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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兽官方小说《Unbroken》 [复制链接]

哈维尔 发表于 2007-9-20 19:23:30 |显示全部楼层

译者: WOWAR-[DeepSky]

世间万物,皆有其灵。

这话在他的脑海中渐渐变成一道回荡不息的咒语,永恒地守护着他新获得的知识。更重要的是,它是一种顿悟,是开启关于整个宇宙新知识的钥匙。而他来到这里,亦是因为这顿悟。

当努波顿从赞加沼泽巨大的蘑菇丛林下缓缓行过时这句话令他倍感舒适,蘑菇的孢子在晨雾中泛着绿色与红色的莹光。他从横亘在沼泽地的浅水上的,吱嘎作响的木桥上慢慢踱过。一会儿的工夫之后他就发现自己已经抵达了目的地,他凝视着令所有人都显得如矮人般渺小的巨型蘑菇的腹部所放出的光芒,在那顶上,德莱尼人的殖民地,泰雷多尔正等着他。

他重重地倚在手杖上,诅咒着关节处的疼痛,浑身颤抖着走向前,踏上了通往菇顶的升降平台。他很紧张,他还是不确定人们会对他作何反应。他这类人已经很久都没能获准踏入未受影响的殖民地了。

他们只会嘲笑我。

他深吸一口沼泽中弥漫着的清凉的雾气,恳求它能赐予他面对将至挑战的勇气。

平台停下了,努波顿小心翼翼地慢慢穿过那有着拱顶的通道,走下几级台阶,重回室外,他俯瞰这营地中的小广场,已经有很多人聚集在这里了。

他盯着那一张张坚决的德莱尼面庞,他们也盯着他,眼神中尽是轻蔑和诧异。

是的,毕竟,他是,Krokul:“破碎者”。

成为一个破碎者意味着被排斥和蔑视。这并不公正,毫无理由,但却是他必须接受的事实。他的众多未受影响的兄弟姐妹们无法理解这种衰败是如何发生的,尤其是,如努波顿这样如此富于才华又深受圣光恩宠的人会败落如斯。

虽然努波顿并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他却知道这一切于何时而始。他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个导致他败落的精确时刻。

- 第一章 -

兽人围攻沙塔斯城的那天,整个天空都在哭泣。

数月之前,在这片德莱尼人的土地上,雨是那么优雅,但是现在,如同这场噩梦般的战争,乌云在他们头上暴怒地翻滚,圣光赐予的细雨变成了滂沱的暴雨,冲刷着整个城市以及墙外的军队,两方都观察着,等待着。

他们至少有一千人,努波顿站在高耸的内城墙上毫无感情地想道。远处,泰洛卡森林的微光树下,许多身影正在忙碌。如果兽人们花点时间更认真地为这场进攻做点计划,他们就应把那片森林全部伐掉,但是这段日子以来,兽人不再关心什么作战策略,他们关心的只剩下战斗和流血带来的激奋和满足。

Telmor陷落了,Karabor和Farahlon也是。众多德莱尼人的宏伟城市现在只剩一片废墟。沙塔斯是最后剩下的了。

兽人慢慢聚集进入战斗位置,这使努波顿联想到一条毒蛇卷曲起自己的身体等待着给自己的猎物以最后一击……这一击毫无疑问将成为沙塔斯守卫们的末日。

我们不可能生还。

他和今夜聚集于此的人们非常清楚这一点。他们自愿留下来参加这场最后的战役。他们不可避免的失败将可以安抚兽人,可以让他们以为他们已将所有德莱尼人赶尽杀绝。那些离去寻找避难所的人将会幸存,当有一天他们足够强大时,他们会回来打败他们。

那么就这样吧。我的灵魂将永存,成为圣光荣耀的一份。

努波顿勇敢地直起自己的身子,他强壮结实的身躯准备好了应付一切挑战。他厚重的尾巴焦躁地挥动着,全身的重量均匀地压在狮子般强健的双腿上,他的双蹄则几乎要在石地板上都踩出印子来了。他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他那被圣光祝福过的水晶锤。

但是我不会安静地去的。

他和其他辩护者,圣光的神圣战士,将会战斗到最后。他瞥了一眼站在城墙走道上的他的兄弟。就像他一样,他们冷漠而坚定,矗立着,静静地等待不可避免的厄运。

城外,战争机器们抵达了:弹射机,撞锤,投石机——所有过去围城战中出现过的机器在通过微光树下时都短暂地现出身形来。它们沉重的机身吱嘎作响,不祥地呻吟着。他们慢慢地进入到能进攻到城墙的位置。

零星的鼓声响起,很快越来越多的鼓声加入进来,整个森林都仿佛活跃起来。起初鼓点轻柔地如同细雨,但很快这鼓声便化成震天的雷鸣。努波顿轻轻地祈祷,恳求圣光赐予他力量。

浓密的乌云上滚过一阵深沉绵长的怒雷,与城下狂乱的鼓声混杂在一起。有那么一会儿,努波顿以为圣光将回应他的祷告,它将展现出难以想象的力量与愤怒,宏伟的神圣之火将把这些野蛮嗜血的军队从他面前彻底抹掉。

一股力量的确紧随而来,但却不是圣光的神圣力量。

乌云中雷霆翻滚,云层扭曲旋转,接着,一团团火焰如流星般怒吼着喷薄而出,带着可怖的力量冲向大地。

一团火焰惊险地擦过他,只在他的耳中留下震耳欲聋的轰鸣,那团火焰不费吹灰之力地撞飞了挡道的城墙,墙体顿时化成无数飞舞的碎屑残骸。仿佛正在等待这个信号般,城外的兽人们开始奋力冲锋,令人毛骨悚然的战斗怒吼淹过整个城市,他们的行动只有一个目的:毁灭挡在他们面的一切。

雨下得更大了,外墙在弹射机掷出的巨大石块的轰击下颤栗着。努波顿知道,外墙支撑不了多久。它们建得太匆忙了:这些建造在沉降地面上的城墙是在最后几年才建造完的,是为了对抗兽人对他的人民系统性的灭绝行动采取的必需的防御手段,而这座城市也确实成为了他们最后的堡垒。

几只食人魔不顾一切地涌向一段因为流星袭击而摇摇欲坠的城墙。而另两头粗壮的野兽则架着巨大的攻城锤猛撞着城市的大门。

努波顿的同伴们向敌人施放了几次攻击,但他们每击倒一个敌人,就会有另两个敌人补上。受损的城墙开始彻底地崩落。在墙的另一端,洪水般众多的疯狂的兽人正咆哮着,被嗜血的狂怒驱使着一个接一个翻过了墙顶。

这一刻终究来了。努波顿向着天空举起战锤,他闭上眼睛,将这战场上轰鸣的噪音从意识中摒去。他的意识大声呼唤,而他的身体亦感觉到了那熟悉的圣光照耀的温暖。战锤开始发光,他集中精神,将那受祝福的,纯净的圣光之力引导至城下的食人魔群中。

一道令人盲目的闪光短暂地照亮了整个战场,圣光所指之处兽人们立时不再吼叫,他们头晕目眩无法发声,趁着他们步履蹒跚之际,几个德莱尼战士击倒了一只巨大的食人魔。

然而努波顿短暂的愉悦很快被一阵木头碎裂的声音击得粉碎:对城市大门的最后的成功一击。努波顿注视着贫民区的守卫们跑去阻拦汹涌而来的兽人和食人魔,但他们几乎立刻就被潮水般的敌人淹没了。努波顿再次召唤圣光,引导它至他所能帮助的任何人,但敌人太强大了。每当他医治好一个受伤的德莱尼人,几秒后那人就要再次承受残忍而兽性的攻击。

更多的食人魔跑去破坏那已然残损不堪的外墙,他们几乎就要挤过墙去了,守卫们寡不敌众,腹背受困。

兽人们疯狂了,他们沉醉在嗜血的狂热之中。当他们挤满城市的外环时,努波顿可以看到他们的眼睛:他们可怕的眼睛发着光,深红色的怒火在里面熊熊燃烧,看起来仿佛某种他们被某种法术给控制了。努波顿和其他辩护者改变策略,不再利用圣光治疗而是净化。再一次,城市沐浴在灿烂的光华中,被圣光击中的兽人们眼中的深红光芒顿时黯淡了下去,他们前进的步子也渐渐停顿了下来,很快他们就被剩下的德莱尼战士冲散了。

Kra-koom!

