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莎夫人的任务】平衡

        其实并没有那么多人受到影响，但多雷·默德萨克仍然感到心里不安。并不是因为打扰到别人而内疚，而是为无法完成任务而担忧。
        那栋房子里的家伙始终没有露面，但多雷清楚，自己最终还是会面对他。
        百无聊赖的，他在运河边闲逛起来。这城市和大陆上的众多中型城市一样，高耸的内城墙之内，挺立着伟岸漂亮的塔楼，从塔楼的窗口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精致的梅仑壁毯。偶尔有高贵的男人或女人在窗口一闪而过。虽然内城的门常年紧锁，只有偶尔才打开，但这不妨碍全城的人们对那里面的地方毕恭毕敬。内城周围，通常是一圈华丽的宅邸。有钱的商人，中级的贵族，或是其他一些身份神秘的人——在多雷面前当然算不上神秘——住在里面。
        多雷经过一栋又一栋的高大房屋，苦苦思索着自己的任务该如何完成。不知不觉地，他已经来到了运河边的贫民区。这里错综复杂的，只容一人通过的幽径到处都是，恐怕塔隆格尔的魔域迷宫都比不上这里。城中的上流人士对这里讳莫如深，时不时经过的旅行者也时常在这里面迷路。但这些对多雷而言，从来都算不上是问题。
        该死，任务该怎么完成呢？
        这时，他看到了几个青年神色兴奋地走在河边，他们走路很快，像是迫不及待地要去寻找什么，时不时地会交流几句。不知道为什么，多雷想要跟着他们。他有点迷惑地歪着头思考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想要做什么”的感觉，他不喜欢这种被牵着走的状态。可他最终还是没办法拒绝自己内心的这个期盼。
        多雷抛开心中的犹豫，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一间低矮的木屋中，一盆炭火在温和地燃烧，这使得屋子中稍微暖和一些。年末的天气，寒冷非常，冻雪还未消融，新的雪就又覆盖在上面，走路的人稍有不慎就会滑到。但雪并不是最讨厌的东西，低温才是真正的杀手，它会不声不响地穿透裹在你身上的衣物，当你发觉的时候，肢体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多雷跺跺脚，抖了抖掉在身上的雪块，低头钻进了屋子。
        屋子中，三个青年正端坐在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怪人面前。呃，怪人，多雷想，说我自己是怪人恐怕更合适吧。
        黑袍人发现了多雷，他抬起头，仔细端详了一会，笑了起来，
        “真是少见的客人，不妨过来一起坐下，看看我能帮您做点什么。”
        这声音很年轻，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自信。多雷默默地走到三个年轻人身侧，坐了下来。黑袍人不再理会多雷，转身望向三个年轻人，轻轻点了点头。
        年轻人中，一个相比其他两人，略微老成一些的褐色头发的男人说道：
        “我叫杰斯塔，这个是齐米安磨坊的约翰，这是雀斑面包房的小蛆。”青年舔了舔嘴唇，“约翰想要以鲜血地代价，向您询问。但他不敢一个人来，所以我们和他一起。”
        黑袍人点点头，
        “黑火腿介绍你们来，规矩自然也告诉你们了，血钱最后再付，现在，开始吧，约翰。”


