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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完结] 魔兽世界短篇系列——离弦之箭 [复制链接]

拥有先见之眼的人

盲眼卡嘉莉娜 发表于 2009-12-21 19:16:54 |显示全部楼层

离弦之箭

1.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所有人都只考虑着自己。男孩愤恨地想着。眼前满脸悲伤表情的一对男女让他感到恶心。

“卡特，对不起……”女子伸出手来，想摸一摸那张绷紧的小脸。但是男孩的喉咙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他如同一只负伤的小兽，露出獠牙，眼中闪着危险的光芒。

女子被那眼神怔住，手不由一颤，缩了回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妈妈也不想这样的……”女子用手捂住脸，痛哭起来。

“别哭了，这不是你的错……”一旁的男子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我们实在是养不起他了，再这样下去，只有全家人一起饿死……”

是的，不是你们的错。随随便便让我诞生到这个世界上，又随随便便地抛弃掉……如果养育不起，就别生下我啊。既然生了，就给我好好负责到底！

大人总是这样，可恶！别哭了，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你摆出这副样子想给谁看啊。把我抛弃掉就这么难过么！

“走开，走开！”男孩狂乱地挥舞着小手，用充满怒气的眼神瞪着曾是自己父母的人。

把你们自我安慰的那一套带回去给兽人看去吧！所有人都死掉算了，和我一起死掉算了。男孩在心中诅咒着。

男子叹了口气，挽过女子的肩膀，转身离去。女子抽泣的声音在夜空中渐渐远去。

男孩跌坐到泥地上，开始发起抖来。周围好黑，风好冷。他紧紧裹住身上破布般的衣服，环顾着四周。无人的森林中传出各种诡异的声音，猫头鹰在树梢上沉默地转动着脑袋。男孩明明感到有东西在靠近，却什么也看不到。

月光照不透这片森林，在树丛深处，无数扭曲的影子仿佛在跳舞。

会这样慢慢死掉吧。好害怕……有没有人来啊……为什么大人都这么差劲……绝对绝对不要变成那样的人。即使一个人也要活下来给他们看。

“哗啦……咔……”背后的树枝发出清脆的折断声。男孩努力地瞪大眼睛，朝响声发出的地方望去。但是在昏暗的光线下，他连十码外的状况都看不清。

后颈痒痒的，有股滚热的气息喷在上面。男孩不由回过头去。

一只巨大的夜刃豹正端坐在男孩身后。它张大的嘴巴中涎水不停地滴淌下来，一根根犬牙如同狭长的剃刀。腥臭的热气正从这张嘴中喷出来。更可怕的是，豹头上还长了一个畸形肉瘤，上面有一对细小的眼睛正盯着男孩。

男孩呆了呆。然后恐惧地大叫起来。

“哇啊啊啊啊！”

2．
铅灰色的天空阴沉晦暗，空气粘稠得如同柏油。周围一丝风也没有，光是呼吸就像要把气管和肺黏住一样。

卡特迫切地想在这片荒原上找一个能歇脚的村庄。即使身为联盟最优秀的猎人之一，在跋涉了十多天后，他的体力也透支了。

不远处，一只游隼正在空中盘旋着。那是一只翼展比成人肩膀略宽的猛禽。它的体型比寻常鸟类更大，有着如同铁钩一般的脚爪和喙。

“灰羽。”卡特对它呼唤道。

游隼听到喊声，迅速地从空中俯冲下来。它振动翅膀，稳稳地落到卡特的左臂上。

它抖了抖全身淡灰色的羽毛，毫不客气地叼走了卡特拿出来犒赏的蜥蜴干。游隼胸口的肌肉随着这个动作有节奏地鼓动着。

这只叫做“灰羽”的猛禽一边鸣叫一边昂起头，用锐利的眼光望着前方。那样子不像是动物，反倒像是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兵。它的样子像是要表达什么。

“哎，你说找到村庄了？”卡特惊讶地望向游隼看着的方向。

灰羽清啸一声，显得很得意。它猛地振翅离开卡特的手臂，如同路标般地向前方飞去……

3．

绕过一座山坡，一片低矮建筑的阴影出现在卡特的视野中。几乎都是红褐色的皮革和灰黄色的麻布缝成的帐篷。大大小小有三、四十座，形状各异。在帐篷间，横七竖八地挂满了晾衣绳。

“好破……”卡特不禁失望地朝着空中挥了挥拳头。“喂喂，你这只臭鸟！发现的村子就是指这个啊？”

灰羽欢快地飞旋着，完全没有理睬主人的抱怨。

一大堆由旧毯子和帆布制成窝棚和破帐篷挤在一起，完全是一副难民营的样子，和卡特想象中的村庄相去甚远。帐篷间杂乱地摆着破旧的陶壶。成堆的生活垃圾散发出恶臭，脏水到处流淌。

卡特虽然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决定过去看看。毕竟，再破旧的帐篷也好过在外域露宿。他暗自祈祷，这里能有个让他借宿的地方。

走到近处，才发现这不大的村庄中竟然聚集着不少人。除了常见的人类和德莱尼人，连破碎者、马格汉兽人都有。他们看上去只是些面黄肌瘦的平民。卡特赶紧召回了灰羽，以免这只猛禽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不过，卡特很快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村民们都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根本没有谁在乎他的到来。

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绕开满地的污水。卡特生怕踩到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的人。从他们虚弱的样子来看，要是卡特不小心踩到了，肯定会弄成骨折。

卡特粗略地数了数，有十多个病人裹着毯子躺在地上。他们全都骨瘦如柴，只有腹部如同注了水般鼓了出来。无数的苍蝇聚集在他们周围，吸吮着皮肤溃烂流出来的脓水。他们却连挥手赶走苍蝇的意思都没有。

恐怕这些人是长期缺乏食物和护理，正在慢慢衰竭而死吧。那种如同被世界抛弃的恐怖感，卡特是最清楚不过了。

“呯嘭！”一阵嘈杂的响声把卡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之前死气沉沉的村庄突然骚动起来。村民们像触了电一样，纷纷望向声音的来源。

卡特也好奇地顺着村民的视线望去。出乎他的意料，发出声音的竟然是另一伙闯入者。而且，还是三名刀锋山食人魔！

其中领头的是一名身材肥硕的食人魔法师，他身后跟着两名体型稍小一些的食人魔蛮兵。他们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营地，一边还把路上碍事的陶罐和帐篷踢开。

“快闪开，闪开！为强大的壳壳让路。”食人魔法师嚷嚷道。他的语法混淆、口齿不清，听上去很滑稽。但是足够大声。整个村庄都为之震动。

更让卡特奇怪的是，村民畏惧地躲了起来，竟没有一个人去阻止食人魔。

卡特皱了皱眉，从背后摘下了觅血弓。在外域，食人魔一族臭名昭著。既然碰巧遇上了，卡特可不准备任由他们胡乱地破坏村庄。

“壳壳饿了，壳壳要吃东西！快把贡品拿出来。”为首的食人魔法师拍着大肚皮喊道。两个食人魔蛮兵立刻一左一右地扭起肚子来，仿佛在为他们的老大助威。

村民中终于走出了几个还算健壮的男子。其中有一名拿着木杖的德莱尼长者，应该就是村长了。他带领他们战战兢兢地把一辆装满粮食的小车推到食人魔面前。

肥硕的食人魔法师从小车上抓起一把粮食，塞进大嘴中“嘎吱嘎吱”地咀嚼起来。碎屑从他的嘴角喷出来，弄得一地都是。

村民们心痛地看着满地的食物碎屑，没有人敢出声。

“好吃！”食人魔法师又吃了几口，显得很满意。“壳壳很高兴。带回去后，大王也会很高兴。”

