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斥候

“斥候，去！”雇佣兵头领简单的喊着。我想，就是呼喝一只狗，也不该如此简练。但我依然毫无异议的服从着。
谁让我是个斥候呢。既不会像战士那样耍弄锋锐的刀枪，也不会像法师般呼唤绚丽的魔法。只有用自己的生命做注，去危险之地探些情报来勉强糊口。
谁又愿意做个斥候呢。如果不是连年的灾害弄得作物颗粒无收，我也不会背井离乡，做这种不知何时就会搭上小命的危险勾当。
如果你也在萝格营地呆过一阵子，你就知道我说的危险一点儿也不夸张。自从魔鬼血乌鸦出现在墓地，萝格营地各个门派的雇佣兵领袖们已经派出了总计不下三十个的斥候，越过冰冷荒原去墓地刺探情报，却无一生还。货真价实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有从偶尔逃命回来的赏金猎人口中知道，墓地里围绕在血乌鸦周围的僵尸却在与日俱增。
于是，雇佣兵头领们争相悬赏，血乌鸦身价倍增。无论是赏金，还是手刃血乌鸦后所得到的显赫声望，都诱惑着冒险者和赏金猎人们蠢蠢欲动。但却无人敢做斥侯了，除了像我这样无法生计的穷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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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精彩，却于我无补。比起冻饿而死，还是能活一天，算一天吧。我一边往破烂的衣服上涂满霉绿，一边在裸露的皮肤上浇些猪血——虽然浑身恶臭，但这样可以让我看起来更像个僵尸。我又低头检查了一下绑在裤腿里的木棍，熟悉了一下僵直行动的感觉，努力使自己走起来更蹒跚、更僵尸。一切就绪之后，我伴着深夜的诡秘，踏上前路。
我想，如果不是那该死的绑腿的木棍，我也不至于在黎明时分才赶到墓地。迎着初升的刺眼阳光，我努力翻着眼白，装着无知觉的模样走了进去。然而我却通过余光惊恐的发现，那些货真价实的僵尸们都在诡异的瞪着我看。难道有什么破绽吗，我颤栗的想起了之前那些丧命的斥侯，赶紧咬破嘴里备用的小血囊，立刻一丝鲜血从我嘴角流出——我极力显示着我只不过是个新死的僵尸而已。果然见到成效，僵尸们纷纷转过了身，过了第一关，我也总算松了口气。
其实僵尸们白天大多数时间是在棺材里躲着阳光的，也有零星几个四处游逛，却都不会靠近我——因为我发现我身上的恶臭是如此出类拔萃，在整个墓地数一数二，甚至令僵尸们也避之不及。不过这样也好，一个人呆着，破绽会比较少。
像僵尸一般站立，像僵尸一般躺下，像僵尸一般昼伏夜出——我简直觉得自己都快变成一个僵尸了。然而就是这样我小心翼翼的渡过了一天又一天，墓地里什么也没发生。我有机会看到血乌鸦。怎么说呢，从身材看，应该是个女魔鬼，而且身材好得足可以让人明白什么叫魔鬼般的身材。但每每看到她带着狰狞的面具，联想到那面具下隐藏着怎样恐怖扭曲的面孔，就足以夺去那曼妙身材刚刚引起的丝毫遐想，而令人作呕不已。
终于等到了第一个七天，该回复情报的日子。我如脱地狱般趁着暗月之夜，连夜潜回了萝格营地。一进入营地时，那个雇佣兵头领发现了我，浑然忘记了魔体无法进入萝格营地结界的常识，尖声惊叫着躲到一匹骡子的肚下。
“是我，您的斥侯。”我知道他肯定以为我是一个变异的僵尸，急忙解释。但当看到在骡子身下他那平素高贵傲慢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狼狈神情，我着实感到一丝报复的快意。僵尸装束掩盖不了我眼中的嘲笑，他似乎有所察觉，连我的汇报也没听，就再次恢复了那刺耳、且略带怒意的尖叫声。
“回去，你这可悲的僵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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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就去，与其和你在一起，我宁可去和僵尸打交道。我恨恨的想着，又回到了墓地，继续我的僵尸生涯。
