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cturnal 发表于 2011-4-30 19:49:48

史实、虚构与谬论:荣誉即吾命

暂且不管语言的变迁和传承,很明显从最初开始,这个词(以及它的词源)与神圣武士这个概念之间几乎毫无关系,最多仅仅是有一点与皇家军队有关的意思。这个词条所指的是一个世俗的职位,而非神职,甚至在稍早期的意义中(例如“查理曼大帝的十二圣武士”)它所指的人根本不需要具有丝毫军事技能——视你所听说的传奇故事是哪个版本而有所不同,查理曼的十二圣武士中包括大主教图平(Archbishop Turpin),他显然是一位牧师,还有马拉吉吉,这是一位巫士,他召唤过的恶魔肯定比他挥舞宝剑的次数来得多。那么,一个召唤恶魔的人又是如何变成一个打击恶魔的人?为何圣武士在龙与地下城,在吟游诗人传说,在魔法门,在暗黑破坏神,在魔兽争霸,在无尽任务,以及在其他一百个我说不上名字的游戏中看上去都一模一样,并且跟我在上面所说的那些完全不一样呢?以下就让我们深入充满诡计和误会的历史中去一探究竟。


  Death before Dishonor荣誉即吾命


  原著:Aeon翻译:Norris


  我憎恨那些肮脏的中立者……面对敌人的时候,你知道他们站在哪一边,但中立者,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这事儿就是让我不爽……我有个计划。我们该对付我们的主要敌人,中立行星!……一旦中立方的战争机器被化为废墟,我将再次成为英雄……准备开始这一场史诗般的战争吧,善良对中立!——扎普·布兰尼甘,摘自《未来世界展示》(Futurama),马特·格罗宁


  我们大概并不经常见到“善良对中立的史诗般的战争”,是吧?或者可以说我们从来没见过。永远都是正义对罪恶,善良对邪恶。在天平的这一端是诸如兽人这般的怪物,那些家伙我们在上一章里见过了。另一端当然是伟大的战士,强大的治疗者,律法与美善的仆人以及对抗混乱和邪恶的勇士——圣武士。圣武士(Paladin)一词最初出现在人类语言中,那是在大约十六世纪末期的法文里,它的意思是“一位值得信任的军事领袖”(例如一位中世纪的王子),或者“追求某一理想的居于领导地位的勇士”。往上追溯,这个词来源于意大利文中的Paladino,它又可以上溯到拉丁文里的Palatinus,意思是“朝臣”,或稍早一点的说法“皇帝的文官”。这个词被认为与Palatine(意为在领地中使用王权的)一词有关,而Palatine则可以看做Palace的形容词格(Palace的其他形容词格还有Palatial,意为富丽堂皇的)。它往往被用来特指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官员,作为名词它的意思是“拥有皇家特权的人”(例如在自己的封地内拥有君主权的世袭领主)。从最后一个词条的最后一个解释中,我们可以找到现代概念中的圣武士起源的线索,那就是查理曼大帝宫廷里的十二位贵族。他们也被称为Palatines of Charlemagne,这个词组标志着他们拥有近似皇族的地位。而语言的奇妙所在就在这里显现出来,在今天的书籍里,我们很可能看到这个词组变成了Paladins of Charlemagne。暂且不管语言的变迁和传承,很明显从最初开始,这个词(以及它的词源)与神圣武士这个概念之间几乎毫无关系,最多仅仅是有一点与皇家军队有关的意思。这个词条所指的是一个世俗的职位,而非神职,甚至在稍早期的意义中(例如“查理曼大帝的十二圣武士”)它所指的人根本不需要具有丝毫军事技能——视你所听说的传奇故事是哪个版本而有所不同,查理曼的十二圣武士中包括大主教图平(Archbishop Turpin),他显然是一位牧师,还有马拉吉吉,这是一位巫士,他召唤过的恶魔肯定比他挥舞宝剑的次数来得多。那么,一个召唤恶魔的人又是如何变成一个打击恶魔的人?为何圣武士在龙与地下城,在吟游诗人传说,在魔法门,在暗黑破坏神,在魔兽争霸,在无尽任务,以及在其他一百个我说不上名字的游戏中看上去都一模一样,并且跟我在上面所说的那些完全不一样呢?以下就让我们深入充满诡计和误会的历史中去一探究竟。


  The Role-Playing Paladin角色扮演中的圣武士


  他在她身边坐下,弯下腰去,试图捕捉最微小的一丝气息,最微小的一点动作,来说服他自己先前的猜测是错的,也许卡佐拉只是受伤了而已。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明白,矮人已经死了,阿玛林斯·火手动作僵硬地从床边站起身来,走出帐篷。他手下的指挥官们正在门外等着他……“让我自己待一会儿,”阿玛林斯走向他自己的帐篷,“我要独自祈祷,直到我的内心能够宽恕那些兽人对卡佐拉所干的。然后我们将踏平林·埃登,把它夷为平地。”——《咕鲁》,玛莉·简特


