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eran
发表于 2013-1-14 13:57:53
我们一个下午,谈论了各自的来历,工作,还有家庭。当我满心欢喜谈到我的未婚妻的时候,他把头偏向一边,望着自己的屋子。他说,他的妻子,死于战后爆发的霍乱,他把她的遗物搜集起来,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屋内。我也因此打消了进屋参观一番的念头。
而在说到他年轻的时候,我看见他一直望着身旁的那片海,眼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情感。
“这也是我恨你们的根源所在。”
费舍尔的家人,包括父母,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都死在了民族独立战争中,而他的妻子和两个女儿,死于更为恐怖的霍乱。
他今年已经七十八岁了,二十岁的他,是当时有名的猎手,身手矫健,就像鳗鲡一样,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在珊瑚礁中钻来钻去的。他的父亲因为一次出海被角鲨咬去了左脚小腿以下的部分,之后就一直没有再下过海。家里捕鱼的重任,也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三个儿子的肩上。虽然,不是很富有,但费舍尔一家至少不会吃不饱。
而费舍尔并不是十分愿意去捕鱼,他更喜欢独自潜在水中,将自己融入大海,感受水流拂过每一寸肌肤,享受着水下的宁静和一眼的湛蓝。尽管每次比两个哥哥抓的鱼都要多,但他还是更喜欢如此,在水中躺下,数着每一个属于自己的气泡。
“他就是个海灵。”他的母亲如此说道,话语里充满了自豪。
他用力地将鱼片用牙撕扯开来,慢慢地把它嚼碎,像是沙粒一样,硬生生将它咽了下去,我甚至怀疑他是否已经老得没有唾液了。接着,他开始了下面的回忆。而在这便是他所说的,血与火的序章。
那天早上,和以往没什么不同,没有云彩,海鸥还在红树林里打盹,和平常一样平静。
费舍尔一早就下了水,他是偷偷跑出来的,虽然母亲也不会责备他,因为他就是海神的赐予。而且今天她也无暇去管他,昨天三兄弟合力抓住了一只三百磅的牛角鳐,花了将近三个多小时才把这个大家伙带上岸,可把大家吓了一跳。一个酒店的老板看见了,说是要买下这只鳐。今天,一家人正要把这条大鱼切割成块,用盐敷了,等着老板过来拿货。
他浮在水面上,顶着一个椰子,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扎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有二十分钟,或是更久,费舍尔觉得有些不对劲,鱼儿都魂不守舍似的,漫无目的地游着。就连最胆小的小丑鱼都不再钻进海葵,像是随时准备要逃到什么地方去。突然,费舍尔感觉周围的海水像是打了个寒噤,整块蓝水晶都在不安的颤动。下一个瞬间,费舍尔的背后的一片珊瑚礁突然炸开,强烈的冲击几乎要把他从水里撂出来。费舍尔呛了口水,又掌握不住平衡,差点窒息过去。等他好不容易找回重力感,一下跃出水面,却是让他看见了这一生也不想看见的场面
浓浓的,满是植物被烧焦和汽油,火药气味的黑烟升上了天空,他左边方向的海岸已经成了一片焦土,大大小小的弹坑还冒着热气。地上遍布人的残骸,还有一具只剩下半截的尸体被炸得挂在树上,鲜血沿着树干蜿蜒着流淌而下,沁红了树下的沙土。树屋都烧了起来,穿着绿军装的人,开着吉普车,拿着枪——这些都是他之后才明白的,可以杀人的东西,朝着四散奔逃的人吐着火舌,就像魔鬼一样,其中许多人都是他认识的。