墓地依然平静，我也逐渐熟悉了环境。白天可以望望血乌鸦的身材，晚上甚至可以四处走走。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我找到了一个无主的棺材，虽然有些湿潮，但躲在里面的时候，我感到一丝安全感——可以盖上棺材盖子，在黑暗中回归自己，像一个人般随意思考些自己的事情，而不是一个遭诅咒的僵尸，或是一个被鄙夷的斥侯。
灵界与人间毕竟不同，我渐渐体会到这个墓地里的神秘氛围。白天似乎除了那些游荡的僵尸再没什么了，但一入夜，总感到在周围有什么秘密活动在进行。尤其是墓地中央的那颗枯萎的大树下，总会燃起篝火，似乎可以看到是血乌鸦在和一些僵尸围着，进行着什么邪恶的仪式。平时我总是离开那里远远的，但日复一日的空虚游荡使我忘记了危险，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在那个新月的夜晚，我逐步走近那篝火。
篝火在风中列列燃烧，不断的噼啪声，掩盖了僵尸们的呻吟。偶尔风向一转，我可以听得见很清晰的个别语音——不知是什么卑鄙的咒语，在夜风中吟唱。不知何处来的勇气，我决心走近一点儿，看个究竟。但在这时我的身体被定住——我忽然听见无尽黑暗中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合着刺骨的寒风吹凉我的脊梁，使我不住颤栗，却不能移动分毫；忍不住高声尖叫，却干张着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仿佛地狱中的恶魔全部被释放在这幽冷的墓地，纵情狂欢。过了许久，我才恢复知觉，狼狈的逃回了自己的棺材。
彻夜的惊恐和辗转，使我直到黎明才睡去。不知睡了多久，耳畔传来喊杀声。我小心的挪开棺材盖，从棺材里缓缓爬了出来。大树下，一堆僵尸正在围战一名赏金猎人。血乌鸦依仗敏捷的身手，在僵尸群中窜来窜去，伺机射出一支火箭，直达那猎人的心口，爆裂开来。猎人应声到下，背囊掉地散落开来，竟都是耀眼的金币和各式诱人珠宝。那财宝在阳光下闪烁，我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忽然阵风吹过，我愣了一下，发现那些僵尸在猎人死掉后纷纷走开，就剩我一个还呆立在那里。还好，这次没谁注意我，我也赶紧装着浑无知觉的转身走开，心里却在想，晚上一定要来摸些回去。
好容易等到晚上，我又爬出棺材，走去一看，咦？所有财宝都不见了！是谁？僵尸是不会理会财宝的啊，难道是血乌鸦？我想起了昨夜的笑声，肯定在这里还存在更具灵性的魔物！我隐约觉得这是个可以换到金币的重要情报。
然而，这样一个机会再次离我这个倒霉的斥侯而去。
“够了，你很快就不必再做这种危险的工作了。”雇佣兵头领这样对我说的时候，我还体会不出是他找到了新斥侯，还是想赖掉我的佣金。但喧嚣的人群告诉了我答案。
我走进人群，看到了一个身体雄壮的家伙正从一个法师的手中接过一身铠甲。那个雇我的雇佣兵头领满脸兴奋的告诉大家，这是他花重金请来的全大陆最棒的剑士，将一劳永逸的解决血乌鸦。
“哈，”那个粗鲁的剑士目中无人的大笑着，“我曾经战胜过无数魔鬼，还游历过东方，这个血乌鸦算什么！”
“粗鲁的家伙，”我看到那剑士狂笑时露出的黄板牙，感到厌恶，心里暗想，“去死吧，让血乌鸦的火箭穿透你的心脏。”
“当然，这次还有这身无敌的盔甲！肯定必胜无疑。”剑士还在无休止的炫耀着。
“哦，尊敬的剑士，当然这身盔甲可以吸收掉大部分破坏力，”法师似乎也对这个粗鲁的家伙有些不耐烦，“但魔法不能打造出完美。你要注意，这盔甲可以抵挡金属刀剑和僵尸邪恶肉体的扑击，但是当肋下这里受到木器攻击时，会受到双倍的致命伤害……”
“够了，法师先生，这个年代谁还会用木器攻击呢？”剑士挑逗似的大声吆喝，果然招来了阵阵大笑。“就是有，我也不会让一个拿木棒的妖怪走到跟前！”
在众人又一次的哄笑中，法师红着脸，一边摇着头，一边拨开人群，溜了出去。
原来如此！看来血乌鸦的末日真的快到了。不过，那我怎么办呢？我将失去工作，哪怕仅是斥侯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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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侯，去！”雇佣兵头领带着嘲讽的语气又加了一句：“最后一次，我的僵尸，祝你生还！”