城墙颤动着,努波顿的蹄子在被雨淋湿的地上滑动。他稳住身子,城墙下,一只食人魔正用一根和树干一样粗的棒子猛揍墙根。努波顿举锤向天,闭上眼,但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另一种声音打散了……

Kra-KABOOM!

这次不是食人魔了,而是城墙下某处他看不到的地方发生的一场爆炸,这冲击使努波顿失去了平衡。他滚到一边,在墙边他看见一股猩红的迷雾涌进了贫民区。留在那里的几个守卫立刻感到窒息和恶心,他们纷纷丢下武器。野蛮的兽人很快击溃了这些病恹恹的士兵,开始纵情地杀戮。

当这场屠杀结束之后,他们怒目上忘,在欲望的驱使下,他们开始狂热地撕扯城墙上守卫的肢体。甚至几个兽人爬上食人魔的背,用丈量着从守卫身上扯下的整张皮肤。它们放肆的暴行令人震惊不已。而此时迷雾已经充斥了整个贫民窟,并且还在慢慢升高,浓雾将地下入地狱般的疯狂景象掩饰得迷蒙难辨。

努波顿身后传来一阵骚乱。几个穿越了内环防御的兽人正咆哮着向他冲上来。

Kra-koom!

城墙又颤栗了一下,努波顿诅咒着墙下的食人魔,毫无疑问他们又跑回来拆墙根了。当努波顿准备好面对即将到来的攻击时,又是一颗火流星从天上呼啸而下。

他引导着圣光的愤怒之力迎面撞向打头的兽人。这绿色野兽的红眼睛顿时皱缩黯淡了下来。努波顿操起水晶锤直直地砸上兽人的头骨,再猛拉向上,向左用力一挥,他满足地听到兽人的肋骨发出一阵粉碎声。他一转身,锤子又往下划了个弧线砸进另一个兽人的腿部,硬生生敲掉了他的膝盖骨。那野兽在剧痛中大嚎着向前一倒便摔下了城墙。

迷雾还在继续上升,它翻滚着覆过岩石,就像给它们铺上了一层地毯。当迷雾上升到努波顿和他的辩护者同伴们的胸口时他们依然奋勇战斗着,接着,迷雾终于漫上了他们的脸,刺激着他们的眼睛,灼烧着他们的肺部。

努波顿听到几个同伴发出的死亡的哀嚎,但在这猩红的浓雾中他什么都看不见。幸运的是那些打在他身上的攻击都不太重;接着他被身后的台阶绊了一下,立时难以克制地呕吐起来。感觉上就好像他的头骨快要烧起来似的。

接着他听到了从迷雾外传来的令他顿时浑身冰凉的可怕的战斗怒吼。

一个影子逼近了他。努波顿的身子痉挛地扭曲着,他挣扎着想要看清。他拼命摒住呼吸,从这浓雾中渐渐步出一个满身刺青,两眼可怕地燃烧的……一个高大的兽人抓着一把扭曲邪恶的双手斧,浑身遍布着德莱尼人独特的蓝色血液,猛烈的喘息着靠近了他。。兽人的乌鸦色的头发紧贴在厚实的胸膛和肩膀上,他的下颚则黑得像被沥青抹过一般,这使他的面孔看起来就像一个骷髅。

在那兽人身后数十个兽人正冲将上来。努波顿明白这场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

Kra-koom!

墙体再次颤抖。那梦魇般的兽人发起了冲锋。努波顿猛然向后一缩,斧刃在他的胸口划下一道深深的伤口,这一下击碎了他的盔甲,他的左半边身子也一下子失去了知觉。努波顿挥起战锤回敬兽人,一把砸烂了那家伙的右手,敲掉了他手中的斧子。接着,令努波顿万分恐惧的是,那可怕的生物笑了。

兽人用尚还完好的手攫住他,而那两只熔炉般的眼睛放出的光深深地灼进努波顿体内……贯穿了他。努波顿被迫喘息起来。这时,他感到他勉力强撑的意志被渐渐剥掉了。似乎是什么黑暗的仪式,或者恶魔的力量在起作用,仿佛他某个无比重要的部分正在离他而去,而对此他全无答案。

Kra-koom!

努波顿呕出一大堆鲜血,喷溅到兽人的脸和胸膛上。他闭上眼,绝望的向圣光大声呼号,祈求能制住兽人让他反击。他呼唤着……

而这是自从他和圣光相联系并受到它的光耀的祝福至今第一次……

没有任何回应。

他惊恐地睁开双眼,望向兽人那疯狂的、如烈焰深渊般的眼球,那兽人张开大嘴咆哮起来,盖过一切的吼声撕扯着努波顿的耳膜,似乎在一瞬间,他沉沦进某种恐怖而寂静的梦境。这野兽身子后耸,接着用头狠狠撞上努波顿的脸。努波顿眩晕着向后倒去,他的手臂舞动着,大雨滂沱而下,那炽热的眼睛盯着他倒下……向下,向下,向下穿过浓雾,一头撞上什么巨大的,正在他身下咕哝不已的东西。

努波顿看到那兽人从墙沿上消失了,但他依然被这寂静的噩梦所困。接着,这饱受创伤的城墙终于支撑不住崩塌下来,一大片上段墙体落下来,把努波顿困在一个与大雨和天空隔绝的宁静的黑暗世界中。

他躺在那里,想到那些逃走寻找隐蔽所的人们,他祈祷他们能够逃离屠杀,那些他爱的人,他敬重的人,以及那一些赐予他……

生命,不知为何,他还活着。

努波顿从黑暗的深渊中苏醒,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令人窒息、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他的呼吸声粗哑而沉重,但他依然活着。他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自从他……自从他从墙上跌落,自从……

他伸展开自己的思维。肯定是因为吵闹的战斗他才没能集中注意力与圣光联系,但是现在,现在他可以联系,他现在肯定可以……

什么也没有。

没有任何回应。

努波顿从未感觉过如此无助的失落和如此彻底的孤独。如果圣光都离他而去任他死在这里,他的灵魂又将怎样?圣光会不会不接受他?他的本质是不是被判只能永远流落荒野?

他的一生都尊严得体。至今来说……这算是某种惩罚吗?

当他努力思索答案时,他伸手触到了冰冷的石块。他慢慢明白他正以一种非常笨拙的姿势躺着,被一个柔软但庞大的东西紧紧束缚着,而他的左腿也差不多是摔坏了。

他滚向右侧,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尝试着忽略从肋骨和腿上传来的剧痛。由于得不到圣光的援助,他无法治疗自己,因而现在他只能忍受疼痛。不过至少,他的左半边身子又有知觉了。而且……他能听到自己移动时发出的沉闷的声音,看来他的听力恢复得也很好。

还有空气让他呼吸,说明他被埋得不深。他的眼睛渐渐适应这里的环境,接着他发现了一个小点,它并不发光,只是比周遭的黑暗亮上那么一点。他伸手探向更远处,接着便摸到了一件熟悉的圆柱形物体:他的战锤柄。

努波顿抓住把手,用仅剩的一点力气将锤子举起,奋力捅向那个小点的方向。大块的石头纷纷垮塌了下去,一条拥挤狭小的、由巨大的石块以及他们砸落时崩落的细碎尖石铺就的道路模糊地显现出来。

从某个远处传来细弱的尖叫和深彻恐惧的哀号。借助锤子,他把上半身拖出这个新掘出的洞,接着,他听到身后的碎石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呻吟。

他猛然一惊,一股力量突然涌起,他奋力将整个身子拖了出来,当他的伤腿擦过岩石参差不平的边缘时,一阵尖锐的痛楚如长矛般贯穿他的全身,令他忍不住闷嚎起来。那吃力的呻吟声还在继续。在他身边,碎石、沙土以及尘埃纷纷透过裂缝渗漏进地下。他拖着身子向一个形状不太规则的口子挪去,那儿现在正泛着微弱的光。