他哈哈大笑，然后开始指挥两个食人魔蛮兵去推车子。

卡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满头大汗地搬运粮食。难道这个村子竟被食人魔勒索？！

食人魔法师抓抓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事。

“不对，不对！没有小孩儿……”他突然大喊起来，“大王说过要小孩儿……聪明的壳壳才不会忘记呢！快把好吃的小孩儿交出来。”

小孩？卡特不禁有些疑惑。

“把小孩儿送给大王！大王很高兴……嗯嗯！”食人魔兴奋地拍着胸脯，“大王会奖励壳壳，壳壳大人要当督军！”

直到看到德莱尼长者拽着一个小女孩的胳膊，把她交到食人魔的手里时，卡特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一股怒火顿时在他胸膛中熊熊燃烧起来——这群人不但向食人魔摇尾乞怜，而且还把小孩送给食人魔！

那是一个纤细瘦弱的德莱尼族女孩，稚气未脱的脸上还挂着两条泪痕。她的身体从任何方面来看都像是一朵刚刚生长出来的蓓蕾。落在食人魔的手里，她的悲惨下场可想而知。

食人魔法师很高兴地用蹩脚的通用语说：“壳壳，听话的家伙。你们，不杀掉。”

女孩被食人魔扔到小车上，和粮食一起拉走。周围的村民没有一个敢于阻止这种暴行的发生，他们像僵硬的木头一样伫立在两边，呆呆地看着食人魔离去。

卡特不再犹豫。他左手探入箭囊中，一口气夹起四根羽箭，搭在觅血弓的弓弦上。恒金丝缠绕裂蹄牛筋制成的弦一下子被拉成了满月型。间距六十步，没有阻挡物。是卡特必中的射击范围。

“站住！”卡特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

正在推车的食人魔听到声音，不禁回过头来。迎接他们的是从人群的缝隙中突然飞射而出的羽箭。

“噗、噗。”两个食人魔蛮兵的后脑喷出一簇血花，倒在了地上。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所有人都愣住了，食人魔和村民们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第三枝箭便已朝着食人魔法师的眉间飞去。

“当~~~”不同于刚才射入血肉的闷响，这一枝箭在击中食人魔法师前弹飞了。羽箭在离食人魔的脸还有两码的地方撞上了魔法盾，如同撞到了一堵透明的墙壁。

“是谁胆敢偷袭壳壳大人！”食人魔法师惊惶地吼道。

“你是谁？”村长首先注意到了不远处开弓搭箭的卡特。

“你在干什么？快住手！”

不过卡特一点也没有停手的意思。在他们喊叫的同时，最后一枝羽箭射到。这枝箭的箭镞尖端凝聚着一小团奥术能量，如同涂上了一层淡紫色的荧光。

箭镞接触到魔法盾的同时，奥术能量炸裂开来，迸发的闪光驱散了魔法影响，将羽箭准确地送入了食人魔法师张开的大嘴中。食人魔的吼声随之卡在了喉咙里。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甚至没人看到箭是如何射出的。因为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卡特径直走过去，一脚踢开倒在旁边的食人魔的尸体，从小车上抱下了小女孩。

好轻！这是卡特的第一个感觉。

他觉得抱在怀中的娇小躯体轻得像是羽毛。德莱尼族特有的浅紫色的肌肤充满着弹性。

卡特发现她脸上溅到了食人魔喷出的血点，细心地用手指帮她擦去。

“啊啊啊啊！”女孩终于回过神，大声惊叫起来。尾巴也激烈地在卡特的怀中甩动。

卡特试图安抚突然激动起来的女孩，结果让对方挣扎得更厉害了。

“我不是坏人……别，别乱动。唔啊……”

卡特惨叫一声。女孩在挣扎中，踢中了他的某个部位。然后乘着卡特颤抖着弯下腰的机会，从他怀中跳了下来，飞快地逃到了村长的身后。

“喂，我可是救了你啊。这是什么态度……”卡特抱怨道。他环视周围，发现村民们非但没有露出感激的神情，反而一个个用愤怒的眼神瞪视着他。如果不是害怕卡特手里的觅血弓，他们恐怕早就冲上来把他撕成碎片了。

“不过是抱了她一下，不用这么生气吧……”卡特挠着头说。

被食人魔勒索的时候，也没见他们生气。现在的眼神却那么凶狠……真是一群奇怪的村民……

“爷爷！”德莱尼女孩胆怯地抓着村长的衣服下摆，“怕……”

村长只得“别怕别怕”地摸着女孩的头。她竟然是村长的孙女吗？这倒是出乎卡特的预料。

村长咳嗽了两声，打破了尴尬。“你……唔……究竟是什么人？”

“我叫卡特，一名独行的猎人。”虽然对方的态度有些古怪，但卡特还是认真地答道，“我在旅行途中恰好经过这里。”

村民们悄悄地议论起来，眼中露出了厌恶的目光。

“又是这种人。”

“多管闲事。”

“为什么要插手我们村的事！”

虽然他们自以为声音很轻，但是这些词语还是清晰地传到了卡特的耳朵里。

“这样啊……”村长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什么嘛！卡特也不禁生气起来。自己帮了他们，他们却用这种态度对他，好像是他做错了事一样。

“喂，你们把话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听到卡特略带怒气的声音，村民们又都畏缩起来。卡特可是在一瞬间就放倒了三只食人魔，村民们都有些害怕他。

“你杀死的是食人魔的大使，旅行者。” 村长皱着眉说。

“那又如何？”卡特感到莫名其妙。

“食人魔虽然残暴，但是只要我们按时地缴上‘贡品’，他们就不会过分为难我们。” 村长勉强用责难的语气说，“但你偏偏杀死了他们的使者，这样会给我们造成很大的困扰。”

“困……困扰？”

“我们好不容易和食人魔达成了协议。由我们提供给他们食物，他们则保证我们的安全。但现在因为你，我们的努力都白费了！”

“所谓的‘食物’其中也包括小孩吗？”

“是的……”

“什么！”卡特差点跳了起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竟然毫不抵抗，就安心做了食人魔的奴隶！”

这简直是卡特在外域遇到的最荒唐的事。村长却依旧面不改色。

“我们靠什么去抵抗？人类，我们可不像你一样有着一箭杀死食人魔的本领。”村长沉着脸说，“我们只是一群聚集在一起的可怜难民。如果我们有办法抵抗的话，也不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原来如此……你们给自己找到了这样一个理由。”难怪卡特一进村子就感到一种奇怪的类似麻痹感的气氛。

“随你怎么说。”村长无奈地摇摇头。

“难道你们不明白吗，食人魔这种生物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守信！你们的懦弱只会使他们的胃口越来越大。你们还有多少孩子可以送给他们吃？”

听到卡特的吼声，村民们恐惧地后退了好几步。正躲在村长背后偷偷打量着卡特的德莱尼女孩也吓得把头缩了回去。

“我们当然明白这点，我们也做过努力。但是……”村长叹了一口气，用灰暗的眼神看着卡特。

“曾经有冒险者的队伍来过这里，打跑了食人魔。当时我们很兴奋……但是不久之后，食人魔的首领带领着大军，杀回了村子里，进行了可怕的报复。很多人死了……而我们的生活也陷入了更深的困境。你以为我们愿意做食人魔的奴隶吗！”