似乎是有人注意到了这片区域,拉着刺耳如魔鬼般哭嚎的警笛超费舍尔冲来,射下几梭子弹。费舍尔完全是凭着本能扎进水里,避开了致命的子弹。他蜷缩在跑所不堪的礁石之下,惊恐地听着岸上的死神叫嚷着,像是邪恶的祭文。他动了起来,四肢逐渐回到了他的控制之下,他熟练地拨开水幕,动作灵活就像鲭鱼。渐渐地,透明如蓝水晶一般的海水开始变得浑浊,粉红粉红的,他不愿多看一眼,生怕再碰上自己熟悉的面孔——更害怕会看见自己的家人。他停了下来,不知道自己游了多久,换了几次气,又或者是一次都没换过。眼泪流出来溶解在红色,无声的世界中,他充满绝望地,贪图这每一秒仅剩的宁静,血色里的宁静。
“之后,我被抓了起来。过了两周就被放出来了,作为你们的公民。”他掰着自己的脚趾,晚霞已经盖住了天空,粉红粉红的。我失去了捕捉它的兴趣,躺在沙地上,半天没一句话。“出来之后,岛上已经全是你们的人了。到处都是军队、旗帜、军人和车辆。”他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失去了一切,包括尊严。”我看着他,岁月刻蚀出他身上每一寸肌肤上的皱纹。但是,那双如炬的眼,始终在已经暗下的夜里燃着。
一个不服输的老人,我想。
“你不愿意到那边去,”我坐起来,指了指已经点起篝火的广场,“也是因为这个,对吧?”他没说话,径直走回他的棚屋。我也站了起来,看样子,我应该是要做好离开的准备了。当我背上挎包后,他又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到我面前,他的手里是一个小小的挂饰:一条萧条圆滑,做游泳姿态的鱼,精致到每一片鳞都能看见。想必这位不知名的,技艺精湛的工匠希望自己的作品更加传神,连着尾巴,还做了一朵更为细腻的水花。它是银质的。他直接把挂饰放在了我的衣服口袋里,“是我妻子的,她一定也希望你们过得幸福。”我刚要拒绝这份太过于贵重的礼物时,他继续说道:“回不去的,就让它沉在水底吧。”他指了指广场的方向,“去吧,岛上的篝火,不看就可惜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暖,又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走向大海,坐在了长廊的尾巴上,倚着柱子,说道:“我已经回不去了。”
我听罢,只好转身离开,走入树林时,而后传来一阵他的方言:“再见。”我转过身去,却发现他还是那样坐着,像是坐了一世。
“再见。”我也小声地道了别。
旅途结束后,我回到家,和思我多时的她分享了这一段奇妙的经历。她也十分高兴地收下了两份礼物:我自然会另外买一份的,是一个木雕渔人的漆像,工艺店的人很是贴心,是按照我的描述现场制作的。她还建议我把照片全部留下,我倒没有这样做,并竟那几张照片还是买了个不错的价钱,有两张还被杂志社采用,又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只不过,有一张,我没拿出来,它一直放在我的书桌上。
昏昏夜幕下,一座棚屋,一条长廊,一艘小船,一片海,一轮夕阳。只有我知道,还有一个人,他在哪儿。
遗憾个鸟
发表于 2013-1-16 01:50:33
“你在这个岗位站了多久了?”
“两年了吧。”
如火般红的夕阳下,修林曼城历经战争折磨的高大城墙上,两个男人正面向
城对面的伊托平原,昨天,一场战争刚从那边谢幕,所以能看到战死士兵的残盔
败甲静静地躺在被夕阳染红的平原上,鲜血已经被土地吸干了。
金发的男子优庞用手刮了刮下巴上金色的胡渣,“看你打得那么拼命,难道是
想为了上升到更高的位置?”
黑色短发的男子吉柯夫双手撑着布满历史尘埃的城墙,“当然,两年了,我还
是一个小小的队长,远方的家人们正等着吃饭呢,我不得不上升到更高的位置。”
“你不是本地人?”优庞问道。
“嗯,我来到这里,从士兵干起,总有一天我会上升到更高,家里也就有更多
的金钱,这样我也能放心回去一趟......”
“实在不敢相信!”优庞惊叹道,“两年来,你没回过一次家!”
