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 发表于 2007-8-13 12:51:52

加尼埃的选择(阿修罗)

最近忙于学习,已经好久没上论坛了……早知道已保送了还怎么累,还不如和大家一起准备高考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比较喜欢发国人写的奇幻作品,大概是潜意识里很希望奇幻在中国也能发展起来的缘故吧……可惜单以纯粹的奇幻来论,国内实在是没有什么说得过去的长篇(凤凰的几篇长篇还好)……所幸短中篇中还颇有一些好作品,很值得一读……


加尼埃的选择

以前每个夜晚,古德奈特旅店的老板伦巴斯都会很开心。因为斯尔亚克斯城中生意最好的酒馆就是自己在旅店一楼开的这间。一到了这个时候,结束了工作的人们就会三三两两的来到这间酒馆,用伦巴斯自酿的烈酒与谈笑来解除一天的疲乏。
斯尔亚克斯城居民们信奉的咖加古斯神是允许饮酒的。
在这里你有时候甚至还会看到城里一些显要人物的身影出现。甚至象克莫·巴尼多城务执政官这样的大人物也曾来过这里,他们的到来为伦巴斯的酒馆增加了更多的荣耀与名声。
古德奈特酒馆彻夜通明的灯火与里面传出的那种人们兴高采烈的喧哗声,现在几乎已经成了斯尔亚克斯城夜生活的标志了。


但是现在伦巴斯的脸上失去了以往的笑容。让他不愉快的原因就是那个现在坐在角落里脸色阴沉的男人。这个男人已经住进来两天了。白天他要求把一日三餐都送到房间里,自己从不出来。但到了晚上,他就会从楼上下来,坐到那个灯光无法完全照亮的角落里。他每次只要一杯酒,然后在那里坐一个晚上。虽然没有什么人注意他,但是伦巴斯知道他会是一个麻烦。
凭借着多年酒馆老板的经验,伦巴斯几乎可以本能的知道哪些人是最好的顾客,而哪些人的出现只会给酒馆带来不幸。
就是这样的本能让他现在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一个麻烦。

看着那个男人低垂却又不时偷偷抬起扫视人们的眼光,还有那为了听清楚人们谈论内容而微微倾侧的身体,更别说那因为用力抓住酒杯不放而从关节处泛出了白色的手指,伦巴斯知道这个男人是一个麻烦。他会是一个大麻烦。
就是这个男人让伦巴斯完全放弃了享受与顾客们聊天的乐趣,甘愿一边擦着根本不需要擦的酒杯,一边时不时的偷偷监视着他。生怕有什么突如其来的灾难降临到自己的酒馆里。

旁边的人依旧在谈论几天前从道奇金矿运往斯尔亚克斯城的黄金被抢劫的最新消息。据说执政官克莫·巴尼多已经派出了他所能找到的所有的士兵去寻找这批货物。附近的城镇都张贴出了悬赏捉拿犯人的告示。
能够抓到罪犯的人将得到这批黄金的三分之一作为酬金。另外如果他愿意,克莫·巴尼多还会提供斯尔亚克斯城卫队副队长的职位给这个幸运儿。
如果被仅仅是黄金被抢劫的话,那还不值得执政官提出如此丰厚的赏格。听说一起被劫走的还有一部分数量可观的秘银。那可是比多少黄金还要来得珍贵的东西。

“那个家伙一定是去了南方大门!”一个半醉的顾客努力让自己显出一副睿智的样子来,“他会带着财宝从那里进入古特河。然后他就可以逆流而上到达克夫兰了。在那里有的是愿意收购赃物而不问来历的人。”
“谁能带着那么多沉重的金子赶路啊!而且一路上都有士兵在盘查搜寻。”酒馆的常客老巴尼驳斥到,酒气不住从他大张的嘴里喷出来。“他绝对还有同伙!他们一起带着金子藏到了道奇金矿附近的山里去了。这是毫无疑问的!”
“你说对吗?伦巴斯?”他拍了拍酒馆主人的肩膀。

伦巴斯含含糊糊的应和着。
“那你为什么不去山里找他们呢?”另一个人问,“难道你不想要那些黄金吗?还有城卫队副队长这样尊贵的职位?”
“没办法,”老巴尼叹息着,拍了拍自己突出的肚腩,“我一个人可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既然可以把金矿雇佣的护卫全部杀死,那也不会在乎多杀我一个人。不然你们谁和我一起去吧?我保证只要黄金,不要官职。”
周围的人沉默下来,仿佛想起了传言中那些护卫惨死的样子。
“不如你带你老婆去吧,巴尼。”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响起来,“你们两个人的体重加起来可以压死一头熊了。”
大家爆发出一阵哄笑,所有的人又开始推杯换盏起来。

那个男人突然抬起眼看向这里,那阴霾的眼神让伦巴斯更加害怕起来。感觉到仿佛什么不幸的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了。
伦巴斯祈求似的向左右看了看,但是看起来没有什么人能够帮助自己。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全部的勇气向那个昏暗的角落走过去。
“先生有什么需要的吗?”他一边说,一边祈祷自己不要把担心挂在脸上。
那个男人点了点桌子上空了的酒杯没有说话。今天他喝酒的速度比往常要快的多。

伦巴斯转身回去拿酒,他希望这个男人能很快的就烂醉如泥不省人事。那样一切可能出现的麻烦就都不会有了。至少在今天不会出现了。他拿出了酒馆里最烈的酒来。
“喝一杯吧,别客气。”伦巴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轻松,“这一杯算我请客。”
那个男人看了看他,没说话。
他装出最自然的姿势转身走开,祈祷那个男人的酒量不会超过这一杯。

让伦巴斯感到遗憾的是,那个男人喝了那一杯酒后并没有象他期望的那样倒下去。他只是低垂着头,默默的想着心事。也没有继续要酒。
“至少他没有表现出找麻烦的样子。”伦巴斯安慰自己说。
   夜已经很深了,酒馆里却依然灯火通明,人们哄笑着灌下了一杯又一杯的酒去。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这个阴沉的男人与一直惴惴不安的老板。

酒馆的门又被推开了。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男人走了进来。
虽然他的眼角却已经有了几道深深的皱纹,但是这个男人看起来还很年轻。他走向柜台的时候,一边轻轻推开挡住自己路的人,一边对他们露出了和善的微笑。似乎是不想给任何人带来麻烦。
他的衣服已经很旧了,不过洗的却很干净,而且还熨烫的非常平整。他就象是一个影子一样轻轻的走过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看起来咖加古斯依旧在祝福着你的生意呢,伦巴斯。”这个男人走到了柜台的旁边,微笑着说。他的声音虽然低沉,但却有一种好听的磁性。
“啊——西瓦·格雷亚先生。”伦巴斯顿时喜出望外,“西瓦·格雷亚先生,有好长时间没有见到您了。您还好吗?”
“托你的福,噩梦沼泽还没有吞没我。”格雷亚时常露出的笑容总是让他看起来很亲切。
伦巴斯给格雷亚倒了一杯酒。
“这一杯是我请您的,格雷亚先生。”他强调,“这一杯我请您。”

“斯尔亚克斯城的居民都说伦巴斯老板从来不白请人喝酒。难道是我理解错了你的意思吗?”格雷亚开玩笑似的说。
“请您喝酒是我的荣幸。”伦巴斯挺直了身体严肃的说,但是脸却涨的通红。
“哎呀哎呀,伦巴斯。如果我可以帮助你的话,就明说好了。”格雷亚哈哈大笑起来,“看看你的脸吧,都快和烤炉里的乳猪一个颜色了。”
伦巴斯告诉了格雷亚自己的担心。

“我可以去和他谈谈。”格雷亚拿起一瓶酒和一个杯子,走向了那个男人所在的角落。
看着他消瘦的背影,伦巴斯感到一阵轻松——只要有西瓦·格雷亚在这里,那么一切麻烦都可以解决了。
西瓦·格雷亚是一个很奇怪的人。谁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以及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人们只知道他一年大多数时间都住在距离斯尔亚克斯城不远的噩梦沼泽边上。他的穿着打扮显然是一个法师,但是没有人见过他施展魔法。伦巴斯曾经向一些来自法师公会的客人打听过他,却没人知道他的名字。
他的穿着很简朴,花起钱来却很大方。也正是因为这个,人们怀疑他是一个掌握了炼金术的法师。传说他之所以选择住在噩梦沼泽旁边的原因,就是沼泽里的一种泥是炼金必需的原料。
每隔一段时间,西瓦·格雷亚就会来到斯尔亚克斯城里购买一些生活用品。到了晚上他会来伦巴斯的酒馆里喝一杯。据说城里很多人都请求过他的帮助,而他也是有求必应。不过所有被传说寻求过他帮助的人在被人问到时,都会矢口否认。所以也有人说他其实是一切腐败与堕落之神,被称做堕落之灾、邪恶的流星投德提恪的使徒。每一个寻求他帮助的人所付出的代价都是自己的灵魂。

