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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k7543

骑士风云第三部 光荣与寂寥   [复制链接]

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10-2 10:10:50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k7543 于 2009-10-2 10:22 编辑

第七,八节
  当米兰公爵小姐的要求被紧急送达圣佛朗西斯城中以后,整个索菲亚朝廷全都躁动起来。

  “这太过份了,她以为她是谁呀!”

  朝中大臣们个个暴跳如雷,本国皇帝文弱天下皆知,可对方竟然要求他“亲自参与竞争”,并且居然还要“分出高下”!这不但是拒绝,简直就是嘲弄了。

  “难道要阿斯尔陛下去和卡奥斯的龙骑将皇太子比武么?对方可是斗杀了草原之王的猛将啊!”

  一批索菲亚的老臣们开始接连上奏,要求皇帝召回求婚使者,撤销联姻米兰的决议。甚至还有人要求直接出兵惩罚米兰的狂妄。不过这些文书在被送进了皇宫以后全都石沉大海,再无一点消息,皇帝对此根本就不表态。

  没人对此感到奇怪,因为索菲亚朝廷中真正具有决定权的两个人――“天才二军师”全都不在圣佛朗西斯城中,皇帝本人当然不好做决定。

  大主教海因是在几天前忽然被一封来自卡达印教廷的紧急密函给召到新科夫诺城去,说是红衣主教费瑟尔斯已经亲临那里,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商量。

  而向来都勤于公事的首相克瑞斯,却是早在新年前就向皇帝告了假,把国事托付给海因,渥斯德等人,自己却与玛妮雅两人共同乘坐着飞马帕格索斯,破天荒头一次的――四处游玩去了。

  一叶轻舟,几道残雪,冬日的芦苇荡中已是枝叶凋零。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一艘狭长小艇才得以自由穿行其中。艇子很小,但很精致。艇身用一整块桃花心木雕琢而成,看上去不象是交通工具,倒象是陈列在屋子里的艺术品。船头船尾只能各坐一人,两人之间则隔着一个小小方木台桌。桌子上放置着一个银制炭炉,从银隔扇花纹中隐约可见红红的炭火残光。

  玛妮雅裹着白狐皮裘斜斜倚在船头,一边伸手就着炭炉取暖,一边笑吟吟瞧着对面的克瑞斯划船。后者亦同样用微笑回应着她,一面轻摇橹浆,一面为她指点着周围的景致。

  “冬日观景,最佳莫过于赏雪。我们乘着飞马在空中眺望时固然可领略到群山尽染之壮美,但象现在这样荡着小舟在芦苇丛中自在飘流,却又是另一番风味了。玛妮雅,你来自西里西亚,又有精灵的血统,应该是最能体会大自然的美丽了,不妨看看我们东部大陆的景致韵味。”

  顺着克瑞斯手指所向,玛妮雅抬眼四顾,果然看见四周围碧水长天,芦杆半漂半立,间或点缀着几片晶莹剔透的冰凌叶。偶尔,还有几只从北方飞来越冬的野鸭子凫在水上,养得肥肥胖胖的身躯笨拙在水面上划来划去,一片温馨景象。

  “啊,真的从没想过,原来冬天的芦苇丛中也这么好玩呢。我们那儿很少下雪,偶尔下个一两场时,大家也都嫌冷躲在屋子里不肯出门,原来竟然错过了那么多好景致,真可惜哟。”

  “春赏梅花夏观月,秋摘红叶冬临雪……只要心之所至,随处皆是美景。昔年我随师傅在大陆上四处流浪,缺衣少食,却从不以为苦。因为师傅每到一处,都必然教我去体验当地最美好的一面――在任何情况下都能自得其乐,光风霁月,万事皆不萦绕于心……师傅的潇洒与从容,我这一辈子是学不会了。”

  克瑞斯轻轻叹一口气,眉宇间竟难得显出怅然之色。不过这种消极表情仅仅一闪而过,索菲亚首相的面容很快又变得坚毅自信。

  此时船已到苇荡中心,克瑞斯放开木桨,从桌台下的小凹舱中取出一个餐盒。打开来一看,里面居然有好几样精致吃食,诸如肉脯,虾仁,奶酪等等,各自盛放在小银盘中,由于一直放在炭炉边,还都是热气腾腾的,旁边还放着一把小酒壶!玛妮雅禁不住欢呼一声。

  “呀?还有这些东西!你准备得真周到。”

  克瑞斯微笑不语,把盘子一一放置在木桌上,又提起酒壶把玛妮雅和自己的酒杯斟满。随后将酒杯举至唇边轻轻啜饮一口,却又并不一口吞下,而是在口中用舌头细细品味片刻方才入喉。长长吁了一口气,克瑞斯嘴角显出一丝笑容:

  “还真是足足百年的陈酿呢……幸好品酒的能力还没退化。”

  在他的示意下,玛妮雅也学着样子举杯品味美酒滋味,只喝了一口便尝出味道:

  “呀,是我们精灵族的圣酒啊!而且还是最好的那种,我从前只在祖奶奶那里偷喝过一回,以后再也没尝过了。”

  “是啊,海因主教赠送的,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弄来……竟能同时与精灵和矮人两族都保持好关系,这位大主教与人交往的本事实在是一等一,我不如他。”

  克瑞斯随口笑道,倘若有一位朝臣在这里必定大吃一惊――王国首相居然轻易就承认自己不如大主教?不过玛妮雅一点都没在意,她的全部心思早就只放在了克瑞斯一人身上,旁人的名字根本就不关心。此时克瑞斯又示意她品尝食物:

  “试试看吧,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呢。”

  “啊?你还会做菜?”

  玛妮雅赶紧拿起小银叉,穿了几块食物放入嘴中,随后就微笑起来:

  “美景,美酒,还有美食……想不到你这么会享受。”

  “从前一个人四处游荡的时候,常常自己打猎野炊,若是遇到有旅馆民户就借用他们的厨房,做些好东西犒劳自己……后来辅佐了阿斯尔兄长,就很少有这份闲情了。”

  “啊,象你这样的王族,以前竟也做过流浪汉么?”

  玛妮雅睁大眼睛问道,但随即就想起这是克瑞斯的忌讳,连忙道歉:

  “对不起,我忘记你是被家里人赶出去的……”

  少女的天真烂漫让克瑞斯只能摇头苦笑:

  “不是赶走,父王和兄长一直都很爱我。只是我必须离开,以躲避那个女人的谋害……”

  “那后来你长大了,也有了本事,为什么不回去呢?”

  克瑞斯的目光渐渐低垂下去,凝视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浆,过了很久才轻声说道:

  “小时候是不敢回去,长大了,却又不想回去了。现在那里是兄长在位,我若回去,一定会惊扰他们,徒然在那边的宫廷里引起恐慌,没什么意义。”

  玛妮雅似懂非懂,见克瑞斯一副深沉模样也不好再问,只是皱了皱眉头:

  “唉……可是我真得很想去那里看看呢,我想看看克瑞斯的家乡究竟是什么样子。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

  她的脸儿忽然变红,将头偏转过去,但却还是被微风吹来了她的下半句:

  “才能孕育出你这样的奇男子……”

  之后两人都陷入沉默,仿佛没什么话说,但不知何时,克瑞斯已经伸出手去,将玛妮雅的小手握在掌中。

  “既然是你的要求,玛妮雅,那我们以后就回去一次吧。我的家乡凯亚斯小城,虽然不如这里繁华富丽,但那里民风淳朴,习俗良善,当地的居民一向都很敬重我们安路达家族,直到现在还维护着我们家的领地和城堡……尽管我再也不会去继承了。”

  想了一想,克瑞斯又补充道:

  “而且你也可以去拜谒一下我们家族的墓地,到母亲的坟前去献上一束花,我想她在天上会为我们祝福的。”

  玛妮雅的脸儿更红了,但这一次却不再转头躲避,反而伸出另一只手与克瑞斯相握。虽然在船上不能相依相偎,但两人四目交投,嘴角含笑,这艘小小桃花艇上竟是载满了柔情蜜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岸上传来飞马嘶鸣之声,接着又响起一阵低沉的号角。克瑞斯立即皱起眉头,从旖旎风光中转回神来。

  “是紧急号角……朝廷里有紧急事务亟待处理,我们要回去了。”

  “唉……”

  玛妮雅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克瑞斯猜到她的心思,笑着安慰道:

  “不必失望,下次有时间,咱们再出来玩好了,机会多着呢,怕什么。”

  女孩儿毕竟容易哄,玛妮雅最终还是展开了笑颜。

  “是什么大事情这么急,都要把你喊回去?”

  “不知道,按理说有海因主教在,什么麻烦都应该能解决的,除非……”

  克瑞斯略加思索,判断道:

  “他一个人不好自作主张,必须要我回去决定的,近期内应该只有皇帝陛下的婚事了吧,看来两位侯爵在米兰那边很不顺利啊。”

  当克瑞斯乘着飞马快速返回王都之后,事实果然完全如他所料。莫利菲亲自向他禀报了米兰人的要求,并同时汇报了间谍刚刚从卡奥斯国传来的消息――帝国皇室已经开始准备婚礼了。

  “自以为稳操胜券了么!”

  克瑞斯冷笑一声,但却很罕见的没有立即做出决断。大主教海因在一天之后亦从新科夫诺城匆匆赶回,之后两人就在首相书房中碰面,一起商讨此事。

  “这位小姐花样真多啊。”

  一开始,就连克瑞斯也禁不住发出了这种感叹。虽说早知道这位公爵小姐精明过人,但实际上克瑞斯以前一直没怎么把她放在心上――毕竟是女人,再怎么厉害也有限,在克瑞斯心目中,对女人总是多多少少有些轻视的。

  相比之下,大主教海因和莉莲娜打交道的次数更多些,对她也更为了解。所以态度倒颇为公允:

  “平心而论,这才是她出的第一道题目呢。先前那次纯粹是阿古利亚人半路杀出,平白无故增加出来的麻烦,其实算不到她头上。”

  “这道题目可不容易解决,陛下绝不可能轻蹈险地的。”

  “当然,莉莲娜这样说的目的,恐怕也正是为了要我们知难而退,从而顺理成章的把我们和阿古利亚都推托掉……她终究还是选择了卡奥斯。”

  海因的语调中颇为丧气,他和克瑞斯两人双双图谋,费了那么多心思,居然失败,这种打击以前可是很少遭受的。

  “卡奥斯的皇太子非同寻常啊,帝国有这么一个领导者,索菲亚前途堪忧……”

  “正因为如此,海因主教,在这件事情上,我们是不能失败的!”

  克瑞斯的思虑又要比海因更加实际――这次为皇帝选妃,可是他们两个力排众议定下了求婚米兰的策略。假如到最后竟然失败,“天才二军师”在朝廷中势必颜面尽失――而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正如海因所言,以奥利佛在此次竞争中所表现出的魄力与灵活性,一旦卡奥斯与米兰联姻成功,双方的联系势必紧密万分,到时候索菲亚在经济层面上的最后一点优势也将荡然无存,克瑞斯苦心制定的“以攻代守,消耗帝国实力”之策亦将宣告破产……此后跟着的一连串骨牌效应,恐怕将导致索菲亚真正灭亡也说不定。

  书房里两个人都是绝顶聪明,这些话根本不需要说出来,互相看一眼就能明白。

  “……这一次我们当真要输?”

  面对克瑞斯询问的目光,海因难得一次把头转开了,看来他也没什么良策。克瑞斯心头颇感沮丧,不过又隐约感到一阵轻松――对方的智慧终究没有超过自己太多。

  气氛一时陷入僵局,两人各自默默思考着对策,过了良久,海因略带犹豫的询问道:

  “我是修道士出身,对于这类事情实在没什么经验,首相最近与玛妮雅小姐交往甚多,对于女人的心思应该有所体会,是否可以借鉴一二?”

  克瑞斯苦笑一声,摇摇头:

  “我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她开心,而玛妮雅的心灵仿佛水晶一般透明单纯,她的喜怒哀乐我随时都可以感觉到,也就更加能够确定自己该做些什么――但这种经验怕是没法子用在那位公爵小姐身上。”

  “哦……那倒也是。”

  海因心中忽然浮现出另一个女孩儿的面容,当初在特里科的群山中被对方堵个正着,难道就是因为自己的心思被她猜度了?不过他随即微微摇头摆脱这种杂念,把注意力集中到当前的“正事”上来。

  “女人心,海底针,她们的心事,旁人本就是很难猜度的。我们干坐在这里,即使想破了脑袋,也未必能猜到莉莲娜心中的一丝一毫,不如去找一位与那公爵小姐年龄地位都相仿的年轻女子,向她求教,如何?”

  海因的提议让克瑞斯大吃了一惊,他用诧异目光注视了海因良久,方才轻轻笑出声来:

  “这个……倒还真是学院派的处世方法呢,主教果然思路开阔――只是到哪儿去找一位‘与那位公爵小姐年龄地位都相仿的年轻女子’呢?这种事情可不能乱问的。”

  当然海因早有打算,否则也不会做出这样的提议了。

  “其实在陛下身边就有一位……”

  “啊?她对这桩婚事的态度……主教应该是清楚的吧。”

  “玫兰霓丝小姐并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女人,当此同舟共济之时,她一定会抛弃成见努力帮助我们的,而且我会亲自去和她谈。另外,首相也不妨和玛妮雅小姐谈谈,也许会有所收获。”

  克瑞斯略微犹豫,但最终还是同意了海因的建议。不过他之所以同意这条建议,倒和玫兰霓丝本人没多大关系――完全是出于对海因口才的信心。

  略费了一点心思,海因设法与玫兰霓丝在一种比较融洽的气氛中开始了交谈。不过,当海因刚刚把话题引到他想了解的那一方面时,女神官那两道好看的眉毛立即蹙了起来。

  “主教大人莫非是在开玩笑?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有正确答案!”

  “只是想请小姐您大致猜度一下,假如是您处在那样的状况下,您心中会怎么想?”

  海因的态度非常诚恳。一直以来,他猜度对手心思,最常用的便是“换位法”――将自己代入到对方所处的位置,设身处地的考虑对手。然而这一次,他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模拟一位千金大小姐择婿时的心境,故此只能另求他人。

  可惜海因忘了――女人是绝不可能象他这么冷静思考的,玫兰霓丝立即站起身来:

  “我可没那么好的容貌本事,能让三个皇帝围着自己转!”

  丢下这一句话,女神官怒气冲冲拂袖而去。留下可怜的海因回想了半天,也弄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句话得罪了她。

  海因这边碰了钉子,那边克瑞斯的进展也不顺利。他费了不少口舌,把朝廷的计划,以及当前所遇到的困难向玛妮雅阐述清楚,却不料后者马上站到了莉莲娜一边。

  “那位公爵小姐说得很对啊――如果真的爱她,就应该当面去求婚。光派出几个使臣,怎么能表现诚意呢。”

  “……对啊对啊,如果我处在那个位置上我也会这么说,只有真正爱我的人才会为我拼搏奋斗,自然就选择他啦。”

  “……才不用考虑那么多呢,权力啊,地位啊,这些都不是我们女孩子关心的,对于女孩子来说,只要有人真心爱她,就有了一切啦。”

  …………

  与海因那边的麻烦正相反,克瑞斯这边倒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玛妮雅的“真实内心想法”――可惜这仅仅只能是玛妮雅自己的想法。这个单纯女孩儿的心思和那位公爵小姐委实相差太远,根本不具备参考价值。

  稍后,当海因和克瑞斯再度碰面交流时,两人都颇有灰头土脸之感。

  “看来是不行了……如果实在没办法,就早日把两位侯爵召回来吧,留在那边徒然白白丢脸而已。”

  克瑞斯的个性一向果断,眼看没希望便打算干脆利落承认失败了。但海因的性格却是百折不挠,一桩事情若不到最后,决不肯罢休的。

  “不急,米兰人都还没正式宣布呢。我们这边何必急着认输。”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拿不出对策!”