        有点胖的，叫做约翰的男子，紧张地打了一个嗝，但他还是带着兴奋的表情向黑袍人陈述：
        “三个地点，我记得，规矩是告诉您三个我在昨天之内经过的地点。第一个是城西的水井，我在那见到了薇安姐妹中的姐姐，我很喜欢她。呃，抱歉，第二个是丽莎夫人的宅邸，我经过的时候正看见古雷斯医生急匆匆地走进门。第三个是萨克森酒馆，我在门口捡到一个银雀。”
        黑袍人掀开一块红布，露出了下面的水晶球。
        故弄玄虚的家伙，多雷想，水晶球是黑女巫的工具，而黑女巫早在一万年前就被彻底灭绝了。
        黑袍人若无其事地将手放在水晶球上，
        “胆小鬼约翰，他们都这么叫你。”
        约翰脸一红，
        “我只是……我只是做事比较谨慎……”
        “谨慎是一种美德，胆小鬼约翰，你的事我已经都了解了。你想知道什么？”
        约翰紧张地答道：
        “我想知道，我昨天是否错过了什么。”
        “恩，是错过了一些，恩，一些你很想得到的东西。”
        约翰紧张了起来。
         “我有我的规矩，在我向你讲述真相之前，你必须记得这句话，人生是一条河流，不论它有多湍急，或是多平缓，不论有多少漩涡和瀑布，它最终都会流向那个地方，不论错过了什么，那都是人生的一部分。”
         约翰点点头。黑袍人这才继续讲下去：
        “作为一个贫民窟出生的孩子，你的想法……恩，有这样的想法也很正常。好吧，我们来说说第一件事。早上与你在运河边擦肩而过的，有一位身穿绿色长裙的女人，你还记得吗？”
        约翰想了想，点了点头。
        “你当时在幻想与她结婚时的场景，如果你伸手抱住了她，那么你就会如愿地娶到一位漂亮，温柔，贤淑，家境良好的妻子。”
        “诶？”约翰张大了嘴，“可……可她看上去……年纪很……有点大……”
        “她正在躲避一个中年赌棍，赌棍躲在暗处，伺机侵犯她。那个男人一直仰慕她，但使用的手段都很下三滥。如果你抱住了她，赌棍会按捺不住冲出来，虽然最后你会被赌棍打的很惨，但女人会感激你的所作所为。她会邀请你去她家做客，从而邂逅她的女儿。然后你会获得一份你想象中的完美爱情。”
        约翰脸色苍白。
        “第二件事，恩，我不得不说，你昨天错过的可真够多的。在萨克森酒馆门口，还记得你捡起来的那枚银雀吗？”
        约翰点点头，
        “那是枚普通的银雀，难道……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黑袍人笑了一声，
        “银雀是真的，不是伪币。但它抢走了你的富豪梦。”
        约翰打了一个嗝。
        “酒馆门口坐着吝啬鬼莫里斯，他也看到了那枚银雀，但是你比他下手快了一点点。如果你没有捡，莫里斯会弯下腰捡起那枚银雀。他口袋中的那张纸就会在他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掉落在你的脚边。”
        “什么……什么纸？”
        “六间磨坊，两间铁匠铺，三间肉铺，一个农场，四间货栈的所属权转让契。莫里斯奉上了几名抢来的孤儿女孩，又送上大把的金女王，才换来了这张转让契。那些产业原本属于克拉斯科男爵，但男爵半年前在流亡战役中战死，男爵没有子嗣，所以伯爵代理了他的产业。”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张转让契的受益人一栏，还是空着的。莫里斯还没有来的及填写他自己的名字，就跑到酒馆庆祝去了。那里写谁的名字，那些产业就属于谁。”
        “可是，即使我拿到了那些产业，别人也不会坐视不管的吧？”
        “你会安稳地获得的，当然，这已经是你错过的东西了。”
         约翰叹了口气。
        “呐，我们最后来谈谈你错过的另一个机会。”黑袍人邪恶的声音刺激了约翰。
        约翰暴躁了起来，
        “什么？还有？”
        “安静一点，”黑袍人的气势震慑了约翰，“你在昨天最后错过的，是成为一名英雄的机会。”
        黑袍人转过头看了一眼多雷，嘴角带着笑意继续地说道：
        “你昨天晚上举着火把从莉莎夫人的宅邸旁走过。迎面跑来了几个恶名昭著的流氓，对你大嚷着让你闪开。你乖乖地照办了。”
        “难道我冲上去制服了他们，就会成为英雄吗？”
        “不，你会被打的很惨。”
        “你这莫名其妙的家伙……”
        “但你手中的火把会被打飞，掉落到旁边的一栋废弃的木屋边上，点燃那堆柴草。木屋也会因此而迅速燃烧。里面喝醉了的恶影骑士会因为你的纵火而葬身火海。”
        “你是说恶影骑士？那个全大陆都在通缉的强奸犯？”
        黑袍人点了点头。
        “我现在就去报告领主！”
        “他已经离开这个城市了。就在今早。”
        约翰颓然地低下了头。
        黑袍人拿出了一把尖刀和一个铜碗，
        “真相已知，是时候付血钱了。”
        他割开约翰苍白的手腕，任鲜血流入碗中，当铜碗快要被装满的时候，他拍了拍约翰的手腕，那里汩汩冒出的鲜血立刻停止了喷涌。他微笑着对三位年轻人说：
        “愿你们更快乐地品味自己的人生，再见。”