看着村长灰暗的眼神，卡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所有人都死气沉沉了。他们失去了反抗的勇气和斗志。

“你也是位冒险者吧，卡特先生。”村长反问道，“你只是恰好经过，随时都会离开吧？既然如此，就不要多管闲事！你可以一走了之，但是我们却必须承受食人魔接下来的报复！”

卡特冷笑一声，原来如此！说到底，这些村民是害怕他惹恼食人魔后独自逃走。为了自己能苟延残喘，甚至牺牲那么小的孩子。想到这里，卡特不知为什么生气起来。

“喂，休息的地方。”

“啊？什么？”

“我是说，我要住下来。快去帮我准备休息的地方。”卡特气鼓鼓地说，“很不凑巧。我曾经发过誓，任何我引起的事件，我都会负责到底。”

他摘下背囊，赌气似的把箭袋和觅血弓都放在了地上。“所以，你们想赶我走的计划落空了。”

4.

卡特找了一块比较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以示自己不会离开。村民们发出一阵窃窃私语，渐渐散去了。但是始终有几个视线在隐蔽处盯着他。作为一名敢于独自在外域荒野中跋涉的猎人，卡特甚至不用眼睛看，就能知道那几个监视他的人躲在哪里。

是害怕他逃走吧。卡特轻蔑地哼了一声。他懒得去管他们，干脆把手枕在脑后，躺下打起瞌睡来。

5.

夜晚的森林是一个异世界，它张着漆黑的大嘴对步入其中的男孩发出无声的嘲笑。四只闪烁着荧绿光芒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男孩。男孩的心神完全被恐惧摄住了。他犹如身陷魔窟，想发狂喊叫，却发现无法控制自己的声带。萦绕在耳际的啾啁虫鸣仿佛也变成了魔窟欢宴中可怕的笑声。

要死了。要被吃掉了！男孩抱着头，浑身发抖。那排雪亮的獠牙一定会像切断萝卜一样把他的胳膊切下来。

男孩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这时，他才蓦然发觉夜刃豹头上肿起的“肉瘤”其实是一只隼。它倨傲地停在豹子硕大的脑门上。一边歪着脑袋，一边好奇地打量着男孩。

原来不是四只眼睛的怪物……

男孩因为了解了怪物的真面目而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他很快又开始担心起自己的眼珠会不会被这只怪鸟给啄出来了。

夜刃豹又走近了一步，它湿润的大鼻子几乎要触到男孩的额头。

一阵嘶嘶的吸气声。男孩意识到夜刃豹正在嗅闻他的味道。

男孩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他暗自祈祷自己散发出的酸臭味会让豹子倒足胃口，转身离去。

当然，这样的祈祷起不了任何作用。夜刃豹满意地张开血盆大口。那大小足以把男孩的整个脑袋塞进去。它猩红色的舌头伸了出来，湿哒哒地舔在男孩的脸颊上……

“哇啊！”

……

猛地坐起来，大口喘息着。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卡特用手背抹去了汗珠。

真糟糕，一不小心竟然睡熟了。

不过为什么会突然做这种恶梦？明明都过去好多年了……卡特往周围看了看，发现一个娇小的身影正躲在不远处，偷偷打量着自己。那是一名还未成年的德莱尼族女孩。她的犄角还没长大，隐藏在发间，呈现出可爱的姿态。

卡特摸了摸脸颊，发现上面还残存着温热的气息。这家伙，究竟乘我睡着的时候干了什么！

“德丽薇，来。到这边来。”卡特向那个娇小的人影招了招手。

可能是被刚才卡特的惊叫声吓到了。叫作德丽薇的女孩还有些犹豫，畏畏缩缩地不敢过来。

卡特在口袋里摸了一阵，拿出了腌制的肉干和蜥蜴干，然后在她的面前晃了晃。看到食物时，女孩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来，过来这个就给你吃哟。”卡特的语气像在哄骗小动物。

女孩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抵抗不住食物的诱惑，走了过来。她把脸凑近肉干，皱了皱鼻子。

“别客气，吃吧。”

“唔……”女孩把肉干放进了嘴里，发出可爱的吞咽声。

没等完全咽下去她又抓起一大把蜥蜴干塞进嘴里。脸颊因为塞满食物而鼓了起来，蜥蜴的尾巴露在小嘴外，随着她的咀嚼不断抖动。那样子就像是不断往腮帮子里塞食物的松鼠。

“咸……咸的……好吃……”因为嘴里塞满东西而模糊不清的嗓音也非常可爱。

“别说话了，先好好咽下去吧。”

卡特把快趴到他身上的女孩抱起来，让她在自己身边重新坐好。这时他才发现，那具身体如此脆弱，仿佛稍稍用力就会弄碎一样。

这个村庄的粮食都被食人魔夺走了，像她这样的孩子，恐怕一直都在挨饿吧。村里的人一定觉得，孩子与其饿死，还不如送给食人魔来换取短暂的安宁更划算。

从理智上说，这是一种正确的选择。但卡特一想到这种理智就厌恶得想吐。

看着快乐地咀嚼食物的女孩，卡特心中隐隐作痛，那模样简直就像小时候的自己。

女孩注意到卡特一直盯着自己在看。她突然脸一红，转过身去，拼命地用手背把露在嘴外的食物残渣擦掉。

“你是好人。”她扭扭捏捏地说，“那个……德丽薇喜欢你。”

“不能因为给你东西吃，就认为叔叔是好人哦。”卡特下意识地说。他不自觉地把自己归到了“叔叔”一类。

心情有点复杂。

德莉薇眨眨眼睛，看着正在微笑的卡特，摇了摇头。“不是的，是因为大哥哥……很漂亮。”

对男人来说显得有些纤细的眉毛，斜斜地向上挑起。眼角有着淡淡的皱痕。配上略带微笑的表情，有一种女性般的温柔。

卡特是长得不丑啦，但因为这个就相信他……感觉比之前更糟糕了。

“大哥哥是人类吗？”德莉薇热情地望着卡特。

“是啊。”

“唔……”德莱尼女孩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哥哥没有角也没有尾巴，但还是很帅气。”

德莉薇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不自觉地轻轻摇动尾巴。

如同人类少女会细心打理自己的头发一样，她的尾巴上也挂着一个个可爱的环状饰品。那轻盈地来回晃动的样子实在是很萌。卡特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

“呀啊！”

女孩尖叫起来。脸瞬间涨得通红。

“不，不要乱碰啦……”

“啊，对不起。因为感觉很好玩，就忍不住碰了一下。”卡特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脑袋。

德莉薇的脸红得像要烧起来一样，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看到德莉薇的反应，卡特也不禁为自己莽撞的行为感到后悔。

“对了，我送你一件礼物作为补偿吧。”虽然卡特不是很清楚德莱尼族的习俗，但用礼物来哄女孩子应该是各族通用的方法。

“哎，真的吗？”德莉薇的眼睛不由一亮。

“真的。只要是我有的东西。”

“那么，我就要那个！”德莉薇立刻指向卡特的手指。

“啊，这个吗？”卡特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东西。那是一个普通的铁扳指，射箭的时候戴在手上，用来防止弓弦伤到手指的。它的大小刚好和德莉薇的尾巴尖端差不多。