  “我们两个人拿不出对策,也许可以再问问其他人,看看他们有什么办法应对。”

  “其他人?”

  “嗯,玫兰霓丝小姐不愿意猜,玛妮雅小姐猜不出来。但宫中女孩子多得很,贵族夫人小姐们也不在少数,其中总会有一两个人,在为人性格与处世方法上与莉莲娜三分近似的,也许她们能够猜度到那位公爵小姐的心思。”

  克瑞斯瞠目看了海因半晌,终于想起这位主教大人是最喜欢借助他人的力量,苦笑一声,向来积极进取的索菲亚首相只得无奈摇摇头:

  “也罢,那就多问问吧。”

  由于国中没有传来进一步的指示,这几天索菲亚国派驻米兰的求婚使者们相对清闲些,不过这只是其他人的感觉,使者之一的莱恩斯侯爵,这几天来每天都象热锅上的蚂蚁,烦躁不安。

  难得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本是冬日里出去散步的大好时机,但莱恩斯却百无聊赖的待在房间里,手中翻来覆去的把玩着一只金手镯。

  这只金手镯原来是戴在西奥苔丝公主的手臂上。那天晚上他们一同出去游玩,西奥苔丝拿它换了零钱花用,莱恩斯返回府邸后头一件事情就是派遣心腹去找到那家铺子,高价把这只手镯赎了回来。原打算直接送还过去,但后来转念一想,干脆挑了另一对更漂亮精致的托人悄悄送去,而这只则被留了下来――莱恩斯每次拿出这只金镯时,总会联想到杰克佛里特将军随身携带的那只金钗步摇。睹物思人,这种感情他以前并不理解的,但就在这短短的十几天内,却是尝了个十足十。

  自从奥利佛回来之后,莱恩斯就再也找不到机会去和苔丝幽会。他也曾试过再次乔装打扮,从厨房杂役到后园花匠全都做过了,但却始终找不到机会――奥利佛的精明强干比伊美尔达更甚,何况又得到一些风声,加意防范了。

  莱恩斯对此极为恼火,但却毫无办法。而与此同时,街面上的传言却一天比一天更甚,有关他和帝国公主之间的戏文竟然长演不衰,而且还流传甚广……

  房门被一把推开,普立克匆匆走了进来,莱恩斯连忙迎上去:

  “如何?交涉的结果如何?”

  普立克无奈的摇摇头,双手一摊:

  “糟糕透顶,米兰的官员在这里一点威信都没有啊,下官都已经冒充到首相府的官员了,那些戏班子却根本不理睬。”

  “啊?这一招竟然不好用?”

  莱恩斯颇吃了一惊,无论卡奥斯还是索菲亚,官员的权威一向都很重,无论做什么只需吩咐一声,还怕下面不乖乖遵从?可万没料到在这契约至上,商业至上的米兰城,民众根本不把官府的权威放在眼里。

  “难怪德米莱斯首相天天抱怨说这里尽是些‘刁民’……”

  莱恩斯愈发焦躁起来,这些戏文继续演下去这可绝不是什么好事,消息一旦流传开,对于男女双方,都将是非常大的麻烦。莱恩斯自己倒不怎么在意,但他担心苔丝的处境。只是以自己的身份,却又无力直接阻止,实在头痛非常。

  “哦,不过警告也不是全无效果,那些戏班子还是做出了某些改动。”

  普立克一本正经的报告说,莱恩斯好奇的看着他:

  “哦?他们改了什么?”

  “他们改了戏剧的结尾部分。”

  “嗯?是不是让我和苔丝公主终成眷属啊?我早说了,老百姓还是爱看喜剧的,那些编剧的穷酸却总爱弄些悲剧来骗人眼泪……”

  莱恩斯正得意洋洋的自说自话,一抬头,却见普立克脸上神情古怪,似乎是在努力忍着笑容的样子。

  “怎么?我猜错了?他们编了什么结局?”

  “……”

  普立克却沉默了片刻,直到莱恩斯再三追问,方才说道:

  “其实改动并不大……还是悲剧。只不过在最后的决斗中,您被英勇无敌的奥利佛皇子杀死了。”

  “什么?这帮刁民!”莱恩斯暴跳如雷,“他们竟敢这么瞧不起我!”

  “现在整个米兰城正在全力讨好卡奥斯的皇太子,他们都认为奥利佛很快将成为米兰公爵的女婿。”

  普立克并不在乎上司的怒火,这位上司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会胡乱迁怒于人。而且,纵然一时暴怒,也很快能自行宽解,这种天生豁达的性格正是莱恩斯能够获得部下忠诚的一个重要原因。

  作为一个部下来说,第一职责自然是辅助上官完成使命。眼看着这次的使命即将失败,普立克绝不甘心就此罢休,于是尽量把话题往这方面引。

  果然,莱恩斯很快就恢复平静,一手托着下巴,摆出思考的样子。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人人都知道,莉莲娜那个条件,纯粹是为奥利佛一个人设置的。”

  “也就是说公爵小姐已经有决定了,可她为何不直接宣布呢?”

  普立克皱起眉头,莱恩斯嘿了一声:

  “那就不好说了。也许是不好意思;或者不愿意撕破脸皮直接回绝;又或者仅仅是闲着无聊还想继续看我们表演……她的心思谁能明白。”

  “不明白,设法去探问就是。”

  莱恩斯苦笑一声:

  “谈何容易,这几天雷金纳德侯爵多次去拜访,但人家避而不见,你又不是不知道。”

  “老侯爵不行,但大人您或许可以。”

  普立克微笑着说道,莱恩斯一愣。

  “我?为什么?”

  “不管对别人如何,莉莲娜小姐对您始终是保持着一份善意的。仔细想想,几年中这位小姐其实帮了我们很多忙。特别是上次的舞会上,她甚至帮忙撮合您和公主的会面……”

  莱恩斯脸色微微一红,普立克是他的心腹,因此这件事情也没有瞒他。不过被人这么当面提出来,终究感到难堪。

  “呃……就算见了面也不好开口啊,难道直接问她我们是不是应该识趣点趁早滚蛋?”

  普立克暗自叹了口气,自己的这位上司可是海因大主教从小全力培养的,脑子不笨,平时倒也一副机灵样子,为何在这种事情上却始终傻乎乎的。

  “当然,您不能那么直白。但眼下正有一个很好的理由……事实上,下官建议您以私交去拜访,见了面也只谈私事。”

  “私交?私事?说明白点,我们究竟应该谈些什么,总不能只是天气吧。”

  “唉,就是这些戏班子的事情啦。下官这个冒充的没办法,那就请正牌的首相府官员出面,总能收到些效果的。”

  “请她帮忙?”

  莱恩斯先是一惊,随后连连摇头:

  “不不不,上次在舞会上不过是她一时兴起。她的性格脾气谁都摸索不定,我正经去请求帮助,说不定反而被嘲笑一通呢。”

  “最坏情况,也不过是被嘲笑罢了,但从您先前舞会上的遭遇,还有那位芙蕾娜夫人的例子来看,这位小姐在此类事情上一向倒是热心撮合的。”

  “嗯……”

  莱恩斯抱着双臂开始深思,过了一阵子,他还是摇摇头:

  “就算她肯帮忙,也不会白帮,天晓得会提出什么刁钻古怪的条件。”

  “那是好事情,现在的情况,就怕我们不欠她的,等她真的进了卡奥斯的宫廷,我们就算想欠债也不可能了。说实话,大人,您去找她,表面上是为了私事,实际上,还是为了咱们的使命啊。”

  普立克微笑着解释道,莱恩斯愣了片刻,终于理解了部下的意思。

  “原来如此,普立克,这一招倒是很不错呢。”

  “能不能实现,还要看大人您的临场发挥啊。”

  “哈哈,放心吧,我可是从海因那儿学习的辩论术啊。”

  莱恩斯得意洋洋的自夸道,普立克赶快摇头:

  “不,大人,辩论并不是您的目地――探听,尽量探听她的真实心意,尽量让那位小姐多说话,尽量讨好她……”

  “好啦好啦,我不是小孩子,知道该怎么处理。”

  莱恩斯不耐烦的挥挥手,转身走出客厅,回房间换礼服去了。看着上官的背影,普立克颇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他也知道自己刚才显得罗嗦了,不过莱恩斯向来是习惯了直来直去,做事情总是一根筋通到底的军人脾气,要他进行这种拐弯抹角,还决不能得罪了对方的交涉,实在有些难为他了。

  更何况,他将要面对的,可是莉莲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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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12-29 11:15:50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部光荣与寂寥第九节                果然,会见从一开始就很不顺利,米兰公爵府原本不想接见三国中任何一方的使者,不过在莱恩斯厚脸皮的反复要求下,阿尔伯特公爵还是仁慈的给了他一次机会。
开头也很平淡,莉莲娜远远坐在主人的位置上,而客人被安排的座位则距离公爵小姐足有四五步远。仅从座位的安排上,就可以看出主人们刻意疏远的态度了。
不过莉莲娜本人倒还是老样子,见莱恩斯有些失落的样子,当即噗嗤一笑:
“不要多心哦,侯爵,前两天奥利佛皇太子前来拜访,也是坐的这个位子,还要更远一点呢。”
莱恩斯没搭话,心中却想前两天我们的使者可是给拒之门外的。这边座位虽远,奥利佛胳膊那么长,随便伸伸手也能把玫瑰花送到你面前,这待遇可是天差地别了——当然,脸上绝对不敢表露出来,反而赶紧陪笑:
“是是,莉莲娜小姐对我从来都是特别优待,我心里一直明白着呢。”
“哟,侯爵大人眼中总算还有我这个庸俗女子啊,还以为除了那位美人儿公主,天下女子皆入不了侯爵的眼呢。”
明明是嘴角含笑,却偏偏用小团扇遮住半边脸儿,半掩半笑间愈发显得风韵十足,就连莱恩斯也禁不住怦然心动。他忽然发现,最近这一段时间里,莉莲娜的魅力似乎大大增加了。
“‘被追求中的女人最漂亮’,特雷奥这个花花公子说的果然有几分道理。对于她来说,这样的生活才是她最想要的吧……”
莱恩斯心中胡思乱想,脑子可还没糊涂,既然对方主动提到西奥苔丝,正好把借口说出来……正要开口时,却见莉莲娜轻轻摇一摇扇子,微笑道:
“好啦,不扯了,你们的皇帝什么时候来米兰啊,也好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啊?!”
尽管早就知道跟莉莲娜交谈,话题肯定是只能被她掌握,但莱恩斯此刻依然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惊。
“我们的陛下……来米兰?”

“是啊,我不是早就发出了邀请了么?倘若他真心想要求婚,就请前来会面。否则的话,我可是不会给机会的。”
莉莲娜语气从容,但却无比坚定。莱恩斯摸摸脑袋,脸上情不自禁地显出为难之色,莉莲娜看在眼里,却只是微笑不语——她存心想要看对方的笑话呢。
不过稍后莱恩斯做出的回答却颇为出乎她的意料:
“这件事情,我们的朝廷还在商议,暂时还没有做出决断……事实上,莉莲娜小姐,我来找您,并不是为了朝廷的使命。而是我个人,有一件私事,想要请您帮忙……”
“私事?”
公爵小姐眼珠一转,立刻猜到三分:
“是不是和那位美貌公主有关啊?”
“……是有一点……只是一点点而已……”
莱恩斯吞吞吐吐的态度反而更激起了莉莲娜的兴趣,她离开座位,主动坐到了与莱恩斯相邻的椅子上,一手支颐,饶有兴味的盯着对方——纵使对方脸上满是窘迫之色,她也不肯挪开目光。
“说说清楚,要指望本小姐帮忙,不把事情说清楚可是不行的。”
“是……是关于米兰城的戏班子……”
在那灼灼目光逼视之下,就算莱恩斯想要退缩也不可能了。好在他本来就不打算隐瞒什么,老老实实把自己遇到的困难述说出来,特别强调苔丝公主那里可能遇到的压力,请求莉莲娜予以帮助,后者听了之后却只是不动声色,迟迟没有反应,与她平时果决勇断的形象大不相同。
莱恩斯眼巴巴等了许久,方见莉莲娜站起来,施施然在屋子里头转了半个圈子,笑道:
“事情呢,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我们米兰的官制与你们不同,大多数事情都是行会在管,公爵府能直接干涉的地方并不多。尤其那些戏班子都是流动性的,就算用强力禁止,他们换个地方一样表演。而且那些文人一旦知道侯爵很在意此事,说不定还变本加厉,编出更出格的戏码来……这种事情是没法子正面阻止的,要想避免,最好从其他方面着手。”
莉莲娜毕竟是在米兰长大的,看法相当透彻,这让完全不习惯米兰这种气氛的莱恩斯愈发迷惑。
“啊?那小姐有什么好办法么?”
“那些戏班子都是追逐流行的,倘若有了其他更流行的话题,他们自然会把目光转移。”
“其它更流行的话题……?”
“是啊,比方说呢……我和奥利佛皇太子的婚事之类……”
“啊!”
莱恩斯脸色剧变,一下子跳起来,抬头却见莉莲娜捂着嘴偷笑,方知对方又在戏耍自己,不过这时候他可是哭不得怒不得,只能陪笑脸:
“哎,哎,原来小姐在拿我开玩笑呢……”
莉莲娜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翘起:
“玩笑么?……也罢,就算是个玩笑吧。那么,侯爵打算用什么办法引开米兰人的注意呢?”
“这个……”
莱恩斯沉吟片刻,缓缓说道:
“也许我可以向奥利佛提出决斗……正好有很多新仇旧怨要算,我们一决生死!”
莉莲娜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莱恩斯侯爵不愧是武将,处处不忘与人决斗啊。”
“您认为可以么?”
莱恩斯仔细看着对方,想看看莉莲娜作何反应,不过,颇让他失望的,这位公爵小姐脸上没有一丝动摇。
“决斗么,确实可以在城里引起轰动的,就像侯爵上次和青龙骑士的较量一样——不过假如你真要和奥利佛皇子在决斗场上分出生死,那位公主殿下夹在中间可怎么办才好呢?到最后,说不定真的会象戏文中那样哦。”
“……唉,那可怎么办才好。”
莱恩斯双手抱头,显得沮丧而失望。这副可怜样总算激起了莉莲娜的同情心,公爵小姐轻摇团扇,从容笑道:
“其实也没那么麻烦的啦——戏班子最怕人喝倒彩,你花些钱,多雇人手,专门到各大剧场中去,只要看见有表演那类戏文的,就喝倒彩,另外再雇些文人,写些文章嘲笑讥讽,戏班觉得这类戏剧不受欢迎,自然就会撤下去了。”
“啊,果然妙计。只是……”
莱恩斯一下子跳起来,但随即却又苦起脸:
“钱倒不成问题,可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仓促之间却找不到人去实施啊……能否请小姐帮个忙?”
“哈,说来说去,还是要找我?”
“当然,莉莲娜小姐当初在圣佛朗西斯城的时候,就已经是神通广大,如今回到米兰,那更是无所不能了——这点子小事,肯定难不住小姐的。”
“不用激我,这件事我做起来确实轻而易举。不过,我们米兰人可从来不做没有报酬的事情。”
“那是自然,小姐尽管开出条件就是。”
莱恩斯很大方的说道,反倒是莉莲娜,颇为疑惑的看着他:
“随便我开什么条件?”
“那个……”
莱恩斯犹豫了一下,这个许诺可不是能随便下的。想了一想,他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这是一件私事,所以,小姐您开出的条件,也请局限在私事范围以内——只要是我个人力所能及的,无不奉从。”
“哈,那我可要好好想想。”
莉莲娜眼珠转了几转,狡黠一笑:
“可惜我现在没什么要帮忙的。这样吧,侯爵,我帮你这个忙,而报酬先暂且欠着,等到我日后想起来了,再告诉您,如何?”
“……这个……”
早就预料到莱恩斯的反应,莉莲娜淡淡一笑:
“放心,将来倘若我对侯爵有所要求,一定是件彻彻底底的‘私事’,而且,绝不刻意令侯爵为难,如何?”
语气很平淡,态度更是悠然,这份从容不迫的气度着实令莱恩斯感到佩服——迄今为止,他还只是在海因或者克瑞斯那里有过这种感觉。不知不觉间,莱恩斯已经被对方说服。
“那……好吧。”
“很好,那么让我们来做保证吧。”
莉莲娜举起手,完全像一个男人那样,与莱恩斯击掌三下,立下誓约。匆匆忙忙定下盟约之后,莱恩斯便起身告辞——尽管普立克先前是要求他是以求帮忙做借口,尽量探听莉莲娜对于婚事的态度。但从先前的对答来看,对方显然是早有准备,半真半假的一句“玩笑”话,就断绝了己方的全部试探之路——这方面自己和莉莲娜相差太远,还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
恭恭敬敬的告辞,行礼,莱恩斯转身向外走去,堪堪走到门口时,忽听莉莲娜在背后说道:
“莱恩斯侯爵……”
“啊?”
莱恩斯回过头,却见莉莲娜正以团扇指着他:
“你这个狡猾的坏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了?”
“啊……”
莱恩斯目瞪口呆,而莉莲娜一笑之后却不再理会他,径直走入内厅房门,离开了会客室。