伦巴斯从不相信一个总是面带微笑的人会是恶魔的使徒。他认识格雷亚很久了,这个年轻人从来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他的人品值得自己信任。如果说这城里还有人可以帮助自己把未知的麻烦扼杀在发芽之前的话,那他就只能是西瓦·格雷亚。
酒馆老板脸上又出现了大家熟悉的惯常的笑容,他走到了人群里,开始参与他们谈论的话题。那个坐在角落里阴沉着脸的男人很快就被他忘记了。

加尼埃独自坐在角落里,刚才那一杯酒的劲道真是不小。他喝下去之后就一直觉得头脑里昏昏沉沉的。周围的欢笑断断续续的传进他的耳朵,但是听起来却始终距离自己那么遥远。
头渐渐的开始疼起来。他几乎听得到头上每一根血管跳动的声音,那声音就仿佛是矮人工匠们在铁砧上敲打的声音那样巨大而猛烈,以至于加尼埃感觉自己的头就要被砸裂了一样。一想到矮人,他不由自主的呻吟了一声,闭上了眼睛,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支撑多久。
一只保养的很好的手伸过来,把桌上水壶里的水倒进了他的杯子。
加尼埃猛的抬起头,他的右手伸入怀里,握住了贴身携带的匕首手柄。
“不用那么紧张,”格雷亚很轻松的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没有恶意。”


格雷亚微笑着抿了一口酒。“我叫格雷亚,西瓦·格雷亚。”
“你想要什么?”加尼埃眯起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举止优雅的男人,“我不认识你。”
“我只想和你聊聊而已。所以你不如放开匕首,拿起水来喝一口。这对你的头疼有好处。”格雷亚看了看加尼埃,又补充了一句,“没喝过伦巴斯烈酒的人,很容易被它弄的头疼的。”
加尼埃狐疑的用左手端起杯子呷了一口,他的右手依然紧握着匕首不放。
冰凉的水顺着加尼埃的喉咙流下去,立刻升腾起一股清新的感觉。头上的血管跳动的不再那么剧烈了。

“好些了吗?”
加尼埃点点头,右手慢慢从怀里抽了出来。
“可以帮助你吗?”
“我不需要什么帮助。”加尼埃向后挪了挪身子。
“好吧。”格雷亚耸了耸肩,“如果想要得到帮助又出的起报酬的话,你可以试着来找我。”
“你是一个佣兵?”加尼埃被弄糊涂了,“一个单身的法师佣兵?”
他从来没见过一个法师单独去做佣兵的。没有一些强有力的战士伙伴在身边的话,一个法师没办法撑过任何一场小小的战役。他们施展法力的时候是不能被干扰的,而这个特点也正是法师最致命的弱点。

格雷亚笑了笑,没有否认。
其实他不是一个佣兵。他之所以这样说只不过是为了更好的得到加尼埃的信任。几乎所有的人都不会相信并且接受无偿的帮助。他们只选择自己可以承受得起报酬的友谊。
加尼埃逐渐放松下来。他甚至把双手都摆上了桌子。也许眼前这个法师还有同伴。也许他的法力已经强大的达到了可以进入法师公会,而还选择做佣兵只是他个人奇怪的爱好。无论如何,加尼埃需要帮助。只要格雷亚能够帮助自己,那么怎么帮助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事实上,他相信再也不会有比现在更坏的情况了。
“你要多少报酬?”他问。
“那要看你要什么样的帮助。”
“很困难,我甚至无法说出我需要什么样的帮助,我只能告诉你我想要达到的目标。”加尼埃叹了口气,脸色变的灰扑扑的。
“不过我想我的报酬会让你满意的。”他看了一眼格雷亚,赶紧补充道。

“现在你立誓接受雇佣吧。”加尼埃说。
“如今我在这里立誓,我将接受眼前这位先生的雇佣。在工作没有结束前我将是他永远的仆人,工作结束后我将接受事先约定的报酬。我不会反悔,也不会背叛。誓言之神玛蒙见证,我以我的生命在您面前作为签名。”格雷亚举起一只手,掌心向着加尼埃发誓道。
他觉得很好笑。象一个佣兵一样的立誓,这对自己来说还是第一次。显然这对加尼埃十分的重要,因为每一个佣兵在立誓之后是绝对不能背叛雇主的,否则他将为背弃了自己的誓言而被神惩罚。在现实中他也将被佣兵公会追杀。
但是没有一个佣兵会在听取到工作内容之前就立誓的。谁知道那工作是否合乎你的胃口呢?加尼埃忘记了这一点,大概就是因为他的确太需要帮助了。
格雷亚伸出手和加尼埃握了握。

“现在请告诉我工作内容吧。”他笑容可鞠的说。
“我叫加尼埃,”格雷亚的雇主说,“我是几天前从道奇金矿运往斯尔亚克斯城那批黄金的卫兵。”

格雷亚做了一个制止他的手势。
他幡然醒悟似的向左右看了看,还好没有人听到他说什么。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话题中,没人注意这边的角落。
格雷亚正低声念着什么,然后似乎是无意的挥了挥手。
加尼埃顿时发现整个世界都变得了无声息。他看看周围,酒馆里的顾客们依然在谈笑风声。但是他只看得到他们的嘴不停张开闭合,却一点声音都听不到。这样热闹喧嚣的酒馆里一下变得如此死寂,真让人感到害怕。加尼埃甚至以为自己聋了。
“继续说吧,现在没人有可以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了。”格雷亚笑着说,“这样的事情我们可不能让人听到。”
加尼埃敬畏的看了他一眼,自己从来没见过哪个法师可以这么轻描淡写的施展出这样一个厉害的法术来。

“我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他继续讲述自己的故事。
“但是没有人知道我活下来。他妈的,我倒宁可自己现在已经死了。”知道没有人能听到自己的谈话后,加尼埃的态度随便了许多,声音也大起来。“真不明白那时我这愚蠢的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果告诉他们我还活着,那么我就被会认为是一个懦夫,临阵逃脱的傻瓜,失职的卫兵。如果不告诉的话,我也会成为那些抢劫黄金的矮人的共犯——虽然我连黄金的影子都没见到。他们一定已经发现了卫兵的尸体中没有我,大概现在我已经被作为犯人而悬赏捉拿了。要么因为失职而坐牢,要么因为抢劫而被砍头,这就是我能够做的选择。”

“是矮人抢劫了那些黄金?”格雷亚冷静的询问道,之前他一直很有耐心的听着加尼埃颠三倒四的讲述,没有打断他。
“是他们。我看的很清楚。矮小而结实的身体,长长的胡子,粗野的呼喊和大的惊人的力气。”加尼埃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你不会认为我连矮人和精灵都分不清吧?”
格雷亚沉吟着,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很难相信矮人们会来抢劫人类的黄金。这个整年生活在山洞里的种族是非常重视荣誉与正义的。如果说他们会来帮助人类保卫自己的财产还差不多。现在他们竟然来抢劫人类,这样的事情说出去绝对没有人会相信。
“他们有多少人?”格雷亚怀疑是否有人在假扮矮人。对于不熟悉矮人的那些人来说,让他们清楚的分辨出侏儒与矮人是很困难的。而侏儒——众所周知,他们中可不缺乏双手沾满鲜血的家伙。
“我不是很清楚,”加尼埃有点惭愧似的低下头去,“战斗刚开始的时候我就晕过去了。”
“你只看到他们的样子了吗?”
“是啊,我醒来的时候还很害怕,所以就跑到了这里想着该怎么和人解释。但是才过了几天,我就发现自己已经没办法再露面了。该死的,要是我能重新再来一次,我向所有的神发誓自己绝不会那么不小心,我宁可选择战死!”