“只要这个就可以了吗？”

“嗯。”

德莉薇点点头，她的眼神带着一丝狡黠。“有这个的话……就原谅你。”她羞涩地晃动挂着环状饰品的尾巴，示意卡特把铁扳指套上去。

本以为女孩子会提出更麻烦的要求来。仅仅一个便宜的扳指就解决了问题，让卡特不由松了一口气。在套上扳指的时候，卡特感到德莉薇娇小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可能是金属扳指太冷了吧。女孩总是会在奇怪的地方矜持，如果怕冷就直接说出来嘛。

6．

得到了礼物的德莉薇显得非常兴奋。她探头探脑地打量着卡特，想必是对他身上的猎人装备很感兴趣。

“大哥哥，你很……厉害吧？”

“当然啦，我可是会很厉害的绝招！曾经被两百名邪兽人包围，还毫发无损地逃了出来。”卡特得意地说。

德莉薇张大嘴，露出极为惊讶的表情。

“那个……绝招……能……能教我吗？”

“小孩子学不来的。”卡特摆摆手，示意没有可能。

“教我嘛，教我嘛~~~德莉薇很聪明的，一定能学会的。”

德莉薇气鼓鼓地嘟起了嘴。一边说，一边用小拳头捶打卡特。

如果是萝莉控，现在应该是一生中最幸福的时间了。不过卡特没有这种特殊癖好。他嫌麻烦似地挠挠头。

“只做一遍哟，看好了。”

说完，卡特往地上一躺，不再动弹了。

“什么呀，和装死人一样。一点也不好玩！”

“靠，竟然识破了……”卡特翻身坐起，“不要小看猎人的绝招。这是假死啊。很难学会的。”

德莉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就暂时相信大哥哥吧。”她站起身来，走到卡特的背后。不知为何，女孩柔如丝绸的声音中突然掺入了一丝冰冷的金属杂音。“期待……嘿嘿，你的胜利哦。”

“其实，我有一个计划对付食人魔，想不想听？”

卡特凑近德莉薇轻声细语了一番。

“怎么样？虽然有点可笑，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计划了。”卡特的脸上不经意地流露出了一丝愁容，“如果今晚立刻准备的话，应该还来得及。说实话，我对单挑食人魔大军也没什么把握。”

“大哥哥。你呀……”德莉薇趴到卡特的背上，双手环住卡特的脖子，“不要这么轻易的……相信别人哟……说不定你现在已经踩中陷阱了。”

环在脖子上的手臂很细，皮肤冰凉冰凉的，卡特甚至能感觉到皮肤下隐藏的动脉正在突突的跳动。女孩的声音也是冰凉冰凉的。卡特感到太阳穴泛起一阵刺痛。

“松，松一下手……不要吊在我脖子上……稍微……有点……喘不过气了。”

“不要。”

德莉薇低声笑道。她把嘴凑到卡特的耳朵旁，调皮地呵气。

“呐，要不要听我的计划？”

“哎？”

“逃走吧。就我们两个。”

卡特猛地望向德丽薇。女孩澄澈通透的瞳孔宛如黑玉。她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卡特。

不知为何，总觉得在这里拒绝的话，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

“你在胡说什么啊？”卡特开玩笑似的耸耸肩。把这些愚蠢的念头驱逐出脑袋。

女性果然是另一个次元的生物，连小姑娘都不能轻视呢。卡特头痛地想。他真想回头看看德莉薇现在的表情。估计眼睛中正透出小恶魔般的笑意吧。

7．

忙了几乎一整晚，卡特终于完成了布置。

顺便召来游隼灰羽。谁知道它刚一显身，就不满地对着德莉薇猛挥翅膀，吓得德莱尼女孩哇哇大叫。

卡特这才想起来喂灰羽的蜥蜴干都给德莉薇吃掉了。这只性格孤傲的游隼对食物的所有权异常执着，大概是在闹脾气吧。有一次卡特自己把蜥蜴干吃掉了。灰羽发现后连着十多天都没有理睬卡特的召唤。想起这事儿，卡特只有苦笑。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真够头痛的。

他想了想，干脆将不听指挥的灰羽放走了。

卡特在一个小山坡上布置了阵地。这里是村庄的最高点，可以俯瞰整个村庄。但是小坡四周没有任何遮蔽，作为一个据点来说，防御力太低下了。

他本打算请村民砍一些树木来做成栅栏。但是村长立刻拒绝了。卡特独自一人没办法砍伐树木，只好放弃。

要是为了制作栅栏而浪费了宝贵的体力，就得不偿失了。

在完成布置后，卡特曾去找村长寻求过帮助。遭到无情拒绝时，村长骇人的脸色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老人一手指着卡特和跟在他身后的德莉薇，另一只手拼命紧抓着拐杖，仿佛只要一松手整个人就会垮掉一般。

还不等卡特将自己的来意说清楚，村长就很不友好地将卡特赶走了。要不是德莉薇挡住他，他恐怕会用扫帚把卡特像垃圾一样赶走。

虽然村长一直都很不友好，但是卡特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眼神中细微的变化。除了敌意翻倍以外，其中更多了一份震惊和迷惑。

村民们肯定做了什么准备……但卡特决定暂时不去考虑。此时此刻，只要专注于如何赢得作战的胜利就可以了。

跪坐在小山坡的顶端，闭上眼睛。对卡特来说，现在能多休息一秒钟也是宝贵的。

食人魔大王会率领着他的大军前来。不久以后，卡特将独自一人，在一个光秃秃的小坡上阻挡他们。

即使闭着眼睛，卡特的野兽之眼也能轻易地捕捉到食人魔大军的所在。稍稍有些紧张。

野兽之眼所看到的世界比人眼所能看到的更加分明，让人有种满目色彩斑斓的晕眩感。

食人魔们正在远处集结，似乎想聚集一定数量后再来进攻。光能观察到的食人魔士兵就有三十多个。

面对如此绝望的力量对比，卡特依旧冷静。他带了满满十囊箭，弹药数量绝对没问题。觅血弓也调整到了最佳状态，新上的裂蹄牛筋弓弦缠着昂贵的恒金线，不用担心在射击过程中崩断。

但是一直等到中午，食人魔大军才终于出现在了村民们的视野之内。

村庄中立刻传出了一阵低低的惊呼。村民们躲在帐篷里，一边发抖一边偷偷打量着外面的情况。

卡特没有抬头，野兽之眼早就把对方的行踪看得一清二楚了。

“德莉薇，你要好好地躲在后面哦。”

“嗯。”身后的女孩用力点了点头。

卡特中断了魔法，站了起来。他默默地把箭枝插到面前的泥地上。箭杆和箭翎在他面前组成了一道小小的栅栏。虽然这东西没办法阻挡食人魔的脚步，但是可以稍稍减少他从箭囊中取箭的时间。这让小山坡看上去更富有阵地的味道。

德莉薇好奇地看着卡特所做的一切。卡特微微一笑，用眼神示意她别探出头来。

诱饵和陷阱已经准备完毕，剩下的就是猎人和野兽之间的比拼了。

拿出一卷绷带，仔细地绑好手指，卡特用这来代替射箭用的扳指。

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德莉薇就是吸引野兽的诱饵。看到被夺走的“贡品”在这里，食人魔一定会拼命向卡特据守的山坡攻来。这样，战斗就不会损害到村庄和无辜的村民。