从声音判断,努波顿认为那个在石碓里哀嚎的东西是一只正绝望地想要爬出来的食人魔。努波顿向后一滚,手肘乱舞,如螃蟹般奋力行进。现在努波顿可以看见整个残骸堆的轮廓了。食人魔发出最后一次愤怒的咆哮,接着那石堆整个垮塌了下去,叫声一下子被掐断了,只剩下一团轰然腾起弥漫四周的尘雾。

另一声号哭随即响起,不过,这是从上面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听起来像是一个受到惊吓的女性。

努波顿转过身,接着他看到了他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忘记的场景。

整个贫民区已经变成了堆放被屠杀的德莱尼人肢体的垃圾场。大雨已经停止,呕吐物、血液、以及各种秽物在堆积如山的尸体间四溢开来,在月光和火光的照射下泛着诡异恶心的光泽。

努波顿的目光触过尸堆中的孩子们时他的心仿佛都枯萎了。有许多年轻人自愿和他们的父母一起留了下来,因为他们都知道,如果城里没有孩子,兽人们一定会起疑心,并将继续追捕他们剩下的族人,将他们赶尽杀绝。努波顿内心的某一部分不禁希望,并用自己所有的力量祈祷,期望剩下的孩子们可以得到保护,可以在他们匆忙在山中挖掘的避难所中安全地生存下来。一个愚蠢的希望,他明白,但他不得不这么想。

还有比杀害孩子更惨绝人寰的事吗?

他又一次听到了那饱含嘲弄和讥讽的女人的尖叫。兽人们对于他们的胜利洋洋得意,正在大肆庆祝。他向上看,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在他上方,壁垒山伸出的悬崖上,德莱尼人建造了奥尔多高地。就在那里,兽人们正在折磨几个可怜的德莱尼女人。

我必须尝试阻止他们。

但是他该怎么做呢?一个人,拖着一条伤腿,还要以一敌百……而他被圣光遗弃,仅有手上的一把锤子,他又该如何阻止上面正上演的疯狂?

我必须找到方法!

他狂乱地爬过那些尸体,滑进一滩液体中,他努力不去想腐烂的恶臭和稀烂的内脏。沿着贫民区的外圈,他向着悬崖的底部前进,那里墙和山体连接在一起,他将可以找到一条爬上悬崖的路。他将……

尖叫声停止了。他抬头看着悬崖上月光映出的模糊轮廓。他们扛着一个安静的形体走到悬崖边望了望,接着便将这物体扔了出去。这毫无生气的东西向下落去,砸到地面时只发出一声滞重的撞击声。它就落在努波顿正静静呆着的地方的不远处。

他爬向前,试图从这女人身上找到任何还活着的迹象……莎卡,当她长到拥有足以辨识的面部特征时是他给她起的名字。之前他见过她好多次,尽管他们只是偶尔简短地说上那么几句。她总是那么令人快乐,那么富有魅力。而现在她瘫软破碎地躺在他面前,她的喉咙被切开了,生命的血液也流干了。至少,对她而言,痛苦已经结束了。

上方又传来另一声尖叫,是另一个女人的声音。愤怒席卷了努波顿。愤怒,还有挫败,以及势不可挡的复仇的欲望。

你什么也做不了。

他绝望地再次握紧战锤,他再次召唤圣光。借助圣光他或许可以做些什么,随便什么……但是回应他的依旧只有寂静。

他体内的什么东西怂恿着他,让他尽快逃命,去找那些藏起来了的同胞们,活下去……等时机到来去实现那些更为伟大的目标。

那是懦夫所为。我必须找到办法;必须。

但是在他内心深处,努波顿知道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如果真的有什么更伟大的命运在等待着他的话,那他必须立刻离开。如果他真的挺身而出,那他只会毫无意义地死去。极度痛苦的哭嚎声刺破了夜晚的空气。努波顿察看着一段倒塌了的外墙。这是一段危险的障碍,但并非无法翻越,并且,那里没有守卫。

是时候了;你必须做出选择。

那绵长的哀号再次响起,幸而这声哭嚎很快就被掐掉了。接着从内墙弯角处传来了兽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他们正在翻检着尸体,寻找着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他的时间不多了。

努波顿抓起他的锤子。虽然这要花费他很多的时间和努力,并且消耗着他所剩不多的力量。他背上它,翻过了墙上的缺口。

当他蹒跚着,满身伤痛地钻进泰洛卡森林时,奥尔多高地上,女人的尖叫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 第二章 -

“你活下来了,毫无疑问这就是圣光给你的征兆。”

“它以自己的方式祝福我们每一个人。适当的时候,你会再次找到它的。”

“我希望这是真的,老朋友。我只是……我觉得有些异样。我体内的某些东西,它们变了。”

“胡说。你又累又困,但不管怎么说你都过来了,你绝对没有问题。好好休息吧。”

罗奥退出了山洞。努波顿躺回铺在石地板上的毯子,闭上眼……

哭泣。女人们狂乱的乞求。

努波顿猛然睁开眼。这里是战争到来前逃走避难的人建的营地,他到这里已经数天了。但是他却无法逃离被他弃而不顾的女人们令人心碎的恸哭。每当他闭上眼她们就来到他面前,乞求他帮助她们,解救她们。

你没有选择。

但真的是这样吗?他没法确定。近来努波顿发觉自己越来越难以清楚地思考了。他的思维迟钝而杂乱。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从毯子上支起身子,关节处涌过的疼痛令他不禁呻吟起来。

他步入淹没沼泽的浓雾中,穿过一片铺满芦苇的河床。赞加沼泽并非一个好客之地,但现在而言,它至少还算是个家。

兽人们总是尽量避开沼泽,显然这很有道理。整片沼泽都被一层咸水覆盖;许多植物和动物如果不经仔细加工都是有毒而不可食用的;而许多大型的湿地生物则会吃掉任何没有先把它们吃掉的生物。

当努波顿越过几株如高塔般耸立的巨型蘑菇时,他听到一阵骤然响起的嘈杂:营地边缘发生了一场骚动。

他赶紧跑去看发生了什么。人们正领着两男一女三个受伤的德莱尼人进营地,而另一个则不省人事地被人扛着。

努波顿向一名守卫投去疑问的眼神,对方则回答了他未及出口的问题:“沙塔斯的幸存者。”

努波顿随着众人回到洞窟,幸存者们被小心地放倒在毯子上。罗奥首先把手放到不省人事的那个德莱尼身上,但没无法唤醒他。

看起来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的那个女人此刻正咕咕哝哝地念叨着,“我们在哪儿?发生了什么?我感觉不到——有些……”

罗奥过去,对她比了个嘘声。“放轻松。我们都是你的朋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努波顿则感到怀疑。真的一切都会好起来吗?兽人的追捕军队已经发现并摧毁了一个营地。而这四个人,他们又是如何生还的?那个女人又经受了什么样的惊吓?那个不省人事的家伙又遭遇了什么?还有,他们的眼神和举止……努波顿怀疑他们不仅只是身体受伤:他们精疲力竭,看起来非常沮丧。

他们看起来和他有一样的感觉。

几天后,这些幸存者们的状况逐渐好转,努波顿可以向他们询问关于沙塔斯城的事了。

那个女人,柯琳,首先开口。她的嗓音和她的叙述一样支离破碎。“我们很幸运。我们呆在深山里,剩下那些没有被发现的隐蔽所的其中一个……至少大部分来说。”

努波顿看起来非常迷惑。

“一队绿皮怪物找到了我们。后来发生的战斗……我从没见过那样的事情。志愿保护我们的四个男人都被杀了,但是他们也杀了很多兽人。最后只有赫拉克和埃斯特斯和我一起逃掉了。兽人残忍地杀掉了剩下的所有人。他们是残忍的野兽。那些眼睛,那些可怕的眼睛……”柯琳颤抖着回忆道。

埃斯特斯说道:“有一场爆炸。一会儿功夫我们藏身的地方就满是讨厌的气体,它让我们窒息,让每个人都病得不成样子。”

“你们那儿有多少人?”

