凡在等她。“达瓦克去巡视农夫了。
  ‘好确定他们都了解我的身份。’”他故意模仿达瓦克的冷酷语气,“仿佛我们的农夫们需要一些提醒。”
  “哦,亲爱的,”瀚娜降落在艾凡那儿,舒适地伸直前腿坐在他身旁,“我真的希望达瓦克不要实施太多新法,改变原本的一切。”
  艾凡身为伊立弗的后起之秀,通常偏好新事物以及新变革,但在此时却完全赞成瀚娜的说法。“达瓦克说他考虑过安插我为这里的管理者,不过在他说完的同时,也夺走我表态的权利,他说他已经请了他的表亲过来。”
  “但你不是说过你不能住在这儿……”瀚娜嗫嚅地说。
  “我不能以男爵的身份住在这儿,但如果是达瓦克的副手,只要有他的保护,我可以照顾这块地方,也能替你们俩弄一个家。”
  “哦,艾凡,你会因此牺牲掉你自己和你的事业。”瀚娜深深地感动。
  他们坐在礁崖上,谈论艾凡的高尚情操,还有小时候的点点滴滴,然后呆望着沿着河岸缓缓驶来的马车。
  “那辆马车大概是达瓦克用来载你的嫁妆的。”艾凡盯着马车。
  “我真希望可以不用去他那里。”瀚娜说。
  “如果我为了我们的利益和达瓦克对簿公堂,你一定会很不自在。”
  “不自在?根本不可能!我不可能住在达瓦克那里,还在那种纸上签名。”瀚娜说,“莎琳达一定会加入你的行列,而且你有理由寻求应有的赔偿。但请别要求我帮助你。”
  “他也许态度上会变得有些恶劣,但他不会把你赶出门。”艾凡劝瀚娜。
  “他的恶劣不需要用在亲自丢我出门上,如果像你说的那样,我不可能还可以在他那边住得下去。我想你不了解这对我有多困难,你可以靠自己的才智与力量开创前途,而我得依靠其他的公龙来保护我。我也许拥有才能,但我没有爪子,就算手可以用来写字或者做些细活,但在战斗中一无是处。
  “没有爪子,我就必须依赖别的龙,绝对不可能反抗照顾我的龙,起码在没有其他庇护之前不可能。如果我有一个丈夫,或者是你可以接纳我住到你那里,那么我很乐意去对抗达瓦克。不过像现在这样,在我必须栖身于他的保护下时,不论我的想法为何,我都不可能加入你。”
  艾凡的头垂得低低的,衡量着该不该做一个重大的牺牲。“这不是一条容易的路,”在一阵沉默之后,他说道,“这对我来说也很困难,而且不可能一次就解决,起码在今时今日如此。如果你真的不想去达瓦克,那我可以带你回伊立弗,只不过你不能像在阿勾灵时那样继续当个大小姐,因为我不可能负担得起。
  “你必须代替我的秘书替我工作,或者和我的秘书一起工作,而且我不敢保证这就一定安全,你顶多只能像我一样,安不安全得视城市以及部门里每天的事件而定。这表示我们会有段艰难的日子,但如果这是必须的,那我已经准备好要承受了。”
  他想像不到佩恩会怎么想他,一天之内先是建议莎琳达去当别的龙的妾,接着又要瀚娜去当他的下属。
  “我祝福你,亲爱的哥哥,但这是不必要的。”瀚娜轻吻艾凡的鼻头,“我可以忍受和贝兰以及达瓦克共同生活,只要你别要求我加入在法庭上攻击达瓦克的行列。”
  “我当然不会这么要求。”艾凡响应,“只是如果我们三个没有站在同一边,力量会有点薄弱罢了。但如果事情就是这样,那我也不会强求。”
  他们悲伤地在一起坐了好一会儿,直到达瓦克志得意满地回来。瀚娜的嫁妆被安置在马车上,兄妹俩开始做最后的道别。
  “当你有空离开伊立弗的时候,记得来达瓦克探望我们。”达瓦克在离开时礼貌地说。
  艾凡欣然同意,但他和瀚娜都知道,当案子开始审理后,这个邀请将完全不算数而且永不再提起。他犹豫了一会儿,心想这是否值得他为此和妹妹分离,或者在没有瀚娜的帮助下,他有可能胜诉吗?但终究没有事物可以动摇艾凡坚定的复仇意念。他微微一笑祝福他们旅途平安,然后飞起来,逆风朝伊立弗的方向飞去,希望晚上可以抵达摩斯温德。
  
  瀚娜与达瓦克顺着风朝达瓦克出发。瀚娜只转头回望过一次,看着她哥哥往南方飞去;那曾经是她家的小小一块黑影,如今已消失在层层云雾之间。
  15.莎贝芙
  当艾凡终于回到位于首都的住处时,已经是傍晚了。很累,但不如以前整夜飞行时那么精疲力尽,他发现有许多字条和卡片等着他阅览。
  卡片大多来自他在城市的好友,尤其是里玛灵伯爵太太寄来了一张倍感窝心的字条,表达对好友失去至亲的哀悼;也有些其他朋友卡片写得很真诚。尽管只有少数几位认识邦·阿勾灵,但他们仍为好友艾凡的不幸感到遗憾。
  其他就显得虚情假意多了,在没有邦·阿勾灵在背后支持艾凡之后,他们立刻从他继承的遗产来决定他的价值。更有一些卡片让艾凡觉得很沉重,他决定一觉醒来后再看它们。剩下的,包含大多数的卡片在内,都是各项娱乐活动的邀请函。
  伊立弗在叶黄月上旬并不算热闹,不过长年住在这里的居民倒挺享受这个时候的伊立弗建市庆典——这是伟大的托马林王数千年前的功绩。(有些龙说“伊立弗市”取自托马林妻子的名字;有些龙说伊立弗市原本叫其他名字,是在亚吉大征服时才更改的;也有龙说伊立弗取自每年春季可以在这里看见的彩虹“立弗”。)庆典的娱乐演出包含喷火同乐、水上宴会,还有漫步巡礼、晚餐会、舞会、骰戏、晚宴以及野餐,而其中许多活动,艾凡都获邀出席。
  
  艾凡在整理堆积如山的信件之余,留下四叠又三封信摆在一旁。头两叠是根据诚意程度排序的慰问信,接下来两叠是各式各样的邀请函,其中一叠会因为丧事而礼貌婉拒;另外特别小的一叠是即将出席的。
  剩下的三封信,艾凡放在手中端详良久,第一封来自他的律师海德,对方表示乐意帮忙有关他继承遗产后的后续投资或储蓄事宜。“我敢赌上一块农田,他懂得怎样把每一克朗花在刀口上。”艾凡自言自语道,然后把这封信放在会出席的那叠信上。第二封信来自他的顶头上司力爪镰,除了表达遗憾外,也询问艾凡何时能够回到工作岗位。第三封信来自于里玛灵伯爵,信中完全没有提及邦·阿勾灵,但却意有所指地说,如果艾凡有多余的钱投资,他有一些门路。艾凡盯着这封信好一会儿,然后把它放在一旁。
  
  艾凡一边吹口哨一边步向寝洞,倒不是因为心情愉悦,而是为了叫醒他的秘书莎贝芙,并且给她一些可能必要的提醒,告诉她自己已经回来,希望看到她是独自一个睡在里面。
  虽然莎贝芙被称作艾凡的秘书,不过很难界定她真正的地位。莎贝芙的确负起了秘书的责任,她替艾凡写信、保存他的信件,她的行为举止称得上是个教养良好的秘书,但她并没有贵族的身份,而且身体从头到尾都是蛋壳般均匀的粉红色。
  莎贝芙寄住在艾凡家中,甚至睡在他的床上,但她从来就不是他的妻子。莎贝芙妥善存放整理艾凡的衣物以及食物,可是她并不是他的奴仆——虽然她的翅膀有曾经被绑束过的痕迹,但现在就像泰亚麦弗境内任何一个伯爵一样自由舒展。莎贝芙真正的过往只有她自己和艾凡知晓。
  当艾凡回到寝洞的时候,莎贝芙正独自躺在里面,边伸懒腰边打呵欠。“我以为你明天才会回来。”莎贝芙对他微笑。
  艾凡了解他不该查问自己回来的同时,她的情夫是不是正从后门溜走。艾凡并不知道她的情夫是否真实存在,但只要自己不用和她的情夫碰个正着就好。
  莎贝芙迎接艾凡步入寝洞,他看到莎贝芙在地上铺好的金子。“它们不该放在这里。”他提醒道。艾凡并没有足够铺放在地上当作地毯或是装饰的金子,所以他们通常睡在四面皆是石壁的寝洞里。
  “我知道,这些明天全部都会被拿去投资。”莎贝芙噘嘴,接着开始微笑,“但我们可以在它们还在的时候稍微享受一下。它们铺在地上时,看起来多舒服呀。”莎贝芙迷龙的微笑完全符合她的话。
  莎贝芙自认为是某个公爵的女儿——连艾凡也不清楚。从年纪和阶层来算,艾凡有时认为莎贝芙的出身可能只是伯爵或者子爵之类,而不是公爵。不过他从未质疑过她的想像,莎贝芙需要一些慰藉。
  在莎贝芙还小,大概是刚出生三十年、翅膀才微微凸起的时候,她在从老师那里回到父亲的领地途中被绑架。歹徒抓住她要求赎金,但由于中途的肢体碰触导致她的鳞片变成粉红色(但并没有真正对她无礼),因此莎贝芙的父亲对赎金的要求嗤之以鼻。
  在那之后,歹徒捆绑莎贝芙的翅膀,迫使她成为伊立弗大街上的流莺,只要能出得起钱,任何龙都来者不拒。最糟的是,歹徒令莎贝芙相信她的遭遇都是她的错,是因为没有付赎金的缘故。对莎贝芙来说,父亲的背叛是比家族放任她流落在外、害她像奴隶般生活更重大的打击。
  “他说他的孩子已经够多了,所以绑走我的歹徒可以随意处置我。”这是莎贝芙第一次告诉艾凡整个故事时所说的话,那时她的语气中没有起伏,没有笑意,水蓝色的眼珠一动也不动。“我跟着那个歹徒,直到付清他所要求的赎金数量,然后,我趁他在睡梦中时杀了他。”
  事实的真相究竟是如莎贝芙所说的她付清了赎金,还是她找到了更有力的公龙保护她,艾凡无法肯定。
  莎贝芙的生命充满了大逃亡、凶杀、命中注定的爱情,还有许多的峰回路转。艾凡不知何者为真,而且有时候故事也会发生改变——他确信莎贝芙的确出身贵族,而且是在遭绑架后沦落街头,只是其中的细节时常随着她的心情不同。
  艾凡来到伊立弗的第一年就认识了莎贝芙,当时她还是赌场的发牌员。初次见面艾凡就对莎贝芙深深着迷,并成为她出自自我意志而非金钱考量的众多情夫之一。从那之后,他们俩的关系从友谊转变成伙伴,就像现在这样,艾凡给予莎贝芙工作以及庇护。
  艾凡并没有把莎贝芙当作配偶或者妻子,而且他也依照她身为秘书的表现来付薪水。但随着时间流逝,在彼此你情我愿的情况下,他也给了她超过应有的薪资。艾凡不能娶莎贝芙,因为他相当了解莎贝芙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出身良好的淑女,尽管一切并非她所愿,但她选择活下来的方式不可能见容于社会。
  不过不管怎样,艾凡非常喜欢莎贝芙。而如果像他之前所说,要接瀚娜来伊立弗生活的话,他就必须得让莎贝芙离开这里,而这正是他所指的“重大牺牲”。
  “你会想念你父亲吗?”莎贝芙过了一会儿后问。
  艾凡还没有时间想过这个问题。“会。”在稍微思考后,他说,“但比起他的去世,整个丧礼的失序,还有我姐夫达瓦克完全违背父亲期望的无礼行径更令我难过。我会把我姐夫带到法律面前接受公平地审判,让他后悔没有遵守一头龙应守的礼节。”
  “他不是一头尊贵的龙,而且还身为子爵吗?”莎贝芙问,然后大笑,“面对这样的龙,你在法庭上可以得到的正义少得可怜。省下你的仇恨还有金子,找个好机会在其他地方制裁他吧。”
  艾凡考虑了一阵子。“法庭是公正的。”他迟疑地说。他从未和法庭打过交道,但他的父亲老邦一直都这么告诉他。“我想用这种方式报复达瓦克,此外,他的阶级地位也并没有比我高到哪儿去,而且他也娶了我姐。”
  “如果家族成员的感受无法约束他的行为,那现在要怎样约束他?”莎贝芙问。
  “法律会让他付出代价。”
  “呃,如果你确信的话。”莎贝芙响应,然后把头枕在手臂上,不久便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16.遭吞食的危机
  瀚娜来到达瓦克领地的第一个冲击是小拉玛克被吃了。
  “他一整年都在生病。”贝兰说,一滴眼泪在她的眼中打转。
  “肝脏并没有帮上忙,那可怜的孩子不可能奢望存活。”达瓦克遗憾地摇摇头,“用晚餐吧。”
  瀚娜很难理解,因为如果小拉玛克已经被允许存活了这么久,那么他当然可以继续撑下去。没错,为了龙族整体的繁荣,就算是自己的孩子,吞食弱小的幼龙仍然是领主的责任,但这次发生得实在太突然了。
  整个晚餐就在贝兰以为自己已经取得谅解,并开始絮絮叨叨地抱怨自己的生育压力中度过。贝兰需要额外的营养和休息,而达瓦克必须独自肩负起照顾孩子们的责任,直到他确定有龙可以取代他为止。瀚娜曾向朱蕾祈祷,原谅自己对姐姐姐夫有过的坏念头,不过当晚他们谈到的话题却像在确认瀚娜的猜疑,而非消除她的疑虑。
  在姐姐提供的舒适寝洞度过一晚不适的睡眠后,瀚娜与她的家族新成员共进早餐。幼龙们四处张望他们另外一头幼龙兄弟的踪迹,每次看到他们这样,瀚娜就不由自主地心酸,尤其是当他们的父母似乎毫不在乎逝去的幼子,只顾着对早餐大快朵颐的时候。
  “你今早感觉如何?”达瓦克问贝兰,“我会去堤道农场,看一看梅耶一家的生产情况,你要跟我一起去吧?”
  “距离很近?”贝兰说,投给瀚娜一个抱歉的眼神,为昨天没有飞往阿勾灵道歉。
  “比滑翔一次远不了多少。”达瓦克确认道,“瀚娜,也许你会想加入我们?要不要认识一些这里的农夫或是看看乡间的景色?”
  “梅耶一家是很古老的家庭,”贝兰说,瞄望着丈夫寻求说下去的许可,“他们住在堤道农场的时间,几乎和达瓦克家族继承这块土地的历史一样久远。”
  达瓦克倾着头认同妻子的说法。
  “我很荣幸可以加入你们。”瀚娜礼貌地说。
  保姆入内带走幼龙,达瓦克也跟着离开。瀚娜与贝兰在进食室内擦拭自己的脸和胸口,这是她来这里后第一次与她的姐姐独处。
  “你生下第一颗蛋了没?”瀚娜小声地问,就像这不该在达瓦克以及幼龙们面前提及一样。
  “昨天早晨。”贝兰露出沾沾自喜的笑容,“没有任何困难,虽然我变得有点贪吃,不过那很正常,当你自己开始生产时就会了解了。”
  “那大概是很久之后的事了。”瀚娜猜想自己是否真的有结婚的一天。
  “很高兴你会在这里,当然,我也希望你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和我们长住。不过长久来说,我们还是要替你找个好丈夫,看着你得到一个好归宿,然后有安全保障,这比什么都重要。父亲留给你多少嫁妆?”
  “一万六千克朗。”瀚娜说,这是她跟莎琳达约好的说法。一想起与莎琳达的誓言和远方的亲人,瀚娜的眼泪就开始溢满眼眶。尽管贝兰表现得如此和善,却远远比不上与她一起长大的莎琳达。
  “这比我担心的还要好一点,不过不如我希望的多。”贝兰神采奕奕地站起身,“我很了解拥有好的嫁妆是我的幸运,但这不表示我乐于见到你因此嫁给地位不如你的龙。好了,快准备好,达瓦克马上就要回来了,我们晚点再谈。”
  达瓦克领着她们来到礁崖,现在是叶黄月的早晨,达瓦克一跃而入阳光普照但空气稍嫌冷冽的天空。
  在他们靠近河岸时,瀚娜看见湖上有一条用石头堆成的堤岸,连接着一座小岛。岛上有许多小小的农田,还有成堆的石头。在他们缓缓盘旋下降的同时,瀚娜被一群牛吸引了目光,一头古铜色的龙正站在当中。
  “那就是梅耶。”达瓦克说,“我想他们全家都在。”
  梅耶全家出来迎接子爵伉俪的到来。即使是最幼小的龙,也懂得遵照古老的礼节,让爪子还有尾巴平贴着地面致意。瀚娜点了点头。有三头发育中的幼龙正在长出翅膀,还有另外两头是刚出生的幼龙。
  “很好,很好。”达瓦克亲切地说。
  一头深红色的母龙率先直起身子。很明显她是家里的母亲。“欢迎来到堤岸,子爵、子爵太太。”她说。
  “这是我的妹妹,瀚娜·阿勾灵小姐。”贝兰说,“她将在我们这儿住一阵子。”
  “我想那再好不过了。”农妇应道。
  其中一头年纪大些、金色鳞片,毫无疑问是个少女的幼龙抬头望着瀚娜,瀚娜报以温和的微笑,不过幼龙并不像阿勾灵领地的农夫那样以微笑响应。大家对陌生龙都很提防,瀚娜想道。
  就在此时,一家之主,也就是那头古铜色的龙像穿越洞穴一般矮着身子,贴着地面,气喘吁吁地从牛群那里赶来。
  “一切如何?”达瓦克问他。
  “很好,真的非常好,感谢您的关心。”他说,“所有苹果已经有一半成熟了,牛群也养得很好。”
  “你的孩子呢?”
  梅耶不自在地看着他的妻子。“一切安好。”他说,可是由于不安而摆动的翅膀背叛了他的话。
  “另外两只呢?”达瓦克严峻地问,“我没看到的两只在哪儿?”
  那头母龙冲到达瓦克面前,匍匐在他的脚下。“饶了我的孩子吧!”她哭泣起来,头不断地摩擦地面。
  “子爵阁下,求您大发慈悲。”
  “该施予慈悲的不是我,而是朱蕾。”达瓦克说,侧身避开母亲的乞求。“我要看到那两只幼龙,或是两个还没孵化的蛋。梅耶,照顾好你的妻子。”
  农夫梅耶看着达瓦克好一会儿,灰色的眼珠随着情绪急速翻滚。有一段时间,梅耶的尾巴直直竖立在背后。就像要攻击达瓦克一样,虽然那对他而言与自杀无异——梅耶只有十二英尺,而达瓦克有四十英尺长。在一阵僵持之后,梅耶终于软化,也变回原本谦卑的姿态。
  “我说过这没有用的,从上次之后就没用了。”梅耶把妻子从地面扶起,带到一旁。她开始大声哭嚎。
  达瓦克大步越过地面上的两头幼龙,并开始检查他们。
  贝兰走近瀚娜。“就算知道完全没有意义,但这些下等阶级还是老喜欢搞这种无用的把戏。”她说,“这真是个心碎的时刻呀,这两只在外面的是比较强壮的幼龙,其他的幼龙则被他们藏到某个地方去了。”
  达瓦克走进他们的居所,发现两头幼龙紧紧抱在一起,一口大气也不敢喘地躲在角落。
  “这种时刻牧师不该在场吗?”瀚娜问。她被这样的场面震慑住了,尤其是母龙毫无停止迹象的哭叫与哀嚎声。
  “领地实在太大了,牧师不可能每处都兼顾,达瓦克会把眼珠送给他的。”贝兰解释。
  达瓦克一手夹住一头,走出房子。两头幼龙遍体通绿,弱小的体型显示他们没有存活的资格。母龙开始发出比之前还要大声的悲鸣。幼龙都还活着,各自惨叫着响应母亲的哀戚,在地上的健康幼龙们也跟着哀鸣。
  瀚娜开始颤抖。“很遗憾让你看到这些。”贝兰礼貌地说。
  “这是为了龙族整体的繁盛,”瀚娜复诵道,“而且他们明显是必须被剔除的幼龙。”
  “谁都不乐意做这种事,但这是必须的,识大体的龙都懂得承受,而不会用这种欺瞒的手段。”贝兰用在场每头龙都听得见的音量说道。
  此起彼落的悲鸣与哀嚎声淹没了达瓦克的祈祷,瀚娜只听得到断断续续的句子,像是“瓦德的庇护”
  “朱蕾的仁慈”,还有“让存活的更加强壮”等等。
  达瓦克接着利落地撕开幼龙,在幼龙死去的瞬间,梅耶一家也停止了哭叫。达瓦克把眼珠封入留给牧师的袋中,接着看向趴伏地上的梅耶一家。
  “这些不适生存的幼龙是根据教会的教诲,为了龙族的兴盛而牺牲。”达瓦克说。梅耶的爪子贴着地面以示服从,他的妻子则低垂着头。
  达瓦克将其中一只幼龙的后腿丢在梅耶一家前面的草丛里,递给瀚娜另一条腿,她惊讶地接过,然后达瓦克与贝兰一同吃掉剩下的幼龙躯体,贝兰几乎独自吃了另外那一整只幼龙。
  瀚娜犹豫地看着手上的腿,在张口咬的同时,她感觉到梅耶一家的视线似乎都落在她身上。他们还没碰分给他们的部分。
  瀚娜咬下一口的瞬间,马上感觉到龙肉神奇的力量像烈焰般蔓延全身,让她觉得身体似乎更庞大也更有力气。瀚娜的目光与死去幼龙的母亲交汇,看见她深紫色的眼珠里藏有怨恨、哀伤,还有恐惧。
Valar Morghul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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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to Vazquez Infinity

神选者

瑟林安罗斯 发表于 2007-11-27 02:12:58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贝南迪伯爵老太太的领地

17.费琳·阿勾灵
  费琳走出家门,拱起脖子向前,在微风中舒适地伸展翅膀。这是一个美好的早晨,太阳高挂,树木依旧绿意盎然,不过早晨微微的凉意提醒她现在已经是叶黄月,冬天即将来临。
  这是佩恩与莎琳达离开阿勾灵的前一天早晨,当天费琳也收到了佩恩提及一切准备事项的信。
  她在早餐时收到佩恩的来信,一边读,情绪与表情也随着信中的内容不断起伏。费琳很期待也很惊喜收到佩恩的来信,不过接着看下去,信中带来的烦恼却更甚于一切。
  多一名仆龙!
  一头曾经是佩恩的保姆,极具自我中心,只听从佩恩与莎琳达的仆龙?费琳已经准备好竭尽所能地欢迎莎琳达进入她的家庭,但她希望有件事必须分清楚——莎琳达要进入的是她的家庭。
   
