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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klam 于 2012-7-5 12:48 编辑 5 a8 s0 V7 _3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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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b: g' D0 s6 i" L/ h* f修建长城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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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7 U4 T, L' w5 v u2 r 长城是在其最靠北的地方竣工的。此项工程由珠江口开始,同时向东西两个方向延伸,最后交汇在这里。
8 J9 ^5 D; P0 a/ v l: y 是的,谁都知道,修筑长城是出于抵御墙外邪恶诸族阴谋颠覆的考虑。但是,一道这样的长城不仅无法抵御,而且建筑本身也总是处在危机之中。处在荒凉地区无人看管的一段段墙,很易遭受往来于墙内外的不安分子的一再破坏,由于修筑长城他们受了惊吓,像蝗虫似的飞快地变换着居住地,因此他们大概比我们修筑者更能了解整体的情况。据说长城上有些豁口根本未被堵上,虽然这是一种大概只能在围绕这项工程而产生的众多传说中见到的看法,但由于这项工程规模太大,靠自己的眼睛和自己的标准是无法核实这些传说的,至少单个的人做不到。
7 c# m7 K3 |3 A& U+ _4 Z. ^ 尽管如此,长城的修建仍然势在必行。若要理解这些必须这样考虑:此长城应当成为一个伟大的象征,是我们夺取的又一个伟大的胜利。) I! c5 c {+ L7 b5 @
具体到建造的过程中,那些粗活虽然可以使用无知的民夫,男的、女的、少的、都是为了干两次活一块钱的大钱而自荐其身,但指挥四个民夫的伍长则应是个有头脑、受过建筑业教育的人,应是个能从心底体会出此事意义何在的人。要求越高,成效就越高。实际上,虽然当时这种人才的数量满足不了工程所需,但也十分可观。+ ~* W; L; a5 d0 I$ e&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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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动工并不轻率。在此项工程开工前五十年,在大概已用墙圈起来的整个中国,建筑技术,特别是泥瓦手艺已被宣布为最重要的科学,而其它各业仅仅在与其有关联时才能获得承认。我还十分清楚地记得,还是在做小孩的时候,我们的小腿刚能立稳,就站在先生的小花园里,得用卵石砌起一种墙,当先生撩起长衫撞向那堵墙时,它当然全倒塌了,先生训斥我们砌得不牢,吓得我们哭着叫着四下跑开去找自己的父母。虽是一桩小事,但却典型地反映出那个时代的精神。
# ?4 i6 D8 t* e1 H u 我很幸运,当我二十岁完成了初等学校的最高级考试时,正好赶上长城完工的最后阶段。我说幸运,那是因为有许多人还没有完成他们的学业。他们注定将没有用武之地,胸藏宏伟的建筑构想,但只能却徒劳地四处奔波,大批地潦倒了。0 e* ^+ I5 u+ G7 g: x& N3 j7 Z
那些终于作为工程领导者--尽管属于最低等级--来从事这项工程的人,事实上是堪当此任的。他们是对这项工程进行过许多思考而且还在继续思考的泥瓦匠人,自打第一块基石埋入土中,他们就感到已与这项工程融为一体。当然,除了渴望能够从事最基础的工作,驱使这些泥瓦匠人的还有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工程终于完美无瑕地竣工的心情。民夫可没有这种心情,驱使他们的只有每次半块钱的工钱。至于高层领导者,甚至中层领导者,为了保持精神方面的强大,他们不断地重复奥多主义的教义。然而对那些地位较低、才智未尽其用的人,则必须采取别的措施——某种被称为先进性教育活动的神秘仪式。
: o. T" T3 [% v e7 A3 S) O3 [" C 这种仪式的力量是如此的强大,以至于当我完成学业赶赴工地的时候,为民族大业尽力的欲望变得几乎无法抑制。半个村子的人一直把我送出好远好远。每条路上都能看见一队队人,一面面旗帜。每个农人都是我的兄弟,要为他们筑起一道屏障,用来抵御那些墙外的别有用心者不断发起的思想侵蚀,为此他们将用他们的一切感激一辈子。多么协调!多么一致!胸贴着胸,一种整齐划一的舞动,血液不再被禁锢在可怜的体内循环之中,而是在无边无际的伟大中国甜蜜地往复流淌。) ^; d0 E4 ?9 w7 S) _/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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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长城竣工时,我正在北方的工地上。事实上,按照邸报的说法,我是事后才意识到我填上了长城上的最后一块砖。
: r {1 a) G7 W o- x- Y- x 为了一些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据说很重要的需要,我按照官方画师的要求,拿着建造长城剩下的砖块,在已经建好的长城前面重复了无数次搬砖的动作;按照不知道什么人写好的稿子说了一大堆我当时放下那块砖时根本没有想到的感想。那些话又被那个写稿子的人的同伴认真地记了下来,配上按照之前画师让我摆好姿势画下来的图画,印在邸报上传遍了整个国家。' a4 ~* }: l8 F
作为我们唯一的声音,邸报具有不可置疑的真实性。所以,在有人问起我建造长城最后一段的事情的时候,我会尽量按照邸报上的写法来回答,又或者,在我实在不好意思重复那些话的时候,我会推说自己记不清了。8 x, N7 `6 m$ v8 ~2 m: e* Z
9 s$ c$ V E* T9 n9 I% ?) t 但是,实际上,我记得当时发生的一切。当时我和平时一样把一块一块的砖放到抹好灰泥的长城上,再用瓦刀敲打整齐,保证和旁边的的砖严丝合缝,然后再在新砌好的砖上面抹上一层灰泥。偶尔在休息的时候,我会透过还没砌好的缺口看出去。奇怪的是,并不像邸报上面写的那样,长城外边的世界和我们的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连长城两侧的动物看着都是一样的。至于那些被邸报描述的无比邪恶的长城外的人们,他们伪装得太好了!以至于在我这没有经过专门训练的眼睛看来,竟然丝毫察觉不出一丝的邪恶的感觉。看上去,他们对于我们忙于修筑长城把他们隔在墙外的举动,是那么的无动于衷,只是慵懒的干着自己的事情。我当时根本没有想到这可能是他们刻意作出的伪装,而简单的把这归因于他们没有像我们这样的崇高理想和为之奋斗的伟大目标。
4 @& x' a7 q$ r7 F( |( Q% ?- z 另外一件和邸报上的说法不一样的事情就是,我并不是事后才知道这一切的。当我把最后一块砖放到长城上的时候,我瞬间就意识到了这是长城的最后一块砖。因为就在我用瓦刀把那块砖敲打整齐的一瞬间,长城外边突然安静了下来,那些和长城里边同样嘈杂的声音在那一瞬间突然就消失了,在我疑惑地抬头看去的时候,发现眼前只有一片无尽的空旷。那一刻我就意识到,长城竣工了。
K9 X5 f6 q1 Y$ u5 a9 P- i 不过,至少有一件事我做的和邸报上写的是一样的:那一刻,我的确热泪盈眶……$ ^6 N$ s( `.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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