  关于全副武装口称美善之名征讨邪恶的武士这个概念,当然是出现在角色扮演游戏的黎明时代之前,也就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之前。在这之前大约十年,就曾出现过一位名叫帕拉丁的“英雄”——那是电视剧集《带上枪,出发》(Have Gun, Will Travel)的主角,一个住在洛城大旅馆里,每天看报纸从中寻找全国各地潜在雇主的西部式的枪手(不用说,当然是正义的)。在这个剧集最后一季的第一集《起源》(你可以在第二季的VHS版里找到附带的这一集)里有这么一句台词,是一个叫Smoke的反派角色说的,“书上有一些跟你同名的人,他们叫圣武士”。然而电视剧里的帕拉丁几乎跟传统上典型的圣武士根本搭不上边。他虽然正直,行事符合常理,但同时有强烈地热衷于诸如赌博、饮酒、玩女人、花钱如流水(雇他杀人的价钱是一颗脑袋一千美元)之类的事情,还总是穿最好的衣服住最好的旅店。一位角色扮演游戏里的圣武士宁可去死也不会干这些事情。角色扮演游戏领域中首次引入“职业”这一概念的是1975年加里·基加克斯的灰鹰世界设定(同时还引入了其他重要概念)。读者首次接触到圣武士这一职业则是在1978年(基加克斯在这一年与阿尼森公司分道扬镳)出版的高级龙与地下城(原文为1st Edition AD&D,译者对这一版是否有Advanced字样并不清楚)玩家手册第22至23页里。从那以后直到今天,圣武士的一般能力和特征都大致上保持不变。首先必须明确的是,圣武士是武士类职业中的一种,它有时被归为战士的次级职业,或别的什么职业的次级职业,一般是诸如骑兵、骑士、十字军之类的武士类职业,有时则作为一个独立的职业与以上提到的那些职业居于并列地位。作为一名战士,圣武士通常接受过所有武器和盔甲的使用训练,同时职业限制通常禁止圣武士携带或使用一些专门类型的装备——有时他必须将他无法携带的那些东西捐献或抛弃掉,有时他必须将他收入中的一部分捐献给“教会”。在后一种情况所描述的那些环境中,圣武士不仅被视为战士,同时也被视为牧师中的一员。在这个系列早先关于牧师职业的一章中,曾经提到在基督徒的概念里,“牧师”(Cleric)可以指称任何形式的神职人员:不仅仅是神父(Priests),还包括僧侣(Monks)、修女(Nuns)甚至还有那些古代军事修会的成员,例如圣殿武士等等,而他们在逻辑上的延伸,应当可以很自然地联系到角色扮演游戏中的圣武士。圣武士同时也被赐予牧师和神圣自然的力量——几乎无论在哪个系统下,圣武士都拥有帮助他人侦测和防护邪恶的能力。同时圣武士个人还被加持拥有抵抗疾病和邪恶侵袭的能力,通常也有某种程度的影响亡灵生物诸如僵尸和食尸鬼,以及地狱生物诸如魔鬼和恶魔的能力。此外圣武士通常还拥有与全职牧师类似的施放法术的能力,尽管往往在效力上打了折扣,或有某些限制(在最低限度上,至少有“圣疗”(Lay on Hand)能力可以为自己或他人治疗病痛)。至于限制方面,有时候圣武士在使用魔法物品上不那么自由而随心所欲。例如在第一版龙与地下城规则中,圣武士同时只能携带最多十件魔法物品,而在电脑游戏例如魔法门系列或吟游诗人传说系列中,圣武士只能使用那些具有神圣力量的魔法物品。相比于其他职业,圣武士还拥有一些独特的能力和特征。首先,也许最特别的是他们能够召唤一匹特殊的坐骑,通常是一匹具有超常智力的大型战马,但有时候也可能是一些更富吸引力的生物。为圣武士配置坐骑的原因很明显——传统上认为,圣武士就是马背上的战士,因此假如他们没有马可骑那才是奇怪的事情。而在奇幻游戏的范围内,很容易地可以把马匹视为与法师的魔宠相似的东西,不过相对来说这是一个近期才被完善的概念。在传统上,骑乘更像是神赐荣耀的象征,而没有别的什么特别的作用。只是让你骑这它,然后……厄,显得很威风,然后……没有了。听上去有点奇怪。更奇怪的是关于圣武士在“魅力”(Charisma或翻译成别的哪个词)方面的一切。几乎每一个有圣武士和角色属性值的游戏里,都把魅力定为他们的“主要属性”。