莎琳达是佩恩的妹妹,他们会给她温饱还有遮风避雨的地方,费琳不需要莎琳达在她面前卑躬屈膝,但她希望可以上下分明。如果莎琳达带来自己专属的奴仆,这将改变她在这里的地位。
  费琳并没有被佩恩提到的安莫善于家事、照顾幼龙、厨房琐事之类的话给哄骗,不管安莫会做什么,一头跟着莎琳达前来的老管家自然会被视为她的随从。而且最糟的是,她丈夫居然要她“泄露”这个消息让伯爵老太太知道。
  但当她把信放下后,她知道自己不能把心里的不满透露出来,起码不能让佩恩知道。而且她也不可能像佩恩信里所写的,跟着伯爵老太太一起指责他。如果费琳想这么做,她根本不需要获得佩恩的允许,但她永远也不会那么做,她知道妻子对丈夫的义务,就算这个丈夫并不称职。
  费琳先派奴仆租用隔天需要的驿马,接着去确定保姆正妥善照顾孩子们,然后,尽管再不情愿,她没有浪费任何一丝时间,立刻出发前往探访贝南迪伯爵老太太。
  贝南迪是个好地方,比整个安达托还大上许多,全部都是由贝南迪伯爵家族所统治。从中心位置算起,往四周各个方向飞行数小时,眼界所及的广大领土都称为贝南迪。
  领土的正中央有一座高山,高山里的居所是贝南迪伯爵老太太的家,也是她儿子希尔回来时的落脚处——她儿子通常只在春季和秋季适宜狩猎的几个月里回来。这个居所正是有名的贝南迪庄园。
  贝南迪庄园是一个位于悬崖顶、蜂巢般错综复杂的洞穴。牧师馆位于靠近悬崖的底端,好让牧师可以轻松地直达地面,还有一个隧道往上连接牧师和赞助者的居所。
  贝南迪庄园内有一座极尽精巧的旧式礼拜堂。许多贵族的家里都建有小礼拜堂,不过他们都比较喜欢参加公众礼拜,因为一方面可以让其他龙看看自己虔诚的模样,一方面也显示自己有善尽职责;不过也有少数龙,参加公众礼拜只是由于单纯讨厌小礼拜堂需要比教堂礼拜更早起的规定。
  就贝南迪伯爵老太太而言,大家都知道她是因为希望看到每头龙出席首日礼拜,如果她看到哪个农夫或是邻居缺席,她会把在一两天内造访缺席者的家并询问理由当作是她的职责之一,所以每头住在贝南迪的龙都有良好的生活规律以及准时上教堂的习惯。
  费琳其实也可以使用牧师馆的信道,只要走上大约半英里的隧道,穿过小礼拜堂,就可以直达贝南迪庄园的上层洞穴,但她既然不是牧师,那么她当然选择用飞行代步。
  她从来不步行,除非是首日,或是一些“特殊情况”。费琳热爱飞翔,热爱到只要有充分的理由,她绝不放过任何可以翱翔天际的机会,没有任何事物比风滑过她的翅膀更能令她快乐。
  费琳自微弱的回旋气流中升起,轻松地落在崖顶,完全了解风向的她,降落礁崖的时候连一丝震动都没有发出。
  “很美妙的飞行。”一个声音突然说道。
  “希尔!”费琳惊讶地转身。
  希尔·贝南迪伯爵正独自伏卧在礁崖顶,整齐的铜色鳞片布满六十英尺的庞大身躯,在清晨太阳照耀下闪闪发亮。
  “我是说,贝南迪伯爵。”费琳有些疑惑,但没忘了礼节,“我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
  “日安,阿勾灵太太。我建议我们放下这些社交辞令吧,在我们还满地爬的孩提时代,我就叫你费琳,你就叫我希尔了。”希尔故作下巴掉下来的模样,表情滑稽地斜睨她一眼。
  费琳发自内心地开怀大笑,连脚步都站不稳。费琳不认为牧师的妻子适合这种笑法,但正如希尔所说,她与希尔的确是从幼龙的时候就认识了。“我很高兴见到你,只是有点惊讶,就是这样罢了。我昨天才见到你的母亲,但她并没有告诉我你即将回来。”
  “她还强迫你们每日出席吗?”希尔泄气地说,没等她回答就继续说下去,“呃,其实我才刚到不久,我这一趟累得半死,所以想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我母亲让我烦得要死。”
  费琳不相信地微微笑了笑,她了解希尔有多会敷衍和应付他的母亲。“她现在一定很想见你。”
  “如果她能有一个月的时间去准备,她会更高兴。”希尔故作可怜,“我打算在这里等到所有的准备就绪,然后再直奔我铺满金子的床,还有我最爱的晚餐。当然,你在受邀的行列。”
  “今天不行,佩恩还没回来。”
  “没回来?三天前是首日礼拜,而两天后又要再来一次,我母亲怎么可能准许这种事?”
  老邦的死像阴影般席卷费琳的生活,让她忘了其他龙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希尔的玩笑让她倒退几步。
  “伯爵老太太已经做好了没有佩恩时的应对处理,虽然佩恩也有请海皮牧师前来主持教会的首日礼拜。因为佩恩的父亲病危在即,所以老太太准许他远行,现在他父亲已经去世了。”
  “老邦去世了?我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希尔深黑色的眼睛透露出懊悔的神色,“我猜你可能不太认识他,但他是头很棒的老龙,就像山顶的盘石。我学生时代去阿勾灵玩过几次,那块领地该怎么处置?佩恩不能继承,那他的弟弟呢?”
  “不行,虽然老邦希望能活到他没有能力继承的时候。”费琳道,“而佩恩的弟弟艾凡还无法胜任,所以领地由佩恩的妹夫,也就是贝兰的丈夫达瓦克子爵接收,将来由他们的孩子继承。”
  “我还记得贝兰,”希尔微笑着说,“我常在伊立弗看到她,她老是在我面前摆什么子爵太太的架子,好像当年她学飞时,我从来没跟她在山上追逐嬉戏过一样。不过不管怎样,这是阿勾灵家族的憾事,佩恩应该早点和我说的,我也许可以帮他弟弟一把,不过现在都太迟了。”
  这种迟来的古道热肠,对费琳而言正是希尔的特色,让她不知该怎么将话接下去。“我必须去见你的母亲了。”她说。
  18.伯爵老太太
  如果说贝南迪庄园内部不如希尔表现得那样混乱,那全得归功于他母亲是个持家有道的家庭主妇。与希尔同行的费琳如往常一样从容地穿越上层洞穴里如迷宫般的复杂信道,直达靠近厨房的办公室,会见伯爵老太太。
  几乎每个早晨伯爵老太太都乐于见到费琳,在老太太可以称之为“喜爱的龙物”范围中,费琳一直是她的最爱。伯爵老太太相当宠爱费琳,对她的满意可说是无龙可出其右,老太太不仅照顾费琳长大,而且还替她安排与佩恩的婚事。
  费琳与贝南迪家族并没有血缘关系,但她的父亲——一头英勇但财力微薄的龙——是伯爵老太太的丈夫贝南迪老将军的亲密战友。费琳出生时,贝南迪老将军与费琳的父亲正在前线并肩作战,与亚吉对抗,先后身负重伤。费琳的父亲重伤之后,几乎是当场死去,而老将军虽然痊愈,但只能自前线退下,告老还乡,让年轻力壮的龙留在前线继续抵抗亚吉。
  
  当老将军把战友战死的消息带给他的遗孀还有孩子时(老将军能带回去的只有消息,因为战友的遗体已经被前线的伙伴吃掉,作为追思纪念的仪式),他发现孤儿寡母的生活极为艰苦,于是好心地带他们回到贝南迪,提供给他们一个居所以安身立命。费琳的哥哥因为生病死去,遗体不久后被家族分享,而费琳与母亲则在老将军的保护下安全生活,直到老将军死去。
  
  伯爵老太太起先相当反对丈夫对外龙的仁慈,但随着时间流逝,她开始一点一滴地接替老将军的工作,起先的厌恶也转变成深深的宠爱,对费琳宠爱的程度仅次于自己的亲生儿子希尔。多年来,尤其在费琳的母亲去世后,伯爵老太太几乎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不过当希尔从社交界回到贝南迪,开始对他的儿时玩伴生出一丝不寻常的情愫时,伯爵老太太与费琳之间也因此有了些许的冷漠隔阂。但在伯爵老太太发现费琳煞费苦心、尽可能地劝希尔放弃这些想法后,这些冷漠随即冰释,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温情,老太太开始计划为费琳安排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认为那是她最好的归宿。
  佩恩——希尔的同学兼一起进入社交界的伙伴——那时已经接受了神职的誓约,在伯爵老太太眼中是再理想不过的对象。伯爵老太太本来碍于当时已经有牧师不便开口,但幸运地是,牧师的位置很快空了出来,于是她说服希尔邀请佩恩来贝南迪长住。在佩恩到了这里之后,伯爵老太太也确保他有足够的机会和时间能与费琳坠入情网。
  毫无意外地,个性正经的佩恩已经到了该成家的年纪,自然与费琳互相吸引,当订婚仪式完成后,伯爵老太太也提供给佩恩一个职位,并准许他们立刻成婚。如果有谁说这种几乎是把费琳“抛售”的嫁娶方式实在不恰当,伯爵老太太一定会很震惊,不过事实上任谁看来,这与抛售实在差不了多少。
  这天早晨,伯爵老太太正为了希尔的回家忙着整理居所。她不想被任何事打扰,起码不希望在她为儿子能住得舒服着想时,有龙来打扰她。
  “希尔,你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在外面多待一段时间。早安,亲爱的。”伯爵老太太改对费琳说。
  “早安,伯爵老太太,我有件事要讲,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费琳轻吻伯爵老太太的脸颊。伯爵老太太是头鳞片如玫瑰般深红的母龙,而费琳的颜色则像是晚霞般绚烂的晕红。
  希尔看着她们亲密的举动,胸口感到一阵苦闷。他回忆起那段短暂的时光——尽管那时很难称得上已成年——他从来没把费琳只当作妹妹看待。这一瞬间,希尔希望也能有头粉红色的母龙可以和自己的母亲、还有自己如此亲昵。
  离开社交界多年,希尔一直很享受口袋满满、游山玩水的生活,如今也到了觉得这种日子很乏味的时候。他母亲总是提醒他,终有一天他会想要安定下来,但他仍然很惊讶。就像惊讶龙可以活得那么久一样,他没想到这种想要安定下来的冲动居然有一天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祝福你,费琳,不过我手边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伯爵老太太说,把写到一半的信挪开。
  “我上来是想告诉您,佩恩将会搭明天下午到站的火车回来。”
  “我会吩咐马车去迎接。”伯爵老太太说,立刻写下字条。
  “他写信要我多派点驿马去迎接他,因为除了他妹妹外,还有一个奴仆也将随行。”
  “他妹妹要带自己的随从?”伯爵老太太问,眼珠缓缓滚动,“这种自作主张有点超出我对邦·阿勾灵之女的预期了。”
  “就佩恩所提,莎琳达是个家教良好的少女。”费琳暂时把自己对安莫以及莎琳达的感想放在一旁,用佩恩交代的说辞来应付,“另外那头仆龙将服侍我们全家。我们的孩子都大了,有一个奴仆会有很多益处,而且佩恩信任她,这比从头训练、或者雇用一个陌生的仆龙要好多了。”
  “没有任何理由要雇用陌生奴仆来贝南迪,”伯爵老太太说,“我可以马上派遣哪个农夫的女儿给你们使唤,你们只要多训练一下就可以了,而且他们也会很高兴自己的女儿有着落。如果你早让我知道你想雇请奴仆,这种小事我马上就能吩咐下去。”
  伯爵老太太相信了费琳真的想雇请一个奴仆,不过同样的故事,如果换作佩恩,她可能只会嗤之以鼻。
  “他们已经一切都安排好了。”费琳张开手恳求。
  “那我只好祈祷她是个能干而且温顺的奴仆,”伯爵老太太说,“只要有机会,我会亲自测试她。我很惊讶阿勾灵牧师居然要驿马去车站接他们,才十二英里路而已,他可以要奴仆在后面走,让妹妹在天空飞就好了啊,真是铺张浪费。”
  “老潘付得起一两头驿马的费用。”希尔对着费琳微笑,让她知道自己了解她或者佩恩打算如何应付他母亲。
  “奢侈一两次是不会怎样,可是次数多了就不得了。”伯爵老太太响应的语气很冷,这道理早该从希尔小时候就向他灌输了。
  “大体上,佩恩从不浪费。”费琳说,对丈夫的忠实再次超过她的私心,“我读完信的同时,已经吩咐仆龙去租马了。”
  “牧师应该树立模范。”伯爵老太太说。
  “我可以肯定雇用年老的仆龙也是模范的一种。”
  希尔说。
  “老?我希望她没老到干不了活。”伯爵老太太抨击希尔的说法。
  费琳皱起眉头望着希尔,后者抱以歉意的微笑。
  “我不清楚她的年纪,当然她不可能像还是佩恩的保姆时那样年轻,但佩恩说她非常善于照顾幼龙。”费琳解释道,希望这可以影响伯爵老太太的想法。
  “希望这只是杞龙忧天,”伯爵老太太说,“我祈祷她不会变成你的包袱,费琳。”
  “我确信她会是个好帮手。”费琳说,尽管她的内心完全赞成伯爵老太太所说。
  “你们三个明天务必跟我一起用晚餐,”伯爵老太太说,“在那之前先带那个仆龙来见我,遣她回去之后。阿勾灵牧师可以在晚餐后介绍阿勾灵之女让我认识。我们都希望她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可怜的小女孩儿,要她离开熟悉的一切必定很难过,我们必须要竭尽所能让她觉得像回到家里一样舒适。”
  “他们要搭明天下午到站的火车回来,”费琳说,“可能会赶不及明天的晚餐时间,而且您也不会想看到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吧?可不可以延到后天呢?那样我可以在早上带莎琳达来见您,这样也比佩恩在晚上介绍她要好得多。”
  伯爵老太太盯着旁边的墙看了好一会儿。“就那么做好了,”她说,“但你今晚必须留在这儿用晚餐。
  自从佩恩离开后我就没见到你了,今晚就当是家庭聚餐。”
  “请务必赏脸,只有阿勾灵太太可以阻止我们俩在餐桌上因为抢夺猪的尸体而大打出手。”希尔在旁加了一句。
  费琳不禁莞尔,但努力装出“岂有此理”的模样,而不是开怀大笑。
  “我们不需要你的冷笑话,希尔。”伯爵老太太说,“起码对我们来说,它一点都不好笑。”
  “那么我先走了,晚上再来见您。”费琳说。她已经达到她丈夫要求、而且也是自己期望的目的,此外她也不想打扰她的赞助者的宝贵时间。
  丝毫没有发现这样的动作会对希尔产生什么影响,费琳再次亲吻伯爵老太太的脸颊,转身离去。
  19.希尔的前途
  自希尔离开社交界的八九年来,他奢华的习惯一直折磨着伯爵老太太。龙的思维通常需要花上数百年才能改变,当牵涉到领地或家族时,花上数千年才会改变也是常有的事。对伯爵老太太来说,看着希尔把她累积十年的财富在赌桌上一夜输光,那简直可以媲美肉体的折磨。
  伯爵老太太信任自己的儿子迟早会明白事理。不过当希尔在这个暮夏的早晨不告而回之后,伯爵老太太的信任也终于到了尽头。
  她确信希尔的回来有其意义存在。在过去流传的歌谣里,年轻力壮的领主打完自己的仗,累积大笔财富后,会带着新娘回到自己的领地安定下来。即使是现在,这仍然是一种典范,也是许多挑剔的名媛淑女们对婚姻的期望。每个母亲都梦想着自己的女儿可以吸引到哪位是时候成家的名门贵胄的目光。
  伯爵老太太希望希尔不会看上爱挑剔的母龙,这样他和费琳“年少轻狂的过往”才不会被挖出来数落。
  她一直梦想着,当希尔不再年少轻狂时,她可以替他选一头令自己满意、嫁妆与地位都与希尔相称的母龙。
  现在伯爵老太太正进行的事,在旧时代可说是前所未闻的,倒不是因为上一代龙个性叛逆、不敬老尊贤,而是由于在生儿育女后,还能活到这么老的母龙才是真正的“前所未闻”。多年来,伯爵老太太访问过周围领地各大家族的闺女,甚至去过伊立弗的婚姻市场看看是否有令她顺眼的少女。
  希尔向来对这些事情漠不关心,到目前为止她也随他去,不过,如今希尔有了想安定的迹象,这就到了她这个做母亲的展现多年成果的时候了。
  伯爵老太太目前最中意的是特尔斯泰家族的格林勒小姐,她是现任特尔斯泰公爵的外甥女,尽管她本身并没有任何头衔,但仍不掩她出身高贵的事实。
  格林勒的父亲是教会核心阶层的牧师,非常富有,他甚至是下任主教的首选。除了格林勒,他还有两个儿子,但由于特尔斯泰公爵并无子嗣,所以其中一名会过继给特尔斯泰公爵,继承他的爵位,而另外一名则会进入父亲影响力甚钜的教会服务。现在特尔斯泰太太最希望的就是能与贝南迪家族联姻,让女儿拥有自己的地位与头衔。
  正因如此,伯爵老太太打算写信邀请她的老朋友带格林勒来访,然后让她们母女或是格林勒独自一个留在贝南迪长住一段时间。费琳中途打断的就是这封信,当希尔跟费琳离开后,她立刻把这封信拿回眼前。
  如果她早知道希尔打算回来,那么她会更早进行这件事,这样才可以制造相遇的契机,一切也会简单多了。希尔不喜欢别人替他做安排,不过她仍然肯定他已经开始想传宗接代、成家立业。现在看来,似乎任何年轻美丽的淑女——例如冰清玉洁、在伊立弗拥有众多追求者的格林勒——都足以令希尔动心。
  伯爵老太太写完信后把信封上。她一直害怕希尔会带回一头陌生母龙,而那女的会试图把自己赶出家门;其他时候,她则担心会来一个瞧不起自己的侯爵之女,或是一个她势必会瞧不起的赌场女郎。不管是哪一种,都必定令她的晚年不得安乐。外貌秀丽、还有七万克朗嫁妆的格林勒,才是她愿意一起生活的对象,也是最理想的儿媳。
  当然,格林勒还是有可能无法跟希尔配成一对——这些后生晚辈,谁知道他们会怎样意气用事?光看佩恩带他的保姆回来就知道了。不过没关系,她起码还有半打以上的选择等着呢!
  20.旅客抵达
  这是莎琳达第一次坐火车旅行,在旅行的头一小时,她发现了许多惊奇有趣的事,但在那之后,引擎的水蒸气、还有绵延不绝的铁道,显然就失去了魅力,整趟旅行变得漫长生厌。
  佩恩正专心看书,安莫弯躺在装满金子的箱子上睡觉,将头缩在翅膀下。莎琳达希望有足够的空间可以让她也躺在安莫旁边。她把旅程的部分时间拿来看书,不过当看完小说后,她立即表示疲倦,没有心情再看佩恩推荐给她的《如何增进写作技巧》。
  莎琳达很高兴火车终于到了贝南迪的车站,但却失望地发现还有马车和驿马等着他们。佩恩没有告诉过她这项安排。
  “我以为剩余的旅途可以飞行,”她说,“这不会很远,而且我的翅膀都僵硬了,我不会迷路的,我可以在车子的上空盘旋。”
  “车子的空间足够容纳我们全部。”佩恩说,帮安莫搭上马车。安莫看起来既疲累又僵硬,她的腿几乎无法弯曲。
  “我知道车子很空,可是我宁愿伸展我的翅膀。”
  莎琳达说,“拜托你,佩恩。”
  “我希望我们的共同生活不是由争吵开始。”佩恩的嘴巴紧抿。
  莎琳达不情愿地爬入车内,尽可能让自己在佩恩和箱子之间坐得舒服一点,安莫还是躺在装满嫁妆的箱子上,随即闭上了眼睛。
  费琳算准火车抵达的时间,她已经在等待了。当远处路上的尘烟缓缓卷起,她立刻迈出门口,飞上天空,看着马车缓缓驶向这里。在一阵盘旋、滑翔后,希尔出现在她眼前。
  “我刚刚坐在外面,看到你在天上,”他说,“你是因为飞行的乐趣忘了你的孩子,还是有什么新鲜事把你引上来了?啊!对,有一辆马车朝我们过来,你要去迎接你丈夫?那我一起去吧。”
  “你有这么无聊吗?”费琳问。
  希尔大笑,“我会比你先和佩恩打到招呼。”他说,接着收起翅膀开始俯冲。
  费琳没有迟疑,一下子冲过希尔,乘着他翅膀挥出的风,几乎垂直地往马车飞去。费琳的体型不到希尔一半,不足三十英尺,可是在猛冲的时候却丝毫不逊色,尽管希尔比她先出发,但他们几乎同时抵达。他们在落地前止住落势,安稳地踏在地上,然后在车子旁开怀大笑。
  莎琳达只在佩恩的婚礼上见过嫂嫂一次,而费琳给她的惟一印象是头通体粉红、戴着遮住一半身体的蕾丝头纱的漂亮母龙。她脑海中的印象无法和眼前这头有着火焰红色、朝他们俯冲而来的母龙重叠。莎琳达一直盯着天空,当她瞧见两头漂亮的龙在空中嬉戏,仿佛天空属于他们的时候,她的心情也跟着雀跃。
  佩恩也看见了这个场景,他吐了一下舌头表示不敢恭维。飞出来迎接他们很好,但是乘风赛跑又是另外一回事,伯爵老太太也不会乐于听说这件事。
  “欢迎回来,佩恩。”在费琳还在调整呼吸的时候,希尔说,“我对你父亲的去世致上最深的哀悼。”
  “谢谢你,我不知道你也回来了。”佩恩有点吃惊。
  他想要责备费琳,特别是在自己阻止莎琳达飞行之后,不过他也了解不能在这么多龙面前责怪她。他非常疲累,希望可以在面对大家之前好好休息。尽管希尔是他的好友,他仍然无法完全忘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每年愈见明显的地位差距。
  “我昨天回来的,事先没有给母亲任何预告,当然,我知道这样很不孝顺。不过在我们讨论我的不是的同时,让我先为拉着费琳跟我一起俯冲道歉。但我以瓦德之名发誓,能再见到你真好。”
  佩恩想要说些什么,但始终说不出口。费琳在一旁微笑。驿马拖着马车前行,希尔与费琳走到马车旁。
  “希尔·贝南迪伯爵,容我向你介绍我妹妹,莎琳达·阿勾灵小姐。”佩恩说,用客套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阿勾灵小姐。”希尔朝莎琳达行了一个大礼。
  莎琳达只有微微点点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响应。
  “我们见过,”希尔继续道,“不过那个时候你才刚开始变成现在这样可爱的少女。”
  莎琳达不知所措,她曾经注意过希尔,而她也注意到这些平凡的赞美足以动摇她的仰慕之意,尤其是长久以来她都生活在平静的阿勾灵,当地的社交圈一直很小。莎琳达疑惑地低下头。“那一定是很久以前了。”她终于吐出几个字。
  “费琳,亲爱的,你还记得我妹妹莎琳达吗?”佩恩问,把一切草草带过。
  “当然。”费琳对着莎琳达微笑,“我们只见过一小会儿,不过我很确定我们将会成为好朋友。”
  “我从不知道你飞得这么好,”莎琳达的声音明显表达出她的崇拜,“尤其这里有这么多山,还是逆风处。真的太了不起了,我肯定我永远也做不到。”
  “哦,我出生没多久后就住在这儿了,”费琳有些高兴,“我熟悉所有的风向,你马上也可以在这里飞了。”
  “这里只有一些地方有点挑战性,”希尔说,“不用担心佩恩禁止,阿勾灵小姐,费琳和我会告诉你该在哪里飞行。你打过猎吗?”
  “我从未试过,安达托没有太多打猎活动,不过我一直想试试看。”莎琳达承认。
  “我早该想起来安达托是怎样的地方。在佩恩成为牧师之前,他来这里时也很渴望打猎,费琳和我会带你一起去。”
  “你知道我不赞成女性狩猎的。”佩恩说,“如果瓦德准许她们狩猎,它会赐予她们利爪。”
  “你以为在大征服之前,她们都是饿着肚皮的吗?”希尔慷慨激昂地说,在这方面他早有自己的定见,“不少在泰亚麦弗的杰出狩猎者都是女性,所以去年我才会在杰维莎身边打猎。就是靠着武器,我们才可以在大征服后、在证明我们赤裸裸的爪子毫无用武之地后,击败亚吉。
  “你没把费琳算在你不准许的对象中吧?她可是从可以飞的那天起就在打猎了。呃,虽然她去年没有,还有上次我在的时候,她因为待产也没参加,但我肯定——”
  “结婚和有小孩之后,我就已经没有打猎的冲动了。”费琳平静地说,佩恩投以赞赏的眼神。希尔顿时住嘴。这是她今天第二次让希尔泄气了。
  莎琳达再次点头,她一直想尝试打猎,但看得出来这个机会非常渺茫。她希望自己的新生活不会是个牢笼。莎琳达试着安慰自己:想想被“囚禁”在达瓦克那里的瀚娜,事情可能更糟。
  “我想我应该先飞回牧师馆为你们准备一些热饮。”费琳说,打破因为她否认想去打猎而造成的一阵沉默,“你可以和我一起来吗,莎琳达?”
  “我很乐意。”莎琳达说,钻到马车外面,越过全身僵硬的安莫,在风中舒服地伸展翅膀。
  佩恩没有说话,他早就知道管理一个家庭该做的取舍。
  希尔与佩恩留在马车旁,费琳与莎琳达飞往空中。
  “我很喜欢飞翔,”当远离地面时,莎琳达说,“我从离开车站时就想飞了,可是佩恩坚持要我坐在车里。”
  “这里的风有时挺古怪的,”费琳严肃地说,就好像之前的精彩俯冲不存在一样,“你和我在一起会很安全,但你单独行动可能会有些问题。我想佩恩只是很在意你的安全,这也是他反对打猎的原因。”
  莎琳达看着嫂嫂,如果她看到任何一点费琳可能跟她一起反抗佩恩的迹象,她就准备反抗佩恩的专制。
  不过她完全没有看到,费琳早在结婚之初就决定绝对听从她的丈夫、支持他的决定了。费琳讨厌争吵,而且她的确喜欢佩恩,佩恩也并非全然专制。她其实很喜欢狩猎,不过只要能避免家庭不合,她很乐意放弃。
  “佩恩的老保姆正在睡觉,”费琳说,她想尽快确定安莫与莎琳达之间的主仆关系。“我本来想跟她谈谈她能做些什么,不过当然以后会有充裕的时间的。”
  “你是说安莫?她从阿勾灵来的路上几乎都在睡觉。”莎琳达纠正费琳的话,“你会发现她不管是照顾幼龙还是厨房琐事,都很拿手。”
  “我们已经有一个保姆了,不过她一定可以帮上许多忙。”费琳说,她很高兴莎琳达并没有表示安莫是她专属的随从。尽管仍然小心翼翼,但费琳肯定自己已经开始喜欢这个妹妹了,她不禁感谢朱蕾——如果她们讨厌彼此,未来的日子势必难过而且漫长。
  “说到孩子,我的孩子们很期待见到你。”费琳说,“他们从来没有阿姨,所以他们成天都想知道你的样子。”
  “我也很期待见到他们。”莎琳达响应,但她的心情却为费琳对安莫的要求以及有条件的接受而下沉,她顿时强烈地思念起阿勾灵,还有远在达瓦克的瀚娜。
Valar Morghul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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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to Vazquez Infinity