稍后,当莱恩斯返回使者馆舍之后,立刻与等候多时的普立克碰了面。后者小心询问了整个会谈的过程,甚至包括对方的语气,表情,都详详细细的问个一清二楚。
当听到莱恩斯答应莉莲娜一个条件,却又说不出是什么条件时,这位心细如发的管家船长微微皱了皱眉头:
“大人,虽说这次是存心要给些把柄与她,但做出这样的承诺,未免还是有些轻率了。”
“是啊,我一出来就后悔了,可当时的形势气氛,却不由得我不答应……唉,莉莲娜在谈判交涉方面,实在是强过我太多了,要是海因在就好了。”
见莱恩斯满脸后悔之色,普立克只得反过来安慰他:
“也罢,哪怕给这位小姐抓住一个把柄,将来也总算是留下了见面的余地,不至于全然决绝。在当前这种局面下,未见得是坏事……总体的感觉上,大人,您觉得我们还有机会么?”
“这个……好像……也许……”

莱恩斯皱着眉头思虑良久,通过面对面的交谈,试探并且感觉莉莲娜的态度,才是他们这次交涉的最主要目的,谈话内容本身反而不重要。因此莱恩斯在交谈中才显得心不在焉,处处受制于人。
不过他的目地总算还是达到了,至少,莱恩斯获得了最直观的判断:
“按照你的提议,我扬言说要跟奥利佛决斗,生死决斗,但她一点都不在乎……不是顾作镇定,我可以感觉出,她是真的不在乎,完全没放在心上。”
“哦?当真?那太好了!”
普立克一下子站起来,兴奋的搓着手,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见他这幅样子,莱恩斯反而有些不解。
“了解到这一点很重要么?”
“当然重要,大人,这说明莉莲娜中意的并非奥利佛个人,而是卡奥斯这个国家。她果然不是那种会被男子气概迷住的小女孩……这一点必须报告给海因主教知道。”
“……我还是不太明白。”
莱恩斯耸耸肩膀,普立克嗨了一声,只好继续解释:
“在这场角逐中,我方的劣势,就是阿斯尔陛下不如对方奥利佛来得英明勇武,但若论国力,索菲亚则绝不在卡奥斯之下。如果莉莲娜仅仅是想为自己挑选丈夫,我们的皇帝陛下肯定及不上奥利佛,但如果她想为自己挑选一个国家……”
“……,阿斯尔能给她的肯定更多……只是我们以后可惨了。”
莱恩斯颇为无奈的苦笑道,皇帝的软弱居然也能成为一种优势,这他以前可没想到过。而且,倘若莉莲娜当真在朝廷中专权,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将来日子可不好过。
但在这一点上,普立克反而比他这个上位者看得更开:
“反正,现在朝廷事务本就不是陛下掌控。将来倘若真的有矛盾,那也只可能是和另一个人起冲突……咱们南十字军有海因主教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嗯,倒也是。反正把莉莲娜引入索菲亚宫廷正是他自己的提议,将来有什么麻烦,可怪不到咱们头上。”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笑。然后便各自起身准备给海因写报告,介绍一下这边的情况,特别是从这次交涉中所得到的信息。这时候普立克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多说了一句:
“这个……大人,您能确信她之所以不在乎,是因为不在乎奥利佛这个人么?”
“什么意思?”
“呃……她会不会……是对奥利佛的武艺有着绝对信心,才不把您提出的决斗放在心上?”
“…………”
莱恩斯沉默片刻,噌的一下跳起来,暴跳如雷:
“太过份了!普立克,我好歹也是堂堂军团长,跟雷昂都较量过的!”
“玩笑,玩笑而已,大人您别介意。”
普立克嬉笑着退出了房间,莱恩斯冲着他的背影挥拳大叫:
“奥利佛是很强,可我不怕他——不怕!”米兰城中阴云密布,而在别处,冬日的太阳依然让人感觉到温暖。
卡奥斯帝国东部,一个小小的农庄中,一群庄稼汉子正精心侍弄着他们的种植园。冬天的种植园里农活不多,但仍有不少精细活儿要做。为了确保来年有个好收成,很多准备工作冬天就要完成。这里的气氛显然很好,大家嘻嘻哈哈边干活边说着笑话,孩子们在大人中间跑来跑去的嬉戏玩耍,不时给农夫们送来食物和饮水。
有一个年轻人夹杂在众人当中一同劳动着,不过无论是他本身的神态气质,还是周围人对他的态度,都绝对不是庄稼汉的样子。顽皮的孩子和羞涩的少女总是希望尽量接近他,却又都不敢过于靠近——尽管他穿着很普通,对待别人的笑容也很真诚,亲切。
这个农庄,连同四周极为广袤的一大片土地,都是属于帝国名门法雷尔家族所有,而这个年轻人,正是法雷尔家族这一代的主人,卡奥斯最负盛名的武士与军团长,青龙骑士雷昂•法雷尔。
西征塔利亚斯大草原的战争结束之后,雷昂便向皇帝和宰相告假,返回自己的家乡——“臣出征多时,家中母亲挂念,今有闲暇,乞归。”——告假的书简上只有这寥寥数语。但实际上,卡奥斯朝廷中人人知道,作为帝国第一武士的雷昂,在治国,统军的方针和理念上,已经与皇帝产生了重大分歧。
在那场庆功宴上,雷昂面对皇帝和宰相,甚至在场所有将军大臣所提出的质问,震惊了整个帝国宫廷。尽管宰相夫利斯凭着言辞急智将之遮掩过去,但重臣们之间的矛盾还是被暴露出来了。青龙在这种情况下主动告假,暂时退出宫廷漩涡,不能不说是明智之举。故此,纵使皇帝法兰心中并不情愿,也只能同意了他的要求,允许他返回家乡,暂时修养。
自从十三岁那年随父出征,领兵征战四方以后,雷昂就很少有机会回家了。难得回家一次也都是行色匆匆,探望一下母亲便要离去。像这样长时间能够待在家里,什么事都不用操心,可以说十余年来从未有过。连雷昂自己都不适应了,于是干脆下地,和佃户们一起做做农活,总要好过整天无所事事,虚度光阴。
法雷尔家族的祖先可以追溯到法伦大帝起兵之前的年代——当年把法伦从大狱里救出来的四位勇士中,就有法雷尔家的祖先在内。从此历代最能够代表卡奥斯勇武精神和骑士荣耀的“帝国四将军”中,总是有法雷尔家的成员。历代家主所受到的恩宠与赏赐,在帝国臣僚中也无出其右,可以说,法雷尔家族的历史,本身就代表了卡奥斯的历史。
这样一个显赫家族,领地自然不会小,但和其他家族尽量招收佃农开垦土地以增加财富的习惯不同,法雷尔家的佃农并不多。领地中绝大多数地方都是原始森林和草场,开垦种植的仅限于很少几处农庄。再加上历任家主都把主要精力用在了卡奥斯的军务上,不可能抽空打理庄园。于是,理所当然的——法雷尔家从来都不富裕。
不过卡奥斯的风俗远不象南方国家那么势利,清贫的贵族一样受到人们尊敬,而他们本身也并不以清贫为羞耻。雷昂曾经被委任为索菲亚王都圣佛朗西斯城的城主,还向克劳德学习了整整四年的政务,成绩斐然,以他的才能要治理家中几座庄园可说是易如反掌。但他却从没在这方面下过功夫,一直保持着祖先们对这份领地的习惯——听其自然。
有时候,雷昂会骑着马在领地中悠闲散步,但更多时间他还是喜欢和家中佃农们一起劳作。这时候的雷昂绝对没有半分架子,除了旁人口中称呼他为“少爷”之外,他所做的事情和农夫们完全相同。当然,堂堂青龙骑士,无论他怎样随和亲切,大陆第一武士的风格气度永远不会消失,即使穿着粗布衣,手中握着锄头,雷昂给人的感觉也永远只能是骑士。
此刻,在劳作之余,雷昂正坐在田头,给周围孩子们讲述着他历年来的冒险经历。在给孩子们听的故事中,自然不会出现整个村子被屠戮成尸山血海,或是草原上野狼争抢尸体吃得满嘴通红这些可怕场景。有的只会是米兰城的富裕繁华,索菲亚的历史悠久,以及塔利亚斯大草原的广阔无垠……就好像小时候父亲给他说的那些故事一样。尽管长大以后,终于用自己的眼睛证实了——世界并不象父亲故事中的那么美好……
“大人……雷昂大人?”
从背后传来轻轻的呼唤声,雷昂不用回头,就知道那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副官柯利亚特。长官放假,军团事务自然是统统交给副官打理了,柯利亚特是个很称职的副官,甚至可以独立领军作战的,又有什么大事要来打搅自己呢?
面对上官疑惑的神情,柯利亚特苦笑着递上去一封书信。
“陛下又写信了,要您尽快返回帝都去,而且要求下官专程送来……大人,您若再不回去,说不定下次皇帝会亲自来的。”
雷昂微微苦笑,打开了手中书信,略略看了一遍,随手将其收入怀中,却没有做出任何答复,只是站起身来,对柯利亚特做个手势。
“陪我走走吧。”
“是。”
柯利亚特赶紧跟上几步,走在雷昂身边,两人沿着田间小道缓缓散步。柯利亚特心事重重的望着上官,终于忍不住先开口:
“大人,陛下对您期望甚高,上次庆功宴上的事情,陛下早就不在意了,您不必抱有任何疑虑。”
雷昂微微摇头,眼睛却看着远处茫茫群山:
“我也从来没在乎过那件事情,我现在不想回去,不是因为疑虑什么,而是我自身的问题。”
“大人……”
“是旁人无法解决,甚至也无法帮助的问题。”
“…………”
柯利亚特不好再劝,只得默默跟着雷昂往前走。过了片刻,见雷昂身上颇有尘土,随手替他拍打掉,却又忍不住开口:
“这个,请恕下官多嘴,大人您要锻炼身体,不妨玩玩剑术,骑马,格斗这些,无论如何,您这辈子不可能和农活扯上关系吧,何必弄得这么……简朴。”
雷昂这次终于回过头,上上下下看了他一阵子,忽然笑了笑:
“哈哈,刚才倒没注意呢,柯利亚特你的衣着打扮可是越来越得体了,毕竟是有夫人在身边的人,就是不一样了啊。”
青龙骑士的言词机锋可是从克劳德那里学来,柯利亚特哪儿是他对手,立刻满脸通红
“这……,大人您说笑了。”
“我可没说笑,有一位出身于索菲亚贵族的夫人就是不一样哪——柯利亚特越来越有样子了,现在就算是出席皇宫里的宴会也绰绰有余。”
面对上官的夸奖,柯利亚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中却颇感得意——他原本只是普通人家子弟,虽然由于自己的努力拼搏赢得骑士头衔,算是摆脱平民身份,但距离真正的上流社会,却还是有相当长一段距离的。所幸他娶了一位好夫人,夫人芙蕾娜可是正宗贵族出身,堂堂伯爵小姐,而且还是文化大国索菲亚的贵族。一旦生活安定下来,立刻开始按照家传的品位风格改造整个家庭,当然,其中也包括了自己的丈夫在内……
所以现在柯利亚特在任何情况下身上衬衫都永远慰得笔挺,领口袖口处处雪白,胸口衣袋里绣花手帕叠得整整齐齐,露出一个角还是折成花式的……此次因为是来觐见上官,自然更要衣着整齐,此刻内穿绣花衬衫,披羽饰斗蓬,外套上还镶嵌了金线,乍一看,还真以为是要去皇宫中赴宴会的。
相比之下,雷昂身上却只是一件粗麻布衣,头发也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颇显衣冠不整。不过他的态度非常自然,一点都没因为在下官面前穿着随意而感到尴尬。相对的,柯利亚特这边也十分轻松,绝对没什么担忧僭越之类的烦恼。
——他们不仅仅是上下级,还是好朋友,真正的朋友。

开了柯利亚特几句玩笑,雷昂终于还是把话题收回,脸上显示出严肃的表情:
“剑术固然要锻炼,但我现在最需要修炼的,乃是心。我留在这里,就是希望能锻炼心境,重新找回我的本心。”
“……?”
见副官又是一脸迷惘之色,雷昂缓缓抬起手,向着周围用力一挥:
“哪,柯利亚特,我从小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在这里,我学会了做人的道理;知道了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哪些事应该做的,哪些事不能做的……就是这片土地,教会了我何谓道德,何谓荣耀,何谓骑士之心。”
“嗯?”
“这些年来,我四处征战,功勋立下不少,爵位也有所提升,可我感到自己的心,距离我当初的理想,却是越来越越远。我所坚持的,总是被轻易抛弃;我所珍视的,经常被讥讽嘲笑;而我竭尽全力去保护的……最终却是被自己最尊重,最爱戴的主君亲手破坏……柯利亚特,我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对还是错,我快要迷失了。”
“大人……”
“所以我要回到这里来,重新构筑我的信仰,我的道德,我要重新确立心目中的骑士准则。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即使我返回了帝都,即使我重新执掌骑士团,也毫无意义。最多,不过是皇帝与宰相手中的一件工具而已——柯利亚特,我们是军人,是战士,却绝不是工具!我们必须有自己的判断力,有自己的荣誉感。我们为国家而战;为正义而战;然而首先——我们是为了自己的心而战。”
这一时刻,雷昂仿佛又回到了帝都,回到那群臣毕集的庆功宴上,向着皇帝,向着所有人发出宣言。他的神情端庄肃穆,他的姿势英武果决,柯利亚特情不自禁地跪倒在地。
“雷昂大人……明白您的想法了。下官将禀报陛下,说您不回去。”
低下头之后的青龙骑士,脸上又浮现出那温和亲切的笑容:
“啊,怎么跪下了,起来,快起来。”
将柯利亚特拉起来,雷昂抬头看了看天色:
“嗯,差不多到时间,该去向母亲大人请安了。柯利亚特,你也和我一起去吧,母亲很少见外人,不过你当然是例外。”
“……哦。是,既然来了,也该去向夫人问候一声。”
两人一同走向城堡,在路上,柯利亚特又笑道:
“说起来,还有一件事情,也许您已经听说了——奥利佛皇太子即将和米兰公爵小姐缔结婚约,宫廷里已经开始筹备婚礼了。”
“哦,听说了。那可是一件好事,米兰公国的财力支持,对于我们卡奥斯太重要了。”
“是啊,听说索菲亚和阿古利亚也都派出了求亲使团,不过咱们这边奥利佛皇子亲自出马,自然是稳操胜券的——也许我们应该考虑准备什么样的礼物了。”
“嗯,是要考虑。柯利亚特你的礼物一定是交给夫人去打点了吧?”
“呵呵,芙蕾娜和那位公爵小姐私交甚好,她们母子能够顺利过来还要多谢她呢,由芙蕾娜来准备礼物自然是最合适不过了。”
“那就麻烦你的夫人多准备一份吧,连我的份一起算在内。”
“没问题……不过,以前这类迎送琐事似乎一直是令堂大人为您处理的,这次我们代办,会不会……?”
“唉,就是不想再麻烦母亲大人,否则难免又会唠叨,说什么无人主内之类……闭嘴柯利亚特,不许再提圣山科奥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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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10-1-9 15:59:24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k7543 于 2010-1-9 16:03 编辑