        多雷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盯着黑袍人将铜碗中的血随意地倒在旁边的木桶里。
        “我不认为用这样的方式欺骗这些人，是很有意义的事。”多雷对黑袍人说。
        “抱歉，我冷落您了。”黑袍人头也不回的随口答道。
        “遍这些谎话是不需要代价的，可你却让他们付了血钱。”
        “您错了，任何事情都有代价。任何事。”
        “哦？是嘛？如果我让你也说说我的事，我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您是认真的吗？”
        “没错，我……”
        “您会失去您现在的一切。”
        “哈哈，这很有意思，我很想听一听。”
        多雷饶有兴趣地看着黑袍人。黑袍人慢慢地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神情严肃地对多雷说：
        “刚才那个叫约翰的年轻人，并没有得知全部的真相。”
        多雷努了努嘴，
        “我以为我们现在是在讨论我的事，而不是刚才的那个小子。”
        “您别着急。莉莎夫人隔壁的那间屋子，诡异而又幽深。百般寂静，从未有人知道里面住着的那个人是什么模样，什么来历。但门口的那条闹腾的狗，难道您不觉得奇怪吗？”
        多雷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约翰昨日经过那间屋子，当他经过门口的时候，如果再向前走一步，就会被那看不见的凸起的石板绊倒，脖子会被路旁的一根坚硬的木棍刺穿，”黑袍人故意停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对多雷说，“但那条突然狂吠起来的狗，救了他的命。”
        多雷刚到自己满脸都是冷汗。
        “生死的法则并不是由诸神制定，但诸神却不断地插手人类的生老病死。黑女巫因为能够预见诸神的小把戏，所以才被神罚所灭绝。这些我都知道，被称为生命之神的权杖的，多雷·默德萨克阁下。”
        “你是怎么知道的……”
        黑袍人耸了耸肩，并没有打算回答。
        “屋里面的那个人可是……”
        “死神之权杖，我知道。”黑袍人带着厌恶的语气说，“年终的任务考核，将会决定你们明年是否还能够担任神的权杖，死神要杀人，生命之神要救人。你们这场游戏，玩的还真是欢乐呢。”
        多雷脸色难看了起来，
        “你这个狂妄的人类，诸神的事务岂是你能够评说的。这都是为了这个世界的平衡。”
        “最应该平衡的，就是诸神对神权的渴望，这种贪欲，和人类有什么区别吗，高高在上的权杖大人？”
        多雷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
        “你会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的。”
        “而您，会失去您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代价，大人，这就是代价。诸神无法掌控世界的齿轮，但我可以。”顿了顿，黑袍人大笑起来，“这样的话，莉莎夫人的任务，您也就能够顺利完成了吧。毕竟那条狂吠的狗是您拴在那的。”
        “唔……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叫萧恩，一个普通人。其余的事情，您不妨去问问命运女神，如果您认为她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骗子的话。”黑袍人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袍子，“好了，多雷大人，我要去见我心爱的沙曼达，就不继续招待您了。再见。”

绝境弃徒 发表于 2013-2-3 16:53
这年头精修预言系的法师似乎突然多了起来……

其实是写完了才发现要求用自己的身份……所以只好在最后加了一句……
看起来有点牵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