当我想到这件事的时候,它总是诱使我把圣武士抽象为某个中世纪浮夸奢华的世俗骑士以及他那一身闪闪发亮的盔甲,一边闲荡着一边与女士们调笑。事实上这通常会把圣武士变成酒会上的苍蝇,因为高魅力值意味着他们必须善待甚至恭维任何人任何事,包括你打算杀掉的那些怪物。在第一版龙与地下城规则中,圣武士的魅力值至少必须是17(这个规定断了许多有志于扮演圣武士的生路,因为你所能获得的最高属性值只有18);最近这想规定有所松动了,同时魅力属性本身的定义和影响也被大幅修改,变得更为有用。现在,“魅力”不仅仅反映你对待他人的态度如何,而被定义为成为吸引力、领导力以及个人力量的根源。这让一切看上去合理多了,尤其与圣武士的行为和目的结合起来看:他们倾向于散布信仰,在战斗中领导队友,以及为周围的人灌输勇气。但是圣武士并不简单的就是好好先生,在荣誉感方面,他们必须遵循严格的规章,必须将荣誉、勇气和无私精神置于一切之上:尊重每一位贵族和对手;尊重每一位地位高于你的人;对每一位女士表现得礼貌而谦恭;以及通过龙枪系列广为流传的的骑士信条:Est Sularis oth Mithas,“荣誉即吾命”。骑士精神中规定的许多标准都可以说来自现实里中世纪的许多渊源,例如十一世纪史诗《罗兰之歌》(稍后我们再来讨论这些)。当然,在现实里骑士们并不像他们在传奇故事里那样高贵,但是想象某些人至死信奉诸如“永不欺骗”和“忠于友谊”之类的誓言也的确是激动人心的事情。事实上即使撇开角色扮演背景来看,“圣武士”一词已经足以让人们的内心燃起真理与荣耀的火焰,最近的一个例子是,在对战游戏《反恐精英》中倡导的反对作弊的运动,被称为“反作弊圣武士”(Paladin Anticheat)。那些忙碌的圣武士……往往让其他玩家觉得无聊透顶。没有什么能比圣武士职业传统上在道德阵营方面的限制更能体现他们所必须遵守的那些严厉的规章了。在几乎所有游戏系统中,圣武士在这方面的限制总是最严格的。德鲁依一般只能是中立的,游荡者大多数时候都不能选择善良,但只有圣武士必须是“守序善良”。即使在那些标榜“无阵营限制”的游戏系统中,环绕着圣武士的道德规范也总是暗示或趋向于美善的一面。一方面,假如圣武士在通往秩序和正义的道路上有所动摇,那么他几乎肯定会立刻失去他的一切职业能力而变成一名普通战士(呼,这也意味着可以松一口气了)。在某些系统中(包括高级龙与地下城系统),一名曾经有过混乱倾向行为的圣武士,可以通过忏悔苦修来赎罪,然后一切就像是从野餐篮子里多拿了一块饼干一样算了。但假如是自愿地作出任何邪恶行为,那等于是撕了一张驶离圣武士职业的单程票。事实上即使仅仅与非善良阵营的玩家结盟,都算是近乎无法忍受的事情,至于结交邪恶阵营的队友,那根本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如此说来,圣武士是一个通常很不容易扮演的角色,或者至少是很难长期扮演。你知道,队伍里总得有个游荡者去干撬锁和拆卸陷阱的行当,但圣武士没法和他们和睦共处,所以一个队伍往往只能二选一,而我们都知道这种情况下通常的选择会是什么。只要问问那些玩《暗黑破坏神II》的玩家他们怎样看待圣武士,或者去看看Battle.net的Ladder排名上,高阶角色里有几个圣武士就可以了(当然,指的是级别飙升的LoD之前)。尽管他们看起来实在难以塞进一个搭配合理的冒险队伍中,但是他们一旦出现在游戏里,那么无论何时何地,看起来圣武士几乎肯定处于核心和支配的地位。在八十年代开始出售的一系列龙与地下城配套活动人偶里,主要角色从来都不是一个战士、巡林客或巫师,而是一个名叫Strongheart的守序善良的圣武士。同时在任何游戏或电影或小说作品中,当一位圣武士骑着高头大马闯入我们视野的时候,他立刻就变成实体化的“善良与正义”一词,令附近若干英里之内的智慧生物皆仰视可见。很显然我们会下意识地将圣武士与某个充满光明的形体联系起来,几乎完全是因为在我们的头脑中存在的与他们相联系的抽象概念。至于这个抽象概念是从何而来,又是如何进入我们脑中,那可是个复杂得多的问题。