神选者

瑟林安罗斯 发表于 2007-11-27 02:13:42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伊立弗的争端

21.帽子的重要性
  艾凡从酣畅的睡眠中醒来——所有睡在金堆上的龙都会有酣畅的感觉。莎贝芙小声地打了个呵欠,用纤细的翅膀遮住嘴巴,她躺在金堆上,半张的眼睛望着艾凡。
  尽管莎贝芙一如平常地吸引着他,他仍然笑着起身。“今天有好多事情要做,”他说,“待会儿见。”
  “我傍晚的时候会出去。”莎贝芙慵懒地躺在金堆上,她淡蓝色的眼睛也同样慵懒无力。“另外,你不得不做的事还包括处理这些赏心悦目的金子吧。”
  艾凡并没有追问她要去哪里,他只是靠近并亲吻莎贝芙。“你好可爱,而且你是对的,金子放在这里不安全,拿去投资,钱滚钱才是最好的。”
   
“但不包括浪费在法庭上。”她叹息之后终于起身,“要我帮你找顶帽子吗?”
  现在轮到艾凡叹气了。他不喜欢帽子。在乡下时,每到夏天,大伙儿被准许戴任何形式的帽子,甚至不戴帽子。牧师们戴着老旧的高礼帽,年轻的少女们可以不戴帽子四处翱翔,贵族仕女则是缀满蕾丝装饰的帽子。除了上教堂之外,艾凡在阿勾灵度过的两个星期根本没有需要戴帽子的场合;然而在伊立弗,不管任何时刻,如果你希望被认为有家教的话,就必须戴上帽子。
  
  莎贝芙打开衣橱,替艾凡选了顶帽子,然后像个随从一样,弯腰递给艾凡。
  “不要这顶。”艾凡皱着眉头望着帽子,好像那是他要吞噬的仇敌一样。
  “这顶不好吗?”莎贝芙问,把帽子放在手中细细检视。那是顶黑色皮革宽边窄顶的圆帽,上头还有黑色缎带,适合服丧期间穿戴,几乎全新。这是她为艾凡参与建市庆典闭幕舞会所选的,而他只戴过两次而已。
  “我要飞行,这玩意儿会在第一阵风时就被刮下来,然后我要上哪儿找它?”
  “飞行?”莎贝芙响应,用翅膀遮住打呵欠的嘴巴,“飞去哪里?我也需要飞吗?”她选了自己要戴的帽子,一顶有淡紫色缎带、还用干果作装饰的丝质帽子,看起来就像她只要稍微用力摇头,帽子就会滑下似的。
  “不,你可以戴那顶漂亮的帽子外出。”艾凡说,一边偏头看着那顶帽子。
  他确定自己从未看过那顶帽子,但也觉得没有必要追问她是从哪儿得来的,或是哪儿来的钱。如果属名是他的账单,他会不发一语地支付。帽子是必要的奢侈品,艾凡觉得自己有义务让他的秘书看起来体面;如果没有账单,他也会知道一定是有另外一头龙支付了这笔费用,而那样的话,为了维持气氛和谐,他会装作不知道。
  “你不需要用飞的,”艾凡继续,“你可以散步到办公室,去做你能做的事。上面有四叠信,按照平常的方式分好类了。你可以先从需要礼貌响应还有婉拒的信件开始。”艾凡越过莎贝芙的肩膀,拿了一顶他认为兼具流行与实用性的墨绿色帽子。
  莎贝芙眨了眨眼,“你不去办公室吗?”
  “我晚点会到。”艾凡把帽子紧紧戴上,直到卡到耳朵为止。
  “力爪镰和凯斯怎么办?他们在等你吧?”
  “告诉力爪镰我会在中午的时候去。”艾凡调整好皮带,“我在哪里不关凯斯的事,随他去想好了。”
  “你不觉得先去办公室比较好吗?”莎贝芙问,现在她的眼神变得灵活多了。
  “不,”艾凡说,“我得马上处理好这些金子。”
  “你去海德那里?”莎贝芙问,转身面对铜制的镜子,仔细把帽子调整到一个时髦的角度。
  “当然。”艾凡回答。他没有多提官司的事,莎贝芙已经表达过反对意见了。但这不关她的事。
  莎贝芙转身背向镜子,直直地望着艾凡。“办公室里有些家伙想借着你父亲的死捞点好处。”
  “你是说凯斯?”
  “没有特别指谁,只是他们都会藉此评价彼此的地位。这是个转机,是个会让你地位不同的转机。”莎贝芙把头转开,关上衣橱,然后拿起她的办公手提袋。
  “我知道。”艾凡说,“不过这样一来我也就有理由说我有事要办,不用管是否会迟到了。如果我回来后就急急忙忙地想要赶上进度,完成他们推给我的事情,他们就会以为我真的很好欺负。”
  “你说得对。”莎贝芙说,“你很了解成功的诀窍,也知道如何应对。如果是我的话,说不定第一天就被吃掉了。”
  艾凡大笑,“你有你的一套办法,而我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这么合得来的原因。”
  莎贝芙也笑了,她用鼻子亲密地摩擦艾凡的鼻翼。
  “等你到办公室的时候再见,大忙龙。”
  “别忘了那些信。”艾凡提醒莎贝芙,就像平常一样,莎贝芙故意转转眼珠,取笑他凡事都要叮咛与提醒。
  艾凡从后门离开,莎贝芙站在原地待了一会儿,确定艾凡已经远去,然后打开衣橱拿了另外一顶不同的帽子。这顶“帽子”是黑色蕾丝材质,就广义来说,这只能算是件披纱。她把这顶“帽子”放入手提袋里,然后步上信道去整理信件。
  22.大展拳爪
  海德的办公室设立在麦根庭,这是为了他大多数的客户,还有整个城市的方便起见,不过这也为了他自己上班方便;而住在圆顶大教堂附近的艾凡就得跨越大半个伊立弗市。艾凡家附近也有许多律师,不过海德从他父亲时开始,乃至于他自己,一直都在为老邦打理财产,所以就算是从不信任陌生龙的艾凡也能放心把财产交给海德。
  离开住处后,艾凡快速地上升。从高处往下望,整座城市非常美丽,这边有早市贩卖刚从乡下运到的新鲜水果,那边有搭火车直达终点站的牛羊。银色铁路从圆顶大教堂车站的大拱门延伸出去,贯穿整个城市,艾凡沿着铁道疾飞,好像天空属于他一头龙一样。直到眼前出现麦根庭的踪影,他才放慢速度,降落在由蹲石组成的众多半球形建筑之间。
  
  海德的办公室相当宽敞。标准的麦根庭拱顶天花板,让内部看来有种洞穴般的舒适感;墙上有旧式的双色麦根泰尔平面图。许多棕色或金色鳞片的秘书正埋首于办公室各处的书桌前,处理文件。这里有足够让三到四个客户同时等待的空间,只要他们彼此动作小心谨慎一点。
  艾凡抵达时,现场已经有一个客户在等待。尽管艾凡自认为自己的体型相当于两个海德平日客户加起来的体型,但眼前这头龙的巨大仍然让艾凡大吃一惊,而在认出这头龙居然是熟识的里玛灵伯爵之后,他显得更加吃惊。艾凡不知道并且有点惊讶伯爵居然也和海德做生意。就在艾凡通报姓名给海德的秘书时,他也感觉到里玛灵的视线集中在了他的背上。
  
  “嗯,艾凡先生。”在艾凡走到里玛灵身旁弯躺下来,让头可以靠在尾巴上之后,里玛灵说,“或者我该说艾凡男爵?”
  “还没。”艾凡微笑地露出牙齿。他认为里玛灵的本意是好的,但他也没忘了莎贝芙的提醒,不少龙正借机重新评估他的身价。
  里玛灵大笑,仰起头来,露出他的喉咙,表现出他对艾凡彻底信任的友谊。然后他变得一脸严肃,眼神直望进艾凡的眼睛里。“我相信凯婷娜有写信替我们为你父亲的死致哀。”
  “很感激你和伯爵太太的心意,”艾凡礼貌地响应,“我昨晚刚回到伊立弗就收到她的信了。”
  “这么说你才刚回来?”里玛灵稍微往后靠,好可以多看到艾凡一点。
  “昨天深夜抵达的。”艾凡肯定他的疑问。
  “然后你就先来这里?我不知道你是海德的客户之一。”里玛灵说。
  “我不知道你也是,”艾凡谨慎地回答,“还是这是你新投资的事业?”
  “我们这些政治家最喜欢扩张事业。”里玛灵的翅膀微微晃动,“不过我和海德倒是已经有多年往来了。”
  “他是我父亲的律师,而我一直请他为我打理事务,”艾凡说,“我觉得他非常可靠。”
  “我也这么认为,既然你也这么说我就更安心了。”里玛灵说。他停顿了一下,“我猜也许你会想到里玛灵来和我们住一段日子?不如就这个冬天如何?如果他们可以接受你从计划部门缺席一阵子的话。”
  艾凡惊讶到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他在伊立弗有许多朋友,不过还从未受邀离开伊立弗。他曾经认为他的朋友凯婷娜,也就是里玛灵伯爵太太会先提出邀请,但她的丈夫从未如此热情友善过。父亲的去世的确给了他过去没有机会得到的地位。
  “我很乐意……”艾凡结结巴巴地说,“如果我有空的话。”
  “我会让凯婷娜寄给你正式的邀请函,任何时候来探望我们都可以。”里玛灵说。
  通往办公室的门打开,走出一头体型纤细、非常美丽的母龙,身后跟着一头体型庞大,红宝石颜色鳞片的母龙。
  “她很美不是吗?你想会是来安排嫁妆的吗?”艾凡小声地说。
  里玛灵没有回答,直到他们身后的大门关上。“那是甜美的格林勒小姐,而身后同样甜美的是她的母亲特尔斯泰太太。”他说,“格林勒是今年婚姻市场上,最受欢迎的适婚少女,前两年也是。但如果她真的有婚事谈拢了,一定是还没公布,否则不可能没听说过。”
  其中一名秘书起身邀请里玛灵入内见海德,艾凡正好可以从打开的门缝看见里面的情景——就如许多龙喜欢埋首在金子里,不过海德是埋首在文件和书本之中。
  “我必须走了,不过记得尽快来探望我。另外,如果你有多余的钱,在和我谈过之前别全部投资下去,我有一些计划。”
  “我读过你的信,不过——”艾凡才开口就被里玛灵阻止。
  “这件事情不急。”里玛灵说,接着走入海德的办公室,关上身后的门。
  23.办公室风云
  艾凡在下午前抵达计划部门的办公室。
  金子已经交由海德打理,而海德也已经安排好前去收取。在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海德同意艾凡打官司,虽然不如有瀚娜和莎琳达加入那般有胜算。控诉达瓦克的诉状已经开始撰写,明日早晨就会递交。
  在早上艾凡高兴的飞行回程途中,他考虑再晚点进办公室,先绕去公众浴池一趟。不过仔细衡量一番后,他觉得他不能失去现在的职位。他想要展现的是自信,而不是傲慢;除此之外,他三天前才在流经阿勾灵家的奈亚河清洗过,洗澡太频繁对鳞片不好。
  艾凡微笑着,让牙齿微微露出,把帽子扶正,抛开迟疑,充满自信地走进圆拱大门。
  凯斯趁莎贝芙开始写信的时候贴近她。凯斯的鳞片是帅气的棕色,体型和艾凡差不多大,大约二十英尺多一点,也就是说,他几乎是莎贝芙的两倍大。
  “帮我抄一下这些文件。”凯斯故作亲切地说,把身体更挪近一点。看到这一幕的艾凡停留在原地。
  “找你自己的秘书做。”莎贝芙冷淡地说。
  “你知道我没有秘书的,我的小公爵,负责抄写的庶务员要到明天才能帮我抄。”
  “我实在看不出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莎贝芙理好一叠文件,抬头看着凯斯。
  “哦,你看不出来和你有什么关系?”凯斯重复,刻意模仿莎贝芙的口气,“很好,你该是时候知道,而且改善你的态度了。小公爵,现在是你的问题了,因为当艾凡回来——如果他还会回来的话——他也不会在这儿,而我会取代他的职位,也包括你这头可爱的小公——”
  艾凡听够了。当凯斯说“公”的时候,艾凡已经走进房间;在凯斯有机会说出不堪入耳的话之前,艾凡的爪子已经顶住他的腋窝,用力一甩,把他甩到墙边。还来不及搞清楚状况,艾凡已经跳上凯斯的胸口,用全身重量压得他动弹不得,牙齿对准他的喉咙。
  艾凡稍微抬起头,做好扑咬的准备。“投降吗?”
  “我投降。”凯斯声音微弱地说,艾凡还整个压在他的身上,几乎让他窒息。
  “你愿意放弃办公室的职位吗?”
  “我放弃。”凯斯说,眼睛睁开一条缝。
  “还有你要向我的秘书道歉,并且承诺永远不会再骚扰她。”艾凡问,没有移开他的重心。
  “我道歉。”凯斯重复,发现艾凡还是没有移动,他继续说下去,“我很抱歉对你的无礼,莎贝芙小姐,我保证我不会再做同样的事。”
  尽管有些不情愿,艾凡终于后退,让凯斯可以自由呼吸。
  “告诉办公室其他对我的职位虎视眈眈的龙,我已经回来了,想要的话就来抢吧。”
  “是的,我想不会有谁再来烦你了,男爵。”凯斯说,一边往后退,一边轻轻地咳嗽。他穿过通往其他办公室的圆拱门。
  艾凡捡起他在扭打途中不知何时掉落的帽子,朝莎贝芙露出挖苦的笑容,后者因为兴奋涨红了脸。“你的确警告过我了。”他说,“我不在的时候,他是不是都是这么可恶?”
  “‘小公爵’是他给我取的名字。”莎贝芙说,举起一只手表示不解,“他想强迫我帮他抄写文件,好像他干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样。他自以为和我‘交情匪浅’,想趁我没有保护的时候占些便宜。”她低头看着自己弱小的肩膀,然后叹息,“其他就正如你刚才听到的。”
  “我刚刚应该杀了他的。”艾凡说,瞪着凯斯离去的方向。
  “嫉妒、贪婪还有狡狯充斥他的血液,他的味道想必糟透了。”莎贝芙说。
  艾凡大笑。“如果他再对你说任何超过寒暄分寸、或者你不想听到的话,记得告诉我。”他说,“我准备好冒险尝尝他的味道。”
  莎贝芙张口正想回答,但还来不及说话,力爪镰已经冲了进来。力爪镰是头年长、黑色鳞片,身长快到五十英尺的龙。他腋下夹着一些档案,不过不是只有现在,几乎任何时候都可以看到他夹着档案。
  “艾凡,凯斯告诉我你回来了。”他说,“我先为你父亲的去世致上我的哀悼。”
  “谢谢你,还有你的慰问信。我今天早上要处理一些家里的急事,不能脱身。”艾凡说。
  “哦,只要你能出现,那些不打紧。”力爪镰说。
  请相信,除了工作,力爪镰的确“不在意”任何其他事情。“莎贝芙小姐已经通知过我,不过当你不在的时候,有关沙崁堡的建筑权利出了些问题。”沙崁堡是伊立弗尚未开发的区域之一,在河的对岸。
  莎贝芙把书桌上的一些文件移过来。
  “这是机密资料吗?”艾凡问。
  “大致上是,不过并不针对你的秘书。”力爪镰说,冷冰冰的笑意在他白色的眼睛里一览无遗。“我把这个档案夹留给你,我没有时间处理,但我不信任其他龙可以把这件事处理合宜,所以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艾凡感觉到话中隐藏的责备,不过他是在父亲的病榻前,而且离开短短不到两个星期,仅仅九天的缺席并不足以令他有丝毫的罪恶感。
  “我会尽快了解相关资料,然后处理这件事情。”
  他伸出手抓住档案夹。这是一个淡紫色的资料夹。力爪镰不情愿地交过去,感觉没有它就好像变得一丝不挂了。
  “这件事情有点复杂,”力爪镰说,“你读过之后就会了解。让我知道你将决定采取怎样的行动。”
  艾凡惊讶地眨了眨眼。通常在调查后,艾凡会把所有可行的方案陈列在力爪镰面前,他从未自己下过决定;现在这个责任对他来说是全然不同的。
  “这算是升职吗?”艾凡单刀直入地问。
  力爪镰迟疑着,莎贝芙低着头整理她的文件,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显眼,艾凡则静静等待力爪镰的答案。
  “也许是。”力爪镰说,“应该就算是了。”他停顿,望着莎贝芙,清楚表明他不愿她在场。“我已经老了,大概再过一两年,我就会拿着我的退休金回老家。到那个时候,会有某头龙站出来主导,而我倾向让可以如期完成任务、而不是不懂礼数的家伙来接替我的职位。”
  “礼数?”艾凡试探地问道。
  “因为偏袒而解雇职员的事件才过不久,”力爪镰说,“不少同事仍然相信,他们活在大征服之前,晋升可以靠暴力手段获得;而我很高兴知道,你不是他们其中之一。”
  刚才还因为打败凯斯而志得意满的艾凡,现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爱好和平。
  “我很期待看到你如何处理这个案子,皇家议会也是。”皇家议会是至高无上的象征,力爪镰必须向他们呈交报告。艾凡在听到他们的名讳时,低头表示敬意。“很好,你有工作要做了。”力爪镰做出结论。
  “我会尽力弥补我不在的时间。”艾凡同意,接着打开档案夹。
  24.第二次告解
  莎贝芙在日落之前离开计划部门的办公室时,艾凡仍在工作,全神贯注于力爪镰先前留给他的资料之中。他花了一点时间了解莎贝芙在他不在的时候以他的名义所下的决定,不过注意力还是会飘回到浅紫色的档案夹上。莎贝芙离开时,他只是随意嘟囔了几句道别的话。
  莎贝芙从圆顶大教堂朝河的方向走去,没有龙问她去哪儿,也没有龙真的在意她。她穿过公园,无视身边走过的穿着入时的龙,还有一些像是在磨坊工作的工龙。
  莎贝芙偶尔会遇见几个认识的秘书,彼此点头示意或是寒暄几句。她们都不是莎贝芙的朋友,而且都认为她行为可疑。莎贝芙知道她们认为自己没有资格进入政府部门工作。莎贝芙喜欢陌生龙,起码他们不会知道自己不是待嫁的新娘。
  当莎贝芙散步到河边的时候,她迟疑了一下,转身张望是否有龙在注意她。她停下来,像是在考虑要走河的左岸还是右岸。右岸会带她前往商店、娱乐场所、时尚的西南区;而左岸会带她回到磨坊、圆顶大教堂的办公室区以及托利斯区,还有她和艾凡的家。
  确定自己不被注意之后,她把象征身份地位的帽子收进手提袋里,然后快速走过跨越托利斯河的石头拱桥。到了另外一边后,莎贝芙毫不犹豫、一步接一步地向前快走,不一会儿就闪进一条小巷里。
  莎贝芙现在身处于托利斯河和铁道之间的小区域,也就是沙崁堡。莎贝芙边走边猜想淡紫色档案夹里究竟写了些什么。沙崁堡的建筑权利?沙崁堡能够盖东西的每个爪缝都已经塞满了房屋,大多数都是给贫穷的磨坊工龙用来栖身。这儿道路狭窄,四周的建筑像是互相取暖一样紧挨着彼此。仅有的几处空地,上面还有最近大火烧过的痕迹。
  终于,当太阳几乎下沉时,莎贝芙走进了一个教堂。教堂比周围的建筑稍大,但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再次停在门口,张望两边,确定没有任何龙的踪迹后,打开手提袋,把先前的黑头纱戴在头上。
  莎贝芙喜欢走在法律边缘的刺激快感,上旧教的教堂虽然已经不再违法——除了对牧师之外——不过,这仍然不为大众所接受。许多事物都介于非法光环的强光照射下,以及默许黑暗的悠然自在两者间的灰色地带。如果她的宗教信仰曝光了,艾凡大概会拒绝再雇请她作秘书。莎贝芙暂时抛开心头的兴奋,低声向瓦德祈祷心灵的洁净,然后推开大门走进里面。
  