赫拉克回答道:“二十,也许更多。大部分是女人,一些是孩子。后来几天又来了几个人,比如那边那个昏迷的……阿卡玛,他们说那是他的名字。我们听说他吸入的气体比其他幸存者都多。罗奥还不能肯定是不是他会一直这么……”赫拉克停了下来,陷入了沉默。

埃斯特斯继续道,“后来我们分散到赞加沼泽和纳格兰的几个营地了。这样就算其中一个营地被兽人发现了,我们也不会全被杀掉。”

“你们中有任何人是牧师或者辩护者——圣光的使用者吗?”

三个人一起摇头。“阿卡玛我说不上来,但是埃斯特斯和我只是简单的手艺人,不习惯用什么武器。所以我们被送到这些洞里:除非没有别人去打仗……我们是最后的防御了。”

柯琳问努波顿,“当你逃出来的时候,还有人跟你一起吗?还有别的幸存者吗?我们听说兽人进了贫民区,但是我们不敢冒险去看,所以我们都跑了。”

努波顿回想着那些涌进贫民窟的身影……听到了奥尔多高地上传来的乞求声,他努力将那些备受折磨的尖叫声赶出他的脑袋。

“不,”他回答道,“据我所知,没有。”

季节更替,岁月流转。

维伦,他们的先知,领袖,两天前造访过他们……或者四天前?近来努波顿越来越难以记住事情了。维伦从邻近的一个营地赶来,但他的确切位置只有贴身守卫才知道,以防他们中有人被活捉后经不起兽人的严刑拷打。德莱尼们渴望得到更多的信息。维伦经常对他们讲起他们的未来,比如他们得藏匿一段很长的时间,或许几年,观察、等待、并目睹兽人们的恶行如何结束。

依照维伦所说,绿皮们似乎正把全部的精力和资源集中在修建某些东西上。这些工程毫无疑问将他们的注意力从追杀幸存的德莱尼人上引开了,至少就目前而言。至于兽人们在老家边枯萎的土地上修建的东西,看起来则像是某种门。

维伦看起来隐瞒了很多东西,但他毕竟是预言者,是先知。努波顿想,高贵的圣贤必然知道很多东西,而他和别人或许还没有足够的智慧去理解它们。

努波顿注视着柯琳把鱼枪猛刺入水中。她身上有些东西不太一样了。似乎在过去的几周里她的身体发生了变化。她的前臂稍稍变大了,脸看起来则被拉长了;而她的体态看起来也越来越糟糕了。尽管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她的尾巴的确是皱缩了。

赫拉克和埃斯特斯向他们走近过来,努波顿可以发誓在他们身上也能看到相同的变化。他望着自己的前臂。是他的想象,或者它们确实肿了起来?自从……自从那一晚之后他再没感觉正常过。他曾试着告诉自己过一阵子他就能痊愈。但现在,他的焦虑正与日俱增。

柯琳靠了过来。“今天的活儿完了。我得躺下来休息一下。”她把她的鱼枪递给努波顿。

“你还好吗?”他问道。

柯琳挤出一个不太自信的微笑。“只是有点累,”她回答道。

努波顿坐在山顶上俯瞰着赞加沼泽,接着他闭上眼。他累了,每根骨头都累坏了。他到这里一个人呆会儿。事实上他有好几天没看见柯琳了。她和另外两个人躲在一个洞里,每当他去看望他们,询问他们的状况时,得到的回答总是意义不明的耸肩。而那个叫做阿卡玛的人则始终没什么反应,仅仅靠着罗奥不懈的努力而苟活着。

有些事情彻底错了。努波顿知道:他看到了自己和其他幸存者所发生的变化,包括阿卡玛。营地里的其他人也明白。他们和他渐渐无话可说,甚至包括罗奥。而就在前几天,当努波顿带着几条小鱼回到营地时,他被告知他们有很多鱼,而他只得自己吃掉那些鱼……就好像折磨他和其他幸存者的病痛会通过他的手和他的手所碰过的食物传染给他们一样。

努波顿对此非常厌烦。难道他所作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吗?他花了很长时间攀上山顶,静静地凝思,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绝望地尝试他到现在都还没做到的事:再次使用圣光。他感觉似乎面对的是一扇被封死的门,也许他思想中可以让他与圣光保持联系的部分已经失去作用,或者更糟,已经不存在了。

只是这样简单的思考就令他头疼不已。近来他越来越难理清自己的思路。他的手臂还在增大,而且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他的蹄子裂成了好几片,有几片已经掉了,再也长不出来了。与此同时,那些噩梦……那些噩梦仍在继续。

不过至少,兽人队伍出没的次数明显少了。有消息说不管兽人们在建什么,他们都快完工了。而看起来正如维伦所猜测的那样,那的确是某种门。

很好,努波顿想,最好他们都穿过去,然后直直地迎上自己的末日。

他起身,故意慢慢地走回营地。他很高兴还有锤子能帮他分担一些重量,最近几周来这锤子日益沉重,他只能锤头朝下地拖着它,他也更多地把它当成手杖而不是锤子了。

几小时后,他抵达了他的目的地并决定去见见罗奥。他可以和他会会面,告诉他,让他知道那些日渐增长的对他门这些幸存者的歧视和……

努波顿在罗奥的洞口前停了下来。柯琳已经躺在里面的一张毯子上了。她现在已经变得不像一个德莱尼人,而更像是某个拙劣的模仿品了。她病态而虚弱。她的眼睛乳白,下肢则肿成了一个大肉块。她的蹄子已经彻底脱落了,只剩下两团骨节横突的肉瘤,她的尾巴也只缩成了一小团瘤肉。尽管如此虚弱,她依然在罗奥的臂弯中拼命挣扎着。

“我想死!我只想死;我不想再受苦了!”

罗奥紧紧地拥住她。努波顿飞快的凑上前去。

“别傻了!”他望着罗奥,“你能治好她吗?”

牧师对着他的朋友皱紧眉头。“我已经试过了!”

“让我走!让我死!”

罗奥的手上放出一团光芒,他安慰着柯琳,而她亦渐渐不再挣扎。她垮了下来,痛苦地呜咽着,以胎儿般的姿势蜷缩起来。罗奥摇着头离开了洞窟。

走出洞外,罗奥严厉地望着努波顿。“我做了所有我能做的。似乎她的身体,就像她的意志,已经被破坏了。”

“肯定有什么东西可以——一些办法——”努波顿竭力表达着自己的想法,“我们必须做些什么!”最后他脱口说道。

罗奥沉默了片刻。“我担心他们,还有你。我们收到报告,各个营地的沙塔斯幸存者都发生了相同的变化。不管着变化是什么,总之它与幸存者们受到的待遇无关,而且我们无法影响这个变化。我们的人民害怕如果再不采取措施,我们都会变得失落。”

“你在说什么?发生了什么?”

罗奥叹了口气。“只是说说。目前。我尽力让人们理智地对待这一切,但就算是我也很难再为你和别人辩护多久了。而且说真的,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该这么做。”

对朋友的失望令努波顿非常痛苦,他认为他可以信任罗奥,但即使是罗奥最终也屈服于那些心眼狭小的偏执狂们了。

努波顿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

柯琳的情况变得更糟了,而罗奥曾提到的,努波顿所害怕的那个决议,几天后也终于来了。

努波顿,柯琳,埃斯特斯,还有赫拉克在所有营地成员面前被召集起来。一些人表情严酷;一些人面露忧愁;另一些人的表情则令人捉摸不定。从罗奥的表情看,他的内心正争斗不休,但显然他已经下定决心,就像一个不愿杀生,但却明白必须得有食物的猎人一样,正准备对他的猎物发起致命的一击。

最终,罗奥被选为营地的发言人。“这对我,对每一个人来说都不容易……”他克制着情绪快快说道,“但是我们已经和其他营地的代表讨论过了,我们最后做出决定。我们认为为了所有人的利益,如果你们因为……与我们在一起而感到痛苦,因而……与我们那些尚还健康的人隔离开。”

柯琳,看起来如梦初醒,她的声音粗糙刺耳,“我们被放逐了?”