“那么我该如何帮助你呢?”格雷亚说,“你只知道他们的样子,却不知道他们是谁,去了哪里,而且你也不知道黄金的下落。”
“你的工作就是帮助我抓到他们,那么城执政官的赏额都归你。”加尼埃的身体俯向前,紧紧盯着格雷亚的眼睛,生怕这最后的希望也会消失。
“这对你有什么帮助呢?你依然是一个失职的卫兵。”格雷亚苦笑着说,“克莫·巴尼多的牢房里依然可以为你留下一个空房间。”

“啊——该死的!”加尼埃绝望的抱住了头,“我该怎么办?难道我找回黄金之后也不能让人们相信我吗?”
格雷亚没有说话。克洛亚大陆上任何一个国家都认为士兵逃离战场是不可饶恕的重罪。事实上执政官完全可以就因为这个理由绞死加尼埃而不必去听他的辩解。说去坐牢其实连加尼埃自己都知道那只是一个好听的谎言而已。

加尼埃粗鲁的拿过了格雷亚面前的酒杯,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我真后悔,”他双眼无神的盯着自己的手,嘴里喃喃的说,“要是能回到过去,我发誓一定不会再那么做了。现在的我还不如战死来的更痛快些。”
“我可以帮助你逃走,”格雷亚在桌上摊开双手,“但是那样你也就是作为一个罪犯而终身流浪在荒野而已。”
加尼埃面容呆滞,仿佛根本没有听清楚他说些什么。
“我也可以给你提供另一个机会,但是——”他耸了耸肩膀,“我想我们都不必对那个机会报有太大的希望。”

“什么?”
“我可以让你回到过去。”格雷亚俯身向前,凝视着加尼埃的眼睛。尽管他用魔法隔绝了与周围的声音往来,但是他的声音此刻还是变的很低,好象是怕惊醒了什么一样。“你想回到过去吗?嗯?重新再来一次?”
“回到过去?”加尼埃呆呆的看着格雷亚,就象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似的,“你可以让我回到过去?”
“我可以那么做。可我怀疑那样的结果和现在会有什么不同。”格雷亚叹了口气,“你大概还是要刚好晕过去而不是战死,黄金也依然会被抢劫一空。”
“我已经知道了放弃的滋味,”加尼埃的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变低了,“我发誓这一次我将英勇战斗直到最后一刻。而且我不是还可以提醒同伴将会遭到抢劫的事情吗?”
“这正是我要说的。”格雷亚身体后仰,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我可以让你回到过去,但是你不可能拥有现在的记忆。你明白吗?也就是说,你会忘记在接到护卫任务后所会发生的一切事情。”
“人不可能带着现在的记忆从未来回到过去的。”他看着加尼埃迷惑的表情微笑着,“简单的说,就是你将和过去的你一样,对未来的事情懵懂无知。这样你还要选择回去吗?”
“我要回去!”加尼埃咬牙切齿的说,“无论如何我都不相信自己还会那么愚蠢了。”

伦巴斯看到加尼埃带着格雷亚上楼走向了自己的房间。格雷亚回过头好象是无意似的看了他一眼,微笑着点了点头。伦巴斯知道一切事情都已经解决,他的酒馆不会再有任何的麻烦了。
“接下来大家这一杯——”他顿了顿,改变了想请所有人免费喝一杯的冲动,大声喊起来,“我只收你们一半的价钱!”
酒馆里立刻欢声雷动,所有人都举起杯来向老板表示敬意。

格雷亚轻轻的关上了房门,把那些嘈杂声关到了外面。
加尼埃已经按照他的吩咐,穿上了盔甲,配上了长剑。
“现在努力回想你在运送黄金出发前最后一次独处的那个时候。”格雷亚左手握住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水晶球,右手轻轻的按在了加尼埃的前额上。“仔细的回忆那时你在什么地方,一定要想的一清二楚。”
加尼埃闭上眼,拼命的想着自己最后一次一个人的时候是在哪里。他记得在出发前自己曾经一个人走到矿场的石头堆后边想要方便来着。于是他就用尽全身的力气想着那个地方的样子。
突然加尼埃感到额头一阵尖锐的刺痛,一股冰凉的东西似乎从他的前额那里被抽出去了一样。

“是道奇金矿?”格雷亚已经放开了按在他前额上的手。
他仔细的看着自己的水晶球,那个小小的球体现在慢慢的泛出了白光,里面就象是一幅画一样显现出了加尼埃刚才所想的地点。
“是的,那是我最后一次独处的地方。”
格雷亚一边喃喃的念出一些加尼埃从来没听过的奇怪的音节,一边伸出手在地板上画了起来。随着他划过地板手指的动作,一根根银色的线条出现在房间的地板上,最后构成了一个五芒星的图案。
“你在这里等着我,记得什么都不要碰。”格雷亚走到了五芒星的中央,双手捧着那个水晶球。
加尼埃紧张的站在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

格雷亚漫声吟唱起来,他的长袍轻轻拂动着,仿佛被风吹动一样。

地板上的五芒星开始微微的闪现光芒。那光芒越来越强,强的加尼埃几乎不能直视。房间里所有的地方都被照的通明透亮。当光芒亮到了极致时,突然闪了一下后便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房间里又只剩下蜡烛那微弱火焰发出的光亮,而格雷亚已经不见了。

上午的太阳暖暖的照射在道奇金矿的矿场上。那些一大堆一大堆的乱石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来。金矿的黄金就是从这些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石头里冶炼出来的。
几辆马车已经装好了货物,马夫正在把马套上车辕。这就是即将出发到斯尔亚克斯城的车队。马车上装的便是过去一年里金矿出产的黄金。据说还有五年里道奇金矿积攒下来的秘银。虽然只有一小箱,但是它的价值远远超过了车上所有的黄金。
尽管货物如此贵重,但是担任车队护卫的士兵们依然显现出一副轻松的样子来。他们彼此谈笑着,熟练的准备好自己的甲胄与武器。
加尼埃还没有穿上盔甲,他的长剑也放在一旁。他正慢慢的走向一堆石头的后面。
“嗨,”一个士兵在他后面喊着,“我说加尼埃。你怎么每次都在固定的地方方便啊?”
“我想他是打算让那堆石头开花结果,”另一个士兵调侃着回答,“这样他就可以作为唯一被承认的施肥人而得到所有的果实了。”
这个答案引起了哄堂大笑。但是加尼埃没有理会他们,他只是挥了挥手,就走到了石头后边。


如果穿上了盔甲就没办法方便了,这对于一个赶远路的人来说是很难过的。车队即将出发,加尼埃打算抓紧时间把该办的事情都办好。他急匆匆的在石头后边想找到一个看起来很合适的地方,却没有注意附近另一堆石头的阴影中静静的站着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男人。
就当他看中了一个地方想要解开衣裳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一阵燥热降临到了自己身上。他晃了晃便晕了过去。

房间里的五芒星突然闪现了一道强烈的光芒后,加尼埃看到格雷亚回来了。他站在那里,肩膀上扛着一个看起来是昏厥了的男人。虽然这个男人的身形很结实,但是消瘦的格雷亚扛着他却一点不显得费力。
格雷亚把肩膀上的人放到了床上。加尼埃这才发现这个昏过去的男人竟然是他自己!
“你要回去,就得让他来这里。”格雷亚看着他惊恐的神色解释到,“每一个时空里的物体都是唯一存在的。如果让你们一起出现在一个时间里的同一个地方,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我想那绝对不值得我们去尝试。”
“现在,”格雷亚示意加尼埃和自己一起走到五芒星的中央,“你准备好了吗?”

加尼埃咬了咬牙,点点头。他不敢说话,因为害怕自己也许一开口就会改变了主意。而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再落到今天这个境况了。
格雷亚又开始吟唱起来。五芒星的光芒逐渐的增强。
加尼埃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而意识却似乎变的轻飘飘的。他的身体仿佛是铅铸的一样,双腿几乎无法再支撑着站立在那里。而意识却升腾起来,象水里的气泡一样一直升到了头脑的顶部,似乎想要钻出去。他的头顶传来一阵刺痛。双眼一片模糊。五芒星的光亮在周围闪现,让他再也看不清房间里的东西。他想要张口说话,却发现嘴也沉重的无法张开。
然后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象是崩塌了一样委顿下去,而意识终于在头顶钻开了一个口子,冲了出来。一股巨大的力量拉着他飞快向上飞去。他恐怖的张开嘴想要呼喊,却没有发出声音。那光亮更加强烈了,加尼埃就象是被投到火里的蜡烛一样,融化到了那片光亮当中。
房间里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昏黄的烛光下,一个昏迷的男人独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风从道奇金矿附近的森林里吹出来,在矿场上的石头堆中穿行而过。
加尼埃呆呆的站在那里,搔了搔下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没有了想要方便的欲望。而刚才他就是为了方便才走到这个石头堆后面的。他耸了耸肩膀,从那个地方走了出来。
加尼埃在同伴们的玩笑与口哨中迅速穿好了盔甲,佩上了长剑。这一切做的都很及时,因为就在他刚刚准备完毕后,护卫队长就从休息室里走了出来。
随着队长的一声令下,押送黄金的车队慢慢的出发了。