食人魔大军中走出了七、八个手持狼牙棒的蛮兵。他们缓缓地向卡特所在的山坡走来。看来食人魔们想先来一次试探性的攻击。

光这种程度，还在能应付的范围之内。卡特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搭弓开箭。

第一箭。测试了一下距离感和风向。虽然只是试探性的攻击，但是箭簇还是深深扎进了一名食人魔蛮兵的膀子。

这些脑瓜简单的生物立刻发现了卡特，哇哇怪叫着向山坡冲来。

卡特不慌不忙地用手指夹起三支箭，搭上弓弦。

“嘣！”弓弦震响。

一支箭被为首的食人魔蛮兵用狼牙棒拨开了，另两支则洞穿了他的咽喉。食人魔庞大的身躯随即跌倒在地，溅起了一大片尘土。

卡特从地上拔起箭枝，拉开弓弦，射击。再次拔起箭枝，拉开弓弦，射击。食人魔蛮兵挥舞着狼牙棒，迅速地逼近，但是卡特射击的节奏一点没变，射击间隔均匀得如同呼吸。

这种节奏是普通射手无法做到的。卡特从拔起箭枝到完成射击的动作，仅仅只用一瞬间。箭一支接着一支射出，从远处看来，仿佛是首尾相连的连珠箭。

从坡下到坡上，短短的路径上，食人魔蛮兵已经倒下了五个。却连卡特的衣角都没有摸到。聚集在不远处的食人魔大军渐渐骚动起来。村庄中的村民们也发出阵阵惊呼，应该是没料到卡特真的会和食人魔大军正面交火吧。

卡特对村民的反应一点也不关心。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坡下的敌人。汗水渐渐的从额角溢出，滴到他的眼角边。一阵阵刺痛传到他的大脑中，眼球仿佛在被砂石摩擦。但是卡特连眨一眨眼也不敢。哪怕是一瞬间小小的失误，都有可能让他丧命。

如同卡特计划的那样，当食人魔发现光靠一支小队无法攻下山坡时，他们就全体出动了。近四十只食人魔涌向小小的猎人阵地，仿佛只要一瞬间就能将山坡淹没。

插在卡特面前，犹如栅栏一般的箭枝渐渐减少。卡特开始从箭囊中抓取箭枝。他的动作依旧如行云流水一般毫无停滞。

重复射击的动作使肌肉加速疲劳。如果勉强继续的话，肌肉束很容易产生拉伤。但是卡特仿佛完全不受影响。一直保持着刚开始的射击速率。

食人魔生命极其坚韧，即使要害被射中也不会立刻倒下。但是在卡特的连续射击下，冲上坡来的食人魔一个接着一个毙命。八、九个食人魔倒在坡下。更多的食人魔继续向坡上冲来。

因为食人魔大王正站在后面监督，他们即使死伤惨重也不敢后退。

几发火球在卡特周围爆炸，腾起滚滚黑烟。食人魔法师已经进入了射程。但在弓箭的威胁下，他们不敢靠的太近。这种远程的胡乱轰炸根本没有准头。卡特的手指甚至没有因此而颤抖一下。

三十码……二十码……卡特眯起了眼睛。右手从肩膀到手肘整个已经麻木掉了。肌肉的刺痛感变得模模糊糊的。卡特强硬地把这部分知觉从脑海中割离出去。现在还不是时候，必须坚持下去。

十五码。食人魔庞大的身躯几乎要逼到卡特的面前了。

就在这时，一只食人魔的脚下发出了“咔嗒”一声轻响。

然后，陷阱发动了。

大量的冰霜之油从食人魔们脚下喷涌而出，转眼间铺满了半面山坡。接触到冰霜之油的土地冻得坚硬如石，表面还结上了一层光滑的冰面。猝不及防的食人魔们纷纷跌倒。

紧接着，更多的陷阱被触发了，燃油从虚掩的土层下喷出，附着到周围的食人魔身上猛烈燃烧。爆炸陷阱则产生了连绵的轰鸣。仿佛整个山坡正遭受炮击一般。连村庄的地面都随之震动。

这些就是卡特花了一整晚布置的陷阱。食人魔大军已经按照他的设想，密集地触发了陷阱。现在卡特所能做的，也只有暗暗期望食人魔会因为这个意外打击而失去战意了。

村民们不知什么时候走出了帐篷。他们在村长的带领下集结在不远处，手里拿着草叉和镰刀。他们战战兢兢地望着卡特同食人魔之间的战斗，一边发抖一边尽可能地聚拢在一起。没有一个人敢走过来。

卡特伸手去拿另一囊箭。他的手指因为连续的快速射击而磨破了。渗出的血把缠着的绷带染得一片殷红。每次拉弓开弦，他的指尖都传来钻心的疼痛。

没戴惯用的扳指……果然有些不适应。

8．

“小心！”

背后传来德莉薇的惊呼声。几乎同时，一发爆炎弹朝卡特迎面砸来。

卡特猛地一扭身，滚倒在地。爆炎擦着他的身体飞过。在五码外爆炸。火焰和炸裂的碎石同时席卷而来。

额角和腹部同时传来一阵剧痛。卡特没有空闲多想，飞快地在地上滚了几圈，把烧到身上的火焰压灭。

但还没等他再次站起来，一把石斧已经劈到了面前。

在倒卧的姿势下，根本无法躲避和反击。卡特只得用最快的速度举起觅血弓，挡在面前。

“嘣~啪。”

弓弦在重击下应声而断。缠着恒金丝的弓弦失去束缚，猛地弹起，正好抽在袭击者的脸上。抽出一条深可见骨的血痕。

偷袭的食人魔发出一声惨叫。卡特趁机跃起，把破损的觅血弓丢向对方的面门。同时，他用肩膀撞向袭击者，把对方撞了一个踉跄。食人魔随之攻来的一斧也失去了准头，从卡特的头顶上掠过。

没等对方再有所动作，卡特已经从腰带中抽出了近战用的辛多雷双刃。双刀齐齐插入袭击者的腹部，然后猛地向左右一划。对方当即被开膛破腹，哀嚎着倒下。大量的体液和腥臭的血水从食人魔滚圆的大肚子中喷出，淋了卡特一身。

陷阱的作用渐渐趋于停止。食人魔们非但没有溃散，反而更加悍不畏死地冲上了山坡，将卡特围了起来。

一名食人魔大法师正躲在不远处指挥着其他的食人魔。他拿着一根装饰着骷髅和鲜艳羽毛的法杖，正朝着空中挥舞。

卡特曾经见过这种秘仪，嗜血术，一种能让受术者陷入狂暴的战斗欲望中的可怕魔法。十名嗜血兽人就可以轻松击溃一百名联盟步兵的阵列。

陷阱发动的效果全部平息了。不知什么时候，食人魔已经登上了山坡，将卡特团团包围了起来。他们损失惨重，但至少还有十多只能继续作战。

卡特深吸了一口气。他没有去拿备用的弓箭。而是将辛多雷双刃横在了胸前。刀身加上臂展，大概有八码。这就是他所能保护到的范围。卡特好久没有用双刃了，每次用到它们都是弹尽粮绝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却觉得一定能够赢。

卡特缓缓地将充盈肺部的空气吐出来。然后迎向四面八方劈来的武器。

9.