要不是佣金，我真想给他一拳。
回到墓地，我就开始等待那个讨厌的剑士来。看见那每天四处游逛人畜无害的僵尸们，看着我那个被当成家的棺材，还有身材绝妙的血乌鸦，我真有些留恋。想想我在这里度过的那些惬意的日子，简直比在萝格营地好多了，自由自在，也没人会歧视我。而这些僵尸呢，如果没人来招它们，它们从来不会主动出击，也从未伤害过无辜的什么。除非是赏金猎人，但那完全是自卫啊。
无论如何，我要离开了。带着一丝伤感，我开始考虑如何在那个剑士攻入时，能顺利逃离出去，以免玉石具焚。但我的思维总被懊恼所打断，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伤感。
但那一天还是到来了。眼见那剑士冲破重围，举起大刀劈向血乌鸦。血乌鸦显然感到出乎意料，但仍然冷静的射出了火箭。火箭预期炸裂在剑士胸口，可是却没有预期阻挡住来势汹汹的大刀。血乌鸦被砍伤，她痛苦的捂着伤口，顽强的用弓挡开了剑士的进一步攻击，逃了出去。周围的僵尸被激怒了，如潮水般前扑后涌，但却丝毫没能伤害到剑士。它们不知道他穿着魔甲。
该溜走了，僵尸生涯结束了。但是看着受难的、不断挣扎的血乌鸦，我怎么也无法离开。准确地说，是它们——血乌鸦和僵尸收留了我，在这冷酷的世界给了我一个归宿，虽然仅仅是一口棺材，但却远比萝格营地吃人的名利场更温馨。它们不言不语，却从不蔑视我，欺压我，更不会用嘲讽的语调对我说：“去！”
忽然，血乌鸦的惨叫打断我的思考。在那边，剑士再一次重创了血乌鸦。我不由自主的跟随着周围的僵尸们围了过去，去营救血乌鸦——僵尸们不会抛弃朋友。不过这一次，血乌鸦再逃不掉了，她完全倒在血泊中，弓折断掉在一边，她勉强半倚在地上，绝望的单臂举起，企图格挡住剑士正欲砍下的大刀。而剑士已经完全不在意周围的僵尸无用的扑击着他那身魔甲，高高举起大刀，眼中露出狞笑……
他犯了个错误。
他笑的时候不该露出那令人厌恶的黄板牙，来激怒我。当他高高举起大刀，露出了肋下的时候，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瞬间拔开了绑在裤腿里的木棍，向他的肋下全力刺去。剑士如杀猪般的尖叫声实在刺耳。但他最终还是收声，老老实实的倒了下去。
我一面喘着气，一面稳定自己的情绪。但如何努力，我心头仍是一片苍白，因为我看到僵尸们并没有如往常散去，而是盯着我看。正在这时，一只手伸向了我，那是血乌鸦的手，她需要我扶她站起来。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大胆的将她扶起来。反正我已经做了太多一个僵尸不该做的事。血乌鸦攀扶着我肩头站起来时，我心下怀疑她是否要立即吸我的血来疗伤。当我暗暗握紧拳，随时准备一拳将她打飞时，血乌鸦做了件令我目瞪口呆的事。
她轻轻取下了面具，金色的长发立刻披散在我和她的肩头上，我胆战心惊的扭过头，却看到她如此娇美的脸庞，令我如醉如痴的呆立在那里。最要命的，她还在对我微笑着说：“我的僵尸侠士，帮我从那个剑士腰带里找出伤药，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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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拢着枯树下的篝火。我和她坐在一起。
“伤药效果还不错吧。”和这样的美人坐在一起，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是么？”她用银玲般的笑声回应着我那本不需回答的问题，“其实我早知道你不是个僵尸。”
“哦？”我有一丝紧张，“哪里不像吧？”
“不，是太像了。简直比僵尸还像僵尸。”说着，她又笑了起来。
我忽然想起自己刻意营造的浑身恶臭，想必她也闻到，简直羞得我恨不得立即找个棺材钻。
她显然看出我的困窘，更笑得直不起腰来。
“僵尸们呢，它们哪去了？”我赶紧转移话题，我想起了那夜的篝火，“你们不是经常聚会么？”