第三部光荣与寂寥第十节



大陆历604年,新年的钟声刚刚敲响过不久,米兰城的大钟楼上再次响起连续不断的钟鸣声。除了新年祝贺,这座被称为米兰至宝的大苯钟只有在贵宾到达时才会被敲响。而且还不能是普通贵宾——比方说索菲亚的侯爵莱恩斯大人,虽说已经是几次出入米兰城了,可只有最近一次,以国使身份堂堂前来时,才听到那座大钟很吝啬的响了区区九声。
然而这一次,钟楼上的钟声却是持续不断,整整敲了二十四响——最高礼节。比当初卡奥斯皇太子奥利佛入城时敲的十六响还要隆重 ——难道这位客人竟比卡奥斯的皇太子更加尊贵?初时城里很多人都以为是弄错了,要不就是那个驼背敲钟人发了疯。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这二十四响绝无错误,那位客人完全有这个身份。
大陆最强大团体的领袖,卡达印圣域的总首领,米尔斯大神在人世间的至高代言人,教皇米鲁迪斯陛下,亲自光临了米兰城。

教皇陛下的突然光临让整个米兰鸡飞狗跳,要知道米兰是个宗教信仰极为繁杂的“自由”城邦,或者说干脆没有信仰——在这里信奉暗黑神卡迪斯和信奉光明神米尔斯的信徒们可是在同一个破庙里祈祷的。这种事情如果让教皇大人知道那还不完蛋了。公爵府中阿尔伯特赶紧布置,把自己最好的一套别墅住宅给改成了大圣堂。
街市上也连夜派人清理,所有暗黑神卡迪斯的信徒,或者看起来象是信徒的家伙都被关进监狱“委屈几天”,后来由于人数太多监狱关不下,只好统统赶到城外去,扎了一座军营让他们居住,同时安排了米兰最好的军团——银色橡树步兵团负责看守,教皇在的这段时间里决不允许放跑一个。
闹得晕头转向之后,阿尔伯特才终于得报——教皇的目标并不是米兰,而是更南方的科夫诺。新科夫诺城那座虽然还未建成,却已是举世闻名的大圣堂才是教皇大人此行的终点所在。而更让阿尔伯特吃惊乃至于嫉妒的是——教皇前去的目的,竟然是要为那座大圣堂亲自颁赐圣物,能让教皇亲自出马的圣物当然绝不简单:十二圣器之一,传说中拥有起死回生神力的教廷至宝——生命之法杖。
“该死的,假如早知道有这种好事,一定在米兰建一座大陆第一的圣堂,比新科夫诺城那座好上一千倍……不,一万倍!”
阿尔伯特心里不止一次这样后悔过,不过在后悔之余,他也暗自庆幸——这样一来教皇就不会在米兰城待的时间太长,最多也只是在那座应景的“大圣堂”里主持一下祷告了。
米兰港外海面上停留着一艘巨大舰船,主桅杆上高悬着卡达印总教团的旗帜,以及教皇的私人徽章旗——说明教皇大人正在这艘船上。大船周围的护卫舰却全部是帝国海军。卡奥斯帝国是以米尔斯教派为国教,因此他们有义务维护教廷的权威。教皇出巡,甚至可以征调帝国的军兵护卫。虽说冰龙海骑士团的主力已经是驻扎到了米兰港,但他们留在北方阿兰军港,由副将军加拉米奥所统率的那支分舰队业已足够强大,完全可以保障护航任务。
不过帝国舰船的护送也只能到米兰为止,米兰以下,将由索菲亚派出护航舰队。教廷的传召信使已经连夜前往索菲亚,相信王国海军的护送舰队很快就能赶到。在此之前,教皇大人将在米兰城暂时驻跸,顺便在这个商业之都传播米尔斯神的伟大福音。




教皇最终还是住进了那所由豪华别墅临时改建成的“大圣堂”,这让公爵阿尔伯特很是紧张了一阵子。自他以下,米兰城的大小官员,所有头面人物,全都要前去拜谒。而诸如奥利佛,莱恩斯这些恰巧在米兰的外国使臣自然也跑不了,一个个乖乖的候在外面等着教皇传召。其中阿古利亚的使者修特尔本来就是大主教身份,自然更算恰逢其会,被教皇大人单独召见,足足谈了一个多时辰。
好不容易,等到修特尔出来了,在门外等候多时的阿尔伯特立即凑上去,顾不上失礼的问道:
“怎么样?教皇陛下说了些什么?”
“噢,主要是阿古利亚的宗教事务,关于那里的传教……”
“……诶,对不起,大主教,我关心的可不是这个。教皇陛下对我们米兰的接待还满意么?特别是这座圣堂……”
也难怪阿尔伯特紧张,这座建筑物在型制与装饰风格上实在与“大圣堂”称号差的太远,除了在屋顶上连夜竖起的十字架以外,怎么看都不象是宗教场所。就连洗礼池都是用原先的大浴池冒充,里面还混杂着女人的脂粉味道……就是一个普通教士在里面转上一圈,也能看出许多穿帮的地方,更何况是教皇本人亲自住进去了。
老头子修特尔有些迟钝,不过脾气很好,所以没介意对方的失礼,反而给了对方一个很好的消息:
“还不错,教皇陛下对这里的安排很满意。”
“啊!?”
看着阿尔伯特一副意料之外的面容,修特尔却点点头,继续说道:
“教皇陛下说了,公爵大人肯施舍自家宅院作为圣堂,更可见虔诚之心。倘若早知道公爵大人如此虔诚,米尔斯大神的恩泽早已遍布米兰。”
“啊……那么,教皇陛下对其他方面,日常起居,接待礼仪方面,可有什么微词?您知道我们这边是头一回接待教皇,很多地方都没经验……”
还没等修特尔回答,忽听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嗨,哪儿有那么多规矩,教皇也是人。”
是莱恩斯,他刚刚也跟着雷金纳德去谒见教皇,不过可没什么好谈的,进去行个礼,问声好也就出来了。此时正好听到阿尔伯特在穷紧张,忍不住便插了一句嘴。
修特尔也点头微笑:
“就是这样,公爵大人没什么好担心的。”
“教皇也是人……呵呵,明白了……”
阿尔伯特凝神细思,脸上渐渐显出胸有成竹的笑容。既然教皇也是人,对于人,他这个“米兰狐狸”可是最有办法的。




几天之后,索菲亚的护航舰队开到了米兰港外,索菲亚和卡奥斯一样,也是以米尔斯教派为国教,在这件事情上自然也不敢怠慢。教皇的信使一到达索菲亚,那边就立刻派出了整个南海骑士团作为接应船队,由南海骑士团首领伊斯华特亲自指挥,在最短的时间内赶来接应。
不过索菲亚的舰队没能进入港口——这时候的港口已经被帝国舰队所占据,他们只能在外海等待。这一等就是足足两天,听说是教皇大人对米兰人的接待很满意,在阿尔伯特大公的盛情邀请下,破例推迟了两天行程。
而这两天对索菲亚也不是全无帮助——滞留在米兰的莱恩斯就抓紧时间溜上本国战舰,去和某人见了一面……
“嘿嘿,海因,你总算亲自来了,很多事情,没你还真是不行啊。”
作为索菲亚大主教的海因会跟随本国舰队亲自前来迎接,这倒并不出人意料。甚至可以说是个不错的机会——平时海因可不敢冒险靠近帝国海军的营地。不过这次有整个南海骑士团在旁护卫,再加上教廷的威严做护盾,就不怕卡奥斯人捣鬼了。莱恩斯一听说本国舰队要来,立即估计海因多半也在其中,所以没等本国舰队靠近,就直接乘了“黑珍珠号”前来会合。果然,一登上旗舰,便看见海因站在甲板上,微笑着迎接他。
莱恩斯脸上的表情顿时轻松下来,一副放下了重担的样子,只要海因这在这里,在他面前,就是天大的困难也能轻松解决——莱恩斯坚信这一点。
不过后者可不象他这么信心十足,当两人走进船舱,旁边再没有旁人之后,海因的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
“我也并不能扭转乾坤啊,眼下的局面已经很棘手,能不能挽回,真的很难说。”
“嗨,假如连你都做不到的,那就说明这件事情本来就绝无可能,失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种近乎于盲目的乐观态度让海因都忍不住笑了,他轻轻摇摇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微笑道:
“无论如何,你送来的消息非常有用。知道了莉莲娜的真实想法,我和克瑞斯首相尽量做了一些安排,能不能成功,就要听天由命了。”
“啊,就是这样,听天由命吧,她要嫁给谁,本来就不是我们能干涉的。”
莱恩斯根本都懒得打听是什么安排,对于这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他已经腻味透了。海因见他对此不感兴趣,便换了个话题:
“那么,对于教皇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很突然啊,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突然就跑来了……海因你身为索菲亚的大主教,难道也不知情?”
“我也不知道,前些日子红衣主教费瑟尔斯大人突然到新科夫诺城来了一趟,我亲自前往接待的,可是就连他也没透露一点风声,只说是来巡查……现在看来,自然是来打前站的。”
“啊,费瑟尔斯主教可算是自己人啊,竟然不漏点风声给我们,可有点不够意思了。”
“教皇出巡,行程历来绝对保密,这倒没什么奇怪——事实上自从第九世教皇卡尔陛下遇刺身亡之后,历代教皇很少离开圣城的。整个圣殿骑士团,可以说就是为了保卫教皇个人而存在。”



   
“嗨,教皇不是号称米尔斯大神在凡世间的代理人么,当今世上几乎所有国家都是信奉米尔斯大神的,谁敢去找教皇的麻烦?”
莱恩斯不太理解的问道,海因却摇摇头:
“恰恰相反,教皇所面临的危险,远比普通世间帝王更大。作为凡俗的帝王,就算面临威胁,也无非是宫廷内部争斗,或是敌国派遣刺客,充其量不过短期内的危险,利益之争。而历代教皇,所面临的刺杀和威胁,却是永无止境。”
“哦?那威胁来自何方?”
“信仰,截然相反的信仰。和教皇本人无关,不管是谁,只要坐上那个位子,都要面临着来自暗黑神信徒的威胁。当年卡尔九世教皇陛下出巡,是住在他的亲哥哥府邸中,这位兄长从小与他感情极好,更曾经救过卡尔教皇的性命——在他尚未成为教皇之前。因此谁都不会怀疑他有危险。然而,就是这位兄长,却在半夜里刺杀了教皇。事后他本有机会逃跑的,可这位兄长却主动叫来了圣殿骑士,泪流满面的对他们说:自己和兄弟的感情永不改变,然而为了信仰,却不得不这样做……然后,他就自杀了。圣殿骑士们当时全都不知所谓,直到后来,在凶手身上找出修炼黑魔法的痕迹,才明白凶手的话。”
“啊,悲剧啊!难怪教廷对黑魔法那么严厉。不过那些暗黑神的信徒还真是顽强,教廷的压力那么大,他们居然仍能够继续存在,而且还发展壮大……”
莱恩斯在米兰城中待了那么长时间,自然也接触到许多暗黑神的信徒,在这里,信仰光明神米尔斯和信仰暗黑神卡迪斯的人数差不过,甚至后者还更多一点。
海因自然也知道这种情况,他沉吟片刻,缓缓说道:
“这也难怪,和单纯强调对崇敬之心的米尔斯教派相比,暗黑教派却往往能够传授给其成员一些小技巧——虽然被教廷称之为黑魔法,不过有些还是很实用,而且也很灵验的。至少要比教廷一直宣扬的‘神迹’灵验许多。米兰人最是功利,就算选择信仰,自然也往往选择最‘实用’的。”
“……?”
莱恩斯颇为吃惊的看着海因,这可不象是一位大主教该说的话,后者注意到他的目光,笑了笑:
“很奇怪么?其实在教廷内部,特别是高层中,也常常谈及这些问题:当年暗黑神的信徒曾经遍布整个大陆,时间更是长达千年之久。那时候的暗黑神庙可远比现在的教廷显赫许多——政教合一,直接掌控人世间所有事务,根本不允许世俗政权存在——所有这些,没有真正的内容,光靠所谓信仰是做不到的。只是后来暗黑信徒们走了极端,行事只求效果,却违背了人世间最基本的道德伦理,被斥之为残暴无良。而米尔斯神教派则以导人向善作为号召,更和世俗国家联手,借着国家的力量,这才成为这片大陆的主流。不过,和世俗联手的后果之一就是——教廷本身完全的世俗化了,今天的教廷,和世俗国家的宫廷已经没什么不同,最后保留的一点小小差异就是——教皇还不是世袭。”
海因站起身,走到舱口,看着外面远处,那艘庞大豪华的教皇座舰,以及附近威武雄壮的护航舰队,轻轻叹了口气。
但莱恩斯在意的却不是这个,作为武将,他本能却是想到另一方面:
“啊,海因,你居然连教廷内部的消息都能谈听到,真是厉害啊——派了多少探子?”
“去去去,这种事情哪是探子能知道的——这些都是父亲告诉我的。其实从很久以前开始,教廷内部就一直有力量在呼吁要求改革。那些大主教,红衣主教们,虽然身居高位,生活奢靡,脑子却还都很清醒,他们很清楚本身的优势以及弱点,并且一直在试图改善……”

   


海因突然回头,拍了拍莱恩斯:
“所以说,莱恩斯,虽然这些年来,教廷在外表上越来越奢侈糜烂,行事越来越世俗化,但在它内部,仍然有着相当清醒的头脑存在,其实力不容小觑。”
“我当然明白,别的不说,光是那执掌圣殿骑士团的老头儿,阿曼贝特,当初可是在兵棋上打败过你的……不过,海因,为什么突然想起说这些?”
“……为什么……”
海因微微苦笑,眼中却浮现出不久前的一幕场景——他在接到教廷指令,准备亲来迎接之前,首相克瑞斯和他的一番谈话……