战斗最重要的技巧就是，抢先杀死敌人。无论何种战斗何种情况，在敌人杀到自己之前，杀掉敌人就可以了。比起各种眼花缭乱的剑术，卡特更信赖这单纯的技巧。不去考虑敌人的痛苦，也不能畏惧自己的痛苦。用最快的速度杀下去。

辛多雷双刃在食人魔之间舞起了一阵杀戮的旋风。四溅的鲜血如同随风起舞的花瓣。每一剑卡特都调动起手臂、肩膀乃至腰腹的全部力量舍身斩击。否则，即使以精灵武器的锋利，也无法轻易杀死食人魔。卡特舒展肢体，脚步飞快地在食人魔之间移动，每一剑劈下都带起大蓬血花。

死亡的舞者如同轻快的燕子，在笨拙的食人魔中间穿梭。但是，可供穿越的缝隙太少了，全力以赴的攻击使卡特丧失了闪避的余力。每当食人魔的武器袭来，卡特的身上就会多出一道可怕的伤口。

无法闪避。也不能闪避。只要有一瞬间的犹豫，随之而来的攻击就会将卡特砸成肉酱。只有在被击中前击中敌人，砍断他们的手脚，切开他们的肚子，才能存活下来。

将剑刃从鼠蹊部深深地刺进去。面前的食人魔发出惊天的惨叫，他挥下钉着铁钉的木棍，掠过卡特面前。

锁子甲发出刺耳的金属撕裂声，铁钉拉坏了一排锁子甲的锁环。卡特感到疼痛也传到了自己的身上。恐怕铁钉在破坏锁子甲的同时，也从他身上扯下了一片肉。

谁知道呢？这样的伤口身上已经有七、八处了。根本没空去管这些小事。

卡特扭身抽出剑刃，寻找下一个目标。

村民们在一旁冷漠地观看着。看着卡特的肩膀被击中，武器被磕飞，看着卡特拖着软绵绵的胳膊，用剩下的另一把剑继续和食人魔作战。

村民的数量是食人魔的几倍，却无一人肯来帮助。

另一边的食人魔大王和食人魔大法师也远远地躲在后方。看着其他位阶较低的食人魔和卡特拼死格斗。狭小的山坡仿佛成为了一个诡异的竞技场。

双方都在凝神屏息地观看——看究竟哪一方会先毙命。

辛多雷右刃斜插在地上，卡特用它支持着身体，一边剧烈地喘息着。左刃在战斗中不知道弹飞到哪里去了。虽然他勉强用双手握着辛多雷右刃，但左手一点力也使不上来。

膝盖在微微发抖。已经到极限了。一股苦涩的味道在卡特嘴中蔓延。胃液好像要翻腾上来一样。

明明只差一点了。食人魔的尸骸在卡特身边倒了一圈，剩下还能战斗的不超过十个了。可是，卡特也灯枯油尽了。他的四肢和骨骼都像散了架一般，连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虽然勉强还能站着，但是根本不可能打得过剩下的食人魔。

食人魔大王也清楚地察觉了这一点。他的身材比寻常的食人魔还要大出一圈，身上穿着由铁片和锁链制成的简易盔甲。手中所持的武器也是金属制的巨大战斧，而非通常的石槌和木棒。

发现敌人筋疲力尽了。全副武装的食人魔大王才从保护他的士兵身后走出来，准备亲自解决这个可恶的“小人儿”。这么多手下都对付不了的家伙，现在正精疲力竭地站在那里。食人魔大王只要走过去，轻松地给他一斧头。他已经预想到自己在族群中的地位会变得更加稳固。

食人魔大王决定，等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后，就把胆敢反抗自己的村民全部煮熟吃掉。

卡特绝望地回过头去。村民们还是聚集在村庄中，一动不动。

“你们还愣着看些什么！”卡特怒吼起来，鲜血从他擦破的额角流淌下来，让他的样貌变得有些狰狞。

明明有那么多人，只要一拥而上的话，十个食人魔根本不是对手。不，只要稍稍拖延住他们。卡特就可以用行囊中取出备用的短弓把食人魔全部击杀。

“这里是你们的村庄啊。”卡特的声音绝望而沙哑。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狂吼着。犹如一只杀红了眼的座狼。但是，他知道，传达不到的。他的声音是绝对传达不到村民们那里的。人只会短视地考虑自己的安危。

就算卡特拚尽全力想守护他们。就算卡特独自奋力战斗到最后。也绝对不会有人站到他的面前。

选择了猎人这个职业的卡特，从一开始就知道，没有人愿意作挡在猎人身前的盾牌。

遥远的空中隐约传来游隼的轻啸声。食人魔大王谨慎地一步步靠近。卡特仰起头，露出了一个笑容。他的右手紧紧地握住了辛多雷战刃。

“大哥哥！”

突然，一个娇小的人影从角落里窜了出来，挡在了卡特的面前。

她双手拿着被击飞的辛多雷左刃。虽然是轻盈的武器，但是对她来说，重量还是太大了。纤细的胳膊不停的颤动着，辛多雷左刃的刀尖也随之上下跳动。

“德莉薇，你在干什么！”卡特认出了对方。

卡特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揽女孩的肩膀，想把她护在自己身后。无论如何，不想让她作自己的盾牌。

就在卡特伸手揽女孩的同时，他的胸腹之间突然传来一阵冰冷的寒意。那感觉，仿佛是一块冰顺着脖子滑落下来。卡特不由打了一个哆嗦。他低下头，吃惊地望着德丽薇。

那双狡黠纯真的眼睛正凝视着他。

卡特一时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发现辛多雷左刃正插在上面。

“对不起啦，大哥哥。这是大家的请求。”德丽薇微笑着道歉。

“请死一下。”

女孩说着，把整个体重压在刀柄上，向前一推。

她的动作有些笨拙。卡特回想起她吊在自己脖子上，轻声细语的模样。声音冰凉冰凉的，像只小恶魔。

刀刃穿过破损的锁甲，抵触到肉体。

真是让人没办法，卡特沮丧地想。当时要是认真地听听她的计划，可能就用不着这么狼狈了。

他松开了握着辛多雷右刃的手。女孩的力气不大，卡特完全有能力拧断她的脖子。但是他仅仅一把推开了德丽薇。然后倒退两步，坐倒在了地上。

我，被杀了吗？原来是这样……她明明还提醒过他，不要轻易信任别人的。

卡特双手捏着刀柄，红色的液体从他的指缝间喷涌而出。卡特回想起了村民们的古怪行为。从头到尾，他们就没有信任过他。在卡特做战斗准备的时候，他们也在做着他们的准备吧。

比如，向食人魔投降？

怎么可能。卡特仰起头，大笑起来。

配上他凄惨的外表，这笑声听上去有些虚弱。

村民们终于走了上来。他们战战兢兢地举着草叉。尖端指着卡特。

突然，一声尖锐的啸声划破天际。一只灰色的游隼俯冲而下。

“呀。”德丽薇吃了一惊，往后跳开。

卡特茫然地望着天空，想要寻找啸声的来源。但是头却渐渐地垂了下去。他的身体仿佛在突然间失去了支撑，如同一截朽木般颓然倒地。

10.