“是的，我们每夜都会聚在篝火边。但今天，我，我没让他们来。”她忽然改用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着。我透过恍惚的火焰看到她脸上有一丝羞红，心里莫名感到火烧一般的感觉。
“你就是血乌鸦？”我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不，血乌鸦被我杀了。那时我和队友同来冒险，危机中，朋友背叛了我，舍我而去，我奋力杀了血乌鸦后，奄奄一息中，他们救了我。他们叫我雪鸟，白雪的雪。”她的话让我深深感到被朋友出卖的忧伤。
“它们？你一直和僵尸们在一起生活，像我一样？”我试着的问道。
“僵尸？”她对我神秘的笑了笑，“什么叫僵尸？”
她看我瞪的大大的眼，笑笑着说：“其实他们是像你一样的斥侯。”
“什么！？”我惊叫着跳起来，“他们不是僵尸？也像我一样，是萝格营地派来的斥侯？他们不都死了吗？”
“没有的事。他们也像你现在一样，渐渐喜欢上了这里，就主动留了下来。你不也喜欢这里么，不然白天也不会……”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又细微得听不到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又坐回到篝火边，试着整理自己的思绪，“原来没有僵尸……”
“不，有僵尸，”她眼中泛着调皮的神色，“大约有一半都是真僵尸。”
“真的？”我立刻警惕的望了望四周。
“没关系的。如你所见，僵尸是最温和的生物了，它们从不会管你是不是僵尸，只要不妨碍它们四处游逛，它们就是很好的邻居和合作伙伴。”她幽幽的叹息着。
确实如此，比那些萝格营地的人来的好多了。
“那些宝物呢？”我忽然想起那日见到的财宝不翼而飞的事。
“如果我们真是僵尸，自然不需要，但我们是冒牌货，就总得有收入，且有人退去化妆，到附近去购买食物。”
“真是妙不可言！”我无法想象这个奇妙的小社会是如何运转起来的，但它又确实存在。
“是啊，这是我们的世外桃源。”
“世外桃源？”
“我起的名字，喜欢么？”
“非常合适。”我默念着这个略带诙谐意味的名字，不住赞叹。
寒冷的夜风适时的吹过，我觉察到她的寒意，自然而然的搂住她的肩膀，企图在这冰冷的世界尽我之力给她更多温暖；她也自然而然的靠在我的怀里，仿佛享受着这墓地醉人的夜色。
“你会留下来陪我么？”她如梦语般喃喃的问。
“我已被你这个血乌鸦变成了僵尸，又怎能回去？”我轻轻在她耳边调笑。
她却没有回答。原来她已经睡去，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她在做梦么，可会梦到我这个“僵尸侠士”？然后呢，魔鬼公主血乌鸦感恩图报，以身相许，嫁给我这个僵尸侠士？想着想着，不由得的脸也红了。
正在这时，却听见墓地深处传来声音。放眼望去，影影绰绰，几个“僵尸”好像在那里偷窥我们。我立即大窘，急急扑灭了篝火，抱着她回到她的棺材。她的棺材里放着些鲜花，怪不得她身上会有一股清香。我终于忍不住，伏身轻轻地吻了她的脸庞。
这夜的星光分外美丽，我回到自己的棺材里，幸福的合上了眼，我也要做一个关于明天的梦，关于我和她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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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从甜美的睡梦中醒来，钻出棺材，正要去向我的美人请安时，我却发现“僵尸”们都看着那边——在墓地入口处，一个翻着眼白，嘴角仍留着一丝鲜血，浑身散发着恶臭，比僵尸还僵尸的陌生家伙出现在那里。我立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急背过身来掩住笑容，却又不敢出声，只好捂着肚子偷笑，直到眼角笑出眼泪，肚子开始发疼。这时我发现旁边的“僵尸”也都是背过身来，偷着窃笑，甚至还有几个对我挤了挤眼睛——看，好个斥侯！

先顶下~~

出乎意料…………

斥候就是炮灰啊。。牺牲在最前线。

大波罗同人？！

这算另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