从道奇金矿到斯尔亚克斯城只需要走大概三天的路程。除了走出道奇金矿所在山区的道路有些崎岖外,剩下的都是平坦的大路。而且中途还要经过珈亚根镇。一路上所过地区治安良好,所以这次的任务应该是很容易。这些卫兵从道奇金矿到斯尔亚克斯城押送黄金也不止一次了,从来也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事情发生。
接近中午,阳光开始变的灼热起来。但是加尼埃他们此刻正行进在蜿蜒在森林里的小路上,树木那青翠的枝叶替他们遮挡了不少阳光。风迎面轻轻的吹过来,带着一股木叶的清香。马车慢慢的走着,卫队长骑在马上随意的向四周看去,一切都很平静。自己的手下有的走在阳光班驳的道路上,有的坐在马车的车辕上。他们轻松的聊着天,彼此开着玩笑。
队长不想去呵斥他们。这些人都是自己的老部下了。这样简单的任务也不用让大家都感到精神紧张。

道路两边的山坡越来越陡峭了,那些夜里树木枝叶上凝结的露珠汇成细小的水流,顺着山坡淌下来,弄湿了路面。山坡上无数挺立的树木借着地势将阳光遮掩的更加严实。这条狭窄的山谷里此刻显得十分的阴森。
穿过这里,然后再通过几个隘口,他们就可以到达通往斯尔亚克斯城的大道上了。这一段路是最难走的。队长纵马赶到队伍的前面,打算让大家加快速度,这样一来,他们可以在黄昏之前离开山区。
正当他准备向走在最前面的马车下令时,突然听到了一阵巨大的劈啪声响起。随着这声音,前方两边山坡上的几颗大树轰然倒下。那粗壮的枝干横亘交织在一起,刚好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马匹被惊的不住嘶叫起来,它们开始不安的顿足,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一样。紧接着队伍后边也有几棵树倒了下来,这只车队被困在了细长而狭窄的山间小道上,无法离开。
加尼埃听到队长大声呼喊着,命令每一个士兵都拿出武器。其实不用队长下令,士兵们都已经本能的抽出了武器,围拢在车队旁边。他们紧张的左顾右盼,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加尼埃这才觉得士兵的人数真是少的可怜,根本不足以保护全部的车辆。
两边山坡上响起了粗野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呐喊声。许多矮小而粗壮的身影从树木之间显现出来。他们一边发出阵阵狂野的嘲笑,一边将山坡上散落的沉重的石头丢下来。那些成年男人也很难搬动的石头在这些小小的生物手中却显得无比轻巧。他们投掷的很准,石块如一阵急雨般飞过后,马匹都被砸死砸伤了,它们躺在那里,挣扎哀鸣着。车辆也散了架,破碎的木片落在地面的泥泞里。黄金从破裂的包装里露了出来。有几个士兵也被石头砸到了,他们甚至连出声都来不及就倒了下去,一动不动。
“弓箭——”队长艰难的从自己坐骑的尸体下爬了出来,他大声呼喊着自己的士兵,命令他们射击。

士兵们拿出弓箭向两边的山坡上射去。但这是徒劳的。山坡上那密密的树木为袭击者提供了很好的掩体。
加尼埃拼命的射出自己的箭,尽管他根本没有具体瞄准任何一个目标。他只是向那些身影闪动的方向本能的把箭射出去,心里希望这可以阻挡那些家伙冲过来。
但是袭击者根本没有在乎士兵们的反击。他们在树木的掩护下闪躲前进到离车队很近的地方时,便一齐冲了下来。
他们的身体虽然矮小但看起来却十分粗壮结实。这些敌人身上穿着制作精良的盔甲,手里握着的武器不是斧子便是战锤,总之是那种沉重的可以轻易劈裂或是粉碎对手肢体的家伙。所有的袭击者都装备着盾牌,那和自己一半身高大小的盾牌很好的替他们挡住了弓箭。
在这个阴暗的山谷里,他们的皮肤显出一种奇怪的灰黑色来,仿佛是木炭燃烧完后灰烬的颜色一样。

“矮人?!”队长那声呼喊听起来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吃惊。
“换武器——”他大声命令自己的士兵换上近战武器。刚才的弓箭没射倒一个敌人。
士兵们纷纷丢下弓箭,拣起了自己的长枪或是拔出了长剑。
加尼埃浑身战栗着,努力握紧长剑的手柄。他从来没有参加过正式的战斗。虽然加尼埃经常和人争吵打架,也会拔剑斗的象是拼命一样。但是他从来没有象这样在战场面对一个以上的敌人,并准备生死相搏。
敌人越来越近了,近的加尼埃可以看到他们那诡异的灰色皮肤和脸上那不怀好意的狞笑。这些敌人的态度很轻松,他们或者用自己的语言大声的呐喊着什么,或者在唱着某种战歌似的歌曲,还有的干脆就是在粗野的大笑。他们就这样从山坡上冲了下来。

加尼埃几乎要闭住眼睛等待着攻击的到来。但是他本能的瞪大眼睛,准备迎接即将降临的危险。他的腿不住的颤抖着,几乎无法稳定的站立在那里。于是他向后退了几步,靠在身后那辆还没有完全倾塌的马车上。
加尼埃面对的这边山坡上的敌人冲下来了。他们跑到了山坡与路面交界处的浅沟时,便呐喊着跳跃起来,扑到了士兵们的面前。士兵们也狂喊着迎了上去。加尼埃随着大家呐喊着,但是他没有冲上去,他声音里的恐怖也远远多于愤怒。
没有一个敌人来到他的面前。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扭头看向其他人。他看到一个矮人高高的跃起,直扑到队长的身上。敌人斧头劈断了队长横格过来的长剑,直接落到了队长的脖颈上。一股血箭喷出,队长的头颅飞了起来。
自己同伴的武器对矮人们几乎完全无法构成威胁。他们的长枪或是长剑根本不能穿透矮人们结实的盔甲和盾牌。而且矮人们的武艺明显要高于这些从本土乡村里招募来的士兵。在矮人们准确而狠毒的攻击面前,士兵们就象是用来练习的草人一般脆弱。
通常矮人们第一击就砍断或是敲碎了士兵们的膝盖或是腿骨——他们那矮小的身体此刻反而成了优点,然后紧接着他们就对抱着腿倒下去哀嚎的对手施以致命的一击。
鲜血此起彼伏的喷溅着,原本还在怒吼着人类的声音转眼就都成了痛苦的呼喊。

加尼埃害怕极了,他想大声喊出来,却又不敢,害怕矮人们会发现自己还完好的站在这里。他张大嘴,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惨景,手中长剑的尖端也已垂落到了地面上。
这时,一阵沙哑的歌声在他背后很近的地方响起。加尼埃一转身,一个矮人重重的撞在了他的身上,把他撞的斜飞出去。当他落下的时候,头碰到了一辆马车的轮子上。加尼埃顿时昏晕了过去。
那个矮人看到他一动不动,大概以为他是折断了脖子。不太满意的哼了一声,转而冲向了另外一个正在顽强抵抗的士兵。

其实加尼埃并没有昏迷多久。那辆半坍塌的马车刚好遮挡住了他上半身,当他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眼里只能看到马车的底部。外面已经没有了武器敲击的声音了,显然战斗已经结束。同伴们濒死的呻吟不住的传到加尼埃的耳朵里。他十分害怕,却还要努力控制身体的颤栗,以防被人发现自己还活着。
矮人们交谈着,不时爆发出笑声。他们在战场上走来走去,看到还有在挣扎的人类就再补上一击。有时候他们还故意用好几下来结束一个人的性命。他们似乎很讨厌马匹,几个矮人一边打着剧烈的喷嚏,一边咒骂着把那些还在挣扎着的马匹的头都砍了下来。
听着同伴们的哀嚎,加尼埃紧紧闭住了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士兵们的嚎叫越来越少,最终完全消失。看样子所有的人类都被矮人们杀死了,只有加尼埃还活着。
矮人们开始把黄金从马车的残骸中拿出来,装进自己的背囊里。每当他们打开一包黄金,就会爆发出一阵欢呼。当后来一阵动天彻地的欢呼响起来时,加尼埃明白他们找到了秘银。

矮人们离开了,他们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大声谈笑着走向了远方。
加尼埃依然不敢动弹,他咬着牙,努力的听着矮人们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判断他们走了多远。
所有的声息都停止了。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过了很长时间后,终于,风变的更加冰凉,外面的光线暗淡下来。大概已经到了接近黄昏的时候。
加尼埃试着动了动已经麻木的身体,那几百根针扎一般的疼痛反而让他更清醒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毫发无伤。他小心翼翼的从马车下面爬出来,随时准备倒下去继续装死。
山谷里已经没有了阳光,只有山坡最高的那些树木顶端才沐浴在已经变得金黄色的阳光中。死人们的鲜血染红了地面,杂乱的脚印触目惊心的引在上面。人类的断肢到处散落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惊恐的面容。马匹们也都倒下了,它们躺在马车的残骸旁边,没有了一点气息。