  Historical Precedent -- The Paladin as Knight in Shining Armor闪耀的盔甲——历史上的圣武士


  “闪亮的链甲,耀眼的战马,无人不愿追随。我并不打算成为那样的圣武士,柯立亚。我只是感到某种存在——我相信那是尊贵的领主,或他的仆人吉德,将我召来此地。在旅馆里我感应到某个邪恶的存在,并听到我内心的召唤:这就是我来此的目的。”——《黄金誓言》,伊莉莎白·穆恩


  当我们打算寻找那些真正的圣武士时,显然应该首先拜访现实直接里那些历史上的骑士。无论如何,中世纪骑士正是启发我们获得“穿着闪耀盔甲的高贵骑士”这个概念的灵感来源,尽管从源头到结果之间有点拐弯抹角。作为职业士兵,我们今天所知的骑士是随着西元八世纪发明的马蹬而出现在历史中的。马蹬让大批装备重装甲拥有强大冲击力的战士投入实战,而不至于在第一轮长枪冲锋中就跌下马背成为可能。在此之前,任何骑在马背上的士兵,最多只是使用轻武器,穿着轻甲,或者使用弓箭而不是长枪。简而言之,马蹬让骑兵由伺候变成冲锋陷阵的坦克,并且让我们今天能够在圣武士身上发挥更多的想象力。然而尽管骑士被通常被视为圣武士的一种,但事实上他们与今天所说的圣武士相去甚远。首先,成为一名骑士是很昂贵的事情,而那时候大多数人几乎还没有足够的钱养活自己和他们的家庭。因此,绝大部分骑士都来自各种各样殷实的家庭,因为只有这些人家才有可能供得起一皮马,一套甲胄,称手的武器,必要的训练费用以及行李。在这点上,我们可以从两方面来考虑问题。可以说成为骑士是很花钱的事情,也可以说只要花钱就能成为骑士。任何人,只要能够支付训练和装备的费用,就差不多可以自称为骑士了。西元十世纪到十一世纪之间,我们首次可以从历史中找到一些类似骑士的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来自富裕家庭,诸如拥有地产的人家,或手工业者家庭。直到十二世纪,骑士地位和高贵身份才开始挂钩;而差不多快要进入十三世纪的时候,血统的说法才逐渐出现。此后,骑士的儿子自然而然地成为骑士侍从,在漫长的见习期中努力磨练自己以符合骑士身份。经过很长时间,这一切才形成标准的体系规则,此后任何人皆可成为骑士的念头就不会再进入任何人的头脑了。与此同时,骑士必须遵循某种特别的规章或道德规范的说法首次出现。这必须归功于克兰尼派(Cluny)僧侣,他们努力想使战争变得文明一些。当欧洲的历史由十二世纪进入十三世纪的时候,这些规章标准演变成为我们今天所熟知的所谓“骑士精神”(Chivalry),也就是从那时起,我们才把Kight称作Chevalier,或者另一个对角色扮演玩家更熟悉的词汇,Cavalier。然而在角色扮演游戏所关心的范围内,假如我们向Cavalier那方面探索,那么只会距离圣武士越来越远。尽管圣武士在古老的龙与地下城第一版规则书中是作为骑士(Cavalier)的一个次级职业存在的,但我得说这骑士这双鞋子有点不合脚。骑士(Cavaliers,这里更像是指世俗骑士)在现实世界里和角色扮演游戏中,都更倾向于华丽浮夸的风格,他们冲向战场的目的无非是个人荣耀,并且往往瞧不起那些比自己低阶的人。是的,这很容易理解,请注意他们通常都出身贵族。当他们可以参加那些危险性低一些的马上比武比赛的时候,谁愿意拿起武器保护低贱肮脏的农夫呢?哦,不,世俗骑士(Cavalier)和他们的近亲们更关心的是世俗的荣耀,而我们在角色扮演游戏里的那些可敬的圣武士们则对精神领域的事务更感兴趣。假如向前看只会越走越远,那么我们不妨后退一点试试。假如我们从十二、十三世纪倒回去一些,那么我们恰好就遇上了十字军东征,对圣武士来说,这是个很合适的摇篮。归根结底,十字军的目的除了打击敌人之外,便是传播基督教的精神思想,正所谓一手行善,一手杀人。也许这种思想在教皇乌尔班第二发起战争的时候并不以为意,但很明显这就是他得到的结果。关于十字军战争中的暴行已经说得够多了——许多“高贵”的骑士被后人指称涉嫌强奸,谋杀幼儿和自相残杀。毕竟,战争带来的永远是地狱。在所有那些呼喊着他们各自信仰的神祉的名号,慷慨赴死的勇士中,有一些骑士相比于其他人表现出更突出的类似圣武士的品格,他们分别聚集在三个骑士团的旗帜下。按照他们各自的旗帜和战袍上的徽记区分,分别是圣殿骑士团,他们的旗帜是白底红十字;医护骑士团,他们的旗帜是黑底或红底白十字;条顿骑士团,他们的旗帜是白底黑十字。这三个骑士团都不具备今天我们认为的圣武士的全部品德,但我们不妨看看他们身上存在的那一点相似之处。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最广为人值的当然是圣殿骑士,他们最初集合在同一面旗帜下时,的确非常类似今天通常概念里以及传说中的圣武士。当第一次十字军战争结束,大多数士兵打点行装返回家园的时候,九位骑士宣誓效忠于耶路撒冷的国王博得温二世,他们以来自香槟区的骑士修吉斯·德·帕英为首,自愿留在东方保护那些前往圣城和离开返家的旅人。博得温接受了他们的帮助,并将他的宫殿的一部分赠予这些骑士兵,作为他们的总部,这个地方恰好位于原犹太教圣殿的紧邻。因为这个缘故(并不是他们打算守护圣殿,而仅仅因为圣殿就是他们吃饭睡觉的地方),他们自称为“圣殿里的贫穷骑士”(Pauvres Chevaliers du Temple),或者简单地叫圣殿骑士。他们真的很贫穷,这九位骑士大多数时间都在乞求救济和分发印刷品传单,而花费在他们发誓执行的使命——也就是武装护送从耶路撒冷到约旦河之间的旅行者——上的时间却相当少,假如他们真的执行过这些任务。德·帕英意识到,光凭这九位骑士,能做的事情实在有限。1128年他出席了特鲁瓦会议,试图招募更多士兵加入骑士团。为了让骑士团与教会结合得更紧密,德·帕英要求骑士们发誓恪守贫穷、纯洁和服从的誓言,并采用西多会修士的白底徽记,上缀一枚红色十字。他的努力非常成功,很快慕名而来的新兵达数百人,数量增加之后骑士团急需建立一个完善的等级组织制度。新兵被划分为四个部分,通常称为骑士(重装骑兵)、军士(轻装骑兵)、非武装修士和普通侍从。不久以后,这个组织已经从仅仅九个人的小社团扩张成为拥有超过两万人之众庞大军力的军事修会。当然随之而来的改变也迅速显现。