  她步入的教堂就像是其他贫穷地区的教堂一样:阴暗的拱形圆屋顶,里面一半空荡荡的,另一半则坐满了龙,他们大多数的翅膀上都有束缚,作为奴仆阶层的象征,极少数体型超过七英尺,只有站在门廊中心、准备开始布道的祭司除外。
  这样的景象在每个教堂的每天傍晚,或是每个星期的首日礼拜都可以见到,只有披戴在他们头上的黑纱,还有通往告解室的木雕侧门,才展现出这座教堂的不同之处。
  若有访客前来看到这种景象必然会大吃一惊,访客会惊讶的是这群龙并没有分享烹煮过的肉,或是高喊滑稽而又不着边际的口号,至于其他行为,这里的龙则与别的集会上的龙们表现得大同小异,就连祷告的内容都一模一样。
  就理论上来讲,两者的不同可以从门上瞧出端倪。
  大多数的教会墙上会有许多栩栩如生的神明雕刻,每块墙上的朱蕾,灵活的黑色眼珠都透露着慈悲的全知,瓦德严峻的脸则表示才智与规范,整个世界在它的双爪间平稳地运行,非常容易辨识。
  然而这里并没有卡兰的雕刻,只有门上除外。
  这样的差别会让许多龙吓得不停眨眼,甚至有些会在尖叫“异教徒”之后落荒而逃。卡兰雕刻在左边的大门上,手持着法典,走向右边大门上的阿撒罕山洞,表示它无处不在,但这座教堂的工匠把卡兰刻划成一只亚吉——无翅、软弱,而且毫无反抗能力。
  假使一位牧师看到这些,也许不会如此震惊——如果有任何牧师敢走进去的话,因为有不少古老的典籍也是如此描绘卡兰的。以佩恩为例,他曾在学校学过,这就是旧教派展现卡兰和平及谦逊的象征,一如瓦德是午后炽热的太阳,而朱蕾是供龙栖身的山峰。
  但所有旧教派的信徒,包括莎贝芙在内,都不把这个当成象征,就像牧师或祭司不把翅膀上的红索当作象征一样,他们确信卡兰的确曾经是只亚吉。
  礼拜之后,莎贝芙在门口等待,耐心地祷告,直到轮到她告解为止。自称卡林神父的祭司开始聆听她的告解,并且——给予她赦免:包括和没有婚约的艾凡同居、垂涎于他的财富、责备他决定打官司,还有卡林提问的所有细节。最后,卡林赦免了莎贝芙下午看到两头龙扭打时的兴奋。
  “这也许是我们的天性,但卡兰教导我们,我们可以克服我们的天性并且超越它。希望你获得瓦德的宽恕,在下次面对这样的诱惑时可以做得更好。还有别的事情吗?”
  “还有一件事,圣尊。”她说,“这不是我的过错,不过告诉您之后就会是了,因为力爪镰说过这要对外保密,但艾凡获得了一些有关沙崁堡建筑权利的文件,而我猜想让您先知道或许比较好。”
  “你做得很好,亲爱的姐妹。”卡林说,“告诉我你经手的所有资料,背叛你上司的罪行将会因为你帮助教会而获得减轻。”
  “是的,圣尊。”莎贝芙顺从地说。
  卡林神父把爪子放在端坐的莎贝芙眼前。“我已听见你的告解了,莎贝芙姐妹,以卡兰之名、朱蕾之名、瓦德之名,我将赦免并宽恕你的罪行。”
Valar Morghul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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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选者

瑟林安罗斯 发表于 2007-11-27 02:14:23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晚宴

25.伯爵老太太接受安莫
  这是叶黄月的第五天,贝南迪伯爵老太太已经准备好一场小晚宴,欢迎佩恩回到贝南迪,同时测试他的妹妹以及老保姆。按照她的安排,在晚宴开始前不久,佩恩会从牧师馆带安莫到她的办公室接受面试。
  伯爵老太太的心情不错,她从特尔斯泰太太那儿听到格林勒在两天之后,即这个月第七天的下午就会抵达,因此,她先向独自入内的佩恩微笑,让安莫在外面的走廊等候,接着开始责备他租马车的奢侈,不过语气还挺温和的。“牧师在社会上是有其身份,但你必须一切靠自己,你的确有一个舒适的居所,也有足够的收入,但还不够让你如此轻率花用。”
   

  “您说得对,伯爵老太太,我下次会更加谨慎。”
  佩恩说。他已经休息了足够多的时间,还有看到莎琳达这一天一夜的良好表现,都让他放松不少。
  “我也为你的父亲去世致上深深的哀悼。”伯爵老太太说,发现自己的致哀已经有点迟了。
  “他在卡兰的怀抱中往生。”佩恩说,这些惯常的应对总让他不太自在,因为它们让他想起老邦死前的告解。
  “那么现在让我见见你的老保姆。”伯爵老太太说,“你不用留在这里,去找年轻晚辈吧,他们一定在礁崖或者谈话室聊天。”
  佩恩示意安莫入内。安莫已经请莎琳达将自己的翅膀紧捆,好面对这场面试。她并没有要求她的新主子费琳代劳,以免费琳以后决定不让自己松绑。
  当佩恩示意之后,安莫低下头,摒住呼吸走进去。
  伯爵老太太看起来对眼前看到的相当满意。安莫是头年老的母龙,虽然她和自己会替费琳一家选择的奴仆截然不同,但既然他们选择继续用她,就要好好发挥她的长处,起码她很娇小、翅膀紧缚,而且很守奴仆的本分。
  安莫低着头,当佩思介绍的时候,她的头一直贴着地板,而且就算抬起头,她仍然保持目光往下看。
  “你侍奉阿勾灵家多久了?”伯爵老太太问,不耐地挥手支开佩恩。佩恩低头离开,但还是有些不安。
  “自阿勾灵男爵娶了我的主子也就是费达克小姐之后,伯爵老太太。”安莫说。
  之前调查佩恩的遗产好决定要不要请他来当牧师时,伯爵老太太就知道费达克与阿勾灵家族的渊源,这也使她更加倾向选择佩恩。伯爵老太太尽力露出一个优雅的微笑,“那么在那之前,你侍奉了费达克家族多久?”
  “我一直都在侍奉他们,伯爵老太太。我母亲是费达克老公爵家食物储藏室的看守员,我父亲是居所的看门人。父亲的双亲,甚至于在大征服之前的他们的祖先,就在费达克家服务。”
  “值得钦佩的忠仆世族。”伯爵老太太由衷地说,“你多大呢?”
  “我的年纪足以负担许多工作,伯爵老太太。”安莫说。
  这是个很有技巧的回答,让安莫听起来行有余力,不过伯爵老太太皱起了眉头,她不喜欢这种轻浮的回答。“到底多少岁?”她再问。
  “四百零七岁,伯爵老太太。”安莫说,相信伯爵老太太应该不会看出来她忘记加五十年上去。
  这个答案就让伯爵老太太满意多了,起码她不再继续追究这个问题。“你在费达克还有阿勾灵家担任什么职务?”
  “一开始担任厨房杂务,后来成为费达克小姐的随从,然后在她嫁到阿勾灵家成为阿勾灵男爵太太后,虽然我仍旧是太太的随从,不过多半时间是担任保姆。小孩长大、太太死去,阿勾灵男爵年岁稍长后,我又再次回到厨房帮忙。”
  “你知道贝南迪的牧师馆只是个小地方吗?”伯爵老太太问,仔细地看着她,“尽管他们的生活充裕而且富足,但他们没有奢侈或者浪费的空间。你为何会想来这里?”
  “我已经侍奉阿勾灵家这么久,我不想加入别的家庭。”安莫说,尽可能保持她的目光低垂,这样她充满怨愤和不满的目光不会被看见。
  “所以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不是主子他们的安排?”伯爵老太太跳上前,就像眼前有头野猪在伸长脖子等她咬下去。
  “我可以选择侍奉达瓦克家族。”安莫承认。
  “达瓦克家族即将接收阿勾灵,你可以留在那里,侍奉你原本的家族,但你没有那么做。”
  “那是不同的家族,只不过达瓦克子爵娶了贝兰小姐。”安莫说,心想自己大概安全了。“我知道只有佩恩牧师才能帮阿勾灵家族延续香火,所以如果可以,我希望能继续侍奉他们。”
  “我一直相信,宝宝们最好由年轻的保姆照顾。”
  伯爵老太太严厉地说。
  “为什么?”尽管可能在话说出口的瞬间咬到舌头,但安莫还是说。
  伯爵老太太沉思了一会儿。她从不允许奴仆们有放肆的言行,而这句话显而易见是种反抗;但伯爵老太太现在心情不错,安莫到目前为止的表现也不差,而且她并没有质疑自己的话,只是问其中的不同,伯爵老太太决定回答:“因为让年轻的照顾年轻的比较适当。”
  安莫没有回话,尽管她很想公然批评这种看法毫无根据。“如果这样的话,我将尽量在厨房帮忙,或者侍奉莎琳达小姐。”她说。
  现在伯爵老太太可不怎么喜欢安莫了。“就像我说的,贝南迪牧师馆只是个小地方,阿勾灵小姐也可以不用随身侍从。”
  “当然,伯爵老太太。”安莫呆板地回答。
  “阿勾灵小姐真的可以接受?”伯爵老太太问。
  “当然,伯爵老太太。”安莫重复道。
  “我希望她不会是个愚昧、不懂世事、一心追求享受的大小姐。”
  “当然,伯爵老太太。”安莫又重复一次,把头低得好像可以穿过坚硬的石头地板。
  伯爵老太太叹气。“回去做你该做的事。我会询问费琳你的表现是否令她满意,如果她不满意的话,我也不会高兴。”
  “是,伯爵老太太。”安莫回答,小心翼翼地倒退离开房间。
  当离开房间一段距离,确定伯爵老太太不会听到自己的声音之后,安莫呼出一口长气,翅膀尽可能伸展放松。她猜想如果是在达瓦克,那种每天担心被吃掉的生活,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26.在贝南迪的首日
  贝南迪庄园的壮丽彻底震慑了莎琳达。头一个晚上,莎琳达几乎什么都没做,只是尽量安静地用餐,表现她的礼貌。她轻声细语地回答每个问题,小声到几乎听不见。希尔很体谅她,认为她是害羞或者心情不好,但他的母亲则要求她把听不见的话重复一遍。
  不过除此之外,贝南迪伯爵老太太对佩恩的妹妹印象远比她预想的好太多了。她一直担心莎琳达会摆架子,要求超过她所能给予的,不过现在她反倒觉得莎琳达未免太腼腆了。
  隔日早晨,也就是首日,贝南迪庄园“倾巢而出”,全员出席首日礼拜。
  佩恩站在前廊主持礼拜,他刚刚做了一次完美的布道,其中大部分的内容是在火车上想到的,内容有关朱蕾身为万物之母的表现,顺带赞美伯爵老太太两次、费琳一次。
  当每头龙鱼贯走出教会,伯爵老太太正在关心其中一个农夫的女儿为何缺席,而费琳正帮助佩恩脱下仪式用的头饰时,希尔趁这个机会上前与莎琳达攀谈。
  “我刚才想起来,我还没有对你父亲的去世致上我的哀悼。你可能完全不记得我曾经去过阿勾灵,我去过那儿之后跟你父亲有了一些交情。老邦是头好龙,不凡的说书龙,就像山石般的典范。我希望可以认识更多像他一样的龙,这个世界少了他无趣多了。”
  听到这些话,感动不已的莎琳达眼珠里满是泪水。
  自从瀚娜离开后,除了寒暄客套外,再也没有谁跟她提到父亲,听到希尔这番话,记忆中的父亲的印象似乎又鲜明起来。
  “谢谢你。”她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哽咽。
  “对你来说,这里应该算是个陌生的地方吧?”希尔问。
  “是的。”莎琳达承认,“但这是个很漂亮的村子,就我看过的而言。”
  “我没忘记我和费琳答应过带你飞翔,虽然不是今天,不过快了。”
  “我想今天最好不要,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她微笑地说。所有龙都离开教会,纷纷上路回家,首日飞行不在伯爵老太太准许的范围内。
  随后下午,费琳带了几罐和安莫一起做的浆果果酱送给伯爵老太太,就像过去的首日一样,费琳不用飞的,径直踩着隧道步行而上。
  “她表现得如何?”彼此问候之后,老太太就开口问道。
  “她的厨艺非常高明。我很喜欢您替我找的保姆,但我想我可以让安莫多准备一些果酱,您知道这些东西在冬天时有多么宝贵。去年我根本没弄多少浆果出来,因为奴仆做事我都不放心,要盯着看;但我现在可以放心地让知道该怎么做的安莫自己处理。”费琳已经开始庆幸佩恩坚持带着安莫回来。
  “她还没表现出任何只想照料莎琳达的迹象?”伯爵老太太疑心未释,慎重地问。
  “目前没有。”费琳回答。
  “那只是你还没抓到而已。”伯爵老太太说,“她就像她承认是自己选择来这里的一样狡猾,你最好让她待在厨房,并且看牢她。”
  “我会照做的,”费琳说,“但我不认为莎琳达想要她当随从,我认为莎琳达很可爱,孩子们已经开始黏她了。”
  “幼龙会黏着所有愿意花时间在他们身上的年轻晚辈。”
  “她也很美丽。”费琳继续。
  “太过安静羞怯,不足以称为美丽,而且鳞片颜色也太淡了一点。”伯爵老太太挑剔着莎琳达的毛病。
  “一个小家碧玉,我们得注意和她地位相当的公龙,看看谁不介意她这种内向的个性。费琳,她的嫁妆多少?”
  “一万六千克朗,我想。”费琳回答,就像莎琳达按照和瀚娜的协议告诉她的那样转告。
  “比我预期来得好。”伯爵老太太吸了吸鼻子,“我还以为老邦已经要破产了,所以才把女儿卖给达瓦克家族。不管怎样,这样很好,一万六千克朗足够为莎琳达这样畏缩的母龙找个好归宿,也许牧师或者哪个子爵的儿子可以考虑。”
  “现在想这个还太早了,”费琳说,“她才刚走出父亲去世的阴霾。”
  “她有这么伤心吗?”
  “毕竟自她父亲死后才过一星期而已,我不建议带她出席任何舞会。”费琳的态度比她以往响应伯爵老太太的态度来得尖锐一点。
  “我只是计划明天晚上举办一个正式的晚宴,我的一些朋友将会到场。”伯爵老太太自满地微笑着,“特尔斯泰太太,你已经见过的,还有她的女儿格林勒小姐,我想你应该还不认识她。她两年前自学校毕业后,我只在伊立弗见过她一次。”
  “我很期待认识她。”费琳说,马上了解她的朋友要落入怎样的“圈套”了。可怜的希尔!费琳心想,他即将像被夹在石头间,身上浇满整罐浆果果酱的猪,然后放在盘子上端给某位少女大快朵颐了。
  “但莎琳达真的伤心到不适宜出席正式的晚宴?她已经够大了,在昨晚晚餐后,我对她的行为举止没有意见,除了她必须要大声一点讲话,如果她想在社会上立足的话。”
  费琳也想过这一点,莎琳达和自己相处的时候也很安静,尽管她看起来很喜欢和幼龙玩耍。“我想多做点其他的事,走出牧师馆对她会是件好事。”她说,“莎琳达也不该继续沉浸在哀伤中了。”
  “她怎么样不关我的事,”伯爵老太太身子朝后靠,“我在意的是怎么做比较合规矩。”
  “嗯,那您打算问问佩恩的意见吗?”
  “那是当然的,没有佩恩我也无力可施,他是我惟一认识的公龙,而且我们的公龙朋友都不多,除此之外,他们是神职家庭,如果没有佩恩,这看起来会很奇怪。”身为贝南迪牧师的责任之一就是,在伯爵老太太需要更多的龙赴宴时,佩恩必须赴宴前往。
  “老邦也是佩恩的父亲,他们的哀伤应该是同样的,而如果身为牧师的佩恩可以出席,莎琳达当然也可以。”费琳说。
  “很好。”伯爵老太太说,她毫不追究佩恩身为牧师,在父亲才去世一星期就出席正式晚宴的行为是否恰当。“特尔斯泰家族将会在明日下午抵达,我会在晚宴上等你们。”
  27.莎琳达与希尔
  当听到自己也被邀请参加贝南迪庄园的晚宴时,莎琳达显得有点震惊。
  “我宁愿留在这里读书。”她说,“我一定要出席吗?”
  费琳有些不悦,“伯爵老太太非常好心地邀请你,”她说,“你应该要很高兴,而且应把握机会拓展你的社交圈。”
  莎琳达躺回金堆,把眼泪吞回肚里。她不知自己究竟是因为这迟来的灾难,还是对瀚娜的思念,或者对陌生环境的不适应,不过不管如何,她只想大哭一场。“这当然很好,”她生硬地说,“但是我从未出席过这样的晚宴,我不想让你和佩恩丢脸。”
  “像你昨晚做的就好,”费琳说,“谁都不会盯着你瞧,这个晚宴是为了来访的访客举办的,他们才是焦点。格林勒也会出席,她是头非常美丽的母龙,她是为了希尔而来的。”
  “希尔?”莎琳达呆呆地重复。
  “为了嫁给他。”费琳直说,“我想关在黑暗里看书已经把你给闷坏了,你应该出来走走的。”
  “如果今天不是首日,我自己就会去飞行散心。”
  “如果今天不是首日,我们都会去!”费琳厉声说,但立刻软化下来,“我很抱歉,莎琳达,我有点疲倦。这样好了,明天早餐后,除非佩恩要我和他一起去,不然我会带你去飞行。”
  “谢谢你。”莎琳达站起来,像对待姐妹般把翅膀覆盖在费琳身上。“我可以帮上什么忙吗?我不想出外走动,我可以去看一看孩子们吗?”
  费琳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个提议,她们俩又再次相处融洽。
  隔日早晨,大家有节制地将半头牛分给三头成年的龙还有两头幼龙,作为早餐。莎琳达发现自己有点不习惯和幼龙一同进食,因为没有餐桌礼仪的他们会把带血的生肉吃得四处飞散。
  “安莫可以在早上把剩余的牛肉做成肉干。”费琳说,“亲爱的,你今天需要我同行吗?”
  佩恩的目光从牛肉上移开。“什么?当然,我觉得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南门家看看,他们有一个孩子染病,现在应该痊愈了,否则他就得被引领离开这个世界。”
  “好的,亲爱的。”费琳说,她朝莎琳达做了个鬼脸,表示她们的飞行计划延期。
  莎琳达小声叹了口气表示接受。
  当她的哥哥与嫂嫂离开后,她正试着让幼龙们乖乖听话的同时,她很惊讶地看到安莫带着希尔进了门内。
  “贝南迪伯爵!”莎琳达叫道。她不敢移动,因为小杰林正躺在她身上。不过当孩子们看到希尔后,他们纷纷上前要求他给果酱或者说故事。
  “我今天不是为你们这些小捣蛋来的,我是来探望你们阿姨的。”希尔说,一边闪躲他们。
  正如平常习惯的那样,这是一场孩子们必胜的游戏,所以当希尔终于转过身面对莎琳达时,他的两侧肩膀上各挂着一只幼龙。莎琳达看到忍不住大笑,希尔的体型实在太大,大到两只幼龙看起来像是装饰品一样。
  “早安,贝南迪伯爵。”莎琳达低头敬礼。
  希尔大笑,“你愿意的话就叫我希尔,就像佩恩和费琳一样,你不跟着叫就太奇怪了。”
  幼龙攀爬在希尔身上,温塔斯的爪子挥舞着胜利的手势,也因为这个原因,莎琳达一点也不怕希尔,她甚至很喜欢他。他有个很难缠的母亲,但他自己却温柔又体贴,他还喜欢她的父亲。不过莎琳达也相信费琳所说的,他快要结婚了。
  “好,”她说,“早安,希尔伯爵。很抱歉,费琳与我哥哥刚刚外出探视生病幼龙的家庭去了。”
  “我母亲会说与他们同行是我的职责。”希尔说,“不过谁管它,我已经答应过今天早上要带你出去飞行。今天早晨很棒,空气清新,万里无云。”他伸出爪子轻轻搔杰林的肚子,杰林抱着肚子咯咯地笑,不再攀抓着希尔。
  早在餐桌上希望破灭之前,莎琳达就注意到今天是个美丽的早晨。现在她的心再次飞扬起来。“你确定这样好吗?”她问。
  “那当然。”希尔说,当下决定不告诉母亲并未与费琳同行的事实。
  莎琳达唤来保姆,虽然还是有点犹豫不决,但是她已做好被“引诱”的准备。幼龙们被保姆带走,一边叫嚷着“希尔叔叔”“莎琳达阿姨”。
  “他们叫你叔叔?”莎琳达问。他们一边走向礁崖,迎向阳光,合上眼膜。
  “你知道的,我就像他们的家族成员一样。”他说,“我和佩恩是同学,接着一起进社交界,加上我母亲把费琳带大,所以我们非常亲近。你只要尽可能地融入我们就会了解了。”
  莎琳达并不知道希尔绝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贝南迪庄园以外,所以这个解释听起来相当合理。她对希尔羞涩地微笑,很高兴有另外一个通情达理的哥哥。他们跃向天空,缓慢地滑翔。
  “你是想看看农庄和铁道,还是比较想看一些原野山林?”希尔问。
  “哦,我想到郊外看看,麻烦你。”莎琳达立即回答,希尔微笑响应,她继续说下去,“因为所有农庄看起来都一样,可是所有原野都有自己独特的美。”
  “说得没错。”希尔说,“不管你哥哥怎么说,我会带你去打猎,而且要打猎,想看尽全貌的话,我们得飞得高一点。要一天看完这里太难了,不过我可以再找时间带你出来。”
  如今,当他往下看着莎琳达泛着纤细金黄的身影,跟着她在天际翱翔时,他突然意识到,莎琳达也许不能与伊立弗的少女相比,但也是一头美丽的母龙。
  自从第一次见面,他就对她有好感。她观察世界的方式非常有趣,会注意到教堂墙上的雕刻,幻想上头的故事,还可以想像出自己是怎么爬上去的;还有她会愿意去看原野的风景,而不是一成不变的农庄这点也很棒,因为希尔才不想管身上有什么责任,他也一样不想老是看见那些相同的东西,这也是他常常选择远离家园的原因。
  如果他想要稳定下来,莎琳达和其他对象相比也不会差。她已经近在眼前,又是老朋友的妹妹,而且她还喜欢孩子——一些伊立弗的小姐,整天一副只要有幼龙爬到身体上面就会吓晕的样子,但刚刚当他进去时,小杰林还爬在她的背上呢。他想他得好好考虑考虑,而这个想法的远景令他越来越愉快。
  跟在他身后的莎琳达此刻只想着:迎着早晨清爽冷冽的风,在天空自由翱翔,是多么享受啊!
  28.晚 宴
  莎琳达对格林勒感到失望,她认为希尔未来的妻子应该要更好一点。格林勒给她的第一印象非常深刻,她就像刚从首都的女帽店和磨麟店走出来的少女一样,鳞片被磨得闪闪发亮,头上戴了一个满是金属圆片、玻璃珠、宝石、蝴蝶结,还有许多闪亮镜片的精巧无比的大型头饰。
  而莎琳达只在绑戴头饰的时候让安莫稍微擦拭了一下鳞片,头上则是一个瀚娜给她做的、灰色和黑色缎带编成的花环。相较之下,她显得寒酸多了。就连戴着镶有祖母绿宝石的深绿色天鹅绒蝴蝶结、完美衬托出红宝石般鳞片的伯爵老太太,站在格林勒身边也相形失色。格林勒的母亲看起来就像伯爵老太太的姐妹一样,她的蝴蝶结是金色的布料,装饰的宝石是钻石。
  