在罗奥来得及反对前,努波顿便说道:“这就是事实!他们解决不了我们的问题,所以他们……他们就希望把我们忽略掉!他们只希望我们走开!”

“我们帮不了你们!”罗奥脱口而出,“我们完全不知道你们的症状是否会传染,你们干不了活,你们的智力也在降低,我们养不起你们。我们的人已经少得不够让我们再去碰运气了!”

“其他人呢,比如阿卡玛?”柯琳问。

“他会留在这里,我会照料他直到他醒过来,”罗奥回答,然后又补充一句,“如果他醒过来的话。”

“你真是个好人,”努波顿咕哝道,语调里满含着讽刺。

罗奥猛冲上前,寻衅般站在努波顿面前。努波顿不顾自己日益严重的病痛,挺直身子迎上罗奥的目光。

罗奥开口道,“你曾说你怀疑圣光对你沉默,是为了惩罚你在沙塔斯的失败。”

“我把一切都献给了沙塔斯!我准备好了去死,好让你,好让你们能活下来!”

“是啊,但你毕竟没死。”

“你在说什——你是说我被抛弃了?”

“我认为,如果圣光把你抛弃了,那一定有什么理由。我们谁能理解圣光的行事方式?”罗奥回头望向众人,期望能得到一些支持。一些人移开了目光,但是更多的人则没有,“不管怎样,我认为是时候你该接受命令去一个新的地方了。我认为该是时候算算你从别人那里获得的好处了……”

罗奥伸手夺下努波顿手中的锤子。

“而且我认为是时候你该停止假装你本不是的东西了。

- 第三章 -

来这里是个错误。什么都没变。你还是Krokul——你还是破碎者。

不。他们会听你说的。他会让他们都听你说的。就是那个,顿悟。努波顿迫使自己将视线从聚集的人群身上移到小广场中心的泉水上。他向那水恳求,让它帮自己理清思路。

接着,他感到他的思维再次集中起来。他默默地感谢了泉水,然后,紧倚着他的手杖,他强迫自己迎上底下众多不信任的目光。一阵难堪的寂静。

“这毫无意义。”他听到有人在低语。

他设法开口说话,他吐出的第一个声音又小又嘶哑,甚至连他自己都听不清。他清清嗓子,重新开始,这次声音大多了。“我来是为了……为了告诉你们关于——”

“我们在浪费时间。一个Krokul能告诉我们什么?”

更多反对的声音响起。努波顿顿时结巴起来。他的嘴还在嚅动,但他的声音早已弱不可闻。

我是对的。这是个错误。

努波顿转身想要离开,他的视线直直撞上了预言者、他们的领袖——维伦那平静的双眸。

先知用责备的眼光盯着努波顿。“打算去哪儿么?”


***************


努波顿坐在俯瞰着这片枯萎土地的悬崖上。看起来这儿并没变多少……距离他第一次来这里冒险已经过去多久了?五年?或者六年?

当他和其他人被送进了为Krokul——人们最终这么称呼他们——而建的新营地时,努波顿感到愤怒、失望以及沮丧。他尽可能地去到他被允许能去到的最远处。他经常去调查这些环绕着赞加沼泽的山岭,但山脚下的那些营地是为了“正常人”而建的,现在那里已经不再允许“他这类人”进入了。

因此他顶着酷热冒险来到这片土地的最高点,这片曾属于德莱尼人的土地而现在已成一片荒漠:在兽人们的铁蹄踏过这里之前,这里曾是一片青葱的林地,而现在,因为术士们以及他们那扭曲的魔法,这里已成一片废土。

至少,最近这些天兽人们制造的麻烦少了很多。一些游荡的兽人小队还在出没,还在继续杀死他们见到的每一个德莱尼人。兽人的数量比以前少了,许多绿皮野人几年前就穿过了那些巨大的门,到现在都没回来。

这一切的结果就是,在沼泽的某处德莱尼人又开始建造一座新城,无所谓了,努波顿想,那是一座永远都不会欢迎我的城市。

在努波顿和其他人身上发生的变化还在继续。原本平滑的身子上渐渐长出了新的肢体,斑点和肉瘤,以及其他一些增生物正迅速蔓延至他们的整个身躯。他们的蹄子,德莱尼人最重要的特征之一,已经彻底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某种畸形的足。他们的变化不仅仅局限于肉体。他们的脑子也越来越不听使唤了。而他们中的一些人,已经彻底地失落了,变成一具整日无目的地游荡的躯壳,说话也变得颠三倒四。这些失落者有时候会突然醒过来然后一个人离开营地再也不回来。第一个这么做的是埃斯特斯。现在和柯琳一起经历过沙塔斯那段黑暗时光的同伴也就只剩下一个了。

够了,他想。别分心了。做你要来这里做的事。

他之所以分心,是因为他的一部分清楚地知道,这次他也将无功而返。但是他还是坚持,就像过去几年中他每天做的那样……不知何故,他的另一部分还是保持了希望。

他闭上眼,奋力摒除所有杂念,试着和圣光建立联系。求求你,只要一次就好……让我能再次感受到您那光耀的祝福。

什么也没有。

更努力些。

他把浑身上下所剩的每盎司的注意力都浓缩集中起来。

“努波顿。”

他吃了一惊,心都快要从自己的躯壳中蹦出来了,他猛张开眼,伸手让自己镇静下来。他环顾四周,然后向天上望去。

“我找到你了!”

他摇摇头,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柯琳。

你应该想些比期待圣光再临更好的事。

她过来坐在他身边,看起来疲倦、饱经风霜,以及,还有一些烦恼。

“你还好么?”他问道。

“不比平时坏。”

努波顿又等了一会儿,但柯琳却只是盯着荒芜的景色出神。

而在他们都没注意的某处,一个身影一闪钻进附近的一堆乱石中,观察着,倾听着。

“你有什么打算告诉我的吗?”

柯琳想了一会儿。“啊,是的!”她最后说到,“今天营地里来了几个新成员。他们说兽人在……重新聚集。似乎他们正在为什么事做准备。领导他们的是新的……他们叫什么名字来着?就是那些操纵黑暗魔法的人?”

“术士?”

“对,应该就是这个。”柯琳上前一步,站在就离悬崖边缘几英寸的地方。她沉默了很久。

很快,那个身影就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柯琳的眼神如同她发出的粗砾的声音一样冷漠。“如果我再往前走几步,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努波顿踌躇了,他搞不清她是不是在开玩笑,“我想你会掉下去。”

“我的身子会掉下去。但是有时候我觉得我的灵魂会……飞翔?不,不是这个词。是什么词……向上升再向上升,就像飞一样?”

努波顿想了想,“升华?”