圣殿骑士们很快赢得了狮子般战士的声誉,同时也被认为是虔敬的牧师,一面无情打击敌人,一面热情体贴地帮助同伴。他们发誓放弃一切世间的快乐,毫无畏惧地面对战火。在这之后的两百年间,圣殿骑士总是第一个发起冲锋,最后一个离开战场的人。这种看待战争的观点注定他们根本不知道投降、赎金或战俘这些概念。根据记载的事例,在某次战役中曾有80名圣殿骑士一同被俘后一起被处决,事实上他们只要宣布放弃信仰就可获释,但他们全部拒绝了。在圣殿骑士团存在的大约二百年间,近两万名战士战死沙场,这差不多相当于骑士团鼎盛时期所有武装人员和非武装人员的总数。这里有一桩有趣的佚事。圣殿武士不仅仅与狮心王理查等体面的武士并肩战斗,他们也曾一度与穆斯林中的阿萨辛派(Moslem Assassins,伊斯玛仪什叶派的一支,以暗杀闻名,故得名)合作。圣武士与刺客并肩作战……是的,事实有时候比龙与地下城规则更荒谬。无论如何,高伤亡率迫使骑士团不得不放宽入团程序的限制以维持骑士团的生存。不久以后,新兵考核期取消了,随后甚至那些被逐出教会的“有罪者”也允许加入骑士团,只要他们公开宣称愿意完全遵守规章,而无所谓是否宣誓。与此同时,骑士团在财政上变的越来越庞大,许多主教和掌权者都乐意将他们堆积的财富交给骑士团以支持他们的事业。不久以后,圣殿骑士们的“贫穷誓言”就变成一个笑话了。骑士团拥有大量不动产,他们的财富集中在巴黎和伦敦的修道院里。骑士们已经变得如此富有而强大,因此他们开始直接控制耶路撒冷城,并启动了事实上的欧洲第一个银行系统,就这样,最初的军事修会逐渐变为金融巨鳄。骑士团兴起的故事就是他们堕落的过程。骑士团浴血奋战也没能保住圣城,1187年萨拉丁终于攻陷耶路撒冷,尽管许多圣殿武士在战场上勇敢赴死。由于此战失利,加上骑士团组建从一个强势军事组织转变为一个强势经济组织,他们在欧洲树敌也越来越多。最终骑士团激怒了腓力王,此人在1307年陷入对骑士团的债务危机。他没打算设法筹款偿还,而是指控圣殿骑士团(同时受教皇克莱门特第五的支持)为异端和道德败坏,许多圣殿骑士被捕,被拷打强迫承认了这被诬陷的罪名。圣殿骑士团的新人入团仪式通常是秘密举行的,这便被指为异端和渎神的仪式,圣殿骑士们被指控(最后被官方认定)所有亵渎十字架和同性恋(那年头的人最喜欢的一项指控)罪名,他们被控崇拜一个他们称为巴弗密特的有胡子的巨大头颅。这一切对骑士团来说真是糟透了,对国王却是好消息。因为骑士团成了异端,他不仅把以前的债务一笔勾销,还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骑士团的产业归入自己名下,而这时基督可怜的骑士们正一个个被烧死在木桩上。短短七年之间,整个圣殿骑士团被彻底铲除,不是败在战场上,而是被贪婪击倒。1314年3月报19日,杰克斯·德·莫雷(Jacques de Molay)被公开烧死,这位圣殿骑士团最后一任总团长之死,宣告骑士团的历史正式结束。当然,并不说所有两万名骑士团成员全部被处死,他们中的大多数都被赦免罪行,并被允许假如其他军事修会。他们中的许多人集体加入以前的竞争对手——医护骑士团,这个骑士团最终在教皇敕令下接收了圣殿骑士团的大部分财产,而合并之后的新组织在1309年更名为罗德岛骑士团(而今天我们称之为马耳它骑士团)。在1309年之前,通常认为医护骑士团比起他们的同行圣殿骑士团来更重要也更著名一些(后者的名声更多地来自今天流传的那些劣迹)。他们的职责并非特定于耶路撒冷内外防务,而是管理着从意大利到圣地之间的一系列旅店和医院(这也是这个骑士团名称的由来),修士们致力于照顾和治疗受伤患病的旅人。许多骑士原先就是在这些客栈中受照顾的伤患,痊愈之后他们志愿为修会作出金钱和武力上的支持,如此医护骑士团的声誉和势力日渐增长,提供的服务也从伤患收容所扩展到客栈的武装护卫和建立客栈之间的护卫队。直到12世纪末,医护骑士团已经发展成为一个非常接近圣武士团,提供真正医疗服务(尽管并非来源于神力的帮助),同时能够挥剑奋战的组织。与圣武士最不相同的地方是,医护骑士团被授权免除受制于教会,同时免除什一税(这是角色扮演游戏中圣武士最常见的义务),并且能够从他们分布甚广的产业中获利,这些产业包括至少7座要塞,144处不动产和超过一万九千处庄园。正式这些庞大的产业,加上与圣殿骑士团之间不断的争执(相比之下后者在作为一个军事修会方面更为卓越),最终导致耶路撒冷沦陷,丧失大部分产业,甚至修会也濒临瓦解。但是也许因为他们没有落入那个狡诈国王的陷阱,医护骑士团终于幸存下来,将他们的军事力量从陆地转移到海上,而他们的目标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修会存活了下来,但他们作为“圣武士”的日子就此完结。条顿骑士团是模仿医护骑士团的制度而建立的,它的历史与医护骑士团大致相似,圣地陷落之后他们随时代潮流而动,同样免于瓦解。与圣殿骑士团相比,他们更倾向于救死扶伤,但同样是相当有名望的武士,尽管类型上不太相同(条顿骑士团的总人数从未超过一万人,而圣殿骑士们一向以无以伦比的兵力而自豪)。13世纪末以后,条顿骑士团在耶路撒冷的影响微乎其微,而他们也明智地将重心转移到对抗东欧异教徒的战场上。他们在东欧战场上所向披靡,整个14世纪,他们在这片土地上无论是军事或经济势力都在迅速增长。但是当他们成功地将“异教徒”逐出这片土地之后,他们再次迷失了目标,陷入混乱,与诸王产生分歧,之后在一次又一次战败中逐渐失去土地和骑士。在他们余下的历史中,骑士团渐渐从历史中淡去,而直到今天骑士团仍然存在。相比于骑士被烧死,产业被罚没的圣殿骑士,条顿骑士们的结局只能证明他们远不如另外两个骑士团那么著名。在所有三个例子(圣殿、医护、条顿修会)中,我们看到了一种有趣的结合,那就是将侍奉上帝和对凡人作战结合起来,许多迹象表明,角色扮演游戏中的圣武士就来自他们在历史上留下的业绩(包括为人称颂的和唾弃的历史)。但是这三个修会都面对着不同程度的内耗,贪婪和傲慢,修会总是在他们力量的最高点被撕碎。此外,他们至少在名义上致力于维护律法,美善以及献身于为上帝和凡人的服务,有时候我们会发现他们与尘世及财务上的事务更接近。当然,关于圣武士的起源,应该远比我们从历史上能够发掘出的更多更丰富。因此我们必须到虚构小说和神话里,去寻找这幅圣武士拼图中那些失落的碎片。