食人魔大王很生气。情况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本应该由他来打出华丽的最后一击的……可是这些愚蠢的人类！看他们干的好事。这样，他不是完全没有出场机会了吗？

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

食人魔大王在心中决定。

先从……对了，从那个小女孩开始。

他一把抓住还伫立在原地的德丽薇。女孩下意识地挣扎起来。食人魔大王将他臭气熏天的大嘴凑到女孩身边嗅闻着，粘乎乎的口水滴到女孩光洁的肌肤上。他轻轻松松地把德丽薇的衣服扯烂。

剥开衣服的感觉如同吃水果前剥果皮的过程，让人充满着奇异的期待感。

好像会很好吃。食人魔大王心想。

“等一下！”村长叫喊起来，“这和之前约好的不一样！”

“你答应放过我们的。”其他村民也应和道。

食人魔大王挠了挠头，哦，这个老德莱尼人！似乎有印象。他来找自己谈过某项交易……好像是用小人儿换小人儿的事。但食人魔大王记不太清楚了。国王不会记这些琐碎小事。

不过也没啥差别。食人魔大王想，反正全部都要吃掉。

“你们，听话。”他结结巴巴地说，“国王不吃你们。国王只吃小女孩儿。”

这句话又使得村民们踌躇起来。

食人魔大王发出一阵大笑。他捏住德丽薇的脚，把她举到自己张大的嘴上方。食人魔大王的体型即使在食人魔之中也属于高大型的。他的大嘴足以将德丽薇一口咬成两截。

食人魔大王最喜欢把食物直接扔进嘴里时的感觉了。小人儿一定会乱踢乱动，在这个时候一口咬下去，香甜的体液会立刻充满整个口腔。

一想到这个美妙的瞬间，食人魔大王就口水直流。手中抓着的小人儿看上去很不错。咬在嘴里一定是软乎乎的。

不过，在享受之前，还有另一件事要做。食人魔大王狠狠地瞪了一眼卡特的尸体。

这个该死的家伙……看上去好像死掉了。

但为了保险起见……要先把他踩扁。食人魔大王可聪明了！才不会犯放过敌人的失误。

他走近卡特，环视了一下周围，所有的食人魔士兵和村民都在注视他。这让他满意地挺了挺肚子，摆出一个威风的姿势。果然，最后一击还是要由他亲自来。

食人魔大王抬起脚，向卡特的腹部踩去。以他的体重踩下去的话，连肠子都会被踩烂吧。

“大哥哥，小心！”德丽薇一边挣扎一边用尽全力大喊道。“卡特！”

就在食人魔的脚要踩下去的一瞬间，“尸体”突然动了起来。仿佛被德莱尼女孩的叫喊声所唤醒，“尸体”捡起脚下的辛多雷右刃向上撩刺，精确地砍在食人魔大王毫无防备的手腕上。

食人魔大王一声痛哼。他用手抓住剑刃，试图夺过武器。

德丽薇随之惊叫着从食人魔大王的手上掉了下来。

原本应该已经受了致命伤的卡特从容地放开武器，接住了从天而降的女孩。

“呜哇，卡特！”

“不用喊那么大声，我也听得到啦。”卡特嘴上这么说着，犀利的眼神则紧紧盯着近在咫尺的食人魔大王。

如果一对一的话，即使是现在的卡特，也有三成的胜率。虽然在偷袭的第一下就被夺去了一把武器，但是……这也没什么关系。卡特握住插在自己“腹部”的辛多雷左刃的剑柄。

看似贯穿了身体的剑其实卡在锁甲裂开的缝隙里。就如同经过精确计算一般，正好贴着身体穿过。

当时，卡特假装被德丽薇刺中，然后立刻用手掌按住剑身。这样，从外表根本看不出被刺的具体部位。而当时流出来的血，也是卡特故意用剑刃划破手掌弄出来的。

这就是卡特和德丽薇练习了一整晚的配合。

所有人都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有首当其冲的食人魔大王感受到了凌厉的杀气正汹涌而来。

辛多雷左刃和锁环摩擦出铮锵之声。卡特猛地把剑抽了出来。

食人魔大王立刻摆出了防御姿态。他是部族中最强壮的食人魔，有自信在一对一的战斗中不输给任何人。

但是他太惊愕了，明明已经死掉的“小人儿”突然活过来了，还乘隙给了自己一剑。手腕受伤的食人魔大王决定先采取守势，等待他的手下赶过来支援。

只要坚持几秒的时间……食人魔大王这么想道，但在下一秒钟，他庞大的身躯就向前倒下了。

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狠狠地撞在食人魔大王不设防的后背上。他颈部传来可怕的剧痛，仿佛一排尖锐的刺刀从后颈扎入了体内。食人魔引以为傲的坚韧表皮、磐石般的肌肉都没能起到防御作用。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后颈、肩膀和背脊上的血肉正一片片地撕裂。

食人魔大王扭过头去。一只巨大的，皮毛光泽黝黑的夜刃豹正趴在他背上凶猛地咬噬。它双爪搭在食人魔大王的肩膀上，嘴里咬着一块从他脖子上撕下来的肉。整只黑豹人立着，浑身都是虬结的肌肉。竟然和食人魔大王差不多高。

这只大型猫科类杀手直到刚才都静悄悄地隐遁着，食人魔大王感受到的杀气，正是从它身上传来的。

食人魔大王失去重心的巨大身躯向前方倾倒。卡特如同计算好的一般，向前踏上半步。如同拔刀术般抽出的辛多雷左刃在空中闪出一道寒芒。食人魔大王因为疼痛和恐惧，大声尖叫起来。

辛多雷左刃穿过食人魔大王铠甲的缝隙，从肋下刺入。时间仿佛停顿了半秒，食人魔大王的惨叫戛然而止。

一击。只有一击。

在那一瞬之后，他沉重的身躯才发出倒地的撞击声。

卡特一脚踩在他的尸体上，一只手举起了染血的辛多雷左刃。骚动立刻在村民和食人魔之间蔓延开来。

“食人魔大王已经死了。”卡特高声宣布，“现在，我是新的国王！”

按照食人魔的律法，打败国王的人就是新的国王。所有的食人魔都必须遵从他的命令。卡特手中所持的沾血的剑正在宣扬着这一事实。

黑豹仿佛助威一般仰起头，发出一声震人心魄的吼叫。血盆大口展露在众人面前，牙齿上还带着刚沾上的血渍。

“我下令。”卡特拍拍夜刃豹的脑袋，威风凛凛地环视周围，“食人魔永远不许再接近这里。”

其实，卡特的身体连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但如果在这里示弱的话，好不容易达成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他必须在气势上一举压倒其他的食人魔。

“不对，他不能做国王！”躲在远处的食人魔大法师突然喊道。他狡猾的小眼珠迅速地转了一圈。“他是个人类，而且他不是在一对一的公平角斗中获胜的……我才是……”

没等他说完，一道黑影就从天而降，猛扑向食人魔大法师的头脸。

游隼灰羽鼓动着它强壮的翅膀，爪子如同铁钩一般嵌入肉中，仍凭食人魔大法师扑打摔动也无法将它甩开。尖锐的鸟喙凿入眼窝，凿出眼球，连着拖出后面的神经束。

“绝不允许违抗国王的命令。”卡特模仿着食人魔的语气说道。

食人魔大法师的哀嚎声强化了他的说服力。食人魔士兵纷纷露出了畏惧的神色。

就是现在！卡特对德丽薇使了一个眼色。

“喂！”德丽薇对在原地呆望的村民们喊道。他们手中的武器还指着卡特。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啊！”女孩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

“啊。”村民们纷纷醒悟过来，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将草叉的尖端转向了食人魔。

形势逆转了。

面对数量上更占优势的村民，食人魔士兵愈发畏缩。这使村民的勇气涌现出来。越来越多的村民开始怒视食人魔，端着简陋的武器，渐渐向他们围过去。

不知最初是从哪里开始的。一名食人魔士兵逃走了。他的逃亡仿佛打开了某个闸门，失去战意的食人魔士兵纷纷丢下武器。争先恐后地向后逃去。逃亡迅速变成了溃退。

村民们发出了震天的欢呼，能战胜食人魔，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吧。

11.