加尼埃战抖着,徒劳的想看到一个和自己一样幸存下来的同伴。但是他失败了,山谷里一片死寂。空气中的血腥味一直都没有散去。他一个人站在这里,仿佛也已经是死去了一样僵直。他想呼喊某个人的名字,却又不敢出声。山谷里似乎只有自己那粗重的喘息在回响着。
一声微微的叹息传入了他的耳朵,他惊跳起来。向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甚至都没想到要拣起一把武器。
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男人正安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加尼埃。

“你是谁?!”加尼埃颤抖的声音在静寂的山谷里显得无比突兀。
那个男人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走了过来。
“我叫格雷亚——西瓦·格雷亚。我是来帮助你的。”他的声音无比真诚。
也许就是这真诚使得惊魂未定的加尼埃产生了一点信任,也许是看到了同类让他觉得安心。总之他看着这个男人向自己举起一只手来,却没有躲避。
格雷亚把右手轻轻的放在了加尼埃的额头上,他的左手里握着一块小小的红宝石。
加尼埃听到这个男人念了几句奇怪的话语,然后仿佛是一盆滚烫的热水从头浇下一样,他感到了一股灼热迅速遍布了全身。

“天啊——”加尼埃看了看周围,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抱着头蹲了下去。他已经恢复了所有的记忆。
“真的无法改变吗?”他止不住的抽泣起来,“我还是这么做了,是吗?”
“每个人的选择都是他自己决定的。”格雷亚低头看着这个懦弱的男人,“他的过去决定了他将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人们总以为所有的事情再重新经历一次的话,自己就会做出更明智的选择。但他们却没想到所有的选择都是当时他思考后的结果。有谁能在知道未来的结果后再回到过去选择呢?知道未来的是神,而不是人。”
“所以即使重新再来一千次的话,”他忧郁的摇了摇头,“人们也依然会做出当时最初的选择。”

“我完了是吗?”加尼埃掩住了自己的脸,“要么作为逃犯流浪终身,要么作为逃兵被绞死。”
“也许只是让你坐牢。”格雷亚耸了耸肩。
“不要安慰我了,我很清楚自己的下场是什么。”加尼埃慢慢的站起身来,整个人几乎都要被沮丧压垮了,“只是现在我连你的酬金都无法支付了。”
“我有办法得到我的酬金,”格雷亚说,“但那是要在你承认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之后。现在你还需要我做什么呢?”
“不如你杀了我吧?”加尼埃双目无神的看着格雷亚,“你是个法师,你一定有很好的法术来杀死我——那种既不痛苦而且又很快的法术。杀死我吧。至少被你杀死我还不会背负着逃兵或是抢劫犯的罪名。”

“你真的这么绝望了吗?”格雷亚认真的打量着加尼埃,“绝望到了以至于只想到了死亡?”
加尼埃没有说话,他闭上了眼睛,似乎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
“你决心放弃一切?这个世界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趣味?”格雷亚审视着加尼埃没有表情的脸,脸上又慢慢浮现出了微笑,但是这一次他的微笑里略微有了一点不一样的味道,“这是否意味着我已经结束了工作?”
“随你怎么说吧,” 加尼埃慢慢的摇了摇头,“谁也无法改变我的命运,我现在承认合同解除了。”

暮色如同归巢的鸟儿一样,张开羽翼飞快的扑落下来。
“那么我将收取我应得的酬金。” 格雷亚的笑容在模糊的光线中看起来十分的奇特而让人难以琢磨。
“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你,”加尼埃有气无力的说,“你想要什么?杀死我之后拿我的身体去做魔法材料吧,我只有这个身体了。”
“其实如果真选择了死亡的话,也不用那么急的。”格雷亚点了点头,“在那之前你没有兴趣知道黄金究竟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去吗?”
加尼埃枯竭的眼神里有了一丝疑惑的波动。
“我想你在死之前至少会想要知道黄金的下落,”格雷亚说,“毕竟把酬金亲手交给我也是你的责任。”

“我们现在还可以顺着抢劫犯留下的踪迹寻找到他们。”格雷亚开始走向山坡,“而发现了黄金被劫持将是几天后的事情,而那时矮人们的踪迹已经完全消失了。这也是我们见面时为什么还没人找得到犯人去向的原因。”
加尼埃的头脑一片混乱,他下意识的跟在了格雷亚的后面。
天已经快要完全黑下来了。地面上的足迹根本无法辨认。但是格雷亚不慌不忙的走着,似乎胸有成竹。他根本没有低下头去看地上矮人们留下的痕迹,仿佛那些痕迹在他眼里就象是天空此刻浮现出的星辰一般明显。
加尼埃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他的耳边还回响着同伴们的惨叫声。他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想起队长的头颅飞向半空中时的样子。他把同伴们的名字一个个念出来,想要竭力数清楚到底死了多少人。但是每当他抬眼看到周围在黑暗中变得朦胧的树木时,便害怕的数不下去了。在这个时候,似乎每一棵树后面都藏着一个手持利斧的矮人在等着自己的经过。恐怖依然围绕着他的身体与心灵,然而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却又为自己的懦弱而感到憎恨与痛苦。

他们走向了道奇金矿的方向。看样子矮人们在拿到了赃物之后,又朝着这个方向而去了。
加尼埃在黑暗中磕磕绊绊的走着,留神不要让自己丢失了格雷亚的踪迹。当他们来到了一个小小的山凹时,格雷亚停了下来。
“我们在这里宿营。”他说,“如果不停留的话,照这个速度,我们会在早上就追上他们。那可不是我想要的。”
很明显格雷亚不打算和矮人们进行一场自己不擅长的近距离撕杀战。
他搜集来一些干枯的树枝,把它们堆积在一起后,用火石点燃了篝火。小小的火焰升腾起来,照亮了两个人的脸。

山凹里没有一点风,篝火旁边十分的暖和。但是加尼埃依然止不住似的颤抖着,仿佛很冷的样子。
格雷亚把火拨的更旺了些。他凝视着火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都看到了吗?”加尼埃把头深深的埋在臂弯里,“你看到了他们是怎么抢走我们的黄金的吗?你也看到了我是怎么又一次重复过去那愚蠢的行为,是吗?”
格雷亚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出来帮助我们?”加尼埃的语气里有了抽泣的声音,“难道你就一直站在那里看着你的同类被屠杀吗?”
“我不能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格雷亚很平静的说,“那将会产生很可怕的后果。”
“一切都无法挽回了是吗?所有这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也许我可以让它变的对你来说有所不同,但是整个事情却永远都会是它已经发生过的那个样子。”

“你还可以为我做什么?”加尼埃抬起头来看着格雷亚。
“你还可以支付我什么?”格雷亚又露出了真诚的微笑,“刚才你已经解除了我们的合约。现在还要继续签定吗?”
   “我什么都没有了。”加尼埃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个一直都很有原则的人。
“象你说的那样,你还有你的身体。”格雷亚向他伸出手来,等待着他的回握。
   “你要我做你的魔法材料吗?”加尼埃突然觉得格雷亚开始让人感到害怕起来。
“如果你真的对一切都绝望了,那还在乎自己会怎么样吗?”格雷亚目光炯炯的看着加尼埃,“我可以让你象一个合格的战士一样充满勇气,我可以让你亲手杀死那些给你带来耻辱与痛苦的矮人们,我也可以让你象你那些英勇的同伴们一样为了保护自己的荣誉而光荣的死去。这一切只不过要你用自己的身体来交换而已。”

加尼埃犹豫的看着格雷亚伸过来的手,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会很痛苦吗?”他畏缩的问。
“不会比你现在更痛苦,”格雷亚眉毛一挑,微笑里多了几分嘲讽与不屑出来,“至少你不会因为自己抛弃了同伴而感受到耻辱,也不会因为认识到自己缺乏勇气而感到痛苦,更不会因为自己的愚蠢所造成的后果而难过。”
“当然你也可以象现在这样继续活下去,”格雷亚慢慢缩回了手,“明天你可以在见到黄金后就离开。以后你可以学着象荒野里的野兽一样生活,不过当你看到那些牙齿尖尖的动物时,最好还是躲开。你的勇气是不够让自己面对它们的。”

加尼埃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格雷亚的话语会变得如此尖刻,但是他语气里那不屑的味道深深的刺痛了加尼埃。加尼埃几乎是冲动似的立刻伸出手握住了格雷亚的手。
“我同意。”他说,“让我恢复荣誉,不管那要付出什么代价。至少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不再为自己的愚蠢而后悔。”
“其实这不会令你感到痛苦的,”格雷亚的声音又恢复了真诚,他的笑容也重新变的和善起来,“我发誓,这一切只不过是要你成为阿穆斯特信徒必然的过程而已。”
“阿穆斯特?”加尼埃疑惑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他是谁?”
“阿穆斯特,引导人们去往虚无之门的神祗。他是绝望与消沉之神,所有悲观的人们只要完全放弃了希望就可以得到他的帮助。”格雷亚看向远方,嘴里仿佛唱颂诗歌一样轻声念出了一长串句子。“不需要丧失你的灵魂,只要奉献出你的希望。当你认识到一切都将是绝望之后,你就会看到他的影子。”