  莎琳达的失望从她被介绍给“特尔斯泰小姐”的时候开始。在当天之前,费琳并没有告诉莎琳达即将来访的家族名字,所以这样熟悉的名字令她相当惊讶。
  “我的父亲很久以前认识你们,甚至是在你祖父的时代也说不定。”莎琳达在听到格林勒的姓氏时脱口而出。
  格林勒的头微微往右侧,让她头上头饰的金属圆片和镜片闪烁晃动。
  片刻停顿后,莎琳达了解到格林勒的动作代表礼貌地询问。“我的父亲出生在特尔斯泰领地,”莎琳达解释,“我常常听到他提起特尔斯泰公爵以及特尔斯泰公爵太太。”
  “那很有可能指的是我的祖父母,或者是我的特尔斯泰叔叔,也就是现任公爵。不过虽然叔叔很年长,但你的父亲应该是在比他更早的时候晋升爵位的。”
  格林勒假意地微笑了一下。
  “我的父亲——邦·阿勾灵男爵,”莎琳达将声音拉长,加重令她骄傲的父亲头衔的音节,“最近刚去世,他已经活了五百年之久。他住在特尔斯泰的领地是许久以前的事了。”
  “那没有错,他认识的一定是我的祖父母了。”格林勒接着又随便聊了些东西。
  伯爵老太太一直停在附近,看到格林勒上前与希尔聊天,她于是转向莎琳达。
  “亲爱的,”她说,“我知道你不会介意一头比你大上许多、而且见过更多风浪的龙的话。”莎琳达偏着头,企图模仿格林勒高雅的动作表示疑问,不过距离成功模仿还有一大段距离。
  “刚刚那件事并不会伤害你和格林勒的友谊,她是个甜美的少女,有非常良好的出身。她的母亲和我是好友,她也不会因为你说的任何话就看轻你。但一般来说,当你进入社交界时,我不会提及你父亲的低下出身。我不是要你说谎——毕竟那太容易被拆穿了,但没事不要把这些事带到谈话中。
  “不管怎么说,你的母亲是费达克家族的龙,没有任何血统比费达克家族的更加高贵,他们的血统在这片大地上绝对在前十名以内。你有一个舅舅还是表亲什么的贵为侯爵,如果你必须要提到家族渊源,不如提提你的费达克侯爵表亲。”
  莎琳达望着伯爵老太太,无法了解她话中的意思。
  “但是我不认识我的表亲,所以我没有任何可提的啊。”她说,“而且我母亲一家也只是正统的费达克家族的远亲。”
  “你也许不认识他,但他是你的亲戚,也是你可以引以为傲的亲戚。”伯爵老太太说。
  “我没有以我的父亲为耻!”莎琳达大声回复,在场每头龙都转头望向她们。正在房间另一端和特尔斯泰太太谈话的佩恩朝她们的方向走近一步。
  “我没说你应该以他为耻。”伯爵老太太安抚她。
  “可是我就不该在上流社会里提到他的名字?”莎琳达顶嘴,她深紫色的眼珠急速转动。“我爱我的父亲,我以他为荣。”
  “莎琳达——”佩恩过来警告她。
  特尔斯泰太太一脸迷惑,费琳担心到牙齿都露出来,正在另外一个房间准备食物点心的奴仆们现在也停下脚步,看着这场出乎意外的好戏。
  格林勒想和希尔交换一个“莎琳达好可怜”的眼神,但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莎琳达。
  “她说得很对,母亲。”
  莎琳达转头面向希尔,投以感激的眼神,谢谢他在这种时候仗义相助。
  “邦是头很棒的龙。”希尔继续。
  “我没有说他不是。”伯爵老太太冷冰冰地回答,“莎琳达误解我的意思了。”
  莎琳达知道在场每头龙都在看着自己,她也了解自己必须向伯爵老太太道歉,如果她还想拯救今晚宴会的气氛的话;但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声音,她讨厌这种时候还要撒谎,而且她知道自己并没有误解伯爵老太太的意思。她想要离开这里,找个地方放声大哭。
  “对不起,我误解了您的意思。”在一阵漫长的沉默后,她僵硬地说。
  “没有关系,亲爱的。”伯爵老太太摆摆手,接着走到房间的另外一端与特尔斯泰太太说话。
  希尔丢下格林勒,跨了两大步来到莎琳达面前。佩恩和费琳交换了个眼神,佩恩转向被抛下的格林勒,而费琳则走向莎琳达和希尔这边。
  “别哭了。”希尔低声说,“我不知道我母亲说了些什么,但我知道她可以说出多么过分的话。别放在心上,任何认识邦·阿勾灵的龙都会认同他具备了出身良好的龙的所有素质,而不是那些世袭爵位、空有头衔的龙。”
  费琳加入他们的时候,正好听到希尔最后一段话。
  “我很确定伯爵老太太对邦没有恶意。”她说道,“冷静下来,莎琳达,还是你想要我带你回家休息?”
  莎琳达泣不成声,“我的父亲努力获得自己的爵位……”每个字的中间都带着啜泣声。
  “他的确是,再也没有爵位可以匹配得上他,除非古代的国王统统复生并再次封给龙荣耀的称号。”希尔严肃地说。
  “你要不要走了,莎琳达?”费琳再次问道,“我告诉伯爵老太太要你参加宴会的时机还太早,她会理解的。”
  “也许我真的该走了。”莎琳达感激地接受。
  “不。”希尔伸出爪子阻止费琳。他深邃的眼神相当严肃,缓慢地转动着,“如果她现在离开,她会让我母亲觉得得胜,而且这会让在场的每头龙替她可怜,对她的缺席议论纷纷。如果她留下来,这件事情很快就会过去。”
  “我完全不知道你这么了解应对社交失礼的举措。”费琳说。
  希尔大笑,“你当然不知道。”他开心地同意,“对吧,莎琳达?”
  费琳灰色的眼睛因惊讶而加速转动。她不知道他们何时开始已经用名字称呼彼此了。
  “我会留下来。”已经可以控制自己声音的莎琳达说,“我不是懦夫,而且我也不以我父亲为耻,什么都不能动摇我。”
  “留下来,让这些过去,然后一切就好了。”希尔说。
  费琳望着另外一边和特尔斯泰太太交谈的伯爵老太太优雅的背影,而佩恩正和格林勒聊天。她认为如果伯爵老太太准许她们离开,事后她再尽量润滑这件事情,那么伯爵老太太可以更快原谅莎琳达;不过现在这个节骨眼,她没有必要和希尔、或者和莎琳达争论。
  费琳暗地里放弃,如果让格林勒被晾在一旁,老太太会大发雷霆,但她自己会更乐于见到希尔和一个嫁妆少一些、却更有幽默感的少女在一起。
  不论如何,在他们纷纷进入进食室时,费琳的翅膀正因为暴风雨前的宁静而不自觉地紧缩着。
Valar Morghul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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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选者

瑟林安罗斯 发表于 2007-11-27 02:15:03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诉状送达

29.在达瓦克家的舒适生活
  从许多方面来看,瀚娜在达瓦克的生活都算不错。
  她有自己的专属随从——一头名叫拉米弗的灰色母龙,母龙的惟一任务就是服从瀚娜的要求,磨亮她的鳞片,遵照她的期望制作漂亮的头饰。每天每个成员都在各自的房间享用早餐,悠闲地度过下午;晚上大家会一起用餐,而且常常有宾客来访,再接下来就是跳舞、宴会直到深夜。
  瀚娜开始喜欢这一切,和家族的其他成员也越来越合得来。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两天后,瀚娜发现拉米弗的动作有点僵硬。“来这里,拉米弗。”瀚娜往拉米弗的背后一摸,立刻发现是捆绑的绳索不断摩擦她的翅膀,让翅膀红肿发炎的缘故。“让我把它松开,涂些软膏上去。”
   
“谢谢你,小姐,但我想我不可以那么做。”随从犹豫地弯下头,“雇主不喜欢把我们的翅膀松绑。”
  “只是一下子而已,只有在我处理伤口的时候,我会把绳索重新绑松一点。”瀚娜说,“我很乐意亲自告诉贝兰还有达瓦克子爵,这无关你的不顺从,只是为了我自己着想而已,你受伤的话会给我造成不便。”
  “请别告诉他我受伤了,小姐!”拉米弗看来非常绝望,她畏缩地远离瀚娜。瀚娜不算巨大,勉强到二十英尺,但拉米弗才仅仅六英尺不到,她缩起来的时候就跟一头幼龙差不多大小。“只是有点痛而已,以前也有过这样的。”
  “只要你不愿意,我不会告诉他们。”瀚娜惊讶地说,“但不处理的话这会恶化,会让你的翅膀变得脆弱,说不定永远都不能飞呢。”
  “飞?”拉米弗说,“我本来也不可能飞,我会在这里做到老死,我这辈子会这样结束。”
  “可是也许还有很多别的机会啊,”瀚娜鼓励她,“就算没有脱离这个阶层,有些仆龙还是可以飞。有些居所会雇请仆龙飞到车站收集信件,我们在阿勾灵的仆龙安莫,现在去了贝南迪,她就曾经为了收集制药的药草而飞行。”
  “是的,毫无疑问你相信她会回到你身边。”拉米弗说,“但这个地方不一样啊,小姐,这里的主仆之间没有信任,而我们的翅膀就是为此而绑上的。”
  瀚娜温柔的银色眼珠透露着悲伤。
  “别在意,小姐,现在已经不算很糟了。在这儿工作起码我们得以温饱,对我们的家庭也有好处。家里有成员侍奉达瓦克家族,他们会有更多的机会让后代安全活下来,起码我们都没死,也没被吃掉。”
  “你是说就算并非虚弱的龙,达瓦克还是会吃掉他们?”瀚娜的脸上净是惊恐。
  “如果他认为这个家庭不能负担那么多龙的话就会。”拉米弗说,“请别告诉其他龙我说过这些事情,他会把我们当中生病的龙吃掉,最近这阵子他们下起手来更是毫不犹豫,因为贝兰太太怀孕了,更容易饥饿。我之所以告诉您这些,是希望不要因为您太仁慈而让事情变得更糟。”
  “我不敢相信贝兰会允许这样的事情!”瀚娜断然地说,“达瓦克也许会,但贝兰是我的姐姐,她应该了解阿勾灵家族的规范。”
  “当她刚来的时候,她也被这一切吓到了,但子爵阁下叫她不要像个乡巴佬。”拉米弗说,“因此我知道仗义执言会带来多少麻烦,现在的她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子爵阁下更有‘贵族风范’。小姐,这里只有现实,而您必须了解这点。”
  “那我替你的翅膀敷些软膏。”瀚娜说,从箱子里拿出安莫在她离家前为她准备好的软膏。“如果你坚持,我还是会替你绑得紧紧的。但我不希望服侍我的龙翅膀上有不体面的擦伤,这些伤会让你无法善尽职责,而且明明是很容易治好的。如果有谁闯起来,我会这样跟他们说,不过我猜他们不会过问,毕竟有谁会注意到呢?”
  “是不会吧。”拉米弗乖乖坐着接受瀚娜的治疗。
  “真的觉得好多了。”在瀚娜重新紧绑她的翅膀时,她说,“小姐,现在请让我为您准备晚上要戴的帽子。”
  当晚,瀚娜整夜躺在舒适的金堆上翻来覆去,却无法入睡。她一直以来都知道仆龙的生活并不好过,但她从未真正了解,直到看见拉米弗连敷软膏都畏畏缩缩的样子。她想到安莫,还有其他在阿勾灵的仆龙,他们代代都服侍主子,表面上主仆双方都相处愉快,她也不知道有多大一部分只是假象,但拉米弗的擦伤是这么地真实,还有她的恐惧也一样。
  
  她曾经阅读过有关翅膀紧绑的工龙的生活情况,想到这儿她犹豫地伸展了一下翅膀。她想要做些什么,但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她甚至想不到可以和谁讨论这个话题,除了远方的莎琳达之外。对,她可以写信!她决定早上起来就写信。下定决心这么做之后,尽管还是不怎么安稳,但起码可以让她入睡了。
  
  30.诉状送达
  隔日傍晚,不同于往常,没有宾客陪他们一同用餐。整天都在下雨,就连达瓦克也没有出远门,瀚娜甚至连门都没有踏出半步。贝兰因为随时有可能产下另外一颗蛋而变得脾气暴躁,也懒得加入他们。他们三个还有两头幼龙聚集在谈话室。贝兰甚至没有办法安坐下来,只能慢慢地来回踱步。
  两头黑色和金色的幼龙安静地坐在瀚娜身旁,紧紧地靠在一起。自从拉玛克离开后,他们就不像以往那么好动活泼了。瀚娜把翅膀覆盖在他们身上以表安慰,他们抬头看看她,但脸上鲜有笑容。
  “这样独处真的很闷。”贝兰停下脚步。
  “是你要这么做的。”达瓦克响应,挥动他的爪子挡住一个大大的呵欠,不过他巨大的牙齿还是露了出来。
  “我知道,早上本来还不错的,因为我不想见到任何一头龙,可是现在真的闷透了。”贝兰说。
  “这样也很惬意,一家聚在一起。”瀚娜温和地说。
  贝兰露出她的牙齿,就像要咬她妹妹下的批注一样。“惬意是一种解释方式,但烦闷是我的解释,而且正确多了。你不希望隆达沃在这里吗,瀚娜?”
  隆达沃男爵住在附近不远,和他的双亲一样,隆达沃也是时常来访的贵宾。但隆达沃至今没有注意到瀚娜的存在,贝兰当然也注意到了,所以她提到隆达沃的话多少刺伤了瀚娜。
  “我想瀚娜今天晚上和谁在一起都好,就是不会想和你待在一起。”达瓦克如此说道。
  在贝兰可以反驳,或者瀚娜想到任何打圆场的话之前,一名仆龙用爪子捧着一袋信件走了进来。
  “信寄到了。”达瓦克说道。他一直有喜欢说明一些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事情的坏毛病。
  “有我的信吗?”贝兰问。
  “几乎都是。”达瓦克一边浏览,一边递给贝兰一大叠信件。“两封是我的,一封来自我的经纪龙,一封来自律师。这里有一封是给你的,瀚娜。”他递给瀚娜一封封印的信件。
  “是莎琳达寄来的。”瀚娜微笑,望着信上的泥印。
  “你不打开吗?”贝兰问。
  “我想等到晚餐后再开。”瀚娜声音温柔地回答,“你有收到什么有趣的信件吗?”
  “都是些邀请卡。除非我结束生产,不然没有几个我有办法出席。”贝兰随意翻阅手上的信件。
  达瓦克突然一声怒吼,幼龙们吓得畏缩在一起直发抖,贝兰与瀚娜转向他,贝兰甚至掉了几张卡片在地上。
  “怎么了?亲爱的?”贝兰问,听起来非常担心。
  达瓦克的身体颜色一向漆黑,但现在居然全身泛紫。
  “我不敢相信他居然那么大胆!”达瓦克怒吼。
  “谁?”贝兰问。
  瀚娜马上了解到整个情况。她一直希望艾凡会改变主意,而且她不敢相信这事情会来得这么快。
  “你那些卑鄙的弟妹联合起来控告我强占你父亲的遗体。”
  “瀚娜?”贝兰转向瀚娜。
  “不,我没有。”瀚娜说,心想自己如果真的加入艾凡的行列,说不定会被当场吃掉。
  “不,瀚娜知道该选哪一边的。”达瓦克用力甩开信纸,“你别忘了,你有两个妹妹。你知道这件事情吗,瀚娜?”
  “我?”瀚娜手足无措地问。
  “控告要我赔偿我所吃掉的你们父亲的遗体,如果你还记得,当初弗瑞特是根据你父亲的遗愿做出正确裁决的。”
  达瓦克的嘴巴只离瀚娜的喉咙一个爪子的距离,她畏惧地往后退缩。她从未见过达瓦克如此震怒。
  “艾凡在生气的时候是提过这件事,”她说,“但我不知道他会真的付诸行动。”那是真话,尽管她已经知道他真的做了。
  “我会反告他,收回他们从你身上、还有贝兰那里拿走的金子。”达瓦克震怒,走到房间的另外一端,两头幼龙彼此紧靠着,躲在瀚娜的翅膀下发抖。
  “亲爱的,我们不需要金子。”贝兰平静地说。
  “那就加在瀚娜的嫁妆上,像你那天提过你想要替她多加一点,让她有更好的对象那样。”
  瀚娜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类似的话,当达瓦克提到的时候,她掩饰不住惊讶,微微地喘着气。
  “很好!”达瓦克粗蛮地说,“就把这个加上去,两万四千克朗,这样她哥哥艾凡从办公室收来的贿赂会令她变得更有魅力,你觉得如何?瀚娜现在和我们是站在同一边的,而不是那些我居然蠢到把他们当作亲戚的阴险投机者那边。你是我们这边的,对吧,瀚娜?”
  “是的。”瀚娜小声回答,感觉她侄子侄女的身体紧靠着自己,并且知道她没有其他选择。
  “我没看过你这么生气,亲爱的。”贝兰把手放在达瓦克的臂上,“你要不要先冷静一下?你看起来像是要爆炸一样。”
  “我明天就去伊立弗见我的律师!”达瓦克大吼,甩开贝兰,“我不会就这样放过他们,放过这种无礼的举动!我要拿走他们每一克朗,我会控诉到底,而且我要佩恩上庭承认邦死前没有说过任何有关遗体的话,就像他在那时候说的一样。我要教会他们别妄想从我这儿拿到半点好处!我善待我的亲友,而我也准备善待你的亲友,贝兰,看看我怎么答应接纳瀚娜的!”
  