“赢了？”

“嗯，赢了。”

听到这句话，卡特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支撑着身体的力量仿佛一下子消失了。

“小看猎人的绝招就是这个后果呢。”他仰倒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

“大哥哥只不过是在装死而已。”

德丽薇鼓着脸颊抱怨道。她迅速地跳开，避免了被卡特牵连摔倒。

“唔……那个……德丽薇啊……”不知是不是因为女孩跳开的缘故，仰躺着的卡特突然支支吾吾起来，“你的……那个……”

“哎，什么？”

“你的衣服……破了……”

“……”

突然间，卡特的视线模糊起来，好像是头部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啊，一定是战斗过后的疲惫感吧。卡特这么想道。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12.

一天后：

卡特的伤基本不碍事了。他收拾着行李，德丽薇则蹲在一边，用两手支着下巴，饶有趣味地看着他。

“假死没被识破，真是幸运了。”卡特叹道。如果情况允许，他是不准备用到“假死”计划的。

“可是，我看不出来哪里有破绽啊。”德丽薇的尾巴欢快地来回摆动着。

“你刺我的时候，位置要刺得高一点。否则伤口看上去根本不致命。”卡特轻轻戳了一下女孩的脑门，“还好以食人魔的智慧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我长得矮嘛。”德丽薇捂着被戳痛的额头，嘟哝道。

还有，猎人在同一时间内，只能精确地控制一只动物伙伴。当时，卡特为了指挥夜刃豹进行伏击，放弃了控制灰羽。结果这只笨鸟在卡特装死的时候飞到他头顶上绕圈，还对着他乱叫。差点把卡特吓死。

当然，这种臭事就没必要告诉德丽薇了。

“好了，完成！”卡特拍了拍打包好的行李，露出了大功告成的轻松表情。东西都整理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凶猛的黑豹此时像只乖巧的小猫咪一样，依偎在卡特的腿边。灰羽则倨傲地站在豹子的头顶上，仿佛那是它的特等席。

德丽薇气鼓鼓地瞪着夜刃豹。好像有些不高兴。

“那么，我走了。”卡特背上整理好的行李，走出帐篷。夜刃豹乖巧地叼着剩下的行李跟在后面。

帐篷外，村长正率领着全体村民，等待着卡特出现。

没有了食人魔的骚扰，村民们的生活终于安全了。虽然还会有一段艰辛的日子，但他们的生活一定会渐渐好转的。

他们准备最后一起送卡特离开。

卡特安心地笑了笑，村民们脸上的表情丰富多了。这让他从心底感到高兴。

之前一直对卡特抱着敌视态度的村长，此时也依依不舍地挥着手。

“一路走好。你们俩要小心别再介入危险的事啊。”

“嗯，我们俩会小心的……”卡特微笑着回答。

呃……等等！

你们俩？俩是什么意思？

“爷爷再见，大家再见！”德莱尼女孩站在卡特身后，朝着村民们用力挥手，“德丽薇会想念你们的。”

“喂，等一下！”卡特猛地回头，望向德丽薇。女孩眨眨无辜的大眼睛，露出一脸不解的表情。

“你为什么还跟着我！”

“讨厌啦。”德丽薇红着脸扭过头去。

“……”

“都到这个地步了，大哥哥就别再遮掩啦。”

究竟到什么地步了？不要露出那种会让人产生误会的表情啊。这样就好像真的在遮掩什么很糟糕的事情一样。

“我们……不是连这样的……还有那样的事都已经做过了吗？”德丽薇一边拨弄尾巴尖，一边装出害羞的表情。

“……”

“虽然那天晚上……德丽薇有点害怕……但是大哥哥道歉了，还送了礼物给德丽薇。”女孩爱怜地抚摸着套在尾巴尖上的扳指。

“大哥哥亲手把‘结婚的信物’给德丽薇带上了。当时……德丽薇既兴奋，又害怕……浑身都忍不住发抖了。”

说害怕是骗人的吧！如果可以，卡特差点就要叫出来了。套在尾巴上的扳指……是结婚的信物？德莱尼族有把戒指戴尾巴上的习俗吗？

一旁的村长对着卡特点点头，露出沉痛的表情：“之前，我看到你和德丽薇一起走出来，而她的尾巴上竟然套着表示订下终身的‘环’时，我差点气死。我还把你误会成是那种……会对小女孩出手的***呢……”（注：因为卡特在村长这里的声望达到了友善，所以用***代替了那三个字。）

“但是，我现在已经完全谅解了。”村长拍了拍卡特的肩膀，竖起大拇指，“你是拯救了我们村庄的大恩人，我相信你的人品。我决定认可你们两人所作出的决定。”

不要认可啊！卡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给我负起成人的责任，反对下去啊！

“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你是一个对自己引起的事会负责到底的男人。”村长抹了抹眼泪，看来还是相当舍不得。“德丽薇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好好待她。”

“哎，这个……”卡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一时结巴起来，“这个……是误会啦，误会。”他终于明白村长之前的那种奇怪态度的原因了。虽然当时觉得很气人，但是现在真希望村长能保持下去啊。

“误会？”

“其实我没有啦……啊，就是这样那样事情……其实没有啦。都是误会！”卡特笨嘴拙舌地解释道。

“你是说……”村长指了指德丽薇尾巴上的扳指，“这东西是误会？”

“虽说是我套上去的没错……但我不知道这代表……唔……”

卡特打了个冷战，周围的气温好像突然下降了不少。

“你难道是想……始乱终弃？”村长皱眉道。

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劲……卡特发现周围的村民都用鄙夷的眼光看着他。而且渐渐围上来了。为什么现在他们行动起来那么果断！

“不，不是啦！”卡特慌忙否认，“只是……德丽薇还太小了……”

“大哥哥，不要紧的。”德丽薇两眼水汪汪地盯着卡特，“只要再过几年，德丽薇就会……在那之前，请大哥哥忍耐。”

“哎哎哎哎！”

卡特不由想起了之前看到的德丽薇的身体……正是处于小孩和少女之间……有点微妙的年龄。如果再过几年……呜哇，感觉自己的立场突然和食人魔对调了！

之前女孩所说的，不要轻易信任别人，会踏入陷阱的，指的是这个吗？当时就已经完全落入她的陷阱了！

“大哥哥一定会负责到底的，对吗？”

女孩的笑容灿烂明媚，嘴角狡黠地向上弯着，像一只小恶魔。

那一瞬，卡特真想跑到铁炉堡银行去自杀。

13.

尾声：

卡特带着他的动物伙伴，还有一个奔奔跳跳的小女孩，行走在刀锋山贫瘠的大地上。

德丽薇还是个孩子。但是再过几年，一定会成长的。女孩相信，只要一直跟着她的大哥哥，自己一定会成长为一名出色的猎人。

可以一起去冒险，去看好多好多有趣的东西。到时候，德丽薇才不会拖后腿！

只要忍耐几年

——结婚也可以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