“好了,现在我们该休息了。”格雷亚好象突然惊醒一样回过神来,“明天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呢。”
加尼埃看着格雷亚用手在自己躺下的地方画了一个圈子后,闭上了眼睛。
“我睡觉的时候,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不要用手来碰我的身体。”格雷亚的声音越来越低,“那将是很危险的。晚安。”
加尼埃呆呆的看着篝火跳动的火苗。他已经不再害怕了。格雷亚说的对,没有什么可以让自己再痛苦的事情了。丧失荣誉其实要比丧失生命更不值得,虽然自己没有勇气去得到荣誉,但是也许格雷亚所说的那个阿穆斯特神能够帮助自己。现在的他,不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的希望了吗?
加尼埃渐渐的睡着了。他并没有象自己以为的那样会梦到自己的同伴或是那些凶暴的矮人们。

早晨,当阳光落到了加尼埃的眼皮上时,他醒了过来。
格雷亚正在默默的看着一本法术书。阳光落到书页上时,那些用金色墨水写成的字母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来。
“早上好。喝下那些水,”看到他醒来后,格雷亚收起了书,微笑的指指地上的一只水袋,“然后我们就出发。”
经过了一夜后,那些矮人们的足迹依然非常清晰。他们背负着沉重的盔甲与武器,还有那些被劫持的黄金,这些东西让他们在地面上留下了很清晰的踪迹。
他们绕过了道奇金矿现在所在的区域,向着东北方向而去。那里是道奇金矿在过去几百年中开采完后留下的废弃的矿井与矿场。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这些废弃的矿井与矿场的具体情况了,它们大多数都成为了动物的巢穴或者是死寂的山洞。

山坡上的树木越来越稀疏了。越来越多的石块出现在树木之间的地面上,而且一块比一块大。山坡下逐渐可以看得到一大堆一大堆的乱石和一块块荒芜的空地显现出来。加尼埃喘息着,在这崎岖的山间行走耗费了他太多的体力。虽然还只是上午,但他的汗水已经浸透了内衣。而格雷亚则是不紧不慢的走着,除了鬓角略微有些汗湿外,根本看不出有任何的不适。

格雷亚不停把玩着手指上一枚白色的指环。加尼埃注意到那指环上镶嵌着一圈小小的绿色宝石。那些宝石正在不停闪现出一阵绿颜色的光芒。那光芒闪现的十分频繁而刺眼。
“这是用一个被矮人杀死的精灵的头骨做成的,”格雷亚注意到了加尼埃好奇的目光,“他临死时的愤怒让我能够在这枚戒指上施展魔法,这样它可以在接近矮人时发挥出奇异的力量来。离矮人越近,这绿光就闪的越厉害。”
难怪格雷亚在晚上也不用去留神寻找矮人们的踪迹。

听着格雷亚那轻松的语气,看着他脸上那谦和的微笑,加尼埃反而觉得更紧张了。他开始想象自己的身体以后会被格雷亚做成什么样的东西。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后悔了自己的决定。
背叛一个法师而不去理会他的愤怒,背叛佣兵公会视为神圣不可违背的合约而不去考虑他们的追杀,这都是不可想象的。那样做的后果将比加尼埃现在的处境更糟。加尼埃叹了口气,不再让自己想的更多。
他紧跟在格雷亚的背后,在满是乱石的山坡上行进着。
整整一个上午,他们都在乱石之中穿行。矮人们并不象他们的外表那样看起来粗枝大叶。由踪迹可以看出来他们曾很谨慎的绕来绕去,竭力让自己留下的痕迹变得混乱而无法捉摸。有时候他们甚至还会向回来的方向走一段。但是格雷亚根本不理会那些杂乱的踪迹,他只盯着自己手上的指环,根据它的光芒来决定前进的方向。

当他们走下山坡后,格雷亚开始留神自己的身形。他在矿场上的巨石与乱石堆间小心的走着,提防矮人们也许会派出的哨兵或是斥候。因为由指环上的光芒闪现程度来看,他们已经离矮人不远了。
加尼埃懵懵懂懂的跟在格雷亚的后面。他也猜出了离矮人们很近了。这时他突然发现自己连一把剑都没带。
他们走到了一个极其偏远的区域。这里离现在的道奇金矿虽然不算十分遥远,但是却很隐蔽。它概是最早时期开采的矿场。空地上已经长满了野草,冶炼过的矿石渣被抛弃在草丛中。一个接一个漆黑的坑洞象野兽一样大张着嘴,吐出了里面阴森森的气息。

格雷亚在一块象是马车那么大的石头边停了下来。这个时候已经过了中午,他慢慢的蹲在了石头后面的阴影中,示意身后的加尼埃向他指点的方向看去。加尼埃首先看到了格雷亚指环上的绿宝石正熠熠的放射出碧绿的光芒,然后他看到了一个全副武装的矮人正坐在一个坑洞的开口处发呆。

那个矮人显然没有发现他们来到了这里。事实上加尼埃仔细观察后,发现那个矮人正在低着头发呆。他的旁边扔着一个空瓶子,大概是已经把里面的酒喝光了。
“灰矮人。”格雷亚向那个矮人点了点头,“这就是他们会来抢劫人类的原因。”
“灰矮人?”加尼埃迷惑起来,“那不是矮人吗?”
“他们是被矮人驱逐出家族的败类。他们放弃了自己原有的信仰,转而追求血腥与黑暗的刺激。为了这个,他们的神祗改变了他们皮肤的颜色,扭曲了他们的心灵。”格雷亚说。
“他们是强大的战士与冷酷的杀手。把自己天赋的能力全部用来做暴力的事情。这个世界上的灰矮人并不多,你的伙伴们真不幸。”

加尼埃看着那个矮人灰黑色的皮肤,皱紧了眉头。
“现在你可以在他们的身上报复你受到的耻辱了,”格雷亚看着加尼埃,“你去杀死这些抢走了黄金,杀死了你同伴的矮人吧。”
“我?”加尼埃大吃一惊,可是格雷亚那轻松的态度不象是开玩笑。
“我甚至都没有武器。”他结结巴巴的说。
“你想那么做吗?”格雷亚认真的看着加尼埃的眼睛。
“是的,可是——”
“黄金应该就在那个坑洞里,和其他的矮人在一起。”格雷亚慢慢的说,“我可以认为已经收到了你付给我的第一次薪水。那么现在我来给予你杀死他们的能力,你把第二次的酬金也支付给我吧。”
“好的,但我要怎么做?”加尼埃的身体又开始颤抖起来,他努力不去回想矮人们屠杀自己同伴时的情景。

格雷亚把手上的指环戴到了加尼埃左手的食指上。一种奇异的感觉顿时从那个指环散布到了加尼埃全身。他觉得自己心里的仇恨千百倍的增长起来,愤怒象火焰一样灼热了他的头脑。
然后格雷亚伸出右手,张开五指罩在了加尼埃的头顶。他凝视着加尼埃的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加尼埃感觉到他的手冰凉而有力,那五根手指紧紧的扣在自己的头顶,抓的生疼。疼痛的感觉象冷水一样从头上流到了全身,他止不住想要呻吟,却张不开嘴。他怔怔的看着格雷亚那安详的面容与和善的眼神,任凭疼痛在全身游走着。加尼埃眼中的泪水使得视线变的模糊起来,然后意志仿佛也开始散失。那是一种似乎要昏过去的感觉。
他觉得喉咙干渴,身体里空荡荡的,好象需要什么东西来填满一样。那种欲望不断膨胀起来,直至占据了他所有的思想。
最后加尼埃的头顶微微一紧,格雷亚拿开了自己的手。

加尼埃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他的意识仿佛被抽了出去,但是又仿佛无所不在。他的感觉变得无比灵敏,甚至听得到极远方鸟儿鸣叫的声音。但意识却很浑噩,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站在这里想要做什么。他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上面有一个白色的镶嵌着绿宝石的指环正发出熠熠的绿光。
他茫然四顾,想要回忆起自己从哪里来,为什么出现这里。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头脑徒劳的转动着,但是找不到一点过去的痕迹。思考对他来说成了非常疲劳的事情,他甚至为了这个开始喘息起来。整个身体都感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空虚。
“你的名字是加尼埃。”一个穿着灰色长袍,正在和善的微笑着的男人对他说,“我叫格雷亚——西瓦·格雷亚。是你的主人。”
加尼埃点了点头,决定相信这个男人。他不再试图去思考所有的问题。自从听到了格雷亚的声音后,那些问题对自己来说再也没有了任何意义。听从格雷亚的话语让加尼埃觉得很舒服。他认为一切都让格雷亚去思考吧,自己只要照着他的话去做就可以了。那将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再也不用回忆,再也不用思考。