“对!我的身体会掉下去,但我的灵魂会升华。”

几天后,努波顿从一夜噩梦中苏醒过来,他的头很痛,胃也空空如也。他决定去看看昨晚的鱼还有没有吃剩下的。

他刚走出洞,就注意到洞外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他们都无一例外的抬头望着天空,用手护着眼睛。他从一株巨型蘑菇下走出来,也向天望去,然后他亦被迫像他们一样护住自己的眼睛。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早晨猩红色的天空中出现了一道裂缝。看起来就像是一道大开的伤口,某种无法言说的强大力量正在侵入,天空中闪动着刺眼的光芒,整个世界都在被撕裂。那裂口看起来就像一条由光构成的疯狂舞动的巨蛇。

大地开始颤抖。努波顿感到脑中一阵压迫,耳膜几乎都要爆裂开来。电流划过空气;努波顿的头发根根直立;有那么一段短暂、疯狂的时光,似乎这世界都不那么真实了。

在努波顿眼前,有那么一瞬这些聚集起来的破碎者分裂成无数镜像:有些显得更老,有些则更年轻,还有些则是未受影响的,健康的德莱尼人。紧接着这些幻象就消失了。大地颤栗着,努波顿感觉正坐在一匹不要命的疯马拉的马车里。他和其他人被摔进泥里,他们死死地趴在那里,而这颤栗还在继续。

过了好一会儿震动才慢慢平息。柯琳盯着天空中那慢慢合拢的裂口,喃喃道,“我们的世界要毁灭了。”

他们的世界没有毁灭。不过也差不多要毁灭了。

接下来的日子,努波顿又回到他熟悉的山顶,他所见到的景象显得极其疯狂。浓烟卷进天空,堆积成覆盖大地的浓厚黑云。空气烧灼着他的肺部。而在他所站的悬崖底下,大地裂了一道口子。蒸汽从裂口中喷涌而出,努波顿弯下身就能看见从大地深处泛出的虚弱的光亮。

大块大块的岩石从这片不毛之地上剥裂下来,在空气中漂浮起来。而天空的一部分看起来也越来越像……通向某些东西的窗口。努波顿觉得自己似乎从这窗口瞥到了或远或近的别的世界。这是真实的吗?或者这是某种大灾难的征兆?努波顿说不上来。

似乎所有的地方都笼罩在一阵可怕的死寂之中,仿佛所有的生物都死了,或者都逃到远方躲了起来。尽管如此,努波顿依然感觉到自己并不孤单。有那么一瞬他从眼角捕捉到了一个神秘的身影。他扭头四顾,心里思量着那是不是柯琳。

然而什么也没有。或许只是他那日渐浑浊的思维在欺骗他而已。

努波顿再次把目光投向眼前噩梦般的景象,他怀疑很快他所知的一切就会终结,末日则将来临。

然而时光流逝,他们还活着,生活还得继续。一些传到营地来的小道消息说,那儿整块区域都被毁了。不过幸而,这个世界还是幸存了下来。

支离,扭曲,痛苦得……这世界幸存了下来,破碎者们也幸存了下来。他们靠着坚果、草根以及他们能在沼泽里抓到的很少一点鱼为食,水必须要煮沸了才能喝,他们还不得不四处寻找避难所以躲避他们未曾见识的风暴,他们艰辛度日,但他们确实活了下来。季节更替,动物也渐渐多了起来。好些种类他们以前从没见过,但不管怎么说,动物确实又多起来了。当破碎者们幸运地猎到什么,他们就能靠那猎物的肉果腹。他们活了下来。

至少,是大部分活了下来。就在几天前,赫拉克失踪了。他已经冷漠而困惑地生活了好几个月了,尽管柯琳一直不愿那么说,但她和努波顿都明白,他很快就会加入到失落者的行列之中。赫拉克是最后一个保护柯琳逃出沙塔斯的人了,努波顿能感受到她的失落。

而尽管努波顿未曾说过,他始终怀疑有一天他将丧失心智,浑浑噩噩地离开,不再回来,最终变成一个虚无缥缈的回忆。

他依旧每日修行,向着山顶虔诚地膜拜,期望某一天,他能得到宽恕,他可以得到恩典,而圣光可以再次照耀着他。

然而每天,他都失望地回到营地。

而每天晚上他都遭受着同一个噩梦日复一日的折磨。

努波顿站在沙塔斯城外,垂死的哭嚎扯碎夜晚的空气,他拼命用拳头砸着那紧闭的大门。他虚弱的灵魂明白这只是另一个梦境,另一场折磨,他已然麻木的心智则怀疑这次的梦将依旧和过去那千千万万的梦境一模一样。

他一遍又一遍地猛捶着木门,直到他的拳头破皮流血,在门里,女人和孩子们正承受着缓慢而恐怖的死亡。那些尖叫声一个又一个地窒息下去,最后只剩下一个声音仍在痛苦地哀嚎。他认出了那声音:那是当他从沙塔斯逃出,躲进泰洛卡森林时听到的哭喊。

很快,那哭喊也消逝了,顿时只剩下一片死寂。努波顿慢慢从门边走开,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虚弱的、丑陋的、毫无用处的身体。他颤抖着,啜泣着,等待着不可避免的苏醒。

他身后传来了木门慢慢打开的吱嘎声。努波顿大张着眼望向门。这以前从没发生过。这意味着什么?

大门之后是空空荡荡的沙塔斯城,城市的内墙和堡垒被内环正中的一团大火照得通明。

努波顿走进城,似乎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般走向那温暖的火光。他环顾四周,但是他看不到尸体,除了火边几把被遗弃的武器外,大屠杀的迹象如蒸发了一般被抹得干干净净。

一阵轻柔的雷声滚过,努波顿感到几滴雨落在他的手臂上。当他继续往前走时,大门在他身后关上了。

接着他听到了什么声音,一阵嘈杂的噪音从火光的另一端向他靠近过来。他没有武器,甚至连他的手杖都没带,虽然明知这只是一场梦,他依然无法自控地恐惧起来。当他准备从火堆里攫出一捆燃烧的木头时,一个德莱尼女性步入了光亮之中。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一开始他笑了,他很高兴看到有人活了下来,但很快笑容就从他脸上消失了。那女人遍体鳞伤,喉咙上的一道口子血如泉涌。她的左手无力地耷拉在身子的一侧。她茫然地注视着他,然而她的举动看起来……似在控诉。当她靠得更近时,他认出她就是莎卡。接着更多的人出现了,她们从四面八方向他靠来,个个眼神迷离,身上满是可怕的伤口。

风大了起来,火烧得更旺,雨也下得更大了。女人们弯下身子,从地上捡起武器,继续向他靠近。努波顿紧紧抓住从火堆里抓出来的一把火炬。

我想救你们!但我什么也做不了,他想大喊,但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他的脚步变得迟缓而呆滞。

风更大了,吹熄了努波顿手中的火把。被杀害的女人们靠得更近了,她们把武器高高举起,就在这时,一阵劲风将大火吹熄,努波顿一下子陷入到无际的黑暗之中。

他等待着,倾听着……试图在这滂沱大雨中听到她们靠近的声音。

突然,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攫住了他的手腕,努波顿尖叫了起来……

他醒了。他感到精疲力尽,比入睡时还要疲倦。梦的代价是高昂的。

他决定出去呼吸一下清晨的新鲜空气。也许柯琳已经醒了,也许他们可以谈谈。

他来到人们聚集起来吃早餐的地方,向一个新来的成员询问柯琳的下落。

“她走了。”

“走了?哪里?什么时候?”

“就走了一会儿。她没说要去哪里。她看起来有些奇怪……她说她要……什么来着?”

那破碎者停下来,想了想,点着头回忆着。

“对了。她说她要‘升华’。”

努波顿拼命狂奔,当他跑到山顶时,他的肺如同烧起来了一般;他咳出一些绿色的粘液;而他的腿也在簌簌发抖。

在那悬崖台面上,他看见了她,她正站在悬崖边缘向下凝望。

“柯琳!不要!”

她回头看了一眼,冲他扬起一个不起眼的微笑,然后她转过头,静静地向前一头栽了下去,接着便消失在浓密的蒸汽云中。

努波顿冲到悬岩边上向下望,但他只看见从那很深很深的地下散发出来的光晕。

你太迟了。

他又一次失败了,就像他没能拯救沙塔斯城中的那些女人们一样。努波顿双眼紧闭,心中不停向着圣光大声呼喊: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抛弃我?为什么你还要这样折磨我?难道是因为我对你还不够忠诚吗?