作为一名无神论者,克瑞斯对于宗教事务历来是不怎关心的。前不久海因匆匆南下与红衣主教费瑟尔斯会晤,克瑞斯连询问一声的兴趣都没有。不过这次情况到底不一样,教皇亲自光临,据说还要一直到新科夫诺城去,这就不由得克瑞斯不关心了。
“海因主教,您觉得教廷先前忽然派一位红衣主教前往科夫诺,现在连教皇本人都出动,而事前又根本不知会我们索菲亚朝廷,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已经把海因当作自己人看待了,克瑞斯在提问上相当直接,一点都没遮掩。脸上神色也颇为不豫——这是肯定的,不管教廷权威多重,事先根本就不知会一声,突然之间就要求调动索菲亚的兵将船只,克瑞斯哪受得了这个。若不是碍着海因的面子,他没准儿会驳回教廷的要求呢。
海因自然能体会到克瑞斯的恼怒,不过作为教会成员,他必须维护教廷的权威。
“作为大陆信仰的最高权威者,教廷处世,很难象世俗中那样礼仪周到,偶尔有些失当之处,也是难免。此次教皇陛下亲临,而且即将赐给新科夫诺城大圣堂一件圣器,这些都是无上恩典,我们应该感到欣喜才是。”
克瑞斯哼了一声,脸上神色总算略微缓了一缓——确实,堂堂教皇亲自前来索菲亚颁赐圣物,而且还是真正的“圣器”,说明索菲亚在教廷中的地位大大提高,这绝对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不过克瑞斯的思虑素来复杂,深深沉思片刻之后,他又抬起头,看着海因:
“赐予了圣物,就多半要派人加以主持了。倘若不是海因主教您本人的话……您以为谁最有可能被派来主持那座以圣兵器为镇殿宝物的大圣堂?”
这句话一说出口,就连海因的脸色也随之发生变化。科夫诺大圣堂乃是当今大陆上规模最大,型制最伟,装饰最豪华的一座米尔斯神教堂,更即将被赐予十二神器中的生命之法杖作为镇殿之宝,这样重要的一座圣堂,自然不会由普通教士来主持。主持的身份,至少也要是大主教的级别——从理论上说,海因是最合适的人选。这座教堂当初就是因为他的缘故才得以修建,此后无论是建造资金的筹集,还是教堂本身的督工,都与海因有着莫大关系。实际上此前海因一直是新科夫诺城大圣堂名义上的主持人,不过他本人很少有时间过去,大圣堂大多数时间是空关着的,这在以前倒也罢了,可如果在教廷御赐了神器作为圣物以后还是这样,那绝对是一种亵渎的罪过了。
然而教廷却不能要求海因常驻大圣堂——如果一定要海因亲自主持,他将不得不离开王都,离开索菲亚的政治与权力中心,从而让首相克瑞斯独揽朝政。而这一点,正是教廷竭力要避免的。
于是教廷就有可能任命另一位大主教前来主持,本来科夫诺与索菲亚就是两个教区,一国中任命两位大主教,在制度上并没有问题,卡奥斯也已经有了先例。不过,一个非常敏感的问题就是:无论派谁来,海因在索菲亚朝廷中独一无二的宗教地位会受到冲击,这很可能影响到整个教廷在这里的地位。




此外,非常重要的一点:以克瑞斯的敏感和骄傲,接受一个海因就已经很勉强,绝不可能再允许另外一人进入索菲亚的权力核心。
两人只互相看一眼,彼此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看着克瑞斯那含义复杂的目光,海因微微摇了摇头:
“教廷如何安排,不是我们应该插手的。”
“但如果他们企图影响我们的朝政,我决不容忍。”
克瑞斯的语调无比坚决,海因皱了皱眉头: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教皇应该没有这种企图。”
“那要看他怎么处理大圣堂的问题了。”
克瑞斯满不在乎的说道,突然间哼了一声,抬头向海因说道:
“坦率的说,海因主教,我对教廷一向没抱什么好感。倘若这位教皇是对我们索菲亚抱持善意,那就罢了。如果他怀有什么企图的话……哼,哼……”
克瑞斯忽然站起身,走到海因面前,长久注视着他,直到后者用迷惑不解的目光反看回来,方才微微笑道:
“在我面前,倒也有一位很适合成为教皇的人选呢。”
“…………”
海因没有说话,只是用万分震惊的目光注视着克瑞斯,过了良久,方才缓缓说道:
“克瑞斯首相,我知道您一向非常自信。不过,这世上有些事情,特别是宗教上的事情,不但不能做,不能说,连想一想,都是莫大的罪过。我想刚才您不过是开了个荒谬的玩笑,我也只会把它当作玩笑,否则,对于我,对于您,对于整个索菲亚,都会是莫大的灾难。”
大主教海因还从没有如此疾言厉色过,然而克瑞斯的脸色却也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您的信仰让人敬佩,大主教阁下。不过对我这样一个世俗中人来说,天下没什么事情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无非就是能不能做成,以及要付出多大代价的问题。至于思想和言论,那更是完全自由,谁都别想钳制。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势力,只要它和我为敌了,我就一定想尽办法去对付它。能不能成功另当别论,但如果真是什么 ‘灾难’的话,这种‘灾难’也绝不会是单方面的。”
高昂激越的声调,刚毅自信的神情,全身上下散发着无比的压迫感……海因心中暗暗吃惊,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以前的克瑞斯偶尔会这样,但自从他从西方大陆历险归来之后,还从没有展现过这种强势态度。
……难道利剑又出鞘了?
所幸,克瑞斯这种状态并没有保持很长时间,眼见海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忽然展颜微笑,主动收回了压力。
“当然,这件事情,海因主教您才是主角,假如您认为这只是个玩笑的话……也罢,那就权当我是在开玩笑吧。”
“这样最好。”
海因如释重负,缓缓坐回到椅子上,但克瑞斯临出门前的一句话,却又让他几乎惊跳起来:
“但只要您愿意,随时可以改变主意,而我也一定会支持您。相信只要是我们联手,再怎么荒谬的玩笑,也有可能成为现实的。”
“绝不可能!”
海因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大声而坚决的回应,但克瑞斯似乎没听见的样子,径直走开了。





就算是现在回想起来,背后依然凉飕飕的,竟然出了冷汗。海因心中暗暗惊诧——从前克瑞斯的气魄可压不到他。
“偶尔露出锋刃的宝剑反而更加犀利啊……”
“喂,喂,海因,你没事吧?”
莱恩斯的呼唤将索菲亚大主教拉回到现实,看了看仍然一脸懵懂的莱恩斯,海因哈哈一笑:
“没事,不过随便说说而已……啊,几乎把正事忘了。”
他取出一个小箱子,郑重的递给莱恩斯。
“这里面是三封国书,以及相应的说明书信,你交给雷金纳德侯爵,请他分别送到米兰公爵府,以及阿古利亚和卡奥斯两国的使者那里。”
“什么?卡奥斯的使者那里也要送?什么内容?”
莱恩斯不顾礼仪的想要打开箱子,但却被海因阻止了。
“这是国书,只有正使雷金纳德侯爵可以拆阅,你带回去就可以了。”
“哎,跟我来还这套……什么内容?稍微透露点。要不我自己看,最多回头把火漆印重新封上……”
海因脸上显出颇为无奈的笑容:
“这就是我和首相所作出的安排了,也可以说是最后的努力。倘若这一手都不奏效,那么这次与帝国的竞争,只能是以失败告终了。”
“啊?这么严重?”
本来已经伸到箱子上的爪子又缩了回来。
“那我还是不拆了,一切按规矩来好了。”
“呵呵,不必着急,反正,你回去交给雷金纳德,自然就知道一切了。”

当天下午,米兰公爵府就收到了雷金纳德侯爵亲自送来的国书:一封装饰精美,言词恳切的邀请书信。
“冬狩?”
莉莲娜看看手中书信,又看看站在台阶下面,毕恭毕敬的老侯爵雷金纳德,眉头皱了起来:
“这种时候,怎么忽然想起邀请我去打猎?而且还是跑到卡德莱特平原……”
“我们的皇帝陛下一直期望着能与小姐再度相逢。前番小姐发出了邀请,陛下本想立刻前来的,只是陛下一国之主,毕竟不好轻易离国。而且米兰这里有帝国的兵将驻守,陛下若是带着护卫军团前来,恐怕会让贵方两难……权衡之下,陛下盼望能在卡德莱特平原上与小姐相会,那里距离米兰并不遥远,应该不会给小姐带来多少麻烦。”
“麻烦倒不怎么麻烦,不过现在这种情势下……”
莉莲娜看着老头儿,心想那“天才二军师”不至于那么愚蠢,提出一个肯定会被拒绝的要求吧。




果然,老头儿脸上神色十分自若,说道:
“这次陛下所发出的邀请,并不止小姐一人。我们同时也将邀请阿古利亚皇帝德比安陛下,以及卡奥斯皇太子奥利佛殿下,一同在那平原上相会。三位王者的会面,相信将是大陆上前所未有的盛事。”
“哦?”
莉莲娜脸上神色一振,一下子站起来:
“邀请大家一起会面?”
“正是。”
老头儿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笑道:
“按照您的要求,届时三位王者都将会亲自站立在小姐面前,虽然未必会亲自竞争,但相信到那时候,小姐也已经可以做出选择了。”
“哈,这样安排的话……”
莉莲娜脸上显出一丝红晕,眼中神采奕奕,雷金纳德颇为紧张的注视着她。沉默的气氛并没有保持很久,莉莲娜很快做出决断:
“好吧,只要另外两位能够一起出现在那里,我就接受。”
“非常荣幸,不知道老臣我在同另外两位使者交涉的时候,能否说小姐已经同意了我们的邀请?”
雷金纳德小心翼翼地看着台阶上那位小姐,后者也同样在注视着他,片刻之后,莉莲娜微微一笑,终于点了头:
“好吧,你可以这么说。”
“万分感谢,那么这件事情就一定可以成功了。至少,奥利佛皇子那边,绝不会拒绝的。”
…………
正如老头儿的预料,当卡奥斯皇太子接到来自索菲亚的邀请书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们怎么看?”
他瞧瞧周围部下,席斯是不怎么了解情况的,而另外两位真正拥有智慧的女子——拉格茜丝和伊美尔达,却一点要发言的迹象都没有。
“你们没意见么?”
奥利佛颇为诧异,这时候妹妹西奥苔丝却开口了:
“得了吧,哥哥,你连索菲亚的使者都要故意放进城,难道还会拒绝那个皇帝本人的挑战吗?不管我们说什么,你都一定会去的吧!”
奥利佛忍不住笑了:
“啊,连你都这么想……是啊,我没理由不接受这份挑战的。那位阿斯尔皇帝素称文弱,竟然能有这种勇气,也算是难得了。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阿古利亚的那位皇帝,会不会接受这份邀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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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萧恩 发表于 2010-2-8 09:20:26 |显示全部楼层
大胖头鱼更新的太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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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暗影骑士 发表于 2010-2-8 21:08:40 |显示全部楼层
我还以为有更新了,继续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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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10-2-14 13:13:24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部第三章:英雄会 第一节

   
   
   

大陆历604年,正月。
教皇的忽然驾临,让原本就已经颇显纷乱的米兰城更加鸡飞狗跳了一番,原本沸沸扬扬的诸国求婚一事也因此耽搁下来。
不过耽搁的时间并不久,当教皇的船队扬帆离开米兰港之后,一切又回到原先轨道上去。由索菲亚国所发出的“会猎”邀请虽然让人感到有些突然,但还是得到了希望中的响应。特别是在公爵小姐本人点头之后,一切都顺利起来。
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能够让大陆上三个最强大国家的王者聚集在一起,这本身就将是一桩千古盛事。虽然邀请并不是他们发出,但因为米兰的特殊中立地位,以及公爵小姐此刻的敏感立场,米兰在这件事情中多半将成为主角,甚至实际上的主持人,关于这一点,阿尔伯特父女心中十分清楚。
于是米兰城中又一次忙碌起来,公爵小姐出门,还是挑选皇帝做夫婿,这一番动静可绝对小不了,可以说,比起刚刚离去的教皇一行,米兰人在气势规模上没那么大,但在排场上却绝对胜过。
对于米兰的这种“热情”,始作俑者索菲亚抱了乐观其成的态度,在很多事情上还予以配合。面对朝廷中米兰是否过于嚣张的质疑,索菲亚首相克瑞斯直截了当的表明了态度:
“她要面子,那就给足她面子;她喜欢热闹,那我们就给她一场大热闹!”

伴随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天地之间一片银白。
这并不是一个适合出行的天气,不过,就在这一片银白中,仍有几名骑士踏雪而行,他们的坐骑似乎不太适应这种寒冷天气,不时发出几声低沉的吼叫,不过在得到主人的安抚之后,还是能够平静下来,继续向前。
这些坐骑拥有宽大的脚掌,在雪地中行走不会打滑,但它们显然并不习惯在风雪中行动,而是更喜欢沙漠环境——这是一群骆驼,阿古利亚特有的骆驼骑兵。
在分散警戒的斥侯骑兵身后,还有一支更为庞大的队伍,队列中有骆驼,有马,甚至还有几头体形巨大的战象,马上骑兵个个衣着华丽,连鞍鞯披风上面都绣着金线。骑士本身个个身材高大,形容剽悍,腰间佩戴的弯刀刀鞘上镶嵌着闪闪发亮的飞骆驼印记——阿古利亚皇室家族的徽章。
一名骑士从前方匆匆跑来,隔得老远就跳下坐骑,走到一辆镶嵌着黄金和宝石的华贵马车旁,恭恭敬敬弯下腰:
“尊敬的陛下,前方就到索菲亚国界了,索菲亚已经有使者在国境线上迎接。”
“哦?他们倒很热情,让使者过来吧。”
天鹅绒的窗帘被拉开,阿古利亚皇帝德比安露出半张脸来。外面天寒地冻,不过那马车里面有特制的小炭炉取暖,却是温暖如春。
德比安倒不是那种贪恋舒适的人,他拉开车门,任凭寒风卷着雪花吹进去。旁边一名亲兵侍卫连忙迎上,恭恭敬敬在地上铺了一张金丝地毯,之后阿古利亚的皇帝方才走出马车,踏足地上。远远看着一名索菲亚将军在近卫军统领莫罗•迪南多的陪同下走过来。那位将军年纪并不算大,胸前却已佩戴了伯爵的徽记。而最令人诧异的,乃是他左手所持一张大盾,呈金黄色,雪花一旦飘落上去就立刻融化,故此虽是在风雪中,却依然闪烁着夺目耀眼的光芒。
“大天使圣盾!”

   
   
德比安立即知晓了对方的身份,在索菲亚的青年俊杰中,伯爵塞利斯的名号虽然不如侯爵莱恩斯那么响亮,却也是屈指可数的统兵大将之一。索菲亚派遣这位边境军团的最高指挥官前来迎接,也算是礼节周到了。
塞利斯走到他面前恭身施礼:
“克瑞斯首相令我在此恭迎陛下。陛下能够接受我国的邀请,我们万分荣幸。”
“伯爵客气了,我们两国结盟已久,早就该与盟友会面一次,此番机会难得,自是不能错过。”
德比安含笑回应,让塞利斯心中颇为惊异——听说阿古利亚的皇族素来以大陆正统自居,一向都骄傲无比,想必君王更是如此,没料到这位皇帝倒是和蔼可亲,和传言中大不一样——他却不知道德比安因为是宫女所生,从小在宫中不得不处处谨慎,步步小心,根本就没机会染上阿古利亚皇族的骄傲恶习。
不过这念头尚未结束,忽听旁边一人喝道:
“喂,你手中的就是大天使圣盾么,缴上来给本王看看。”
声音骄狂蛮横,倒是符合阿古利亚皇族的身份了。塞利斯抬头一看,只见德比安的御车旁边站着一人,全身上下披挂着金色铠甲,脸部也用一个金面罩遮住,看不见面容。不过那身材可是不一般的高大,塞利斯的个子也不算矮了,可若站到对方面前,大约只能够到肩膀。
虽然看不见脸,不过从对方的口气,以及胸甲上所佩戴的印饰,也足可以猜出对方的身份。塞利斯微微低头,算是行礼:
“原来加瓦夫亲王殿下也来了,不胜荣幸。”
语气虽然恭谨,却是完全没理会对方的要求——本来么,武器乃是一个武将的生命,交出武器就意味着投降,更何况还是圣兵器。加瓦夫一见面居然提出这种要求,可算是无礼之至,若是换了个暴躁点的人,例如钢铁之男阿鲁巴,说不定都当场翻脸。
可加瓦夫却是个向来横蛮惯了的人,在国内亦从来没人敢违抗他的要求,此时见自己的命令竟然被完全忽视,顿时满心怒火,当啷一声竟然从腰间把佩刀亮出来了。
“混蛋!没听见我的话么!”
“住口!加瓦夫,你到后面去整顿队伍。”
身为皇帝的德比安及时开口,总算对加瓦夫有所约束,他恨恨的呸了一声,掉头朝队伍后面走去。德比安苦笑一声,转向塞利斯,却故意把话题岔开:
“伯爵是打算带我们前往圣佛朗西斯城呢,还是直接前往卡德莱特平原?”
“我国皇帝与诸大臣都已经出发,请陛下一同前往平原上会面。”
“噢,好,那就请伯爵前面带路吧。”
稍后,在塞利斯所率领一个中队的前导下,庞大的护卫队伍继续向前。塞利斯与近卫军首领莫罗两人并肩而行,走在最前面。
君主可以不在乎刚才的风波,身为臣下的莫罗却不能,他必须为上官的无理道歉——尽管那家伙并非他的直属上官。
“那位第二亲王殿下素来跋扈,让伯爵见笑了,还望不要介意才是。”
莫罗的脸色有些尴尬,塞利斯只是淡淡一笑:
“没什么好介意的,幸亏不是我们索菲亚的亲王。”
“呵呵,久闻贵国皇帝性格温和,气量宏大,作为臣下想必日子好过得很。”
莫罗只是随口之言,但听在塞利斯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他脸上微微苦笑了一下,不作回应。莫罗见他表情古怪,这才想起索菲亚的国政并不是皇帝亲自执掌,而是由那位鼎鼎大名的首相亲王所控制,而那个人的性格可是出了名的仔细苛严。
心中颇觉尴尬,正想找个什么话题把事情岔开,却见塞利斯主动转头,笑道:
“加瓦夫亲王过来了,费尔特斯亚亲王可曾一起陪同前来?”
这回轮到莫罗苦笑了,一边显露出无奈的笑容,一边摇摇头:
“怎么敢啊,加瓦夫亲王虽然跋扈,陛下倒还能压制得住,可费尔特斯亚殿下若是狂暴起来……我们甚至不敢让他知道卡奥斯的皇太子将出席,否则狂狮王一定会统兵杀过来的。”
“噢,差点忘了,奇立恩王是死在奥利佛手下……那么,学校里近来可有什么新鲜有趣事……?”
作为同样出自士官学校的校友,两人之间还是有不少共同语言的。一路上谈谈笑笑,倒也颇不寂寞。