“看到那边的矮人了吗?”格雷亚指向正坐在坑洞口打盹的矮人,简短的命令到,“杀了他和他的同伙。”
加尼埃立刻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象火焰般升腾起来。他看着那个矮人,觉得无比愤怒。那股力量开始在身体里冲来冲去,让他有一种想要把那个矮人打碎或者撕裂的欲望。他瞪着那个矮人,慢慢走了过去。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咆哮声。
他听到格雷亚在背后念出了一些奇怪的音节,但是他并不理会。格雷亚是主人,他的行为不用得到自己的承认。
一阵暖暖的气流从加尼埃的脚下升起,包围住了他。他也没有停下来看一看。此刻加尼埃的眼里只有那个矮人。
那个灰矮人在加尼埃走到了很近的地方时才惊醒过来。他并没露出害怕的神色。相反他显得很兴奋的样子把斧头从背后抽出来,伸出舌头在上面舔了舔。嘴里发出了一阵粗野的狞笑。

格雷亚静静的看着加尼埃越走越快,最后跑向那个正以同样速度接近自己的矮人。
矮人就地一滚,先挥出了斧头。闪着寒光的斧头对准了加尼埃的胫骨砍过去,但是加尼埃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这时,他的身体周围浮现出一个浅蓝色的圆形空气障壁,把加尼埃整个人都罩在里面。斧头这个空气障壁上爆溅出一阵火花,但是却没有砍进去。看起来仿佛是空气阻挡了矮人的进攻一样。然后那个障壁又消失了。

“你这样愚蠢的矮人会懂得什么是魔法盾牌吗?”格雷亚看着矮人那惊诧的表情喃喃自语着。
加尼埃根本没有注意自己是否受到了攻击,他握紧了拳头对准矮人打下去。那个矮人的反应也很快,立刻把盾牌挡在了面前。但是加尼埃一拳击在他盾牌上。矮人抓着盾牌的手臂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软软的落了下去——他的那只手臂折了。矮人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害怕,他这时才想起应该大声呼喊,提醒自己的同伴。
但是加尼埃已经抓住了他盔甲上的链环,很轻易的就把这个如岩石般结实的矮人提了起来。矮人声竭力嘶的喊起来,拼命挣扎着,想要回到地面上去。但是加尼埃对他的头部给予了重重一击。
他的喊声立刻中止了,那头盔凹下去了深深的一块。矮人的头无力的低垂下来,乌黑色的血液从他嘴里不住淌出来,流到了加尼埃的手臂上。

加尼埃扔下了这个矮人的尸体,寻找着下一个矮人的踪迹。他听到坑洞里传来了杂乱的呼喊与脚步声。似乎有很多的矮人正打算从那里冲出来。他捡起了矮人的斧子,转向坑洞的方向。加尼埃的眼里喷射着怒火,刚才杀死那个矮人的感觉很棒,他觉得在那一刹那,自己的空虚完全消失了,那感觉就仿佛是饿了很久之后吃到了丰盛的饭菜一样美好。
那些嘈杂声越来越近,加尼埃控制不住似的想要冲过去。但是他很明白在黑暗的坑洞里自己的视力不如矮人,所以他强忍着杀戮的愿望等在那里。背后响起了格雷亚一声低喝,一团火焰呼啸着飞进坑洞后剧烈的爆炸了。里面顿时响起了一阵惨叫。看样子格雷亚先用法术展开了一次攻击。
矮人们跌跌撞撞的从洞里跑了出来,他们有的胡须已经被烧掉了,有的脸上出现了一大串燎泡。还有一些大概已经被爆炸炸伤了,加尼埃可以听得到他们从洞里传出的呻吟声。

当他们看到加尼埃时,脸上立刻露出凶狠的神色。这些矮人咒骂狂喊着拿着武器冲了过来。加尼埃举起斧头迎了上去。
所有矮人们的攻击在格雷亚的魔法盾牌前都失去了效力。那个浅蓝色的障壁不断闪现出来,替加尼埃抵挡住了每一下攻击。矮人们诧异的看着自己的武器被空气所阻挡,却无法理解那是怎么回事。而加尼埃的斧头则准确的砍中了一个又一个矮人。他狂喜的挥舞着斧头,让那些矮人们伤口里喷射出来的鲜血落到自己的身上。那血腥的味道与他们的惨叫声使加尼埃无比满足。他根本不需要瞄准矮人们盔甲的薄弱处,因为他巨大的力量让每一下命中的攻击都带有了致命的效果。
手中的斧头已经出现了累累的缺口,没有了锋刃。与其说那是一把斧子倒不如说是一把铁锤更适合。加尼埃就挥舞着这件武器将矮人们一个个的打倒,他们的身体重重的摔落在尘土里,不再起来。
很快矮人们的咒骂与呼喊就停止了,加尼埃凶狠而狂暴的攻击甚至让他们连呻吟的机会都没有。

“走进去,”格雷亚慢慢走过来,站到加尼埃的背后,“杀死剩下的矮人。”
他的手在加尼埃手中的斧子上拂过,那上面开始发出一种橘黄色的光来。
加尼埃握着这个火把似的武器走进了坑洞,那橘黄色的光芒照亮了他附近很大一片区域。
里面弥漫着一股焦臭的味道。几个矮人显然是被刚才的火球击中了,正躺在地上呻吟着。加尼埃用斧头逐一杀死了这些家伙。
“继续向里走,杀死所有的灰矮人。”格雷亚走在距离加尼埃身后十几步的地方,“如果有人来攻击我就先杀死他。”
他们慢慢向坑洞更深的地方走去。

这条坑洞很长,里面非常曲折。加尼埃与格雷亚在那小小的橘黄色光芒的照耀下,轻轻的走着。
洞口那股焦臭的味道已经闻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隧道里长久以来沉积的尘土味。洞里很干燥,借着光他们可以看到脚下的石砾上有着很多清晰的矮人脚印。
隧道开始向地面下方延伸了。他们顺着隧道来到了一个很大的山洞里。显然这个山洞被矮人们作为了暂时的营地。地面的石块上胡乱扔着一些肮脏的毯子与被打碎的酒瓶。一堆篝火即将熄灭,只有点点的火星仍然在灰烬里闪亮。很多没有啃干净的骨头丢的到处都是。山洞里充满了矮人身上那种特殊的臭味。

在他们的对面是并排的三个洞口。每一个洞口都是一条隧道的起点,黑洞洞的蜿蜒伸进很远的地方,一眼看不到头。
“我们该去哪里?”格雷亚微笑着拍了拍加尼埃的肩膀,“好好的判断一下,你应该可以发现他们的踪迹的。”
加尼埃静静的站在那里,努力的倾听远方的动静。似乎有极细微的叮叮声从左边那个洞口传了出来。他看看格雷亚,显然自己的主人没有听到那声音。
加尼埃迈步向左边的洞口走去。他不想说话,因为现在开口讲话对他来说很困难。要讲话他就必须去思考每一个字怎么念,每一个句子怎么组合。而思考是让他感觉比经历一场撕杀更加疲劳的事情。

格雷亚依旧跟在他后面十几步远的地方。
他的选择没有错。从这个洞口进去没走多远,那叮叮当当的声音就变的很清晰了。听起来似乎是矮人们在铁砧上敲打什么东西似的。而且空气里矮人的味道也越来越浓。再走几步,他们便听到了矮人们粗哑的歌声和吆喝声,另外还有风箱鼓动的声音和炉火熊熊燃烧的声音。
格雷亚念了一句咒语,熄灭了加尼埃斧头上的光芒。他们悄悄的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隧道的尽头是一个开凿出来的石室。几个矮人在里面忙碌着。
一个大火炉里烈火熊熊,旁边的风箱不住把风吹到火炉里。那火焰剧烈升腾着,发出了黄白色的光芒。矮人们不时把一块乳白色的物体从火炉里夹出来,然后放在铁砧上用力敲打。他们干的很起劲,石室里回荡着这些矮人大声唱出的歌声。
加尼埃看到矮人后,顿时愤怒起来。他准备冲过去把这些肮脏的小东西一个个都敲个粉碎。但是格雷亚轻轻拉住了他。
“等一等,”格雷亚附在他耳边说,“那是秘银。我们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加尼埃的战意一下子就消失了。他低下头,站在了一旁。根本不去思考格雷亚的意思,只是等待着他下一个命令。