  “我知道,亲爱的,我都了解,而我也不能想像他们居然如此不知感恩。我一直知道你是对的,他们是错的。”贝兰低声说。
  “这种厚颜无耻的反咬行为比我想像中的还要糟。”达瓦克怒视手中举起的诉状,就在拿起来的同时,他的鼻孔冒出一阵烟雾,接着一道火焰从他的嘴里喷出,诉状立刻燃烧。他吓得把诉状甩开,然后直挺挺坐在地板上,把爪子举在眼前。
  “你会喷火了,亲爱的!”贝兰说,用尾巴扑灭诉状上的火焰。“让我在它发出臭味之前把它拿出去。”
  “喷火?”达瓦克说,语气听起来很佩服他自己。
  “我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接着尝试喷出一团火焰。
  “也许你该在室外练习直到你可以控制为止。”贝兰建议。
  “我明天会的。”达瓦克说,“喷火?我还不到三百岁呢!”
  “大家都说年轻就会喷火是伟大的象征。”瀚娜打圆场,她当然不会说出年纪轻轻就喷火也是“英年早逝”的必然推论。火焰毫无疑问会对龙的身体造成损伤,她的父亲就一向小心谨慎地使用。
  达瓦克对她微笑,露出被烟熏黑的牙齿。“多谢你的祝福。”他试着回复他以往阴沉的语气,但实在太过兴奋了。“现在,让我们先用餐,以免我们当中有人会一直兴奋到饿死。”
  31.第二次晚宴
  他们开始用餐。晚餐一共有六只羊,由技巧熟练的农夫把羊毛和皮全部剥除。所有羊毛都可以在女帽业者那里卖个好价钱——羊毛会被送往城市,然后编织成一顶顶精巧可爱的头套。
  达瓦克立刻选了当中最大一只开始撕嚼,贝兰选了另外一只,瀚娜和紧紧跟在身边的幼龙共享第三只。
  幼龙们很快离开瀚娜身边并开始进食,只有在达瓦克喷火把羊腰肉烤焦的时候,他们会再躲起来。整个房间都是肉烤焦的气味。
  “我想在外面练习是比较好的主意。”当火星靠近自己尾巴时,瀚娜说。
  “无聊,这种练习非常安全。”达瓦克一面说,一面抓起另外一只羊作练习。
  贝兰朝她手里的羊咬下一大口腹部的肥肉。“闻起来挺香的。”
  “味道如何?”贝兰问。
  “味道不错,除了有一点温热的感觉。”达瓦克尝试性地吃了一口,“另外,如果你真的想试试烹煮过的肉的味道,伊立弗有些地方可以拿到,某些龙喜欢尝试刺激。我是没有这种嗜好,但在你嫁给我的几年前,大家流行去麦根庭区吃熟肉,但我想没有哪头龙会去一次以上。”
  晚餐过后,达瓦克宣布他要出外散步,不过大伙儿都知道他是想练习如何喷火。保姆前来照顾两头幼龙。贝兰躺卧在壁炉前休息,招呼瀚娜坐在她旁边。
  瀚娜当然宁愿回到自己的房间,但她很同情身体虚弱时却被丈夫丢在家里的贝兰,于是就顺从地坐到姐姐身边。
  “我想不出来是什么让艾凡变得如此莽撞。”贝兰说。
  “你知道他很看重那些遗体的,”瀚娜说,“你也知道他想在社会上有一席之地。他在计划部工作,那是个竞争激烈的部门,那里有很多龙会先把他吃了,然后再高兴地上法庭。反正如果艾凡死了,那就没办法阻止那些龙贿赂法官。他需要他的职位,而那表示他需要的肉比达瓦克多多了。”
  “当然,我完全了解。你知道的,我只咬了一口而已。”
  “一大口。”瀚娜说,她仍然不能原谅贝兰那一口。
  “你也吃了你的一份,不是吗?你比以前长大了一两英尺吧。”贝兰用眼睛打量着瀚娜,“别担心,我们会替你找个丈夫。”她用和善许多的口气说。
  “但我没有伤害艾凡。”瀚娜抗议。
  “达瓦克非常生气,”贝兰说,“你也看到了,大致说来,我通常可以让他做我想要他做的事。可是这次大概很难让他回心转意,这就是我为何说艾凡莽撞的原因。如果艾凡愿意放弃,过一阵子我可以让达瓦克在我生产结束后邀请他来,制造一些机会补偿艾凡。我已经让达瓦克半推半就地同意加一点金子到你的嫁妆上了,他很喜欢你。”
  “他表现的方式很奇怪,对我那样子吼叫。”瀚娜说。
  “如果他不喜欢你,那就不仅仅是吼叫而已了。”
  贝兰平静地说。
  瀚娜盯着姐姐,但姐姐只是轻轻地摇头。“什么意思?”瀚娜问。
  “我说他很喜欢你,你应该很高兴他这么想。但现在艾凡惹火他了,他一定会报复的。如果他认为他真的可以毁了艾凡,我不认为我们能帮得上艾凡的忙,而且我警告你不要尝试。”
  “艾凡确信他可以赢。”瀚娜说。
  “艾凡有父亲雇请的律师可以对抗达瓦克雇用的律师团吗?你自己也说法官是可以收买的,而且如果有需要,我想达瓦克会毫不犹豫这么做的。我们只能当作艾凡已经输了,而这是因为他的愚蠢造成的。我很遗憾,我这个月失去了父亲还有一个儿子,现在我还要面对即将失去一个弟弟。”
  这是贝兰第一次提到拉玛克,瀚娜张开翅膀,覆盖在贝兰的肩膀上安慰着她。“莎琳达怎么办?”她小声地问。
  “我可以说服达瓦克是艾凡强逼她加入告诉的行列,如果可以用我自己的步调和方法,我可以搞定他,但不是在他这么激动的时候。他很满意我现在已经开始生产,而且,这次怀孕对我来说并不完全是突如其来,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
  “这样对你的身体不好吧?”瀚娜大胆提出来。
  “只要我吃得够多就不会有危险。”贝兰说,“龙肉也包括在内,当然,精神和肉体的食粮都一样重要。”
  “达瓦克在杀害并不衰弱的龙。”瀚娜说,声音越来越低。
  “我自己还有我的家庭已经够我烦的了,我不可能连所有农夫还有仆龙都考虑进去,瀚娜,真的,这样的要求对我太过分了。那是他的事情,我们不该干涉。”贝兰耸肩推开瀚娜的翅膀,横过来面对她。
  “别插手,随达瓦克去做,然后让我尽力去挽救你、莎琳达,还有孩子们。”
  “我会尽力的。”瀚娜说。
  32.信件
  当在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让拉米弗上床休息后,瀚娜终于觉得安全了点,于是她把莎琳达寄来的信打开。
  莎琳达的信给了她许多安慰。尽管非常想念瀚娜,不过看起来莎琳达在贝南迪的新生活相当愉快。
  “这里的每头龙都很好。”莎琳达写道,“特别是费琳,她对我真的很好。我认为就算佩恩再花一百年,都不可能找到像她这么好的妻子。她很漂亮,比在婚礼看到的时候还要漂亮,她的鳞片变得如同被夕阳照耀的彩霞一般,非常特别,也非常抢眼。我原本猜想她每天一定花上几个小时去磨亮它们,但我知道她大部分的日子都没空,只有在晚餐后擦拭一下罢了。她花很多时间在她的幼龙身上,还常常与佩恩一起出去探望教区的居民,用食物和草药帮助他们。我有时候也会去,我正学习在这里生活。”
  
  莎琳达继续写有关她与希尔在山脉间飞翔的经验。
  “还有那个希尔·贝南迪伯爵,虽然他地位很高,但完全没有固执或是自我膨胀的坏毛病,不过他的母亲完全相反。我知道你一定会取笑我提到一头出身高贵的公龙,但你不用担心,他已经订婚或者该说差不多了,对象是出身高贵的淑女格林勒·特尔斯泰小姐,她现在也在这里,所以你应该感觉得出我们这里很热闹(她是父亲以前的领主的孙女,可是伯爵老太太认为我不该提到这些事情).”
  
  莎琳达尽全力把信的内容表现得轻松愉快,瀚娜也几乎被信中的快乐语气感染,她起码可以从“莎琳达过得很好”这个想法里头获得慰藉。
  信件的末端洋溢着姐妹之间的爱与祝福,最后还写上了莎琳达的名字,还有“安莫特别要求我向你致意”。
  她终于拿起纸笔准备回信,却立刻迟疑了起来,不太确定到底要说什么。她小心翼翼地开头:“我最亲爱的莎琳达,”她写,“写你的名字让我感觉靠近了你一些。我很高兴听到你的生活安好而且相当愉快。
  我确定你会反对格林勒和伯爵在一起,我发现你已经开始用名字称呼他了——还是只是在信中如此?我很好,也被照顾得不错。贝兰看来没有生产过度的麻烦,她现在一切安好,希望还可以再生三头。”
  瀚娜写到这里,接着说明达瓦克与艾凡之间的麻烦,还画了达瓦克知道自己会喷火时的表情的素描,她相信这个一定会让莎琳达笑出来的。
  “贝兰说她会试着为你说情,但我们必须做好艾凡败诉的准备,因为达瓦克预备不计一切地对付他。”
  她接着写,“我绝对不会放弃艾凡,但我没办法见他,只要这个官司还继续下去。把你的名字从诉状上移除对你也比较好,不然只要名字还在,我还住在这里,我们就不可能探望彼此,而我期盼每个可以见到你的机会。”
  这些字以及图案几乎占满整张信纸,现在只剩下两行是空的了。
  “最亲爱的姐姐,你可曾想过,现行奴役仆龙的制度在道德上已无立足之地,不论对雇主或对奴仆都一样。让一头龙终其一生侍奉其他龙,这显而易见是错的。”她写着,但这里已经没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再写下去,也没有空间足够像莎琳达对她那样,表达自己对姐妹的爱以及思念。
  瀚娜只能简单地写下“娜”,然后把信折起来,在封泥下面,瀚娜画上一头龙,正用翅膀拥抱另外一头,最后小心地把信封好。
  望着自阿勾灵带来的印章,瀚娜觉得有些伤感。她的印章相当精美,黄金制的印章镶上黄铁矿石,与莎琳达镶上紫水晶的正好配成一对,这是老邦在她们出生之前为她们准备的诞生礼物。瀚娜微微叹息着,把印章放在金堆上,然后出门把信放到礁崖上,等着仆龙在寄信时把信收走。
  当她回到房间后,才想起来自已应该在明天一早亲自把信送到车站前的邮局,她不应该再依赖仆龙来收信了。她从来不认为达瓦克会拆阅她的信件,但她也从未想过自己距离被达瓦克生吞活剥只有咫尺之遥,也从未想过他会虐待自己的仆龙。
  现在她见识到他生气还有多疑的模样,于是开始相信他会拦截她寄给莎琳达的信。他不会在里面发现任何不该向莎琳达说的话,但他看见那张图画可不会太高兴。她站起身,心事重重地把放在外面的信拿了回来。
Valar Morghul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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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选者

瑟林安罗斯 发表于 2007-11-27 02:15:56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野餐

33.伯爵老太太与希尔的谈话
  伯爵老太太惊讶地看着她的儿子。“亲爱的,叶黄月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又已经下过了一场雪,这时候不适合野餐吧。”
  “不,母亲,这是最恰当的时候。”他说,“你说得对,现在叶子都枯黄凋谢,夏天已经结束,不过这是在冬天把一切冻结之前最后的野餐机会。”
  “你知道你已经花了大半个冬天在打猎上了。”伯爵老太太说,但声音充满溺爱。她知道如果儿子在家过得不愉快,那么他离开时可能也会跟返家时同样的突如其来。如果他真的想要在叶黄月野餐,那她就必须要安排好某些事。她每天都祈祷希尔不会摆脱她的控制,却不了解就是因为自己这么宠爱希尔,所以才无法掌控他。
   
“在冬雪降临前,整天在山脉间翱翔,一定会非常美妙的,你不认为吗?而且可以让那些没看过这里的龙看看这里的景象。”
  “格林勒应该看过很多山了。”伯爵老太太道,一丝苦涩出现在她的声音里。事情并不像她预期中的那样发展。特尔斯泰太太已经回去伊立弗,留下格林勒独自在这里“度个长假”,希尔虽然对她礼貌和蔼,但却没有被吸引的迹象。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格林勒,也随着日子的过去而对他们越来越冷淡。尽管在欢迎格林勒的晚宴后,伯爵老太太就鲜少再邀请阿勾灵家族来贝南迪庄园,但希尔依旧主动去牧师馆串门子。
  “她没有见过吧,母亲?”希尔提议,“而且佩恩告诉我他的孩子也没见过。我们可以带上携带幼龙外出的装置,有个篮子对吧?现在还在吗?”
  “有是有,可是希尔——”
  沉浸在自己的热切幻想里的希尔完全忽略了伯爵老太太的话。“我们可以去卡拉尼瀑布,甚至可以去那里的洞窟晃一晃,我小时候很喜欢那里。我们在父亲身体比较好的时候常去那里,你还记得吗?”
  “希尔,不要一直忽略我的话,我必须问你一个问题。”
  希尔把爪子张开,神情无辜地等待伯爵老太太继续说下去,如果有任何一头棕色鳞片的六十英尺巨龙可以扮出像孩子一样的神情,希尔无疑相当的成功。
  “你是不是……”老太太迟疑着,她必须要谨慎地面对希尔,“你是不是太宠爱莎琳达·阿勾灵了?”
  希尔的第一个反应是支吾其辞。他想过随便搪塞过去,但他马上又把那些话活生生地吞回去。他了解自己必须要和母亲抗争,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而已。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跟母亲慢慢沟通,好知道自己会面对多少阻力以及阻力来自何处。
  “我想可能是吧。”他慢慢地说,与母亲的目光交会。“还不确定就是了,也没跟她说过什么。你知道我会告诉你我认真考虑的对象,但我的确喜欢莎琳达,她很甜,而且说话很有趣。”
  “哦,希尔!”伯爵老太太面部有点抽搐,“你知道她几乎与贫穷划上等号吗?”
  “她有一万六千克朗。”希尔说,“对我们的标准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但至少不是一文不名。而且我们有这种标准——我们并不需要找一头继承万贯家财的母龙。贝南迪家族很富有,我很富有,所以我的新娘并不需要很有钱啊。”
  “不,当然不必要,但有钱会帮上大忙。”伯爵老太太说,想到希尔过去几年来在伊立弗还有其他地方赊欠的账单。“而且莎琳达和我们不同,她或许有她的魅力,但她父亲是从平民授勋的爵位,而且只不过是个男爵。那也许不重要,因为她的母亲有非常优良的血统,但她实在太不知轻重了。佩恩从来不会提及他父亲的过往,而她居然在她第一个晚宴上就大放厥词!你会希望你的妻子那样做吗?她没有担当你的妻子应该有的沉着。想想你的身份,你很早就拥有这个头衔,你必须要表现出符合这个身份的样子。
  
  “我现在告诉你如果你父亲还活着,他会怎么办。
  你的妻子将会是贝南迪的领主太太,而莎琳达从未去过伊立弗,从来没有掌管过大片领地,甚至从来不曾在那种地方居住过。她应该嫁给与她地位相当的龙,你也是一样。跨越阶层的婚姻也许开始时很刺激,但婚姻是每天的事,你们会时常摩擦,而你们天性的不同就有如金堆中的沙砾,卡在你们愉快的婚姻生活中。”
  整段演讲下来,希尔禁不住烦躁地扭动起来。“我想过你所说的,”他在伯爵老太太结束后接下去,“但这并没有那么大的差异。老邦以男爵的身份死去,那只比伯爵低两级而已,除此之外,费达克家族也为了他们的女儿提拔过老邦。”
  “她母亲只是旁系家族的女儿而已。”伯爵老太太加注。
  “世界上只有两种阶层,”希尔无视她的话继续讲,“贵族,或是一般平民。莎琳达家世良好这点是无庸置疑的,我想你也不会有异议吧?”
  “不,我不会。”伯爵老太太说,“但亲爱的——”
  “就这么说来,我们是同一阶层的。”希尔说,“如果我娶的是公爵的女儿,你就不会担心了吗?”
  “先等你更了解她之后再说吧。”伯爵老太太给出忠告。
  “我是这么打算的,我还没有真的确定要娶她。”
  希尔说谎,他不想让母亲现在就生气,他打算慢慢令她改变看法。“不过这次谈话会让我更认真地去考虑可行性,而不是放弃。但是用娶她来证明我不赞同阶层之分,就像听从这些话而拒绝娶她一样愚蠢。”他摇头,“你问我是否太宠爱莎琳达,我想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我想我是宠爱她。”
  “是的,你已经回答我了。”伯爵老太太叹息,“你举办野餐的目的就是想让她看看瀑布?”
  “一部分是。”像是被看穿了似的,希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幼龙们也没去过那里,他们会爱死那里的洞窟。我一直在计划,希望在水面冻结前带他们去看看。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邀请很多龙、数英尺内所有的小姐。这是冬天来临前的最后一次欢宴。”
  “好吧。”伯爵老太太说,“但我真的认为她并不是个好对象,多看看周围——在你决定莎琳达之前。”
  “我会的。”希尔说,“谢谢你同意野餐,那是我最喜欢的事。请一定邀请你欣赏的母龙出席。”
  “我当然会邀请其他女孩出席,请多注意她们一点,不要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莎琳达身上。”
  “我会礼貌对待每一个女孩并仔细观察。你会第一个知道我这辈子心意所属的对象。不过,请邀请一些不那么冷冰冰的女孩吧,我不知道你为何选上格林勒·特尔斯泰,每次靠近她,我都觉得凉飕飕的。”
  “哦!希尔,你真是的!”伯爵老太太说,她笑着挥手,示意他离开。
  34.瀑布
  伯爵老太太实践了她的诺言,邀请了一大群龙参加野餐会。十六头愉快谈笑的龙聚集在早晨朝阳升起的贝南迪庄园前。
  天气有点冷。希尔带着装有杰林以及温塔斯的摇篮,摇篮在他的身下摆荡着。其他的龙则带着装满水果的篮子。希尔保证将会有一场小小的打猎以供应所需,不过只有男性可以参加,而且只能用爪子不能用武器。佩恩将与伯爵老太太一起外出,他向他们挥手道别,不过他深觉自己是被支开的,所以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全体的龙兴致都相当高昂。
  
  当他们抵达瀑布时,太阳还很大,不过云看起来多多了,寒意也更明显。他们从南边靠近瀑布,飞向瀑布的悬崖,然后俯冲前往不远处的池塘与牧场。池塘很深,只有一端不断地被奔腾的瀑布冲激;另一端的池水则缓慢得可以映照出天空的颜色,还有那正盘旋而降的龙。
  其他的龙在翅膀震动的飕飕声中落地,纷纷舒展着长途飞行后的身体。格林勒则直打哆嗦地看着四周。
  “这里好空旷。”她说。
  “这里的美就在于它所拥有的和缺乏的事物之间。”希尔说,“你还没看过这里的洞窟,它就在瀑布的后面,来看看吧。”
  “洞窟?”温塔斯问。
  “天然的洞穴,和我们家的不一样,是一个很棒的地方,古老又巨大,在岩石间绵延数里,还有许多地下水塘。”希尔说,“这个洞穴是很久以前就有的,那时公龙会用爪子来挖洞穴,而他们的妻子就在家里把他们带回来的金子还有珠宝擦亮。”
  格林勒把鼻子压低望着希尔。
  “我想特尔斯泰小姐会想先享用一些水果。”费琳乘机转开话题,“你不是说过还有肉可以佐餐吗?”
  希尔微笑。“我会马上帮你们准备一些。”他随即弹上空中,幼龙们欣羡地看着他,所有公龙也立刻加入希尔,在他们的头上盘旋。
  “你猜他们会猎到什么?”莎琳达看着上面问。希尔是当中体型最大、也最耀眼的一头,他飞翔时的鳞片被太阳照得闪闪发亮。
  “也许是一头野猪,够幸运的话是一两头鹿。”费琳说。
  “也许什么也没有。”格林勒说,“我在飞来的途中什么也没看见。在这种树林间实在很难开展什么真正的打猎。”
  “你打过猎吗?”莎琳达问。
  “我从会飞以后就开始打猎,当然我是用矛猎捕的,不过结婚之后,我想我会用火枪做些猎捕吧。我父亲认为少女并不适合这些,不过我真的很想试试。”
  莎琳达终于发现格林勒和希尔也有相似之处,感觉放心许多。
  “我想我今年会去我叔叔在特尔斯泰高地的领地打猎,他有许多朋友都会参加。费琳,你会在这里打猎,还是去真正的山脉打猎?”
  “我已经老得不适合这些事情了。”费琳说,她开始把水果拿出来。
  格林勒的眼神露出些许惊讶,莎琳达突然觉得这个话题索然无味。“我带孩子们去池边散散步。”她说。
  几声吼叫传来,莎琳达往上看,看到狩猎队员正飞回来,身上扛着几只猎物。“这里,快看!”杰林说,把脖子伸得直直的。
  莎琳达往回走向队伍,今天的成员大多数为未婚少女,所以队伍大致的色调是金黄色。另外有个别是新娘的粉红色。处在队伍正中央的费琳正把水果分给每一头龙,她身上的深粉红色鳞片非常显眼。
  但当棕色以及黑色鳞片的丈夫或兄弟降落,混杂在队伍中间分散开来时,整体色调就变得没那么明显了。
  希尔降落,爪子紧抓着一头鹿。
  “我们刚刚就像那样被他抓着耶。”温塔斯戳一戳杰林。
  “我们飞了。”杰林告诉格林勒。
  “我知道,我也飞过。”她说,“你们很快就会有自己的翅膀,可以去任何地方。”
  “我想现在去洞窟。”温塔斯说。
  “晚餐之后。”莎琳达向他们保证。
  狩猎队一共抓到两头野鹿和一头成年的山猪,这看起来仅够十六头刚飞行过的龙塞塞牙缝,但大家都同意在开阔的天空下食物变得更加美味的观点,也认为希尔在叶黄月底举办野餐的点子实在很有创意。格林勒说,既然这里有四头野兽,每头龙就应该可以分到四分之一。他们随意享用分到的部分,然后发现饥饿是最好的香料。
  在他们享用食物的同时,云层逐渐靠近了他们。
  “我担心很快就要下雪了。”费琳惋惜地说。
  队伍当中有些龙的家在很远的贝南迪,还有些距离瀑布不远。毋需长途跋涉的龙都决定立刻启程回家,随着越来越多的龙加入离开的行列,最后剩下的就是贝南迪庄园的团体:希尔、费琳、格林勒、莎琳达,还有两头幼龙。
  “我想我们也该回去了。”费琳说,“云层越来越密,如果我们太晚离开,孩子们在摇篮里可能会着凉的。”
  “你说得对。”希尔也很惋惜,“可惜我们没有时间去瞄一眼洞窟的样子。下一次我们会在绿夏月的时候带你们来,莎琳达,你到时候也可以好好瞧瞧。”
  “我很遗憾错过这个机会。”格林勒说,不过她的语气正好相反,“如果我们打算要离开了,现在就走吧?”
  就在这时,大家突然发现温塔斯不见了!
  “他一定是去看洞窟了。”杰林瞪大了眼睛。
  “你看到他去了吗?”费琳问。
  “没有。”杰林心虚地转开眼睛。
  “他什么时候走的?”希尔问,但杰林拒绝吐实,他说自己和大家一样,一直以为温塔斯就在身边。
  现在看来只有去洞窟找温塔斯了。费琳为幼龙的行为向格林勒道歉。
  “我应该看着他的。”莎琳达说。
  “这里实在太冷了,但我们一定要找到他。”格林勒一边说着,一边脸上做出要受这种苦都是因为那些幼龙的表情。
  莎琳达从来没喜欢过她,但现在开始讨厌她了。
  他们出发前往洞口,希尔和费琳早就知道,洞窟的入口一进去是个有数条隧道的大厅。光线透过瀑布照射进来,洞窟看起来非常古老,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一点也不觉得有趣。这里没有温塔斯来过的痕迹,当他们呼叫的时候温塔斯也没有出现。
  “就这样失去一个孩子真是太不幸了。”格林勒说完,再次准备转身离去。
  杰林靠在费琳脚边哀叫,费琳低下头摩擦杰林的脸颊,然后颓然倒下直到靠在洞窟的地上。
  “我们要好好找一下温塔斯。”希尔急躁地说,“如果你想回去就自己先走吧,格林勒。”
  “我不知道方向,”格林勒抱怨,“你必须带我回家。”
  “我必须要留下来,我要等找到孩子后带他们回去。”希尔用仅剩的耐心说。
  “那也许阿勾灵小姐可以带我回去?”
  希尔望向一直试着安慰费琳的莎琳达。“你记得怎么回去吗?”
  “我想应该记得。”莎琳达迟疑地回答,目光从沮丧的嫂嫂身上往上移。
  “我不要跟不确定方向的龙回去!”格林勒说,她的声调提高,眼睛回瞪。“你必须要带我回去。”
  “你看不出来那太远了吗?”希尔大吼,“你给我留在这里等!”他转身再一次大喊温塔斯的名字。
  “那阿勾灵太太可以送我吗?”格林勒问。
  “我觉得这主意不错。”莎琳达说,然后在希尔再次破口大骂之前先开口,“费琳,你已经很难过了,你最好先回家。格林勒也需要一个向导。希尔很熟悉这个洞窟,他可以找到温塔斯的。”
  “但他还必须要照顾杰林,”费琳试着控制自己的情绪,抬头看着莎琳达。“而且这里有许多他的身体过不去的地方,温塔斯说不定会在那里头。还有,当他找到孩子的时候,他会需要我帮忙绑紧摇篮的。”
  “我身体比你小,我会留下来帮忙,我可以照顾杰林,我可以做所有你可以做的事。费琳,虽然孩子最需要你在身边,但我不能带特尔斯泰小姐回去。”
  “但你不应该和未婚的公龙独处。”费琳说。
  “我们不会独处,孩子们会和我们在一起,而且他是希尔啊,我知道他不会对我无礼。别担心了,费琳,这是紧急状况,现在特尔斯泰小姐坚持要回去。”
  费琳用合上眼膜的眼睛望着格林勒,就好像她正面对着大太阳,而不是阴暗的洞窟。她缓慢地站起身,接着低下头对她仅剩的幼龙说:“杰林,你乖乖地跟着莎琳达阿姨还有希尔叔叔,照他们说的去做,帮他们找到温塔斯,知道吗?”
  “是的,妈妈。”杰林胆怯地说。
  35.洞窟
  当格林勒与费琳离去后,希尔立刻转身面对杰林。
  “好了,你妈妈现在不在这儿了,你也知道情况有多糟,温塔斯可能在这里迷路甚至永远消失。我也曾经是头幼龙,我了解你不会出卖你的兄弟,可是这比那个重要太多了。温塔斯几时离开的?”
  “当妈妈说因为下雪所以我们必须走,而不能去看洞窟的时候。他不愿意错过,所以就乘机偷偷走了。”杰林低着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他想要去找托马林王的宝藏,我也想去,只是我刚好在妈妈面前,会被她发现。”
  “托马林王的宝藏?他哪来的主意觉得宝藏会在这里?”希尔讶异地问。
  “你说过这个洞窟是从那个时代就有的。”杰林反驳他。
  “别再浪费时间了。”莎琳达决定制止他们两个像幼龙吵架一般的对话,“如果他是在费琳说要离开的时候偷溜走的,那是不久之前。”
  希尔说:“很好,现在你知道任何他可能去的地方吗?”
  “往下?”杰林不太确定。
  “呃,试试看吧。”希尔说,“他应该还没有离开我们呼喊声所及的范围。杰林,你试着叫他看看。”
  杰林先喊,接着是莎琳达,但是他们的声音传出去的范围都不及希尔还有费琳先前来得广。
  “别担心。”希尔说,但他看起来非常担心。“我知道这里所有的路径,或是说我还小的时候都知道。
  我们会找到他的。”
  希尔转身钻进第一个往下的隧道,尽管身体如此巨大,他在隧道还有洞穴里冲刺的速度还是无龙能及,莎琳达与杰林必须要竭力奔跑才能追上他的速度。
  第一趟搜索无功而返。他们看到许多水池,还有上下林立的钟乳石柱——在其他场合看到也许会让他们很愉快——不过却没有温塔斯的影子。
  “为什么没有龙住在这里?”在他们回到洞窟大厅,预备搜寻第二个隧道的时候,莎琳达问。
  “太潮湿,而且也太偏僻了。”希尔说,“这是贝南迪的领地,我的某些祖先曾经住在这里,这大概就是他们听到的谣言由来,不过你也看得出来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没错,杰林,也许远在大征服之前,在勇者奇塔和托马林王的传说时代。我很肯定他们不是被亚吉赶出来的,他们会离开,大概是因为这里实在太潮湿,风口又太多。我完全了解他们为何会选择舒适的贝南迪庄园,就算这里再浪漫也一样。”
  