依旧没有回应。清风拂过,吹干了他潸然而下的眼泪。

也许柯琳是对的。在内心深处,努波顿非常明白柯琳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想也成为一个失落者。也许她的选择才是真正正确的。

这个世界已经没什么值得他留恋了。他只要再往前走几步,就可以终结这所有的烦恼。

就在不远处,一个身影从他身后突出的岩石后面走了出来,正准备冲他大声叫喊……

被自己的族人驱逐,被圣光所遗弃,被那些他没能拯救的灵魂折磨……尽管如此,努波顿却发现自己还是难以下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轻柔的微风骤然发力,劲风吹散了蒸汽,也将努波顿直直地推离了悬崖的边缘。在这烈风之中,他突然清晰地听到了一个词:万物……

努波顿紧张地听着。毫无疑问他的心智已经崩溃了;毫无疑问他的思想又开始欺骗他了……

那岩石边的人影重又躲藏起来,继续沉默地注视着。

风更大了。世间万物……

更多的话语。这到底是什么玩意?这不是圣光的行事风格。圣光从不“说”:圣光只会温暖你的全身。这是一种新的,不寻常的事物。最后一阵风滚过整个平台,将努波顿推倒在地。

世间万物,皆有其灵。

经过这么多年的恳求,努波顿最终得到了答案;一个不是来自圣光的答案……

而是来自于风。

努波顿曾经听说过兽人们与元素们——土、风、火以及水——订立过一些契约。在兽人们发动这场屠杀以前,他的人民曾经见过那些“萨满”所操纵的力量,但是对德莱尼人来说,这一切都是陌生的。

之后的几天努波顿又回到悬崖边聆听风儿对他低语:他很高兴自己并不孤单,同时他亦焦急地想要知道风儿曾许诺的、等待着他去发掘的知识。有时候风平静而顺抚;也有时候它坚定而有力。但一直以来,一个念头总在努波顿脑中盘旋不去,他总是不免怀疑这一切都只是自己失控的心智所幻想出来的。

第五天,当他坐在悬崖边时,他听到一阵如雷的隆隆声,然而此刻天空正是万里无云。他睁开眼,亲眼目睹一道火柱从悬崖边喷薄而起,火焰伸展着,透过焰身那摇曳的舞姿,他看到了一张狡猾模糊的面庞。当火焰开口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一场声势浩大的风暴。

前往纳格兰的群山吧。在那群山之中的最高点上你将找到……你真正旅途的起点。

努波顿考虑了一会儿,然后回答道:“如果要去那里,我就必须穿过我那些还正常的同胞的营地,他们不会让我通过的。”

火焰猛然膨胀,他可以感觉到滚滚热浪炽灼着他的面孔。不要怀疑你得到的机会!

火焰平息了下来。

昂起头,勇敢地走下去吧,你已经不再孤单了。

就在他不远处,长久观察着努波顿的那个人低下头再次隐藏起来。尽管他不像努波顿能听到元素的话,但他看见了那冲天的烈焰,看见他们舞动的样子。如果努波顿可以望进那个观察者的眼睛,毫无疑问他将发现那里面满是震惊。

接下来的两天,努波顿翻山涉水,长途跋涉,一路上,总是有风儿在他身后推着他,在他耳边细语。他了解到,兽人萨满曾与元素相联,但自从兽人们转而修习恶魔法术之后,这种联系就几乎断绝了。他本可以知道得更多,但是风的话语有时候似乎少了几个字眼,又或者模糊不清,这使他很难听懂。

在路上,好几次他以为自己听到身后有什么脚步声。但每当他转头寻找时,那跟着他的——无论是谁或者什么东西都飞快地藏到了他看不到的地方。他很好奇,那是元素吗?或者这只是他的思维捏造出来的?

当他最终抵达那些正常的德莱尼人的营地时,太阳已经下山很久了。那些守卫无疑已经看到他靠近了,但那两个守卫只是等待着,他径直走到营地的围栏边。

“你来这里做什么?”个头稍大的那个守卫问。

“我只想通过这儿去山里。”

一些营地成员聚拢过来,警惕地盯着努波顿。

“我们有严格的命令。Krokul不准进入营地。你得从别处走。”

“我不是想留在你们的营地里,我只是想从这里过去。”努波顿向前迈出一步。

个头稍大的守卫伸出手,把努波顿推了回去。“我告诉过你——”

一声炸雷滚过,原本清爽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大雨唐突地倾盆而下。原本轻柔催促努波顿前行的微风现在则汹涌澎湃,充满力量,将两名守卫逼得步步后退。而最奇异的是,这烈风和骤雨仅仅环绕着努波顿,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而那两名守卫则已是深陷泥沼了。

努波顿惊喜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就是这个,”他沉思着,不觉大声说道,“元素的力量。”他笑了。

营地成员们纷纷跑进洞里躲了起来。守卫恐惧地瞪着努波顿。但努波顿只是拄着手杖继续慢慢前行,穿过整个营地向山脚走去,留下他身后一整个营地震惊、畏惧以及困惑的人们。

那个一路跟踪努波顿的身影现在正躲在一棵巨型蘑菇后。但他不敢再前进了,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的Krokul。

但阿卡玛所看到的景象在他心里播下了一颗种子。自从他从那漫长的昏睡中苏醒后,他所能感到的就只剩下绝望,以及对无望未来的深切恐惧。但是眼前这个Krokul刚刚所做的,他所亲眼见到的元素的力量在阿卡玛的内心深处搅起一种他已经长久都未曾品尝过的感觉。

他感到了希望。

带着他重新寻得的希望,他转身飞快地跑进沼泽深处。

几小时后,努波顿疲倦地向山顶攀登,在他身边,草木青葱繁盛。每当他的脚步因为疲惫而放慢,风就会在他身后推动他,而他脚下的土地似乎也让他渐渐鼓起力量。尽管雨还在下着,但雨滴却并不落在他的身上,而当努波顿口渴时,雨水便在他身边汇成一股平静的清泉。

当他接近顶峰时,他的脑中响起了几个难以听清的声音:一个声音低沉而坚毅,紧接着是他熟悉的风的声音,最后是夹着杂音的火的声音。所有声音杂糅在一起,混乱不堪,一个个都急切的想要和他交流,最终那些声音汇成刺耳的噪音,令他无法思考。够了!我听不懂你们一起说话。

努波顿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登上顶峰。一幅美丽的画卷展现在他面前。这儿就像德莱尼人曾经的故土;美丽而安详,有着如花园般秀美的瀑布和明媚的生命气息。

请你务必原谅他们:他们失去与萨满的联系很久了。他们愤怒、困惑,依旧念念不忘他们所承受的打击。

“大灾变,”努波顿喃喃着走进这片安详的美景之中。他在一个水池边跪下,喝了一口里面的水,顿时他的身体又再次充满活力。他感到他的心灵被打开了,他的思想融入到了周遭的环境之中,而周围的环境似乎也变成了他的一部分。

一个强有力的,清晰镇定的声音回应了他。是的。也许我是受到影响最少的,不过一般都是这样。我不得不尽快改变自己来能支撑生命赖以生存的根基。

“水。”

他感受到——而非听到——了赞同。

欢迎。在这个平静的避难之处,元素们和平共处,这样你可以更容易理解我们将要说的,尤其是你一路行来所听到的,但还没来得及细细思考的关于我们的一切。真正的知识若要被理解总要花上好些年,但是如果继续努力,终有一天你将可以召唤我们的力量……但是记住,你永远都不能命令我们。如果你可以尊重我们,而且你的要求也并非出于自私自利,那么我们将永远不会抛弃你。

“为什么你们选择了我?”

大灾变后,我们也陷入了混沌与不确定。有一段时间我们失落了。从你身上,我们感受到了相似的灵魂:迷惘,被忽视。我们花了很多时间才恢复过来,得以重新与世界相连,那时候,我们本希望你能……理解地快些。

在努波顿看来他们无疑非常诚实。但是圣光呢?如果他选择了这条新的道路,是否意味着他就遗弃了圣光?这是否是一种退步?这是不是一场考验呢?

这险值得一冒,如果……

“我能利用这种力量帮助我的人民吗?”