在矮人们的敲打下,那块秘银逐渐显现出了一把剑的形状。这把剑直立的时候比一个矮人还高,它的剑身就象是矮人摊开的手掌一样宽,显然这是一把很少见的双手阔剑。
秘银重量极轻,又无比坚硬,既是打造神兵利器的最好原料也是制作魔法物品的最佳触媒。它的产量十分稀少,仅仅只是那种在锋刃上附着一层薄薄秘银的武器就已经相当昂贵,连普通的贵族都不见得会舍得购买。更别说这样一把完全是秘银打成的武器了。难怪执政官会对这次的抢劫案如此重视。
当整个剑身都已经基本完全成型时,矮人们为这把剑安上了剑锷与一个尾端雕琢着骷髅头骨的剑柄。他们停止了歌声,小心翼翼的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一个装满了紫色粉末的小瓶来。把瓶子里的粉末谨慎的倒在剑身上,让那粉末形成了一行奇特的文字。然后他们把剑重新放到了火焰中,并不断向火炉里面扔进东西去。

格雷亚这才发现他们投到火焰里的竟然就是被劫持的黄金。火炉里的火焰跳动着,燃烧的更猛烈了。那些黄金在火焰里慢慢的融化,象是燃料一样增添了火势。那把剑身上的粉末依然没有任何变化。矮人们似乎很着急,他们齐声喊叫起来,听起来仿佛是在向什么祈祷一样。黄金被他们手忙脚乱的不住投到火里。火焰更旺了,可是那些粉末依然没有象矮人们希望的那样有所变化。
矮人们更慌乱了,他们跑来跑去,大声喊叫着,拿了更多的黄金扔到火里。显然他们想让火焰再旺些。他们的脸上淌满了汗水,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脱了下去。整个石室此刻热的就象是一个大火炉一样。

格雷亚微笑起来,已经明白了矮人们在做什么。他站到了一个矮人们很难看到的位置,一边在阴影里比画出施展法术的手势一边低低的念出咒语。突然一阵火焰象爆炸一样轰的一声从炉子里喷出,那火焰的颜色竟然是接近了白色。
矮人们欢呼起来,紫色的粉末变成了液体,沸腾着蚀入剑身,在上面留下了永久的文字。那是只有矮人才明白的咒语,它将给这把剑提供不可知晓的魔法力量。那行文字在火焰里发出一阵耀眼的白光后便消失了,光洁的剑身上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些矮人又唱起了歌,他们把剑放到了铁砧上,围着它转来转去,不停发出一阵喝彩。
这时候那火炉里的火焰迅速的萎缩下去,仿佛有人在上面浇了一盆水一样。矮人们突然发现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男人正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微笑。
他们怔了怔,便呼喊着去拿自己的武器,然后恶狠狠的围了过来。

那个男人诵颂出了一些奇怪的语句,矮人们知道那是魔法。但是他们依然继续前进。神给予了这些体格壮实的矮人以天生的魔法抗力,他们可以本能抵抗一些普通法术对自己的作用。
一张又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忽然出现在地面,每一个踏在上面的矮人顿时变的行动迟缓,仿佛是走在沼泽的泥泞里一样。那些细细的丝线象棉絮一样飞起来缠绕在他们的身上,束缚住了他们强健的肌肉。
格雷亚退后了几步,加尼埃走了出来。
“杀死他们,”格雷亚点点头,“一个都不要留下。”
用不着他说第二遍,加尼埃怒吼着冲上前去。虽然那些蜘蛛网对他也同样的碍事,但是他身体里巨大的力量让加尼埃的速度要比矮人们快了几倍。他的斧头抡起来,落在一个又一个矮人的身上。他们只能发出惊恐的喊叫,却无法进攻与逃跑。鲜血从那层层缠绕着的丝线里渗出来,染红了地面。
加尼埃很快就杀死了所有的矮人。他站在他们的尸体当中的样子就象是一只冲进了羊群里的恶狼。

格雷亚走过来拿起了那把剑,仔细打量了一番后把它交给了加尼埃。
“这个以后就给你做武器,”格雷亚说,“不许丢掉它。”
加尼埃很轻松的一只手接过来把剑扛在了肩膀上。
格雷亚转过头看着地上堆着的黄金。
“他们至少还剩下了一半的黄金给我。”他说,“我很知足了。现在你守在这里,除了我以外,无论谁想要拿走黄金都杀了他。”
“我已经拿到了你支付的所有酬金,”格雷亚从加尼埃身边走开了,“现在我将去完成答应过你的那些工作。”
加尼埃看到格雷亚的身影消失在了一阵闪光中后,走到那些黄金的旁边慢慢的坐了下去。

古德奈特旅店中加尼埃房间地板上的五芒星又开始闪烁起来,格雷亚回到了这里。他轻轻走到床边,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个依然昏睡着的加尼埃。房间外面隐隐传来下面喧闹的人声。现在才刚刚过了午夜而已。
格雷亚掏出一个细细的瓶子来,里面有一缕灰色的火焰似的东西正在闪动着。
“你知道吗?这就是你的灵魂,加尼埃。”他对床上的男人说,“我已经得到了酬金,现在该完成我的工作了。”
他一边念着咒语,一边把手放到了加尼埃的身上。加尼埃的身体象是被烫了一下似的猛的弹了起来,然后便又摔落到床上。他的头无力的扭向一旁,鼻子里再也没有了气息。

格雷亚把加尼埃的尸体拖到五芒星的中央,然后用魔法把尸体送回了黄金被抢劫后的地方。他仔细环顾了一遍房间,确认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后,便把一些银色的粉末撒到了五芒星的图案上。那个图案逐渐的消失了。
格雷亚打开门,慢慢的走下了楼。下面的人依然是那么多,他们还在不停的聊天与喝酒。
“啊,西瓦·格雷亚先生。”伦巴斯在很远的地方就恭敬的弯下腰去,“您要来喝一杯吗?”
格雷亚点了点头,走到了柜台旁边。
“那个男人……”伦巴斯小声的问到。
“你再也见不到他了。”格雷亚的样子显得很疲倦,这个晚上他已经耗费了不少的精力。
“啊——”伦巴斯吃惊的睁大了眼睛,“他怎么了?”
“他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不再回来而已,”格雷亚看着伦巴斯的样子微笑起来,“我可没杀他。”

“怎么会——怎么会——”伦巴斯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给格雷亚倒满酒杯,“这杯我只收您一半的价钱。”
“给我讲讲前几天的黄金劫案吧?”格雷亚忍俊不禁的说,“听说有一个士兵失踪了?”
“那怎么可能?所有的士兵都被杀死了。”伦巴斯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就在昨天他们才刚刚把士兵们的尸体抬回来。所有的人都死了,他们的长官亲自确认了每个人的身份。”
格雷亚微笑着点了点头。
“天这么晚,我要回去了。”他把一枚银币放到柜台上,“不用找钱了,我很高兴听到这么重要的新闻。你知道,在噩梦沼泽那么偏僻的地方是没办法听到新闻的。”
他从人群中挤出去,轻轻推开那些挡住自己去路的人,并对他们露出和善的微笑。

清晨,格雷亚来到了藏着黄金的山洞里。他拿着一根火把慢慢的走进去。那昏黄的光芒在嶙峋的石壁上拉长了他的影子。当他走到那个石室的时候,发现火炉里面的火已经熄灭了。里面黑黑的,那些矮人的尸体仍旧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一阵充满了威胁意味的咆哮从黑暗的角落里响起,好象是某种正在捍卫自己食物的猛兽发出的一样。
“加尼埃。”格雷亚一出声,那咆哮便停止了。加尼埃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他的肩膀上还扛着那把大剑。
格雷亚认真的审视着加尼埃,这个面无表情的人低垂着眼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完成了合约的内容。过去的你已经死了。”格雷亚的样子虽然疲倦但是看起来依然很轻松,他认真的对着加尼埃说,不管他是否关心自己说了些什么,“现在尸体就和另外那些英勇战死的同伴们摆放在一起。你也得到了勇气和光荣的名声。”
“我可没有打算得到斯尔亚克斯城城卫队副队长的野心。”格雷亚轻声的笑起来,那声音显得非常愉快,“我只要这些黄金就够了。现在先带上一些黄金回噩梦沼泽吧,剩下的就留在这里等以后需要的时候再来拿。”
加尼埃提起一箱黄金,扛剑默默的跟着格雷亚向外面走去。
“我不需要什么东西来看管这里。”格雷亚轻微的笑声在隧道里响起,在洞壁上激荡着传向远方,最后变成了轰轰的回声,听起来就象是暴雨来临前天边那隐隐的雷声,“如果有人能够发现这里的东西,那就算是他的幸运好了。”

姜伯约 发表于 2013-6-2 09:46:23

lz在线吗?我想知道这文的作者是不是在今古传奇发表《梅洛的法杖》的阿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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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加尼埃的选择(阿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