  Mythology and Legend -- The Paladin as Holy Warrior神话与传说——作为神圣武士的圣武士


  因我们并不时与属血气的争战,乃是与那些执政的、掌权的、管辖这幽暗世界的、以及天空属灵气的恶魔争战。所以要拿起上帝所赐的全副军装,好在磨难的日子,抵挡仇敌,并且成就了一切还能站立得住。——《新约·以弗所书》6:12-13


  我们要想整理出关于几为广为人知的圣武士(或一般地称之为骑士)的真实事迹,恐怕是有点困难的事情,因为围绕他们的种种史实与虚幻已经纠结在一起难以分辨了。亚瑟王与他的圆桌武士,以及查理曼大帝与他的十二贵族的事迹对我们来说似乎都是非常真实的存在(嗯,也许把关于龙的那些部分去掉就更真实了),但是我们所熟知的这些故事的绝大部分,都是基于幻想的故事或传说,因而我们也最好将他们放在故事和传说的背景下来看待。事实上这些故事的虚构性丝毫也不影响它们在研究中所占据的重要地位。也许你已经注意到了这个重要事实,当我们开始深入传奇文学中寻找这些伟大的骑士和圣武士的时候,我们所关注的那段历史的背景年代更加古老了。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也许无关紧要,他们是看着八十年代奇幻电影《圣剑伊斯卡利巴》(Excalibur)而认识了亚瑟和他的那些仿佛生活在15-16世纪穿着全副银色闪亮盔甲的武士。这种好莱坞式的谬误版本显然比托马斯·马洛里爵士的传奇版更加深入人心,这位爵士在1468年至1471年入狱期间撰写了著名的《亚瑟王》(Morte D'Arthur)一书,该书出版于1485年。当然,马洛里的著作参考了早期许多版本的传说,也许主要来自曼默斯的杰弗里著的《不列颠尼亚史》(Historia regum Britanniae,1135年前后成书)。事实上历史上的亚瑟王似乎是一个名叫亚托里斯(Arturius)的家伙,他生活的年代在那之前大约一千年,崛起于6世纪前二十五年,538年战死于格拉斯托伯里。当然,随便哪个半调子都可能告诉你,亚瑟王和他的圆桌武士们的行为与圣武士的概念相去甚远。亚瑟、兰斯洛特与吉尼维尔之间总是保持着三角恋爱关系;珀西瓦尔通常被描绘成一个好发牢骚,不成熟又笨拙的小子(尽管在某些版本的传说中,他又被描绘成一个英雄兼圣杯守护者);至于其他骑士则是些争执不休的残忍的人。蒙提·派森的《圣杯》在这方面多少是正确的——绝大多数“骑士”根本谈不上高贵或侠义。但是在所有这些坏透了的苹果中,至少还有一颗闪亮的星星,他可以说非常接近真正的圣武士——加拉哈德,他在许多版本的故事中(包括马洛里的版本)是唯一考虑过道德的骑士,并且是唯一纯洁因而成功完成圣杯任务的骑士。最后,他是兰斯洛特的儿子,而在一部分传说中,兰斯洛特被认为具有以色列王大卫的直系血统(因而与耶酥基督也同样有血缘关系)。尽管并未为神效力,至少加拉哈德与神也有非常近的关系。加拉哈德的故事有许多不同的说法,但大多数都有一个典型的圣武士式开场——与剑、盾和战斗无关。他大约在450年左右出现在甘美洛,这个时间恰好赶上参加圣杯使命。我们知道他就是兰斯洛特的儿子,不久以后他成了唯一能够拔出了沿河流顺流漂下的一块大理石里的一柄魔法剑的骑士。不久以后,当他出发开始圣杯任务的时候,又获得了一面饰有红色十字的白色盾牌(显然这刻意地被描绘成圣殿武士的标记),然后他又偶然遇上一位白盔骑,恰好拥有一匹额外的骑乘赠送给他。在他的旅程中,他甚至以一种非常极具圣武士风格的方式驱逐恶魔,治愈疾病,救助伤痛。所有其他人在圣杯任务中都没有进展,唯有加拉哈德成功地在战斗中杀死了七名邪恶兄弟会的成员,同时多次意外地伤害了他的父亲兰斯洛特、珀西瓦尔、加尔文以及赫克托,而从未意识到这些人究竟是谁(也许他被他的伟大任务蒙蔽了双眼)。然而他终于在珀西瓦尔和鲍斯的协助下成功地找到了圣杯,这两位骑士尽管未必如加拉哈德一般纯洁,却也足够优秀因而有资格在一旁协助他。当他完成他的使命之后,故事开始变得有些怪异(假如我们把它当成现实来看待)。有时候,阿里玛西亚的约书亚的儿子与圣杯一起出现,而在别的版本中则是耶酥本人显身,让十二位圆桌武士用圣杯进食(当然,这一情节的基督教象征主义非常明显)。加拉哈德展现了奇迹般的治疗能力,被赐予一些神圣启示,然后在他的使命完成时要求离这个世界。他的请求获得准许,然后与圣杯一同升入天堂。在马洛理的版本中,加拉哈德的动机更明显一点:“由于我们目睹了圣杯的神迹,因而我热切地期待着死亡,因为我知道这般的欢愉并非人世所有,我的灵魂渴求三位一体的神,愿每日目睹主的王权。”简而言之,由于加拉哈德是人间最优秀的骑士,甚至在战斗中击败了他的父亲兰斯洛特,因而他在其他方面也更为优越。作为一名圣武士,而不是骑士,他关心的是更高的精神领域,因而完全愿意为他相信的——他的神——而死。基督教的涵义在查理曼的十二圣武士中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查理曼一世,又称查理曼大帝(Charles the Great),与亚瑟王一样,支配着各自的领地。查理曼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奠基者,在长达三十年的一系列战役之后,统一了几乎相当于今日欧洲版图的领土,同时在这些地方推行基督教。在西元800年圣诞节,教皇里奥第三在查理曼在圣彼得教堂祈祷时出其不意地将一顶金冠加诸他的头顶,从此查理曼“正式”成为继承罗马帝国精神和土地的皇帝。由于这个以及其他许多原因,查理曼成为历史上一个相当有趣的人物。不仅仅因为他是一个伟大的征服者和皇帝,也不仅仅因为他如此投入于他的信仰,还在于他试图改良他的国民。