可以。元素与萨满和谐共存。萨满可以让我们变得镇定,促使我们团结统一,而我们则满足萨满向我们提出的要求,使他们更为富足。当你完成训练,你将可以在需要的时候召唤元素的力量。只要我们认为你的要求合理公正,我们就会尽可能地履行你的意愿。

正如水所告诉他的,真正理解这些需要花费上数年的时间。但不管怎么说,努波顿还是理解了他周遭的生命是如何运作的。大至德拉若,小至一粒看起来微不足道的沙砾,从万物中,他能感到那无处不在的充满生机的能量,无论身在何处,无论敌对友善,世间万物都因这能量紧密相联。而且,现在他能感觉到这些能量仿佛成了他的一部分,而他也确实明白,它们的确如此。

元素们遵守了他们之间的协议,它们赠与了他许多优秀的品质。通过水,他的思维清晰,内心平静而富于耐心: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他不再感到自己的思绪被浓雾所遮蔽。通过火他获得了激情,对生活崭新的感激,以及跨越所有艰难困苦的渴望。从土地身上,他得到了决心,钢铁般的意志,以及不可动摇的决心。而风则带给他勇气和毅力:让他得意勇敢地面对他所遭受的一切不幸。

然而,他依然感觉到他还缺乏关键的一课。似乎元素们对他隐瞒了什么,或许,那只是因为他还没准备好去理解那些东西吧。

还有……那些噩梦依旧挥之不去。尽管情况有些好转,但每天晚上努波顿都发现自己依旧猛捶着沙塔斯的城门,而门内垂死的哭嚎依旧声声入耳。而且当他走到火边,看着那些不得安宁的死者出现时,他看到了柯琳。

他感受到水元素镇静的声音:我们感受到你的内心依旧……充满激烈的冲突。

“是的,”他回答道,“那些在沙塔斯死去的人们的鬼魂还是纠缠着我。元素们能帮我摆脱他们吗?”

你内心的纷争并不是因为那些死者的灵魂,而是你自己。你只能自己解决。

“这内在的争斗会限制我作为萨满的潜能吗?”

他身边的水池放射出一股笑意。所有元素之中,水是最为善心的。你内心的冲突是对天空,对你脚下的大地,对我,以及,尤其是火的反映。他反映了自然界为达到和维持平衡而做的永恒的争斗。

努波顿思考了片刻。“虽然我已经学了很多,但我猜对这世界真正的理解还躺在那永无尽头的知识之路上。”

好……非常好。看来是时候指引你更进一步了,也许,这是你需要学到的最重要的知识。

“我准备好了。”

闭上眼睛。

努波顿照做了。他感到脚下的大地飞快地离开了他,他感到元素们都离他而去,有那么短暂的、恐怖的一瞬他感到他又回到了沙塔斯,被遗弃在一片黑暗之中。

然后他感觉到了……某些东西。一些与其它元素极其不同的东西。他似乎非常广大:寒冷却无敌意。在它面前努波顿只感到自己是那么的渺小。接着,他听到它用无数声音对他讲述着什么,男人和女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他身边融会成一股交响的洪流。

睁开眼睛。

努波顿照做了。面对眼前无垠的黑暗,他再一次感到自己的渺小和微不足道。在那片黑暗之中,他看到了无数的世界。有些好似德拉若,有些则是被冰雪覆盖的巨大圆球,另一些世界是一片泽国,还有的则荒凉而了无生气。

努波顿突然明白了……这么简单,他却一直没有想到:德拉若外还有无数的世界。他的人民在定居于德拉若之前还到过很多别的世界。但令努波顿难以理解的是,元素们的力量无法伸展得那么远。每个世界都有它自己的元素,都有它自己的元素力量。

还有更多。在这虚空中还有另一种元素,似乎是它将这些世界联系在一起,它的力量亦强大到难以用语言形容。如果他可以召唤他的力量——但是他立刻明白他根本无法驾驭如此宏伟神秘的元素。仅仅这惊鸿一瞥,就令他茅塞顿开……

顿悟。

- 第四章 -

维伦蓝色清澈的眼睛打量着努波顿。努波顿反对道,“他们不会听我说的!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维伦一边的嘴角向上一翘。他现在的表情曾令努波顿感觉似乎预言者知晓许多他所无法理解的事物。“在你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在你克服了这么多困难之后,现在,你真的打算放弃吗?”

“他们根本不会在乎一个Krokul说的话,更别说让我去教导他们什么了。”

“或许真正的问题并不在他们身上。”

这正是元素们所说的,努波顿想道。

从他们先前的交谈中,努波顿学会不要去尝试和揣测预言者的想法,所以他保持沉默,等待着。

维伦继续说道,“我可以听到你思想中的哀嚎:那些沙塔斯的女人们。我知道你的内心背负的重担。你怀疑当初你选择离开是否是一种懦弱的行为。”

努波顿点点头,汹涌而来的情感几乎将他压倒。

“你内心的一部分明白,你必须得活下来,去拥抱你更伟大的命运。从那天起,你经受了无数考验,你从未放弃。这就是为什么我选择了你。这就是为什么元素们选择了你。我们的人民称呼你为Krokul,破碎者,但我相信你将为我们带来最伟大的希望。”

维伦伸手轻柔地按住努波顿的肩膀。“忘记她们吧。让那些哀嚎平静下来吧。”

这是真的。他不是一个懦夫。他的一部分清楚地明白这一点,但随着之后他所遭遇的一切,使他无法再相信这个想法。努波顿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知为何他非常确信那些噩梦已经一去不复返,再也不会在他躺下后来找他了。他感受到了元素们的欣喜,似乎它们……为他而骄傲。

维伦微笑了。“现在,为了我们所有人,去吧,去拥抱你的命运吧。”

努波顿回到了升降平台。那些被召集起来的德莱尼人相互谈论着,完全不去理会他们上方的那个身影。

他举起了他的手杖。云层顿时在清冽蔚蓝的天空上汇聚起来,营地顿时笼罩在阴影之下。德莱尼们停止了谈话。

努波顿大声喊了出来,他的声音在沼泽中回荡:“看着我,听我说。”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闪电在环绕广场的照明灯间舞动,将玻璃击得粉碎。聚集起来的德莱尼们敬畏地盯着他。

“你们来此是为了学习,以求某天你们也能驾驭这力量:萨满的力量。”

“可萨满是只有兽人才有的习俗!”他的一个听众喊道,其他人已纷纷附和。

“是的。是当他们与恶魔相联系之后抛弃掉的习俗。现在,让我们踏上萨满之路,这条路将带过我们这样一个未来:没有任何人可以杀害我们的女人……”

他停了下来,竭力稳住声音。

“或者我们的孩子。在那里Krokul可以和正常人一道,寻回久已被我们的人民所遗忘的梦想:真正的自由。”

人们面面相觑,试图从其他人脸上发现支持或是抵触。最终他们似乎得到了同一个结论:他们会听下去。

“你们的旅程将从这句简单的话开始……”

努波顿微笑了。他头顶的云层旋转不息,闪电继续划着弧光,而大雨则依旧滂沱。

“世间万物,皆有其灵。”

(完)

来源:暴雪官方  作者: Micky Neilson

slxx213 发表于 2007-10-20 01:29:54 |显示全部楼层
是新作小说吧,为了补坑配合新种族的出现! [s:110]

感谢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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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肯 发表于 2008-2-16 04:11:48 |显示全部楼层
这小说超赞啊!与原来的 氏族之王 的风格有些接近,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作者写的!感谢楼主! [s: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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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打军团逃兵

求索者

linstryker 发表于 2008-2-17 12:18:56 |显示全部楼层
灵翼渣滓洞里造反的那帮不就是破碎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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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karas 该用户已被删除
lkaras 发表于 2008-2-22 23:54:54 |显示全部楼层
没看过呢,支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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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ablowudy 发表于 2008-7-3 15:24:40 |显示全部楼层
以前就看过3部的,暗夜主角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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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wsosbar 该用户已被删除
pwsosbar 发表于 2008-7-3 22:39:30 |显示全部楼层
魔兽的小说 喜欢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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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antias 发表于 2008-7-23 12:34:23 |显示全部楼层
解释了为什么德兰尼种族有萨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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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特 该用户已被删除
皮特 发表于 2008-8-3 08:35:32 |显示全部楼层
说句老实话 不知道是作者的问题 还是翻译的问题
读起来是学生作文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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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技大师

求索者

旅行者徽记

kid497 发表于 2009-4-3 21:56:25 |显示全部楼层
这部小说有实体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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