吉柯夫闭上双眼,家人们的笑脸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我必须不断工作
,不然钱是不够用的,我不想让我美丽的妻子和可爱的宝贝们受苦。”
“至少你们得写信,她们肯定也不想看到你这么拼命吧。额,我想我可以提拔
你,你在这一战中表现太出色了。”
“少校,不必了,您是没有那个权力的,和你有同样想法的人我也遇到过。”
吉柯夫张开迷茫的双眼,“说回我的家人,我写过信,但毫无回音。”
优庞少校似乎想到了什么,“嗯......能说说你的家人都有谁吗?”
“嗯,我美丽的妻子凯利,两个可爱的女孩丹凯和丹丽。”
“噢,我想这......”
“怎么了?”吉柯夫伸了伸筋骨,准备离开。
“你等一会儿。”少校面带忧伤地退下。
不久后,少校带着一个黑箱子和一叠信件从新出现在吉柯夫面前,他打开了
黑箱子,夕阳映照在里边排列整齐的钱币上。
吉柯夫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他手慢脚乱地把箱子翻了一遍,钱币倒了一地,
然后他看了看那一叠发黄的信件。“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撕心肺裂地吼着
。
少校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这是事实,你的家人都死于......战乱。你寄出
的钱和信件都被我当地的一个朋友收到了,由于你没写上名字,他只知道是从这
里寄出的,所以他交给我叫我帮他找到这些东西的主人......”
吉柯夫双膝感到无力,跪了下来,他忍不住捂脸痛哭了起来,眼泪浸湿了信
件和钱币。在夕阳下,少校注视着这个奋斗了两年,最后希望破灭的男人痛苦地
哭泣着,或许他不应该让他知道这个事实......
遗憾个鸟
发表于 2013-1-16 01:51:12
遗憾个鸟 发表于 2013-1-16 01:50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你在这个岗位站了多久了?”
“两年了吧。”
如火般红的夕阳下,修林曼城历经战争折磨的高大城 ...
好像长了。。 连夜码字的成果。。闪人,睡觉~
遗憾个鸟
发表于 2013-1-16 10:00:12
原谅我文化低见识少,结尾突兀不好么
IVAN·K·Z
发表于 2013-1-16 12:38:26
遗憾个鸟 发表于 2013-1-16 10:00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原谅我文化低见识少,结尾突兀不好么
不是不好,而是你的结尾怎么说呢。。。。。。。感觉有点不连贯,或许是前面表达的不够?虽然通过对话从某种程度上表现出了吉柯夫对家人的爱,但是表达的不够,所以后面的撕心裂肺就感觉太突然了,因为前面的描述有点太少,少到没法让人感受到吉柯夫的感受。
kieran
发表于 2013-1-25 13:46:49
这一篇在圣诞节就写好了的的说
kieran
发表于 2013-1-25 13:48:22
一个祥和安谧的平安夜。
并不是很冷的冬夜,青石路上只有路灯照亮留下自己的影子,一辆马车。一个人也没有。两旁的房屋里暖暖的灯光融化了仅存的一丝寒气,仿佛上帝为其许下了祝愿,所有人都沉浸在如美酒一样的美好氛围之中。
接到的转角走来一个人影,他走路的样子一摇一摆,随时都可能摔倒一样,却又在每一个即将失去平衡的瞬间以不可思议的方式站直身子。同样摇晃的影子落在墙上:它有着八爪鱼似的倒扣在头上的帽子,大而宽十分夸张的波浪形的围领,长长的尖尖的高高翘起的靴子吧嗒吧嗒地打着节奏。路灯照在他的脸上,一张白瓷面具上,弯着几弯金色弧线的,一张笑脸。