他建立了中央政府,修建道路、学校,穿越整个欧洲驱逐野蛮人,为中世纪欧洲铺平道路,同时成为基督教传遍整个已知世界每个角落的前奏。但是我们更关心的是他的十二位近侍,他们是历史上最早被冠以“圣武士”名义的人们。正如前文所提到的,那个时代的“圣武士”一词与这十二位贵族的武功完全无关——至少,在围绕他们的诸多传奇故事中是这样的。也许这十二位贵族在特权以及武功上被视为与查理曼大帝是平等的;无论如何,他们可以说是作为他的贴身侍从或保镖,而作为一位国王,他不会愚蠢到让一些缺乏防卫能力的家伙来负担保护他的责任。在传奇故事中,这些圣武士看上去更想是传统意义上的圣武士:阿斯托弗,他是“大锤”查理马特的后裔(因而也是查理大帝的血亲);蒙特班的里纳尔多,艾蒙公爵之子;纳莫,巴伐利亚公爵;所罗门,布利塔尼王,他们都是我们所说的圣武士,全都即是勇猛的武士又是贵族。但是这十二圣武士中又包括以及与我们今天概念中的圣武士完全对不上号的人物:大主教图平(显然不是个武士,而是牧师);冈隆,这是个背叛者,最后出卖了所有其他人;以及最奇怪的一位,幻术师马拉吉吉。根据故事版本的不同,马拉吉吉又称马格里斯(Maugris)或芒吉斯(Mangis),他是被一位名叫奥莉安的精灵养大的,因而成为一位强大的巫师。在许多场合下,他召唤出恶魔,并迫使他们提供信息,有时候又取出他的法术书催眠巨人,有时候又骑乘着魔法生物在空中飞行。当然在这种故事里出现一两个魔术师丝毫不会让人感到惊奇,同样巨人、妖怪、角鹰和海怪(传统意义上的海怪,而非托尔金的兽人)也是故事里的常客。马拉吉吉与故事里的魔法剑杜兰德尔有关这也同样在意料之中,因为在亚瑟王的故事里,也有一位类似的角色梅林,他是一位半恶魔血统的幻术师。在现在这个故事中唯一特别的地方是,这位魔术师不仅仅是与骑士们一起坐在圆桌边上,而且他也被视为他们中的一员。当然,马拉吉吉与角色扮演传统意义上的圣武士几乎毫无共同点;在查理曼的故事中,唯一真正的圣武士显然是罗兰德,或者另一个名字,奥兰多。他是查理曼的侄子或外甥,他的功绩完全可与他的君王比肩,但他仍在战场上奋战,很快成了查理曼朝神话中的加拉哈德。与加拉哈德一样,他曾展现出类似魔法的技艺,不仅轻易击败人类对手,甚至还有那些超现实的存在——这是相当不符合传统格斗的,相当圣武士化的情节。在某段情节里,他击败了一个名叫费拉加斯(Ferragus)的巨人,其中的神气之处在于他并不是用武力,而是用他非凡的美德和魅力做到这一点的。巨人自愿告诉他自己的弱点。在另一个场合里,他与他的对手奥立佛陷入一场恶斗,双方打到长矛折断,盾牌毁坏,两位圣武士发现自己都无法战胜对手。最后,罗兰德在他交出他的宝剑,他的对手取下头盔两人直面对手时获胜。他并非靠击败对手而获胜,而是因他的让步。两位圣武士决定共同承担败名,无人愿意声称自己获胜,而罗兰德比他的对手更加谦卑,因而显示出在精神上更胜出一筹。关于罗兰德的最著名的传说——正如大多数圣武士最著名的传说一样——是关于他于西元778年在Roncesvalles(与其他所有圣武士一起)阵亡的那个故事。历史仅有如下记载,在西班牙的一场战役后,查理曼皇帝的后卫部队损失惨重,自统帅后卫的“布列尼塔的赫洛兰德(Hruoland,注意这个名字)”以下,成千上万人被杀哈。而四千行长诗《罗兰之歌》则提供了多得多的细节,并非常清晰地证明,罗兰德与加拉哈德一起,堪称现代角色扮演中圣武士一职的原型。在故事开始的时候,查理曼皇帝试图竭尽全力在西班牙与撒拉逊人打一场大战。冈隆背叛了法兰克军,骗查理曼将所有圣武士安排在后卫部队中,这支部队包括总计大约两万名骑士和武士。当后卫通过Roncesvalles塧道时,他们被一支超过十万人的撒拉逊部队伏击,尽管敌人数量超过他们五倍,在突围中损失了几乎所有部队,罗兰德和他的圣武士们仍然杀死了所有撒拉逊人。罗兰德差一点儿就获胜了。他如此英勇的奋战,以至于所有敌军全都望风而逃。看起来胜利在望,但在这幸存的几十个“好人”来得及庆祝胜利之前,五万撒拉逊援军卷土重来。这一次,很奇怪的是罗兰德和他的同伴们意识到他们弃世归天的时刻临近了,尽管他们竭尽全力,只有两人活到最后:大主教图平和罗兰德本人。他们被敌人包围,文学作品在这一段里淋漓尽致地表现着日后为《魔戒之王》里的博洛米尔所模仿的那种英雄气概。罗兰德取出他的魔法号角Olivant,用尽全力吹响号角,向查理曼皇帝和那距离太远来不及赶来救援的大军发出信号,号角声告诉他们,“罗兰德和他的同伴们就要倒下了,替他们报仇”。他第三次吹响号角的时候用力太猛,号角断裂一分为二,空中的飞鸟促然死亡,罗兰德揭下头盔露出面孔(Roland's head bursts open,似难解),所有敌人都陷入混乱四散逃窜。但是一切已经太迟了,奄奄一息的大主教请求罗兰德将其他十二位圣武士的尸体移到他身边,让他在自己虚脱死亡前赦免他们的罪。罗兰德孤身一人,无力回天,只能等待命定的死亡。他挥动他的魔法剑杜兰德尔(Durandal)猛击岩石,试图将这柄圣剑毁坏以免落入邪恶的撒拉逊人之手。但是这柄剑是如此坚韧,因而他只能——仿佛模仿亚瑟王的传说般——将它掷入水中永远隐藏起来。然后他做了临终告解,发誓效忠上帝,最后面对着敌人死去。有趣的是,这首长诗至此仅仅篇幅过半。作为一名纯粹而勇敢的武士,罗兰德被一群天使和圣人直接护送到天堂,稍后查理曼大帝的军队赶到战场,以最血腥的方式为他们同伴的死复仇。在这里最重要的的并非罗兰德的英雄壮举,关于这件事接下来可以交给另外两千行诗去歌颂。最重要的是,罗兰德为他的同伴作出的自我牺牲,勇敢地面对死亡。他出于自愿而死,并非死于任何敌人造成的致命伤。与加拉哈德一样,罗兰德的死因在他自己,他奋力吹响号角的时候对身体造成了致命伤害(如同加拉哈德在完成使命之后资源死去)。正是这种自愿选择自我牺牲的观念,触及圣武士精神的核心。