  这条隧道通往三个相互连结的房间,其中一个的大理石壁上有条裂缝,看上去就像龙合上眼睛一样。
  “费琳和我常幻想它会突然睁开瞪着我们。”希尔说。
  接下来的房间有一个巨大的钟乳石,莎琳达突然停下来。“那是什么?”
  他们都停下脚步来倾听。这里有一条宽阔的隧道通往另外一个洞窟;还有一条比较狭窄的隧道,它看起来像是一道裂缝更甚于隧道,一阵阵风声从里面传出来。
  “那大概只是风声。”希尔说,然后他们立刻清楚地听到了幼龙的哭声。
  “温塔斯一定受伤了。”杰林说。
  “我想一定是。”希尔说,“我不确定我还下不下得去,我已很多年没下去过了。那里有很多深坑,整个区域又很阴暗,他一定是掉到哪个坑里面去了。”
  “温塔斯?”莎琳达叫道,远方传来响应的叫声。
  希尔靠近缝口,试着把身体挤进去。
  “如果你不行的话,我想我进得去。”莎琳达说。
  “我是很高,可我的肩膀还没变宽,我也还没那么粗,我、应、该、可——”希尔的翅膀紧缩在背上,看起来像条蛇而不是一头龙。莎琳达也折起翅膀,紧跟在他后面钻入裂缝。杰林在最后面,他是惟一可以轻松活动的。
  莎琳达觉得周围的石壁近得快令她窒息,不过她并没有停止动作,她甚至可以听见希尔的鳞片刮着墙壁的声音。
  每到一个深坑,希尔都停下来大叫。他和莎琳达可以轻易跨越这些坑洞,而杰林则需要用跳的。这是第四个坑洞,也是目前最大的一个,可以听到温塔斯在下面呼叫。
  “我在悬崖上。”温塔斯叫道。
  “我从来没有下去过。”希尔从坑洞上方往下瞧,“从这里够不到他,也没有足够的空间飞行,也许我需要回去拿摇篮来。我是可以下去,但我担心撞掉的落石会砸到他,把他推下悬崖。”
  “如果你都进得去了,那么应该有足够的空间让我飞行而不会撞掉任何石头。”莎琳达说。
  “但——好吧,你试试看可不可以。”希尔说。
  希尔往前跨过坑洞,蹲坐在另外一边看着下方。莎琳达站到他原本在的地方。坑洞的上方大约有三十英尺宽,而下面越来越窄。她看不见底部,这儿看起来好像是个无底洞,令她浑身不自在。希尔除了攀着岩壁滑下去之外什么也做不了,但莎琳达起码娇小到可以有个正常的降落。
  “抓紧,温塔斯,我马上要下来了。”她说。
  如果下面有足够的空气让她稳住身体,她可以有很多的空间俯冲下去;但现在这样她只能把脚伸直,慢慢往下降落,准备好随时踏上地面。与其说这是飞行,不如说是空降更确切一点,她用翅膀在空中保持平衡,慢慢降落,试着不要去想怎样才能再度上去。
  坑洞越来越窄,转眼间宽度就只有二十英尺左右了,莎琳达收起手还有翅膀,以免鳞片刮到石壁。她立刻见到了紧靠在峭壁上的温塔斯,他的双眼紧闭,用三只爪子紧紧攀住石壁,第四只——很明显已经折断了。
  那是个很狭窄的悬崖,莎琳达没有办法在上面立足,她把四肢张开撑在石壁上,支撑自己的身体,正好在温塔斯的上方。“我到了。”她说。
  “我的爪子受伤了。”温塔斯哽咽道。
  “你会痊愈的。”她说,就像安莫对当时年纪还小、腿断掉了的艾凡说的一样。
  “哦!莎琳达阿姨、莎琳达阿姨!”温塔斯说,“你有往下看吗?”
  从降落开始,她就没有再往下看过,她一直注意两边的石壁。“我需要试着抓稳你,然后回到上面去。”她说。
  “往下看。”温塔斯恳求,“我们必须要往下走。”
  她冒险往下一看,不远的下方别有洞天,坑洞连着一个巨大的洞窟,而且整个地板像是铺满了金子而微微闪烁。莎琳达倒吸一大口气。
  “你有看到宝藏吗?我们必须到下面去!”温塔斯坚持。
  “但我们要先回去。”莎琳达说。
  “但那是宝藏啊。”温塔斯说。
  “大概是岩晶或者类似的东西。”莎琳达说,“没有足够的光可以看清楚。”
  “那里没有任何的光,”温塔斯说,“这里是我看过最暗的洞窟了,但那底下是宝藏,我很确定,所以我才要下去。”
  “嗯,可是你现在必须要试着往上回去,如果你还可以行动的话。”莎琳达突然觉得很庆幸,自己永远不会生下幼龙然后让他们像这样紧揪着她的心。“你先不要抓着岩壁。”她一只手抓着温塔斯,把他紧紧靠在胸前。
  她试图往上,但没有成功,只好把身体撑住,她又试一次,但这里没有让她足够把翅膀张开、获得浮力的空间。
  “希尔!”她叫道,“我们要试着往下走,温塔斯很安全,但我们没办法这样上去。”
  “我不知道下面有什么。”希尔说,他的声音让莎琳达很有安全感。
  “我想我可以看到底部,那里有地方可以降落。”
  接着她开始让自己慢慢往下降,四周的石壁随之越来越宽,像是个倒过来的漏斗。她终于落到地面上,脚底传来的触感告诉她那的确是黄金。
  “宝藏!”温塔斯大叫。
  “宝藏?”希尔惊讶地问,杰林在上面高兴得大叫。
  “金子,还有切割整齐的紫宝石和钻石。”莎琳达说道,难以置信地捧了一些在手上。“古老的密窖,我可以想像,这些应该要由你继承的,希尔。”
  “这是托马林王的宝藏,而且是我的,我找到的!”温塔斯大叫。
  “你可以分一些走,”希尔大叫,“但是宝藏不会带你们上来啊!莎琳达,你有办法再上来吗?”
  莎琳达往上望。如果她可以直直往上飞,就算抓着温塔斯也可以轻易上去;但这里没有办法让她直接进入隧道,距离实在太短了,而且空气又过于潮湿沉闷。她看看四周。“不行,但这里有一个往西边走的隧道,我们可以试试看。”
  “但那不知道会通到哪里,”希尔说,“西边出去没什么龙烟,那样不安全,我不能让你们在山里面走失,然后永远见不到你们。”
  “这个隧道一定会通往某个地方,到时候我只需要飞上天去看我在哪里就好了。”莎琳达说。她的话比她的想法有勇气多了。她习惯坚韧的花岗岩,这种不牢固的石灰岩实在让她不能安心,而且她也不认为这个隧道真的通往外面。
  “我现在就下来。”希尔说。
  “这样有什么用?”莎琳达问,“你只会让我们四个全部迷路,而不是两个。”全部死掉,这才是她想的,但为了让孩子们安心,莎琳达并没有说出口。她想如果希尔因她而死,伯爵老太太一定会气疯的。
  “如果我在下面,我可以认得出来哪个洞可以通往我去过的地方,”希尔听起来自信满满,“而你就没办法了,而且我也想看看你发现的托马林王的宝藏,你不能全部自己藏起来吧?先去隧道避一避,小心落石,杰林和我马上就下来。”
  36.宝藏
  莎琳达指向洞窟。希尔小心翼翼地放下杰林后,马上就跑去找受伤的温塔斯。
  “这些看起来像是亚吉的杰作。”希尔看着一堆锁链。
  “不是大征服之前的?”莎琳达有些失望。
  “哦,也有可能,实际上非常有可能。你还记不记得传说里那些骑士跟公主啦、还有过去的龙老是去洗劫的那些亚吉城镇?后来亚吉不就开始反击了吗?这个可能就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战利品。这些东西对工匠来说太过精致了,而且也太小了。”金币一直从希尔的爪缝间泻出来。
  “这个很贵重吗?”杰林捧着一个首饰盒,转过身问。
  “跟金子一样,我想这个大概就能值几千克朗吧,”希尔说,“但就历史价值来说可能更高。我想你们两个小鬼可以算得上是富翁了,只要你们能想出办法带这些回去。”
  “这表示我们必须要先想办法出去。”莎琳达说,“饿死在这里,让我们的尸骨陪伴这些金币也许很浪漫——”
  “我不知道原来你读过这么多老故事。”希尔微笑地打断她。
  “它们实在太吸引我了。”莎琳达坦然承认。
  “莎琳达阿姨都有告诉我们喔。”温塔斯自以为是地说。
  “那我们就照其他龙会做的去做,我们每个拿一块走。温塔斯,你可以走吗?”
  “我会试着走走,我也要宝藏。”温塔斯说。
  “拿一点点就好。”希尔说,“这条项链怎么样?”他举起刚才捡起来,现在在爪间悬晃的项链。
  尽管这里没有光线,但上面的宝石仍然散发出微弱的红、紫、淡紫还有水蓝色的光芒。
  “废物。”温塔斯瞄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开,开始到处翻寻。“我要一个真正的皇冠,或者一把剑。”
  杰林拿起一个可以罩住他爪子的杯子。“我猜托马林王一定有用过这个杯子。”他用敬畏的语气说。
  “莎琳达。”希尔朝她靠近一步,把项链递给她。
  莎琳达接过去,又让项链从她的指间垂下。
  “你说得对,这一定是亚吉的手工。”她把链子递回,“这是我看过最美丽的东西。”
  “那就拿去啊。”希尔微笑,“美丽的少女就该有些美丽的东西陪衬。”
  她往上与希尔的目光交会。她的心跳比平常更快,感觉有些窒息。她甚至猜想自己是不是开始变色了,尽管希尔完全没有碰她,只是对她说了几句赞美而已。这是他一贯的说话风格,她应该早就习惯了,莎琳达这样告诉自己。
  “我可以拿项链做什么?”她问,“这又不是帽子或披肩,我没有办法穿戴啊。”
  “戴帽子或披肩是个流行,不是个规定。”希尔说。“项链很配你的鳞片,莎琳达。”他又踏近一步。
  “再说,这是你的,这里全部都是,这是在你的土地上,所以这些宝藏都应该由你接收。”莎琳达往后退了一步,几乎贴在岩壁上。
  “如果这些都是我的,那我就可以送给你。”希尔说。
  “这是我的啦,我找到的!”温塔斯抗议。
  “我们平分好了。”希尔说,“你找到要带走的东西没有?只准一件,要方便携带的。”
  “我找到托马林王的皇冠了。”温塔斯说,头上戴了一个极不相称的头冠。
  “是很适合你这个笨蛋。”杰林说。
  “什么意思?”温塔斯说。
  “托马林王是头巨龙,这顶头冠对他来说太小了。”杰林说。
  “也许这是给他孩子的。”
  “我们要在这里待到春天吗?”杰林抓着一个黄金制的首饰盒,龙小鬼大地问。
  “把项链缠在你手上。”希尔对莎琳达说,接着选了一个镶有许多钻石的金条。“我不知道这有什么用,不过我就选这个。我们晚点再谈。”
  希尔领在前头,警告他们前方是否有坑洞。对于跛行的温塔斯和拿着沉重的首饰箱的杰林,跨越隧道里的坑洞最好的方式就是莎琳达一手夹一个,帮他们跃过这些坑洞。
  “你认出来哪里是哪里了吗?”莎琳达问,幼龙们已经有点落后,而希尔轻松地看着下面的交叉口。
  “目前没有,如果我再回来一次就能了。”他说,“但我很确定我们正在往出口走,我正感觉着空气的流动。”
  接下来一段很长的时间都没有任何惊喜,每条隧道彼此相连,中间偶尔夹杂着可以容纳两三头龙的房间。
  后来经过一段不算短的时间,他们才又到了另一个藏有宝藏的地方,他们踮着脚轻悄悄离开那个房间,又过了几条隧道。
  “我们没有迷路,”希尔说,“你们看!”
  前方远处,他们可以看到下面有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闪烁,那一定是通往外面世界的出口。
Valar Morghul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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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林安罗斯 发表于 2007-11-27 02:16:39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关系生变

37.第三次晚宴
  艾凡的朋友大多和他一样,一年到头都待在伊立弗。艾凡很享受回城之后的生活,在公平的决斗中打败凯斯后,他在计划部门的地位更加牢不可破。至于力爪镰在他回来时交给他的沙崁堡重建规划书,他需要再研究一下才能决定该采取怎样的措施。
  总的来说,艾凡的生活可说是非常愉快,除了两件事情。
  那场来势汹汹的官司,如今只剩下缓慢的进展还有高昂的费用。海德对着现有的口供与证据摇头叹息。
  莎琳达写信来要求将她的名字从诉状上删除,因为她不能接受与瀚娜分离。佩恩也激动地写了一封信,拒绝提供任何证据。这些都让艾凡大惑不解。
   
“我们最大的胜算就是你们一家可以站在同一边。”海德皱起鼻子。艾凡曾经告诉佩恩,如果不愿意,他可以不用做任何口供,只是艾凡实在不了解“宗教顾虑”怎么会成为他的难言之隐。
  让艾凡觉得如芒在背的卡在金堆里的第二粒沙砾是莎贝芙。她就像以往一样美丽动龙,白天依旧和他共享一张书桌,晚上也几乎共睡在同一个寝洞里,但自从那天凯斯出言不逊后,她就闷闷不乐,而且没有减缓的迹象。她比平常更专注于工作,但不再像平常那样和艾凡聊天。每当艾凡表示关心时,她总是回答一切都很好。
  最新款的女帽不能哄她开心,她的朋友们在冻结的河面上举办的派对也不能。艾凡常猜想是不是她某个重要的情夫离开她了,但他并没有开口。他试着表现温柔以及关心,起码给她一点支持与鼓励。
  里玛灵伯爵伉俪在叶黄月以及初冬月之间出了一趟城,艾凡收到他们寄来请他去里玛灵小住一阵的邀请函。他一直忙得没有时间考虑这件事情,所以委婉地拒绝了邀请。
  接着,他又收到伯爵伉俪的另一张卡片,说他们已经回到伊立弗,邀请他晚上来共进晚餐。艾凡让莎贝芙立刻回信接受这项邀请,并且高兴地前往他们的居所。他很好奇里玛灵伯爵究竟发现了怎样的投资机会,而且也很期待见到凯婷娜,也就是里玛灵伯爵太太。
  仆龙引领他入内,穿过墙上有玛瑙和半宝石镶饰的华丽前厅,来到谈话室。凯婷娜上前与他寒暄。她有深红色的鳞片,即使生育三次仍然很健康,戴着黄水晶以及石榴石作为装饰的头饰,证明她是走在流行的前沿。不过大概不会有龙觉得她很美,尤其她脸上的表情与美丽更是毫不相干,她的眼睛有点太靠近鼻子,但它们比额头上的珠宝更加明亮。
  
  “好几百年没看见你了。”她欢迎艾凡的到来。
  “从我父亲去世后就没来你这里了。”艾凡在她说话之前接着说下去,“谢谢你寄来的慰问信,那在我难过的时候是莫大的安慰。”
  “你是我们今晚惟一的贵宾。”凯婷娜说,“等里玛灵上来,我们就可以用餐了,我们有一些从乡下带回来的新鲜鹿肉。记得夸赞一下,因为这是里玛灵亲自抓的。”
  不久之后里玛灵就加入他们,三头龙吃了鹿肉,艾凡也称赞了一番。晚餐过后,在固定清洗的地方,里玛灵邀请艾凡去他们的浴池。
  “我不知道你们有座浴池,”艾凡说,“不过我乐意之至。”
  “只够三头龙同时使用,所以我们不常邀请贵宾使用。”凯婷娜说。
  她领头往下,走到居所的住家部分。一头手持长矛的仆龙挡在中间,在凯婷娜示意后微笑着退开。洞穴的底层有许多华丽的大理石雕像,以及黄金或者纯银制的摆设装饰,浴池里的水微微地波动着,空气中还有香柏和鼠尾草的香味。
  “好棒的香味。”艾凡说,心里盘算着价钱。莎贝芙绝对会喜欢的,如果他可以买一些给她,一定可以让她的眼神再次充满生气。
  “这是凯婷娜的奢侈之一。”里玛灵溺爱地说。他们脱下帽子,一头接一头浸入水中。
  “这么舒服的时候谈生意实在太不应该了。”里玛灵享受一阵子后说。
  艾凡望着碧玉以及紫宝石依序排列镶饰的大理石天花板,这是他只能羡慕的享受。“这里真的很舒服,不过我有在听。”他的确充满了好奇心。
  “特尔斯泰老公爵将不久于世。”里玛灵说,艾凡惊讶地抬起头,这一点也不是他预期的对话。“当然,以公爵的年龄来说他不并算年老,但他太早就会喷火了,这几乎会烧干他的内脏,大家预计他不会活过明年夏天。他没有存活的孩子,他的继承者本来是他的长侄,但我听说他们之间有争执;不过也不可能是他那个当牧师的小侄子继承。因此除非特尔斯泰老公爵清楚表态,不然他的长侄不会有继承权。
  
  “那个长侄很年轻,而你也知道公爵之间的明争暗斗。长侄的父亲也是个牧师,他并没有公爵爵位继承权——特尔斯泰老公爵也从没打算让他当,他自己本来还有很多孩子,但是因为种种意外一个个去世了。
  而特尔斯泰老公爵还有一个侄女,就是那天我们在海德那里看到的女孩。美丽的小姐,还记得吗?她拥有和她兄弟一样的继承权,甚至可以直接继承,只要嫁给一头像你这样前途看好的龙。”
  “但她为何会接受?”艾凡问,他的打算完全被这番谈话给弄混了,“我娶不起妻子,而且我还必须和她的兄弟决斗。”
  “她的兄弟不比你大多少。”凯婷娜插入话题,“而且如果你娶了格林勒,老公爵也中意你的话,他可能根本不敢挑战你。”
  “就算其他条件没有加进去,她自己也有七万克朗的嫁妆。”里玛灵说。
  泡在热水里,加上浓郁的香气,艾凡几乎真的开始考虑对方的提议。成为公爵就像梦想成真一样。他的父亲就是出生在特尔斯泰,在他的记忆中特尔斯泰是片辽阔的领地,这表示他很快就可以成长,并且保有他现在的地位。
  接着,像是被冷水浇在鳞片上,他突然记起凯斯对莎贝芙无礼时所说的“小公爵”。这确实是个梦想而已,而且不是他该做的梦,美梦成真的代价就是要他娶一头陌生的母龙,然后放弃莎贝芙。他也许会为了拯救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物——比如瀚娜或是莎琳达——而做出放弃莎贝芙的决定,但绝不是为了这种虚幻的东西。
  “我甚至不认识这位小姐,”艾凡抗议,“她也绝对不会考虑我的。”
  “我们可以介绍你们认识。”凯婷娜说,“我们一直在为你打算,艾凡,我们也可以和她的父母谈,告诉他们我们有多看重你,还有你们会多相配。”
  “你们的目的在哪儿?”艾凡直接问。
  “如果有头龙必须要娶她,而这头龙必须成为特尔斯泰公爵,那么这头龙为何不从我们的朋友中挑选?”里玛灵问。
  “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艾凡问。
  “你的政治影响力——当你成为公爵,开始出席皇家议会后。这不会太难,只要同意大多数的提案就好了。除此之外,还有你部分财产的运用。你知道我把财产管理得不错,只是要有更多的投资才会有更大的回报,我们可以互相帮忙。而且她马上要回伊立弗来了,我们会立刻把你介绍给她,只要你帮我做一件小事。”里玛灵把全身浸在水里,只有眼睛和鼻孔露出水面。“我知道你在调查沙崁堡的建筑权对吧?”
  