此时,在卡奥斯国南方边境,另有一支部队也正在朝卡德莱特平原进发。
帝国的大多数军团都是以骑兵为主,但组成这支部队的主体却是步兵,而且是装备精良的重步兵。士卒们身披漆成火红色的厚重铠甲,手持长枪大斧,遇敌之后在最短时间内结成阵势,依靠铠甲,盾牌和坚实的阵形挡住敌人——赤龙重装兵团,自从原来的龙枪骑士团覆灭后,就是卡奥斯唯一的重装步兵团了。
在去年针对阿古利亚军的阻击战中,赤龙重装兵团遭受到重大挫折。不但士卒伤亡惨重,还失去了他们的军团长。大陆军团制度的核心是以军团长个人为主,一支丧失了军团长的部队,就算不马上离散掉,也多半是从此一蹶不振了。
不过赤龙军团经受住了打击,副军团长凯勒尔在关键时刻回到队伍中稳住了军心,把残余部队带回帝都。战争结束之后,赤龙军团进行了重整,帝国朝廷也给予大力支持,调拨了大量人员,装备和资金给他们,正式任命凯勒尔为赤龙重装兵团的新团长。除此之外,还给了一样特别的恩赐……
凯勒尔的目光从前方收回,渐渐落在自己手持的武器,一口金色三叉戟长枪之上——圣地之枪,大陆上最珍贵的十二神器之一,原本执掌在草原之王手中的宝枪,此刻却正握在自己手中。虽说换了主人,却一样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在冬日中仍然让持握者感到阵阵温暖。
凯勒尔本人是用枪好手,自然清楚这件神器的意义——当初奇立恩王就是凭借着这柄圣枪独力缠住了皇帝法兰,致使其直属军团伤亡惨重,几乎全军覆没。而后来即使在面对手持天枪的皇太子时,奇立恩王也丝毫不落下风,所谓“天枪克地枪”的说法并不成立,若非形势变化,那一场决斗的生死尚未可知——奥利佛本人亲口作出的评价,自然是最可信的。
朝廷的这件神器并不是赐给自己,而是赐给整个赤龙军团的,是希望以此来弥补军团失去了“红武士”卡尔达克的缺憾,在武力上重新达到平衡。否则,帝国那么多赫赫有名的大将,这件神器怎么也轮不到自己来执掌。
当皇帝最终决定把地枪赐给地位功绩并不是很高的凯勒尔时,还在卡奥斯的朝廷中激起了一阵小风波,不少人对这样的决定很不满意—— 比方说那位虽为男子,却素以容貌而著称的加拉米奥子爵阁下。不过最后皇太子奥利佛殿下的意见起到了决定性作用——毕竟,这件神器是他亲手夺来的。
特别的恩惠,就只能用特别的忠诚来报答了……皇太子殿下雄才伟略,虽然回国时间不长,却已经立下无与伦比的功勋。勇武而不乏智慧,刚强而不独断,这样一位殿下,正是自己心目中最完美的主君啊。日后卡奥斯在他的领导下,毫无疑问将成为大陆之霸者,这一点,凯勒尔深信不疑。
心中正在慷慨激昂的时候,从前面队列中跑来一名骑兵,是斥侯队长达赛尔斯的部下,跑过来向他行礼报告:
“军团长大人,我军前锋已经抵达奇亚森,再往前就要离开国境了。”
凯勒尔点点头,举起一只手:
“暂停前进吧,今晚就在奇亚森附近扎营休息,明天离境。”
全军迅速安定下来,军士们以最快的速度寻找合适地形安营扎寨。这要在当年是不可想象的——附近就有城寨,却还不得不在野外宿营?但对于此时的帝国来说,却是一项无奈之举。
作为卡奥斯进攻南方诸国的桥头堡,奇亚森城一直是作为军事要塞来建造的。当年鼎盛时期,这里可以容纳整整四个完整军团而丝毫不嫌局促——皇帝法兰亲自南征时四个大军团就是在这里聚集出战的。后来虽然遭遇过索菲亚首相的大军围攻,却始终巍然不动。关隘虽然不大,但守将的丰富经验弥补了一切不足,使得这座小城隐然有天堑之风。
可惜这一切都随着一声惊天巨响而付之东流,索菲亚大主教海因的攻城方法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直到如今帝国方面也弄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导致了奇亚森城的一大半城墙竟然在瞬间坍塌,以及整个守城军团的覆灭——那似乎只有在古老神庙的创世传说中,曾经毁天灭地的禁咒法术能有如此威力,但众所周知,魔法的力量早在许多年前就从大陆上消失了。
卡奥斯以使用黑魔法的罪名向教廷提出控诉,索菲亚方面一口否决,但同时也拒绝说明具体的攻城方法——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拿不出证据,教廷也无可奈何。而战争本身也并没有持续很久,攻入帝国领土的索菲亚军团不久后就退回了边境,只是在返回之时,他们干净彻底的把奇亚森城残余部分彻底破坏了,当初那座整齐干净的边境城堡,如今却只剩下了一片残垣断壁。

   

帝国方面自然是极端愤怒的,但局面已是今非昔比——倘若是当年全盛时期,或者哪怕仅仅一年之前,面对如此挑衅自然是要倾全军之力杀入索菲亚,攻破对方首都来作为报复。可如今,即使卡奥斯的大军刚刚踏平了草原之国,军威鼎盛,帝国宰相夫利斯这样的智者也依然不敢轻易启动针对索菲亚的大决战 ——形势不一样了。
帝国甚至没有对奇亚森城进行修整,任由它保持了这副破败的样子。夫利斯的判断很清楚——帝国刚刚打过一场大战,虽然战果辉煌,但本身也损失惨重。补充受损的军团就需要大量资金和物资,实在很难再抽调出物资来重建一座边境城堡。
另一方面,即使有了物资和资金,可在没有弄清楚索菲亚人究竟掌握了什么秘密武器之前,夫利斯也绝不敢把资源投入边境要塞上——万一再被来这么一下子,再损失一个军团,那帝国可是万万承担不起的。所以目前卡奥斯在南方战线上采取了外虚内实的方针:边境上仅保留少量的警戒部队,而把主力骑兵军团——包括青龙骑士团,铁甲骑士团和皇家近卫军团都配置在后方的纵深地带。倘若索菲亚人再次入侵,他们或许可以轻易突破帝国的边境,但随后就将面临卡奥斯天下无敌的重骑兵军团联手剿杀。在本土的大平原上作战,帝国骑士有必胜把握。
其实夫利斯是多虑了,对草原之国塔利亚斯所进行的那场灭国战争,已经让大陆诸国对帝国铁骑重新建立起敬畏之心。就算是聪明如海因,狂暴如费尔特斯亚,在对帝国怀有深仇大恨的同时,却也不得不承认卡奥斯的骑兵实在强大,正面对抗,大陆诸国都不是对手。
卡奥斯国仍然是公认的大陆第一军事强国,如果不是形势所迫,没人会主动来招惹这个强敌。
于是边境上的短暂和平就这样颇具讽刺性的降临了——既然彼此都意识到对方的力量,彼此都抱有了敬畏之心,那么维持现状就是最佳选择。不过双方都很清楚这种和平不会持久,鲜血所凝结成的仇恨只能用鲜血来洗刷——或者,沉淀得更深,更厚。

当凯勒尔站在奇亚森曾经的城垣上向里眺望时,他心中就深深体会到这种仇恨感。赤龙重装兵团与索菲亚作战多年,伤亡尤其惨重,到如今除了一些中级军官,以及少数运气特好的下层士兵,整个军团的成员几乎全都更换过了……连军团长都换了人。
但他们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因为主要对手南十字军也是一样。自老将军欧内斯特以下,当年曾在新科夫诺城外浴血鏖战的双方勇士们,如今却大都一起步入了战神玛尔斯的神圣殿堂,得到永恒的安眠。只是剩下的人却不得安宁,仍然要无休止的厮杀下去,直到那同样一天的来临……
身旁传来一阵低沉的啜泣声,一个年轻人正跪在城头,望着那一片废墟默默流泪。凯勒尔轻轻叹一口气,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虽然身披修道士长袍,却曾是自己麾下最为得意的小队长军官——菲利尔•德斯,一个连帝国宰相都认为前途远大,甚至被推荐给帝国皇太子的年轻人,而他的崛起正是从这座小城里开始的。
当年老将军哈恩尼巴尔曾和这个年轻人共同守城,给了他许多教导。在菲利尔的心目中,那位拥有“卡奥斯之盾”称号的睿智老人是如同恩师一般的存在。老将军身后没有任何故旧亲友,乃是菲利尔以子侄身份为其操办了一切后事,此次还是特地从修士馆中请假出来,专程跟着来祭奠老将军坟墓的。
哈恩尼巴尔及龙枪骑士团全体将兵以身殉城,进攻的索菲亚军亦对其抱持着极大敬意。虽然当时时间紧迫,海因还是下令将所有战死者尸体都妥为安葬。老将本人就被埋在城头位置,他曾经屹立指挥的地方。用拆除城墙得来的砖瓦磊了一个非常巨大的石墓,上面还铭刻着海因亲自撰写的题记,向这位敌国对手致敬。
凯勒尔同菲利尔一起,恭恭敬敬的向老将坟墓行礼鞠躬,表达着一位军人后辈的敬意。当初老将活着的时候,宫廷里可没什么人愿意和他们交往,毕竟这支部队曾经极大触怒过当朝皇帝,并一度打算要将其裁撤的。不过既然人都死了,而且还是那么英勇的为国而死,朝廷也没理由再继续压制他们。应有的封号和表彰一样不少,甚至让皇太子殿下继承了军团旗帜,将龙枪骑士团的赫赫威名继续发扬下去。
在祭奠完老将军的坟墓后,凯勒尔看着夜幕中沉沉的关隘废墟,心中颇有怀旧之念,便向菲利尔建议道:
“一起进去走走吧,看看我们当初战斗过的地方。”

   


菲利尔早就有这种想法了,只是限于身份不好主动提出来,此时自是一口答应。只是两人走了还没几步,前面却有一名士兵拦路劝阻:
“两位将军请留步,晚上最好不要进入这片废墟。”
“嗯?为什么?”
看那士兵服色,不过是本地的守备兵,连正规军都算不上的,竟敢阻拦自己的去路?凯勒尔心中暗自不快,脸上也微微显示出几分,那士兵觉察到了,声音有些打颤,但依然坚持着劝阻:
“两位大人,不是小人大胆,实在是……这片废墟到了晚上就有点不大干净,守备官塞诺大人有严令,晚上若有人想进入一定要劝阻。”
“不大干净?什么意思?”
凯勒尔倒有些兴趣了,那士兵不敢怠慢,连忙解释:
“具体是什么小人也不清楚。只是听人说,到了晚上,就能看到附近有巡逻哨兵的影子,还有询问口令的声音。”
“那不是很正常么?”
凯勒尔大惑不解,但那士兵却连连摆手,双腿直打颤
“不不,那些巡逻兵……都是在空中飘的。”
见两人脸上都满是不信之色,那士兵赶紧又补充道:
“听人说,当初龙枪骑士团那些老头儿死得太冤枉,很多人都是在一瞬间化为粉末了,连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已经死了,白天太阳下面出不来,一到了晚上,就丝丝缕缕的从石头缝里冒出来,在已经不存在的城壁上来来回回的巡逻,见人就问口令……”
那士兵手舞足蹈,说的活灵活现,却没注意到这边两人已是脸色铁青。
“你亲眼见过么?”
凯勒尔语气沉重,缓缓问道,不过那个乡巴佬士兵仍然没注意他的态度。
“没有,不过不少弟兄都这么说……”
“够了!”
凯勒尔一声断喝,神色无比威严:
“不是亲眼看见,却还四处传播——你可知道传播谣言祸乱军心是什么罪名!”
那士兵连忙跪下,脸色苍白:
“大人恕罪,这是塞诺队长的命令,如果有人夜晚进入废墟而我们没有提醒,一样要受到军纪惩罚的。”
凯勒尔哼了一声:
“什么乱七八糟的,卡奥斯国征战那么多年,牺牲将士无数,可从来没人说是死在鬼魂手上的。堂堂帝国军人,居然相信这种谣言,耻辱!”
说着,他朝菲利尔招一招手:
“走,我们进去。”
菲利尔默默跟上两步,但当两人离开那哨兵身前后,他却停下了。凯勒尔回过头,只见对方脸上颇有犹豫之色。
“怎么,菲利尔,难道你也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将军,你我都是曾在修士馆中学习过,也都曾阅读过那些古代的记录卷宗,这世上有些事情,确实是超出了我们理解能力之外的。”
“……那些老兵们倘若英灵尚在,也只会继续为国效力,有什么好害怕的。如果能够再次见到哈恩尼巴尔老将军,不管他是鬼魂还是什么别的,我只会感到欣喜。”
“将军,我对于老将军的感情,您很清楚。但这里的守备队长塞诺男爵你我也都见过,他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如果这当真只是谣传,或者废墟里面没什么危险,他断不会郑重其事的用军令来阻止旁人进入,否则,岂不是自取其辱,白白招人嘲笑。”
凯勒尔犹豫了,思虑片刻之后,他挥一挥手中金色长枪:
“那我们就去把塞诺男爵请过来询问一下,再调集士兵一同进入,就算有什么恶灵作祟,想必也挡不住圣地之枪!”
菲利尔微微一笑,低下头去:
“这当然是万全之策。只是下官以为,若是平日里闲来无事,带些人进去瞧瞧,也无不可。只是当前我们有重任在身,明日一早便要出发的,在这种时候,何必多生事端。万一在那里面遇到些什么麻烦,耽误了皇太子殿下的正事……”
凯勒尔本人也是足智多谋之辈,只是先前心中愤慨,难免有些急躁了。此刻被一再提醒,终于醒悟过来,朝菲利尔点点头:
“你说得很对,这种时候不宜多生事端。今晚就罢了,待日后有空闲之时,我们再一起进去察看吧。”
“大人明鉴。”
两人回头折返营地,走到半路上时,凯勒尔忽然抬头,朝身旁的年轻人笑道:
“经过修士馆的培养,毕竟是不一样了,我记得以前你的性子可没那么沉稳。”
“下官在修士馆最大的收获,就是知道了什么叫‘谨慎’。”
“呵呵,好,用兵之道,首要一条就是谨慎,只要不失败,总有胜利的机会。”
凯勒尔颇为欣慰的点点头。他一直对菲利尔相当看好,全力栽培,此刻见他终于成长起来,心中自是欣慰。大笑着拍一拍对方肩头,便转身返回营帐去了。
而在后面,菲利尔见他离开之后,却掉过头去,重新看向那黑沉沉的废墟遗迹。
“哈恩尼巴尔大人,那当真是您的英灵么?”
年轻人整一整身上的白袍,却并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就大踏步朝着那废墟中走去。那值哨士兵再次上前试图拦阻,但这一次却被菲利尔坚决推开,随即,年轻人便走入废墟遗迹的阴影之中……