  终章——殉道的圣武士


  不行!史东告诉自己。一切都已经破灭了:他的理想,他的希望,他的梦想。骑士团正在分裂。骑士规章早已跟不上时代。他生命中的每一样事物都变得毫无意义。他的死亡绝不可以重蹈覆辙。他一定要给罗拉娜换取时间,用他的生命换取这宝贵的时间,因为这是他仅有的动他一定会遵照着骑士信条而死,因为这是他唯一剩下的信念。——冬夜之巨龙,玛格丽特·魏丝/崔西·西克曼


  在第一版高级龙与底下城玩家手册的第23页上,我们可以看到一副大卫·萨瑟兰(他的作品还包括原版的地下城主手册封面)的插图,这副图表现的是一位穿着全副铠甲迎战半打恶魔的圣武士。过分夸大一副奇幻风格画作的意义并不明智,但我得说我们不应该忽视这副画在今日角色扮演游戏中圣武士这一形象的形成过程中,所扮演过的重要角色。让我们从几个角度来看看它的影响。首先,这是整本书中唯一两副整页插图之一,光是这一条就足够引人注目了。其次,这是整本书中唯一两副关于某一个特定职业的插图之一(而另一副是一个仅1/8页大小的盗贼),作者不仅给了圣武士最大的表现空间,更让他给读者留下最深刻的印象。第三,也许这是最重要和最有趣的,这是整本书里唯一一副有标题的插图——“地狱里的圣武士”。这不仅仅是一个副让人看一眼,赞美一番然后翻过去看下一页的插图。这是一位圣武士,而且他还是位在地狱里的圣武士。这就是重点。这位圣武士不仅仅是个能施放法术的战士。他是一位神圣武士,是侍奉某位神袛的武士。他的敌人并不是另一个交战中的国家,而是抽象或具体意义上的“邪恶”本身,他立足于人世的使命是为无比伟大的善而战,甚至因此将自己置于极端危险之中。即使这意味着必须亲身踏入地狱。即使这意味着死亡。说出一位圣武士的名字,我们一定能在他的传奇里找到他面对邪恶巨龙的那一天,或命中注定要领军杀入地狱之门的那一天,或为了某个完成使命必须为他的同伴,他的神,他的国家,他的君王,他的马,他的小宠物鼠,他吃完早餐上路后遇到的随便哪个人死上六次的那一天。即使在后龙与地下城时代的小说里也是如此。例如在光辉之池塘:秘斯·祖拉纳遗迹的小说里,作者塑造了一位相当现实主义的“角色扮演式”圣武士——科兰·德·阿西(Corran D'Arcey),公正之神泰尔的信徒,萨色尔的伊斯瑞德·德·阿西公爵的第三子。科兰竭尽全力捍卫律法和美善,充满荣耀地战斗并死于小说第308页。他如同所有圣武士最终选择的命运一样选择了他的结局,驾御一只亡灵龙冲入光辉之池。正如故事的女主角所总结的那样,“最后,科兰证明他自己是一位正直的人。一位不仅尊重荣誉,而且以荣誉为生命,并为荣誉而死以捍卫他所珍视之物的人。一位无愧于‘圣武士’这个称谓的人。”唉,既然如此贝布里斯又何必在两页以后扮成托尔金笔下时常出没的鹰之君去把他从死亡中拉回来呢?他高贵地离开人世,准备平静地住在他的神袛的天堂,然后某个爱管闲事的精灵女士又一把将他揪回来,害得他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假如我是科兰,我定会被她气疯。无论如何,类似的场景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印刷品里。在伊丽莎白·穆恩的黄金誓言里,圣武士帕克森纳里恩自愿把她自己交给敌人鞭打、虐待、羞辱、蹂躏、拷打,仍坚定地信奉她的神和她的使命(并且最后因她的虔诚而在彼岸重生)。在龙枪系列小说中,索兰尼亚骑士(可以说他们也是非常圣武士化的)史东·布莱特布雷德,自愿面对一条巨龙,尽管他知道在那种情况下他毫无生还的希望,但这意味着他能够信守誓言,为他的同伴赢得时间去布置必要的手段。在魔戒之王中,极具圣武士品格的佛罗多·巴金斯(没错,真正的圣武士就是它)自愿接受使命,携带至尊魔戒前往地狱般的莫多魔境,一路上多次摆脱邪恶诱惑,而在这次旅程中,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很可能被杀,但他同样清楚地意识到他必须坚持下去,因为他发誓完成使命。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至此为止,我们可以有把握地说,理解圣武士的关键并不是要知道如何战斗,如何治疗,如何驾御骑乘。它的核心是理解自我牺牲的涵义。现实中的圣武士以及他们在神话传说中的影子并没有崇拜太阳神、复仇之神或公正之神,或者培罗或海兰尼斯或这别的在过去几十年里出现的上百个幻想中的神袛。他们崇拜基督,而这一信仰的主要部分包括,他们的神放任他们被俘虏,被虐待,被羞辱,被拷打,最后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以此来拯救那些牠所爱的羔羊。而正是这带来的自我牺牲精神,为保护和帮助他人而将自己置于危险的精神,让圣武士们真正感到他们所受到的启示和召唤,让他们找到存在于世的价值。可惜由于许多我不愿提及的原因,把诸如龙与地下城之类的角色扮演游戏和基督教义放在一起讨论,通常被认为是不受欢迎,不合适的,甚至最糟的时候会被视为异端和渎神。我不得不说,这对于扮演者来说是一大损失。在一个典型的多神式奇幻世界中描述和扮演一个本质上是建立在一神崇拜上的职业,是比较难以保持那种英雄宿命论的感觉的。当我们看到那副“地狱里的圣武士”,想象这一位10级圣武士不顾一切冲向一群Type 17每一只都有120生命值的恶魔时,我们应该想到的并不是他满足于在两顿正餐之间轰杀恶魔来促进消化,而应该想到他自愿(甚至是自愿寻求)将自己放在这样一个危险的境地,以追寻他的神为他立下的典范。那么如何使一个人愿意为他的神牺牲生命,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五十个别的神高兴地为他敞开通往各自天堂的道路(只要在捐款箱里投几个铜币)呢?如何使一个人能够充满勇气地走向最终战场,即使他知道牧师已经在后面掏出复活卷轴呢?如何使一个圣武士不会变成一个背着便携式急救包的守序愚蠢的坦克,并且在那个世界上还有另外十五种信奉各种信仰的圣武士,他们每一个都坚定而激烈的为捍卫他们独特的神而战斗呢?如何使一个人不至于变成另一个絮絮叨叨地说教的骑着快乐小马的兼职战士/牧师呢?这并不容易。可是当你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又有谁告诉你圣武士是个容易又快乐的职业呢?


  May 9,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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