  “是的……”艾凡说,接着停住。
  “我和几个朋友很想知道你的决定是什么。如果整块区域如预期一样要全部拆除,那么拆除和重建的过程里会有很大的利益。那里现在是个贫民窟,不过如果在重建之后可以改建成仓库,那可就变成黄金地段了。”
  艾凡不知该怎么回答。“这是机密资料吗?”他问过力爪镰,而他的回应是“基本上是”。在回到计划部门的一个星期内,已经有四头龙明目张胆地向他施行贿赂。他藐视这些行贿者的程度远不如接受贿赂的龙,政府部门的事务正是交由不会收贿的龙去进行的,就连凯斯,他最厌恶的家伙,也绝对不会接受贿赂。
  时间感觉上过得越来越慢,他没有办法转移话题,他一直沉浸在舒适的热水以及里玛灵的亲切当中,此外这里还有一个持矛的守卫会阻止他离开。而这算是贿赂吗?他们的确给他相当优越的酬劳,但仅仅只是与有可能发展的少女的一次会面而已,再加上里玛灵并没有要求自己改变主意,只是想要他先一步告知他自己的决定而已。
  艾凡还没有下决定,可是这看起来已经会是里玛灵想要的决定——拆掉整个贫民窟,然后让沙崁堡成为工厂、河运还有铁路囤积货物用的仓库。莎贝芙曾经向他抗议,说沙崁堡事关许多中下阶层工龙的幸福,也是他们的栖身之所,这使得艾凡考虑把建设稳固但便宜的房子放在计划中。
  他可以把这些全部告诉里玛灵,换取与格林勒认识的机会,也不会失去任何东西。莎贝芙从来不真正属于他,也不会是他的。如果他成为富有的公爵,他会给她一些财富,让她可以伪装成寡妇,移居到其他城市。
  艾凡张开嘴,他几乎就要告诉里玛灵自已所知的有关沙崁堡的一切。接着他想起力爪镰,还有他第一天进入伊立弗计划部门所做的宣誓。
  “如果你接受了贿赂,别以为可以轻松脱身,那通常都会被发现,而且就算不被发现,贿赂你的龙会知道,然后会有更多贿赂,他还可以借着你收取贿赂的事来勒索你。你自己也会知道,因为你每天都会在你收的贿赂上面醒来,然后想起你是怎么获得它们的。”
  “我不能说。”艾凡说话的时候牙齿不安地辗轧着,“我发过誓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除此之外,我并没有想借着娶她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可是你有需要这么做啊,”凯婷娜说,“你现在的身份不允许你有所顾忌。”
  “只有牧师才会想这么多吧!”里玛灵咆哮。
  艾凡站起来,把身上的水滴甩干。凯婷娜叫仆龙进来擦干他的鳞片。“我想我该走了。”他说。
  凯婷娜和他一起走出门口,里玛灵留在水里。“真可惜。”她在与艾凡道别的时候说,“我猜想你一定爱上了某位女性,尽管对男性来说不如对我们这般明显,不过有时候爱会让一切永恒不变。”
  艾凡很感激她这么善解龙意,但尽管如此,当他飞回家之后,他不会期待再收到任何里玛灵家族寄来的邀请卡,或者再看到凯婷娜。
  38.达瓦克与律师的会面
  在这件事之前,达瓦克子爵很少有机会在庆典以外的时候来伊立弗。
  这是个初冬月的寒冷早晨,照理说应该是狩猎的完美时候,但他必须缠着尾巴,在忙碌的律师办公室里等候,处理一堆令他恼怒的事情。官司比他想像中更麻烦,也更花时间。他的律师马斯坦认为有机会胜诉,但并不如达瓦克想像般简单,他们必须要上法庭。律师一口气写信给老邦的所有子女,要求口供以及证据。
  “这不如你想像中那么简单轻松。”马斯坦在阅读文件时把眼镜挪近一点。他是头年轻的龙,勉强构得上二十英尺,但地位越来越高。
  达瓦克曾经像他的父亲以及祖父一样,由泰尔林和费达克家族联合经营的信誉良好的律师事务所提供服务;不过几年前的庆典期间,达瓦克在伊立弗的派对上认识了马斯坦,随即被精力充沛的马斯坦所展现的博学多闻所吸引。接下来的几年,先是生意,后来几乎所有的事,达瓦克都交给他打理,直到泰尔林以及费达克家族经营的律师事务所仅仅负责达瓦克家族领地部分的运作流程为止。
  
  “如果他死前在他身边的不是他的儿子,那么一切就好办多了。”马斯坦往上瞧。
  “那里还有一个牧师在场,叫弗德还是弗瑞特的,我妻子知道他的名字,她认识他,是他对整件事情做出裁决的。”
  “那将有助于证明你在行动时是有根据的,如果那个福德还是谁肯来出庭作证,就能帮得上忙。你有机会就找他谈谈,例如邀请他参加非正式的晚宴,我们需要他的意愿。”
  “我会和他谈。”尽管认为弗瑞特是个社会败类,但达瓦克还是如此说道。
  “但他只是个有力的证龙,不是邦的牧师。邦·阿勾灵临死前陪在他身旁的牧师才能表示他的意愿,也就是佩恩,而就你所说的,他是反对你的龙之一。”
  “他当时也承认老邦死前没有说过那些话,而他也不会推翻自己的话的,如果他知道怎样对他自己比较好。”达瓦克说,刻意让一丝火星从喉咙里冒出来。
  “但他是个牧师,一个拥有豁免权的牧师。”马斯坦有点震惊。
  “我并不是指我要做什么违法的事,”达瓦克说,“只是他该知道他的升迁是靠家族的关系。”
  “我猜应该是靠这个——”马斯坦看着手中的文件,“——他服侍的贝南迪家族。”
  “他们不会想听到他说自己家族成员的坏话。”达瓦克说,但连他也厌恶这种诡辩言词。
  “不管他说什么,我会确定我们有一个经验丰富的律师在庭上对他进行诘问。我正在考虑找贾曼尼男爵。”
  达瓦克茫然地望着他,马斯坦又叹了一口气。
  “贾曼尼男爵是伊立弗最杰出的辩护律师之一,”
  他解释,“他可以让八十英尺长的军官或侯爵们像头小龙,让骄傲自大的伯爵们承认自己的错误。他的代价很昂贵,但只要有他站在我们这边,我们会有更多的机会胜诉。”
  “我们不需要靠这种手段。”达瓦克拒绝,“我们的胜算很高,他的希望是分配遗产,不是分配遗体,他们根本就不合理。”
  “这完全要看陪审团怎么看的。”马斯坦整个身体往后坐,然后把爪子安放在肚子上。“顺带一提,不是法官,而是陪审团。问题在于邦的想法,如果他们可以证明邦的想法与他们的想法一样,那你怎么看事情就不重要了,你了解了吗?邦是位男爵,拥有领地,而且还是你的岳父,但他看起来是个大老粗,如果可以证明他所说的‘遗产’是种概括的说法,那么审判的结果将会对你不利。”
  
  “太荒谬了。”达瓦克说,他开始倾向把案子交给老律师事务所去办了。
  “不管荒不荒谬,那是我们要避免的。分散他们的向心力会有所帮助,如果你太太还有你的被监护者——”他再次拿起文件。
  “瀚娜。”达瓦克说,“瀚娜·阿勾灵。她很明白事理。”
  “对,很好,尤其如果在贝南迪的妹妹也能为你说话,那么艾凡的胜算可以说几乎没有。不过,如果所有的子女都同意邦的想法,那么结果就很难说了。一般龙都会认为父母的遗体是他们可靠的成长来源,也是让他们和永远得不到父母的遗体、终生不会超过七英尺的仆龙阶层不同的根据。
  “如果这是在达瓦克的法庭审判就完全没有问题,因为陪审团都会是你的佃农;但这个案子将在伊立弗进行审判,所以一定会有所影响,陪审团会从城市居民当中随机选出。说到伊立弗的居民,那表示你有可能选到一个办事员。当然,能够选到贵族是我们的期望,不过七头龙的陪审团大多数的组成龙员将会是工龙,他们从根本的立场上就会反对你。”
  
  达瓦克往后坐,肩膀几乎撞到墙。他讨厌必须要屈着身子坐立的狭窄办公室,他讨厌完全没有顾及到子爵感受的法律,也讨厌比自己知道更多事情的马斯坦,更讨厌搞出这一切花样的艾凡。
  “那就雇用贾曼尼男爵吧。”他说,“做你觉得必要的事,你有自主权,做必要的花费,但绝对要让艾凡败诉,他需要知道绝对不可以这样对待一个子爵。”
  马斯坦知道对自尊的打击就像其他打击一样疼痛,所以他没有再提出别的事项。“我必须要和佩恩·阿勾灵牧师谈谈,”他说,“我会请他来见我。我也会和海德、也就是艾凡的律师商谈,看看我能不能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就这么办。”达瓦克说,他几乎快因闷热的空气而晕厥了。
  “你会在城里再待上几天吗?在我得到更多的信息以后,我想再和你确认一些事情。”
  “不,我必须要回达瓦克。”达瓦克知道他不可能再忍受在这个城市待上几天,“我的妻子非常虚弱。”
  “那我写信好了。”马斯坦站起来把门打开,“我会第一时间让你知道出庭的日期。大概会有两次开庭,每次相隔数个星期。”
  “然后我要你反告艾凡。”达瓦克说。
  “告什么?”马斯坦问,摘下他的眼镜。
  “诽谤,让我妻子在待产的时候烦躁,刻意地骚扰我。”
  “最好先打赢这场官司,接着再考虑反诉的问题。”马斯坦说,“再说,如果他输了这场官司,他将会一无所有,反诉也就不必要了。我们可以要求赔偿我们的损失,这些代价通常很高。他也会失去职位——那是什么?土地部门?计划部门?他们不喜欢那里爆出丑闻,这意味着他将会在街上乞讨,而且无力上诉。”
  “很好,”达瓦克说,“这个就暂时放在一旁,但其他的继续进行,并且写信告诉我进行得如何。如果必要的话,我会再上伊立弗一趟。”
  “你大概在开庭之前都不需要再上来了。”马斯坦说,在达瓦克挤出门口的时候微微点头。
  当他的客户终于离开后,马斯坦坐回文件前面,开始摇头叹息。“谁也不知道这件案子会怎么走。”他自言自语。
  走在街上,达瓦克的呼吸顺畅多了。他现在需要在俱乐部享受一份让他恢复精神的晚餐——虽然目前他没有任何朋友留在伊立弗——在这里舒适地度过一晚,然后早晨在翅膀张开的第一时间内离开这个城市。
  39.第二次求婚
  达瓦克不在的日子里,贝兰比她的领主丈夫在身边的时候更爱玩。瀚娜希望贝兰保留产卵的体力的忠告被贝兰驳回,甚至加以嘲笑。这是贝兰的第二胎,她觉得自己完全知道该怎么做。
  现在贝兰在金碧辉煌的产洞里待产,她已经产下了两颗蛋,但虚弱的身体仍然准备产下第三颗。自从拉玛克死去后,贝兰就不曾夸耀过她可以一次产下三颗蛋的事迹,并且曾经有一晚,她向瀚娜坦承自己宁愿这次只要产下两颗蛋就好。
  某天傍晚,当瀚娜在晚餐前悄悄走进谈话室的时候,发现贝兰正在与隆达沃深谈,他的双亲也在场,还有一些附近的邻居。
  在晚餐过后,隆达沃男爵邀请瀚娜一同在这个美好的夜晚出外看星星,长辈们也微笑地看着他们。出于本能反应,瀚娜不禁开始起疑。在那个时刻,她没有办法明确分辨自己究竟喜不喜欢他,虽然她曾经因为隆达沃的注意而兴奋,但那一瞬间消失后就不再心动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跟着隆达沃一同到顶端的礁崖,观看美丽的初冬夜空。每颗星星在黑暗夜空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恍如散落的宝石。瀚娜看着一个个熟悉的星座,巨牛座正在上升,尾巴旁边还跟着一头小牛,冬之女神正张开双手祈祷。
  “很美不是吗?”隆达沃问。
  “哦,当然。”瀚娜赞成。
  “会让我们想起我们的祖先也是看到这些星星,然后描绘出它们的模样的。我一直记得你告诉我的这些话,你还记得吗?在你上次来这里的时候。”隆达沃的口气就像自从他们在舞会跳舞、看过星星后就不曾见过面一样,好像过去一个月以来的礼貌但陌生的应对全然不存在。她一点也不觉得浪漫,相反地,她很生气。
  “所以今晚什么风把你吹来的,男爵?”她尽可能地冷淡。
  “你眼中散发的美丽。”他生硬地说。
  现在瀚娜想咬他一口。“你不认为这很荒谬吗?在你一直不理我之后。”她问道。
  “不理你?”他迷惑了,“没有啊,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如果你肯说实话,我会更加尊敬你。”瀚娜说,“现在我相信我应该回到谈话室,那里的空气比这里好多了。”
  “那只有你这么想而已。”隆达沃说,“老实讲,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可是你知道我是头很穷的龙,只能活在父母亲给予的环境之下,而他们也不是多么富有,我不能娶连一些减轻负担的嫁妆都没有的母龙。
  在你父亲死后,我保持距离是因为我还没有做过任何承诺,而且我不想做任何我不能信守的承诺。我试过不去想你,但我还是一直关心你。
  “现在贝兰告诉我事情改观了,她说达瓦克会把你当成女儿看待,并且给你除了你父亲留下的以外更多的嫁妆,让你可以和贝兰一样。那是达瓦克难得的慷慨,而这也表示我可以再次把你放在心上。”
  他现在是男爵,而有一天将会成为子爵,莎琳达也已经承认了他,如果她嫁给了隆达沃,她就可以远离达瓦克,还有这一切糟透了的风俗习惯。但是她的心跳并没有加速,她的呼吸没有变得急促,而且尽管他靠近一步,她也并没有像故事中的少女那样,有鳞片被粉红色浪潮冲刷的感觉。
  “你都怎么对待仆龙的?”她突然问。
  隆达沃停住脚步,皱起眉头。“我的仆龙?”他问,“什么意思?我会绑住他们的翅膀,然后确定他们知道我什么时候想要用餐之类的。”
  “那当他们老了怎么办?”
  “哦,通常会解开束缚,让他们住在附近的农庄。”隆达沃说,因为终于听懂她的问题而明显放松下来。“我母亲会去探望他们,有时候会送牛肉或者果酱之类的。”
  “那也是我们在阿勾灵的做法。”瀚娜说,“这里的仆龙都生活在恐惧之中,这让我开始觉得整个仆役制度是错误的,没有一头龙不该自由使用他们的翅膀。”
  “牧师。”隆达沃马上反应。
  “那是自愿的,”瀚娜说,“那不同。这一切看起来都是错的。”
  “你是自由派的?”隆达沃吓得倒退,“激进分子?”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是。他们有什么主张?”瀚娜问。
  “呃,仆龙应该拥有自由,宗教只允许在首日遵行,还有宽容旧教派,以及‘法律面前,龙龙平等’之类的。”
  “我想我大概是吧。”瀚娜惊讶但却慎重地说。
  “你最好别告诉其他的龙。”隆达沃建议。
  “你还打算向我求婚吗?”瀚娜问。
  “当然啊,这会改变任何事吗?”隆达沃问,听起来像是被搞晕了。“你不会打算让隆达沃境内的仆龙统统不用束缚他们的翅膀吧?”
  “不是立刻。”瀚娜说。她不知道这种想法是否真的是自己想要的,但总比她以往持有的想法好多了。
  她只要想到万一达瓦克发现她这种异端思想时的反应,就忍不住开始发抖。
  “那么你愿意现在给我一个拥抱吗?”隆达沃有点迟疑地问。
  瀚娜犹豫了,如果她现在这么做,她一定会变色,那就等于订下婚约了。“你不认为你应该先和达瓦克确认好嫁妆的事情吗?”
  “你真的很精明,瀚娜。”隆达沃说,“如此聪慧精明,而且又是这么美丽,你是我遇见过的少女中我最深爱的一位。你觉得达瓦克会不会骗我们?我猜如果你没有变色,那么在跟他商量时我会比较有利吧。
  很好,那么我们先只做口头约定,不管你的鳞片是什么颜色,我都希望看到它们变成粉红色,而且越来越红。”
  他不像那种故事中走出来的龙,勇敢、粗犷而且不屈不挠;但他很细心,也不残暴,而且可以给她一个莎琳达也能住的家。
  “只要你把嫁妆的事情安排好,我可以随时嫁给你。”瀚娜开始盘算着自己必须马上写信给莎琳达。
  40.第二次死别
  瀚娜和隆达沃回来后,发现整个居所处于骚动不安之中。
  “达瓦克子爵太太不太舒服。”隆达沃子爵太太对瀚娜轻轻地说,“我们现在就离开,我一直在等你们进来。亲爱的瀚娜,你会想陪着你姐姐的。”她对瀚娜的微笑就像她已经猜到他们俩在星空下做了什么约定,但瀚娜由于担心,所以几乎没有察觉。
  “很严重吗?”她询问面前的长辈,“我需要找医生来吗?”
  “已经有一名医生在路上了,”隆达沃子爵太太温柔地说,“我的丈夫已经替她叫了一个。我建议你立刻去看看你姐姐,那里有你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没有迟疑,也没有向她刚有婚约的丈夫道别,瀚娜立刻前往贝兰的寝洞,却发现她不在那里,于是拦住一头匆忙的仆龙询问贝兰现在在哪儿。
  “产洞,小姐。”仆龙说,接着低头匆忙离去。
  瀚娜带着沉重的心情前往产洞,还没见到贝兰之前就已经听到她的哀嚎声,贝兰努力吸着气然后又开始呻吟。
  瀚娜连忙进去,看到贝兰坐在她平安产下的两颗蛋旁痛苦地扭曲。她的鳞片绿色多过红色,部分鳞片开始掉落。坐在散发着七彩珍珠色的蛋旁,她看起来恍如一块坏掉的肉。贝兰看着走进来的瀚娜,而瀚娜发现她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隆达沃子爵已经去找医生了。”瀚娜说,不过她的信心在句子说出一半时就消失了。
  “牧师会比较有用。”贝兰在哀嚎间断断续续地说,“蛋已经破了,我感觉得出来,它让我快痛死了,就像母亲死的时候一样。你那个时候还在蛋里,但我记得。”
  “医生也许可以帮得上忙。”瀚娜说,却不敢抱太大期望。
  “这真是最糟的时刻,”贝兰继续道,像是在跟她聊天,“我不确定达瓦克会怎么做,但绝对不会是好事。我希望你能和隆达沃男爵定下来,不过看来你没有。”
  “别担心,我们马上就结婚了。”瀚娜安慰她。
  “那为什么你没变成粉红色?”贝兰问,“不,他会溜走的,因为除非他真的有了承诺,不然当达瓦克不遵守对我的诺言时,他不会娶你的。”
  “我没问题的,”瀚娜说,“不用担心我。”
  贝兰眼珠一翻,大声哀嚎。“照顾我的孩子,”她说,“四个都一样。”
  “我会尽我所能。”瀚娜承诺。
  “他们很喜欢你。”贝兰向她保证。
  瀚娜一直都知道。“我也喜欢他们。”她微弱地响应。
  “你觉得你可以移动那颗蛋吗?”贝兰突然问道,微微地喘气,“它绝对已经破掉了。它让我好痛。”
  “我可以试试,但我不是医生。”瀚娜走向贝兰,举起她的尾巴,可是举起后差点又摔了下来。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血,而更多的血正从她姐姐尾巴下面源源不断地渗出。贝兰的私处红肿,像是被撕裂了一样。她看不见蛋,当她的手移开尾巴后,被碰触的部分有一块鳞片脱落下来。
  “你待在这里好吗?”瀚娜问,“如果你等一下开始翻滚,很可能会打破另外两颗蛋。”
  “那大概也是达瓦克惟一担心的事。”贝兰说,接着努力把身体拖向墙边。“我来这里是因为我以为我可以顺利产下这颗蛋,这里是适合产蛋的地方。我在进食室时开始流血,那时真的很好笑,我们的贵宾不知道该帮我还是吃了我。”
  “哦,贝兰!”瀚娜又哭又笑地说,“我可以扶你去寝洞吗?”
  “我不觉得你帮得上忙,除非你可以把蛋的碎片拿出来。”
  “我看不见。”瀚娜承认。
  “那真的太糟了。”贝兰说,她一边呻吟一边站起身来,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在走廊上,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向寝洞,她的鳞片随着身体的移动在不断掉落。
  瀚娜的随从拉米弗与她们在走廊上相遇。“医生还没来,小姐,”她对瀚娜说,“我需要请牧师来吗?”
  “去吧。”贝兰说,“找可以飞的去请,因为我急需要牧师。带他回来,带他来找我,我希望死前有亲族陪在我身边。”
  “要拉米弗带孩子们过来吗?”瀚娜问。
  “看在朱蕾的份儿上,千万不要,对他们仁慈一些!”贝兰声嘶力竭地道,“我过去就看着我的母亲这样死去,不要让他们承受同样的打击。”
  当瀚娜带着牧师回来,在礁崖降落时,已是深夜了,整个居所陷入了不寻常的安静当中。瀚娜依然闻得到血的气味,尽管走廊已经被清洗干净了。
  当他们进去时,医生刚从瀚娜的寝洞走出来。
  “她死了。”他简单地说。
  “这不是她的房间,”瀚娜说,“这是我的房间,她的房间在走廊底端。”
  “不过她就是在这里死的。”医生讶异地看着她。
  瀚娜发现的确是,可是她不想让贝兰在自己的房间、自己的金堆上,或者没有亲族陪伴她的时候死去。
  牧师独自走进去,他伸手阻止瀚娜跟进来。瀚娜呆站在原地。
  牧师舔着嘴唇走出来。瀚娜不可能借着吃她姐姐的遗体来放纵哀伤,她知道自己必须等到达瓦克回来。
  她现在才突然发现,自己有多么无助。达瓦克是因为贝兰才接受她的,如果贝兰死了,他还会打算留下她吗?贝兰说过达瓦克很喜欢自己,但她也说过他不会再给她足够嫁给隆达沃的嫁妆。咒骂达瓦克的傲慢自私、隆达沃的贫困懦弱,或者自己为什么没有爪子都于事无补,无论如何,她的命运都被掌控在达瓦克的爪子中。
  终于,瀚娜在贝兰死去的寝洞前开始哭泣,医生和牧师也认为这样做最恰当,却不知道她为自己的命运哭泣的成分远大于为了死去的姐姐。
Valar Morghul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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