   


另一边,当凯勒尔回到自己营帐前时,尚未进去,却见帐幕中显出烛火倒影,竟然有两个人在里面。他大吃了一惊,军团长的帐篷怎能允许旁人随便进入,心想待会儿定要把值守卫兵好好处罚一番。不过眼下,还是要把帐中人先赶出去,军帐中有不少绝密公文,可不能让人偷看了。
大步上前,一把掀开帘幕,正要开口责问。可下一个瞬间,凯勒尔却是翻身跪倒——向着帐中那人影。
“夫人!竟然……竟然是您,您怎么来了?”
营帐中,一个青年女子默默站立在案桌前,全身黑衣,脸部也用黑纱遮住,虽然看不见脸面,但她身旁那个小侍女凯勒尔却是认得的——从前在帝都的时候,每次去上司家里,都是这个女孩给他开的门。
是红武士卡尔达克的遗孀,虽说现在卡尔达克已经亡故,凯勒尔担任了军团长职位,但在他心目中,这位夫人的地位却是永远不会改变。如果说当今天下最值得他尊敬的乃是皇帝和皇太子两位陛下,那排第三位的就是这位夫人了。不仅仅是他个人,整个赤龙军团上下也都是如此,故此这位夫人能够轻易出入中军大帐,而不会受到任何阻拦。
黑衣的女子轻轻叹了口气,伸手示意凯勒尔坐下说话,但凯勒尔却坚持要对方在中间主位上入座,而自己却必恭必挺的站在下首,就好像当初面对上官卡尔达克时一样。那女子谦让了一阵,但终于拗不过凯勒尔的坚持,只好在他指定的地方坐下了。
“夫人,您请用水。”
卡奥斯军中素来俭朴,少量配备的一些烈性酒也不可能用来招待这位客人,只好用一杯清水代替了。凯勒尔原要亲自为上官夫人倒水,不过这次却被那小侍女坚决把活儿抢了过去,而夫人也向他示意自己有话要说。于是凯勒尔立即恭敬肃立,静待对方吩咐。
“凯勒尔将军……这一次,你们是要前往索菲亚国么?”
那女子缓缓问道,凯勒尔立即挺身:
“是的,夫人,我军是前往索菲亚的卡德莱特平原上与皇太子殿下会合。”
“我听人说,你们这次去,是要和索菲亚,以及阿古利亚两国的君主会面,是么?”
“是的,由索菲亚国发出的邀请,三大国的君主王储,以及米兰公国的莉莲娜小姐,将在平原上……会猎。”
凯勒尔心下颇为诧异,这件事情虽然没有刻意封锁,但也不曾四处传播。除非是有心人特别关心,一般是不会得到消息的。
那女子却站起身来,呼吸有些急促:
“既然索菲亚和阿古利亚两国的君主都将出席,那么他们国中的大将军也都会在那里出现,是么?”
“肯定会有大将护卫,夫人您为什么要问这个?难道……”
凯勒尔脸色忽变,他大致猜到了眼前女子的想法,但却不敢置信。然而立刻,对方却自己挑明了:
“我的丈夫,是死在那两国的大将军手中,我要跟着你们一起去,找到凶手,为我的丈夫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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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10-2-15 12:33:36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部第三章:英雄会 第二节

  

       

凯勒尔呆住了。
此刻他最强烈的感觉,不是吃惊,不是诧异,当然,更不是荒谬或者愤怒,而是羞愧。
非常非常的羞愧。
还记得当初去向夫人报告坏消息的时候,他跪在地上,信誓旦旦的向夫人保证,一定要为长官报仇。然而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自己也接任了军团长,却一头扎入到日常的公务中去,每天只忙的焦头烂额,长官的仇恨,却是被放到一边去了。
当然,自己身为军团长,不可能随意为了私怨而出兵。征战杀伐乃国家大事,除非皇帝和宰相主动征询意见,否则自己也不能随便建议出兵——可所有这些,都不能作为借口。为长官报仇乃是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而现在,却是由长官的夫人,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口中说出来,怎么不让他万分的惭愧!
不过凯勒尔是个极有理智的人,稍微愣了一下之后就立刻意识到这件事情绝不可能。姑且不说卡奥斯国绝不能在这种场合刺杀对方重臣大将,就算真的不计一切后果去做了,以夫人一个弱质女流,又怎么可能成功。最重要一点——她如何安全脱离?
“夫人,将军大人的仇,我们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这是我们赤龙重装兵团全体将士的责任,怎么能让夫人您来做。”
黑衣的夫人看着他,深深的叹了口气:
“是啊,这件事情,我本来不该插手的。可我知道,你们是军人,身不由己。没有国家的命令,是不能随便出战杀人的。就算是奉命出征,也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去作战。而我不同,我只是孤身一人,无论去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都是完全自由的。”
“可是夫人,杀害卡尔达克将军的两个凶手,一个是阿古利亚赫赫有名的‘狂狮王’费尔特斯亚,另一个是索菲亚南十字军的统帅莱恩斯,这两人都是天下闻名的大将。我就算在战场上相遇,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您孤人一人,怎么可能成功!”
“只要有报仇的心,就总有办法……”
这位夫人眼中的光芒凄楚而迷离,不知道是酝酿了什么样的计划。但凯勒尔清楚知道,她一个弱女子,无论用什么办法,也只能是拿自己的生命去赌博,就算成功,自己也不可能活着离开了。他当然不能接受这种结局,当即跪下:
“夫人,您是卡尔达克将军最后的亲人了,只要我还活着,我就绝不让夫人您去冒险!”
“为长官报仇,是你的责任,为丈夫报仇,也是我的责任。凯勒尔将军,你们只需要让我能接近会场,其他的,都不用管了……”
“这不可能!”
凯勒尔斩钉截铁的喝道:
“为将军报仇是很重要,但维护好将军的家眷亲人,是我们更加重要的责任。只要我们赤龙重装兵团还有一个士兵在,就绝不会让夫人您受到任何伤害,也请您体谅我们的心!”
稍顿了一顿,凯勒尔又补充道:
“夫人请放心,此次前去索菲亚,若是遇到了杀害卡尔达克将军的凶手,下官一定会向其提出决斗挑战,竭尽全力,也要为将军大人报仇!”
那位夫人长长的注视着他,过了许久,才低下头,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后,默默的,身穿黑色长裙的身影走出了营帐,一句话都没说。
那个小侍女狠狠瞪了凯勒尔一眼,亦回头走了出去。凯勒尔不由得微微苦笑,这小姑娘毕竟单纯,竟然看不出她的主人是要用生命去报复……不过无论如何,自己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身后传来一声淡淡的叹息,原来是菲利尔,他本应该和自己一同回来,不知为何却耽搁了,直到此刻才出现。
不过从他的表情看,似乎已经知道刚才的事情 ——果然,菲利尔弯下腰来,低头行礼道:
“刚才下官正好到了帐外,听到一些对话,所有没敢进来,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将军原谅。”
“你这狡猾家伙……”

  
凯勒尔笑骂道,这种事情,只要在场,就一定会为难,所以菲利尔干脆躲在外面,只让自己一个人面对,说起来可是有点不够意思。
不过眼下还不是说笑的时候,凯勒尔思虑片刻,令人招来了斥侯中队长达赛尔斯。
“你马上出去整顿队伍,带着本部人马离开营地,护送好夫人返回天舞之城去。”
“我们不用去索菲亚了么?”
“不必了,这次前去并非作战,斥侯队用处不大,保护好夫人的安全,才是头等大事。”
略加考虑,凯勒尔又补充道:
“不管夫人是不是愿意接受护送,你们都必须紧紧跟随着,决不能出一点岔子。”
“是,大人,一定完成任务。”
达赛尔斯并不知道他们刚才的交谈,不过他对于这道命令一点都不奇怪。前长官的夫人悄悄跟来,先前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自然要派兵护送的。况且就他本人而言,也不大愿意用这种方式进入索菲亚——要去,就要堂堂正正的打过去。
而凯勒尔这样也能放心了——有整整一队帝国士兵跟着,那两个弱女子怎么也不可能偷偷潜入索菲亚了。至于帝国境内,随她们跑好了,爱去那儿就去哪儿,没危险就行。
看着达赛尔斯大踏步离开营帐,凯勒尔这才回过头,对菲利尔轻轻叹了口气:
“说来惭愧啊,我们这么多男子汉,堂堂帝国军团,竟然还要一个女子来提醒我们报仇……”
“这是件大事情,不能仓促行动,一定要深思熟虑之后在出手,一击必中。”
菲利尔沉着回应道,凯勒尔点点头,但随即又说:
“我原先也是这么考虑。不过,这次前往索菲亚,如果碰上了南十字军的莱恩斯或者阿古利亚的那个狂狮王,我是一定要向他们提出挑战决斗的。”
“这……”
菲利尔的眉头一下子紧皱,摇头道:
“决斗场上的事情,那是谁也说不准的。莱恩斯倒也罢了,狂狮王费尔特斯亚乃是大陆第三勇士,将军您恐怕……”
凯勒尔洒然一笑:
“我不是他的对手,是么?这没什么好避讳的。”
“那将军您还要和他决斗?”
“夫人一介弱女子,都时刻想着找那两个人报仇,我凯勒尔堂堂武将,怎么能落于人后。”
“这种理由……”
菲利尔摇了摇头,脸上明显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凯勒尔注意到他的目光,哈哈一笑,拍了拍这位忠实部下的肩头:
“我明白你的想法,从修士馆里面出来的人,都习惯用智谋解决问题,我以前也是这样。不过……”
稍顿了一顿,凯勒尔指了指自己的胸甲,上面镶嵌着代表军团长地位的三颗银星。
“现在我已经不是参谋人员,而是统领一军的军团长,标准的武将了,思考问题的方式也必须改变。以前可以退让,可以躲闪,可以从侧面绕过去,而现在……只有正面相对。从前在辅佐卡尔达克将军的时候,常常不能理解他的做法。而现在,我自己坐上了这个位置,这才终于明白,在这个位置上,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菲利尔也不好再劝了。只得无奈的摇摇头,脸上满是黯然之色,注意他的表情,凯勒尔洒然一笑,伸手拿起斜靠在旁边的金色三叉戟长枪:
“别做出这副样子,有这柄圣枪在手,就算是面对着狂狮王,也未尝没有一拚之力。”
这句话倒是一点不错,对于一个武将来说,圣兵器所带来的实力增长怎么计算都不过份。当初奇立恩王能够纵横大草原,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这柄圣地之枪的威力,后来若不是碰上了同样手持圣兵器,还是号称“天枪克地枪”的奥利佛皇太子,那场格斗的最终胜负还真难说。

   
换言之,拥有了圣枪之后的凯勒尔,其实力比当初的卡尔达克决不会低了多少,甚至,可能还有所超过。凯勒尔之所以放弃了原先参谋官的处世方法,而改用标准武将的眼光看待世界,恐怕也正是因为这柄圣枪带给他的信心吧。
毕竟,凯勒尔刚刚还表扬他学会谨慎了,说明他本人并没有放弃原先谨慎小心的习惯。既然习惯未变,却又敢于提出挑战,想必是有一定的把握了……想到这些,菲利尔心中暗暗点头:
“原来是这样……恭喜将军了。”
“哦?恭喜我什么?”
“将军在枪法上想必有了极大的突破,所以才如此自信。”
凯勒尔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好小子,果然思虑敏锐,居然连这个都能看出来……”
面对着自己的爱将,凯勒尔也就不再隐瞒什么。
“前些日子,皇太子殿下在授予我圣枪的同时,也专门指点了我的枪法……想来有趣,当年我曾经是殿下的枪术教师,可如今却是倒过来了,殿下给了我极大的助益,临出京前专程去与斯泰恩保克将军比试了一场,居然也能勉强打个平手。”
“啊!这么说大人的枪术已经可以和斯泰恩保克将军相当了?”
斯泰恩保克身为枪圣梅菲斯的大弟子,一向被认为是卡奥斯国枪术最优秀的武将之一,否则也不会被称为“四将军的候补者”。但凯勒尔却还没自信到那个程度,连忙摆了摆手,微笑道:
“哪有这么快,武场较量毕竟不是真正的厮杀。不过,至少不会丢了十大军团长之一的脸面吧。”
凯勒尔的笑容也同样给年轻人带来了信心,弯下腰去,深深鞠了一躬,菲利尔告辞离开了营帐。

此时此刻,在索菲亚王都圣佛朗西斯城的王宫中,却正是另一番鸡飞狗跳的繁忙景象。
虽然是东道主和邀请方,索菲亚的君主却并没有象他们的使者所说—— “早早在平原上等候客人”。而是相反,朝臣们一直在反复推演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并且关注着其他国家的动向。直到各国都明确答应下来,并且连队伍也都已经出发之后,这边才开始做出行的准备——否则,若是到时候其他客人都不来,空跑一趟不说,索菲亚的面子可丢不起。
皇帝出行,各种各样的仪仗自然是少不了的。特别是这一次不同于普通巡游,而是要与他国的王者会面,那排场更是不能让人小看了。无论是出行人数,还是规模,都比上一次皇帝前往温泉谷的时候要大得多。
外臣们忙着排列队伍,演练仪式,而王廷内部的侍女宫娥们也不轻松。这一次乃是为了求娶皇后,未来的后宫之主,后宫自然要做出欢迎的姿态来。陪同出行的女官们都忙着收拾服饰衣裳,力求给人一个好印象。而在家里留守的,也要把各处打扫干净,箱笼器械统统安置清楚,等候着可能来到的新主人。
所有这一切,最终都压在了宫廷总管玫兰霓丝的肩上,她已经连续几天没有睡好觉了。幸亏玫兰霓丝平时处理惯了这些琐事,对于这个后宫又无比熟悉,总算把一切都安排下来。好不容易,大事情都做完了,剩下一些小事,也自有相应人员去完成,玫兰霓丝这才松了一口气,找个地方坐下来,让疲惫的身躯略微歇息一下。
刚喝了一口水,忽然看见前面走廊上晃晃悠悠的走过来一个大花瓶——花瓶下面生出两只小脚来,走的跌跌撞撞。玫兰霓丝连忙上前接住,把瓶子拿开后,便看见后面露出一张小小脸儿,上面已经满是汗珠子,显然,搬动这个一人多高的大花瓶超越了她的体力范围。
玫兰霓丝禁不住笑了:
“阿月,你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我也是住在这里的,当然要帮忙啦。”
话虽如此,小女孩还是顺从的放开了花瓶,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用力揉搓着自己的小脚丫子。玫兰霓丝微笑着递给她一杯水,女孩道谢后接过,喝了一口,开心的笑起来:
“啊,甜的!”
“是本地的香花露茶,和你们中京国的茶水不太一样,不过很是清甜可口。”
“嗯,很好喝,比我们家乡的苦花茶好。”
女孩开心的笑着,又喝了一大口,然后便站起来,想要继续去搬动那个大花瓶。玫兰霓丝赶快拦住她:
“呀,已经说了你不用做的,你是我们尊敬的小客人,怎么能做这些粗活呢。”
“大家都在忙,我怎么能站在旁边看热闹呢,我又不是那些不懂规矩的天马骑士。”
阿月随口一句话,却让玫兰霓丝吃了一惊。