小丑左手攥着一柄铃铛,右手夸张地挥舞着节奏,面具下轻轻哼着断断续续的曲子。他每走过一座屋子便会停下来。做几个滑稽的动作,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仿佛周围全是他所爱的观众。完后又一个人静静地,默默地鞠下一躬。他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又是一条街道。小丑的手中换上了三个彩球,红的,绿的,白的。小球在空中不断地变换着色彩。小丑一个大跨步,来到了街道中央,路灯注视着他,看着他冬夜中奇幻的舞姿,和飞舞旋转的彩球,空气中没有留下任何声音。彩球一个个被收回到手中,又被迅速抛出,不知不觉已有了十一个。小丑把自己完全交给了舞蹈,防腐蚀舞台上的王者,一个执着的精灵,一个可怜的被遗忘者。
突然,彩球凭空消失,所有的一切在这一瞬间结束。小丑定格在最后的姿态,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沙漏被打横了放在上帝手中。
小丑重新站直身子,四个影子朝着各个方向致谢。近处的屋子里传来一阵可爱的细微的笑声,小丑身子一颤,立马转向那屋子,又抛起了彩球。面具上的微笑始终那么的快乐,给人以无比的亲切感。
午夜将近,城市似乎早已沉默在冬夜之中。一串铃响,穿过大街小巷,飘过河畔桥边,直到被教堂钟楼上阵阵的午夜钟声所遮盖后,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
“Merry Christmas……”嘶哑的,低沉的怪异腔调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诡异的笑声渐渐弱了下去。
下雪了。
kieran
发表于 2013-6-19 13:03:21
本帖最后由 kieran 于 2013-6-19 22:09 编辑
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生长着一片森林。
有一只乌鸦在树林里上下翻飞,骤升,俯冲,回旋。在空中腾挪的姿态让同类赞叹不已。但是,一只乌鸦,为什么要学鹰隼,而不是散漫的坐在枝头,漫不经心的啼鸣呢?
我要飞出这片森林,去寻找另一片森林。那儿有同样的树,同样的鸟,还有一个的我。乌鸦的梦想让同伴都大吃一惊。没有谁飞出过这片森林。在他们眼里,森林太大了,完全摸不到边。
随后,乌鸦启程了。它兴奋地冲入云层,又窜回到树林间。它被每一处新奇所吸引:那开在水边看着水中自己倒影的白色小花;一只长着猴脸样的大驼鹿和它的鹿群;一只猫鼬,一只野猪和一只狮子并排着游荡……接下来的几天,它高兴地飞着,仿佛有用不完的能量。
日夜交替,一下便过去了数月。乌鸦仍旧努力地飞着。飞过了盛夏凉秋寒冬暖春,大地绿了又灰,灰了又黄,黄了又白,白了又绿。流水没有停息,蒲公英惬意的晃动着身影。午后的阳光绕过树枝倾泻下来。一切的一切依旧是那么多彩。但在乌鸦眼里,已经不再是那样绚丽。这样的景色更多的,给予它的是,平静和平淡。它有节奏地挥动双翅,在丛林间滑翔。
渐渐地,它开始变得茫然,惊慌,周围的事物在它眼里变得灰白,尤其是到了晚上,春夜的虫声成了鹧鸪的凄鸣;夏夜的萤火变作熊熊大火;秋夜的蛐蛐的低唱成了苍狼的尖嚎;冬夜的岑寂变作寒风的呼啸。乌鸦穿过哭死的树林,被一株株扭曲了枝干的树的干尸下得它魂飞魄散。它升上天空,始终一望无际的森林铁青着脸,不给予它任何提示。
它感到十分疲惫,它不再被原来的信念所感染,倦意如生铁一般嵌入它的身体中。一天,它停了下来,无力地站在高山上的白桦树上,放弃了飞出森林的这个仿佛永远也无法完成的使命。
几年之后。
乌鸦从它新筑成的巢中醒来,站在枝头,沐浴着初夏刚升起的阳光,它舒展开身子,漫不经心地叫了几声。它肯定没看见,在它的上方,有一只乌鸦飞过,它转出完美的舞姿,有着一身漆黑光亮的羽毛。
kieran
发表于 2013-6-19 13:04:43
把这篇短篇作为我回归的第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