   
“天骑士……你是这么看待她们?”
“当然啦,上次的事情,我可是从头到尾看的清清楚楚,明明是那些天马骑士不对么,是她们不遵守宫里的规矩。宫女姐姐们没错,可最后却偏要受罚,真是冤枉……”
上一次,寄居宫中的天马骑士与宫中侍女之间的矛盾大爆发,最终是闹到了首相克瑞斯面前。虽说克瑞斯不动声色的把事情压服下去,并将天骑士们调离宫廷,但事后宫中侍女们还是受到了处罚,为首的几个女官被赶出了王宫。当时做出这决定的正是玫兰霓丝本人,此时听到阿月抱怨,女神官唯有微微苦笑:
“你觉得是我冤枉了她们?”
“我知道玫兰霓丝姐姐你也是没法子,那些人的后台好硬么……哼,说来说去,全是克瑞斯首相不好,太偏心。”
“克瑞斯首相并没有要求处罚她们。但我们不能偏袒宫中的女孩子,那些天骑士姑娘们心地质朴,有什么心事都放在脸上的。如果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一点都不作出处理,会让别人说我们索菲亚宫廷不讲道理的。另外……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哦——那几位离开宫廷的姑娘,她们本来就年岁到了,要出宫嫁人去了。各自家里已经来说了几次,就算没有这次风波,她们也要走的。”
玫兰霓丝温和的微笑着,但小姑娘却很固执。
“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和被赶出去肯定不一样啊……如果不是因为克瑞斯首相的缘故,玫兰霓丝姐姐你一定不会这样处理,是不是?”
女神官的脸色略略变了变,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只是叹了一口气。
“瞧,我说对了不是,就是因为克瑞斯首相的缘故么。他的官儿最大,所以不管什么事情都是她们有理……哼,不讲道理!以后若是有机会啊,非要狠狠踢他一脚……就像这样!”
小姑娘气愤愤的指责道,同时伸足冲着周围花木一阵乱踢,玫兰霓丝微微苦笑,摇头说道:
“阿月,你来的时间不长,很多事情,你还不知道。王国能有今天,克瑞斯首相功不可没……”
“我听过啊,没事的时候就听宫女姐姐们讲故事。克瑞斯首相啦,南十字军啦,还有青龙骑士雷昂!他们的故事我都知道!”
一提到青龙骑士的名字,少女脸上忽然多了一层光芒,兴奋之色溢于言表。甚至连原来的话题都忘了。
“你见过青龙骑士么,玫兰霓丝姐姐?”
“当年,在第二次卡德莱特平原会战的时候,曾经远远看见他冲击皇家骑士团的阵列。那时候青色的一人一骑,在军阵中来回冲杀,真的如同天神一般……幸亏我们这边有杰克佛里特将军挡住了他,否则,恐怕那一次我们就要灭国了。”
回忆起当初的事情,玫兰霓丝脸上禁不住现出怃然之色。那时的局面远比今天险恶得多,但在她心目中,那却是最值得怀念,永远不会忘却的一段日子。后来,国家渐渐强大,军队越来越多,可心境却再也不能恢复到从前……克瑞斯与阿斯尔的形象,也再不是她心目中的那样。
“他们都长大了呀……”
然而小姑娘却不能感受到她的复杂思绪,只是拉着她一个劲儿询问有关青龙骑士的一切,宫廷中患有“青龙骑士沉迷症”的女子着实不少,想不到连中京的女孩子都不能幸免,而且还是最严重的……玫兰霓丝忍不住笑起来,耐下心来一一回答着少女的问题。
最后,当小姑娘得到了她要的所有答案,心满意足的打算离去时,玫兰霓丝忽然拉住她,正色说道:
“阿月,有件事情你可要记着——不管你对克瑞斯首相观感如何,可千万不能在外面乱说。”
“知道的,坏蛋大臣跋扈擅权,大家都只好闭嘴么,这种戏文我在家乡可看得多了。”
想不到小姑娘的思想这么固执,玫兰霓丝也只有无奈苦笑:
“克瑞斯并不是坏蛋大臣……唉,如果陛下能够更加刚强决断一些……阿月,你们中京国历来是都是集权王朝,想来每一位皇帝都很英明神武,不会象这边这样吧。”
“没有啊,阿斯尔陛下的表现,完完全全就是一位好皇帝么。”
“啊?好皇帝?”
玫兰霓丝大吃了一惊,然而小姑娘阿月却连连点头,一脸诚实之色:
“是啊,我们中京的皇帝都是这样,从来不管事的,所有事情都是交给大臣们去做。”
“那如果大臣做坏事又怎么样呢?”
“换一个啊,皇帝永远是好皇帝,坏事么都是坏大臣做的。到时候把坏蛋大臣赶走或者干脆杀掉,大家又可以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少女的回答让玫兰霓丝哭笑不得,唯有无奈摇头:
“唉,真是个天真姑娘,朝廷大事,哪有这么简单的。”
阿月嘻嘻一笑,蹦蹦跳跳的跑开了。女神官轻轻叹息了一声,正要转身离去,却忽然听到身后树丛中也传来同样一声叹息,她立即回头,顿时大吃一惊。
索菲亚首相,小姑娘阿月口中专横跋扈的“坏蛋大臣”克瑞斯正站在一从花树后面,脸上颇有戚色。显然,刚才的谈话,他全都听见了。

   
见克瑞斯脸上神情不好,玫兰霓丝连忙走上两步:
“小女孩随便说说,大人不会放在心上吧。”
“不然,虽是童言,却说出了一个大道理啊。”
克瑞斯的脸色初时甚是阴沉,后来才慢慢放松下来,但这回答可着实让玫兰霓丝吃了一惊:这位首相大人心底极细,国中人人皆知。他该不会真的记恨一个小姑娘吧?
“皇帝永远是好皇帝,坏事都是坏大臣做的……这句话真是太有哲理了。”
幸亏,王国首相随后发出的感叹声让她略微放下心来,看来对方并不是在意小姑娘的无礼,心下安定之余,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
“噢,莫非阿月的言辞中还有什么能让克瑞斯首相看重的东西么?”
“很重要,她无意中道破了一个集权国家能够保持长期稳定的实质。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追寻着这个奥秘,也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一些,不过,直到如今,才算是最终确定了。”
克瑞斯脸上显出一丝淡淡笑容,只是这笑容背后的含义似乎颇为复杂。玫兰霓丝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但她并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凡是涉及到国家,朝廷的事情,女神官向来都是尽量避免接触的。
“那么,首相您不会介意那个小姑娘刚才的冒犯之言吧。”
虽说知道不太可能,但细心的玫兰霓丝还是要亲口证实下来,克瑞斯闻言微微一笑:
“怎么,我看起来像是一个会和小姑娘计较的人么?不过呢……”
玫兰霓丝刚刚松下一口气,心头又是一紧:
“不过什么?”
装出一副严肃神情的克瑞斯忽然哈哈一笑:
“日后我在这宫中行走,倒是要当心着些,免得什么时候被人踢了一脚,还不知道是谁干的……嗯,决定了,以后只要在宫里遇袭,就算到那个小姑娘头上。”
“啊,原来首相大人也会开玩笑了。”
“哦,我以前给人感觉有那么死板么?玫兰霓丝小姐应该记得,我可是做过吟游诗人的,说笑话,逗人开心,那可是吃饭的本事。”
“可是自从你担任了王国首相之后…… 甚至是掌握了兵权之后,就很少能看见你的笑容了……近来好一些,可也都只是向着那位玛妮雅小姐一人而发。”
玫兰霓丝轻轻说道,脸色微微有些红润,也不象先前那样刻意的使用敬称。克瑞斯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
“在没有遇到玛妮雅之前,我一直以为,我这一生都不会和女子有任何牵扯了。世人的爱恨情仇,我原以为自己已经是跳出来了……”
“可终究有个玛妮雅,能让你改变想法。你终究还是接受了命运的安排,接受了这一份爱,不是么?”
“…… 应该算是吧。”
“既然这样,你又为什么一定要刻意安排阿斯尔的婚事呢,为什么不能让他自己选择?”
即使是克瑞斯这么聪明的人,也被女神官忽然抛出的话题吓了一跳。过了好一会儿才强自笑着说道:
“想不到神官小姐还在反对……”
“当然,我了解阿斯尔,他和莉莲娜就算缔结了婚姻,也不会有幸福的!”
玫兰霓丝从没有象今天这样郑重过,克瑞斯也不禁正容相对:
“这并不是单纯的婚姻,这关系到……”
“无论关系到什么,都不应该用阿斯尔的幸福来交换。任何人都没有这个权力,也包括你!”
玫兰霓丝竟然打断了王国首相的辩解,还大声的斥责了他。克瑞斯一下子愣住。在所有人,也包括他的印象中,女神官玫兰霓丝一直都是以温柔,娴雅的形象出现,他从没想到过玫兰霓丝也有这么发怒的一天。
见克瑞斯缄口不语,玫兰霓丝放低了声音,小声问道:
“你曾经见过那位姑娘。平心而论,克瑞斯,你觉得莉莲娜真的比那位……菲妮迪丝小姐,更适合作为阿斯尔的伴侣么?”
克瑞斯轻轻叹一口气,玫兰霓丝果然早已知道,阿斯尔在她面前不可能隐藏任何秘密。
“从感情方面,应该是由陛下自己来判断。但是从国家的利益来考量……海因主教和我的判断一致。”
克瑞斯居然会把海因搬出来做挡箭牌,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不过玫兰霓丝心里只是略微惊奇了一下,马上又陷入到更大的愤怒当中:
“又是国家利益……你们就没有别的理由好用了么!”
“这理由足够了。”
从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克瑞斯与玫兰霓丝同时诧异回头。然后,两人一起弯下腰去,行礼。
“陛下……”
阿斯尔无奈看着他们,这两位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阿斯尔最害怕见到的,便是他们之间发生争执。他张大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良久,才重重的点一点头:
“而且,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玫兰霓丝看着阿斯尔,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脸色也逐渐变得苍白,眼中似乎隐隐有光在闪烁着。但最终,她却放弃了。
“那么,我先告辞了。”

   
弯下腰,以前所未有的优雅动作行了一礼,玫兰霓丝转身离去。留下这边一对表兄弟,莫名其妙的互相看着。
“玫兰霓丝小姐最近似乎有些奇怪……”
克瑞斯喃喃说道,他看着自己的表兄,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个解释,但阿斯尔也同样是一脸茫然:
“我不知道啊,她平时都很好的,可只要一提到这件事情就很容易生气。”
望着女神官生气而去的背影,克瑞斯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我即将要迎娶玛妮雅了,但对于这种感情上的事情,却仍然是完全没有头绪,海因主教想必也没有。在这方面,也许,玫兰霓丝小姐的意见才是正确的……”
长长吁了一口气,克瑞斯仿佛给自己下决心一般,用力挥一挥手:
“但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可能回头了。陛下,这不是您一个人的事情,而关系到整个国家,整个阿伦西亚……而且,我们的把握也不是太大。”
“我知道,这次未必能成功。据莱恩斯的信中说,那位奥利佛皇太子着实英武,就算是比起青龙骑士来也毫不逊色,正是那种最能让女人倾心仰慕的英雄。”
阿斯尔语调低沉。作为至交好友,莱恩斯给他的书信非常坦陈,把所有不利状况,甚至莉莲娜明显表露出来的偏袒态度都写明了,而不是像普通臣下那样,光捡一些好听的说。
然而这句话却明显刺激了克瑞斯的自尊心,骄傲无比的王国首相冷冷一笑:
“各有各的优势,最终谁能获胜,还未可知呢!”
随即,克瑞斯在阿斯尔的肩膀上用力一拍:
“无论如何,我们自己的努力最重要——准备好了么?亲爱的表兄!”
“嗯!”
年轻的索非亚皇帝用力点点头。
“好!那么,我们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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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10-2-15 20:45:42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部第三章:英雄会 第三节


大陆历604年,正月底的某一天。
卡德莱特平原注定又要成为一个风云际会之地,草原上再一次被无数旌旗所覆盖——在一块地盘上同时包括了索菲亚,卡奥斯与阿古利亚三国的旗帜,而彼此间又不是交战状态,自从卡迪亚盟约被破弃后,这种状况还是第一次发生。
当然,其中要以代表着索非亚王家的白底蓝十字军旗阵容最是庞大,也最是华丽,处处显示着东道主的气势。
莱恩斯与雷金纳德两位侯爵肃立在本国旗帜下,静静等待着客人们的到来。两个人都明显瘦了一圈,作为具体的操办者,他们这些天来可是吃了大苦头了。
早在十几天前,邀请书函得到确认之后,这两位侯爵就直接从米兰城赶到这里,在汇合了从本国派出的一个军团之后,立即开始筹备典礼,搭设帐篷,整理场地等等一系列事务。要把这一片冷僻荒原改造成能够招待国王们的场地,那份辛劳和困难就不用说了。就算老头儿雷金纳德经验丰富,也使尽了浑身解数,把莱恩斯还有前来帮忙的伯尼迪亚两人支使得团团转,好不容易,才在规定时间之内完成工作。
此刻,在他们身后的平地上,已经竖立起一座大营寨,作为三位王者碰面的主会场之所在,这个营寨被建设的富丽堂皇,就连边上拴马用的木头桩子都是用中京丝绸包裹起来,其奢华程度可见一斑——而这座营寨只是一次性使用,会面结束后就要拆毁的。
所以莱恩斯直到此时还在为白白浪费掉的大笔金钱而肉痛,虽说被称为索菲亚第一富豪军团长,不过这位侯爵大人平素里还是很注意节省的——从小时候起养成的好习惯,那时他上街想吃零食都是用偷的……相比之下,旁边那位老头儿侯爵可大方得多,此番的奢靡布置大都出于雷金纳德之手。
“呵呵,莱恩斯侯爵,没必要这个样子么。克瑞斯都不在乎,我们又何必代他省钱。”
南十字军和素来首相府不对劲,所以雷金纳德说话也不必太过忌讳。不过莱恩斯却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心想这些金币不还都是从高兹堡领地流出来的。到时候王国朝廷用度紧张,少不得又要海因和自己伤脑筋
钱都已经花了,再抱怨也无济于事,莱恩斯抬头四处看看,找了个新话题:
“陛下他们的仪仗还有多久能到?”
“应该快了吧,伯尼迪亚和特雷奥两位将军已经去迎接了。”
“那其他国家的队伍呢?难道咱们要在这里等整整一天?”
老头儿哈哈一笑:
“那可难说了。其实几方面的队伍都早就到平原上了,不过现在大家都故意磨蹭着,比慢。”
“啊!为什么?存心找咱们麻烦?”
莱恩斯最缺乏的就是耐心,要让他始终保持现在这种腰板笔直一丝不苟的状态,简直就是一种酷刑。相比之下,老头儿就要从容得多:
“很简单的道理么——大家都是王,谁都不愿意先到等别人啊。稍微迟到一点,让别人等自己,那才算有面子。”
“天哪,要是都这么想,岂不是永远别来了!”
“哦,若是迟到了太久,却也算严重的失礼了——所以既不能比别人早到,又不能拖得过久,这中间的分寸如何把握,可要看各国典礼官员的能力之所在了——竞争从这里就开始啦。”
“切,无聊的竞争。”
莱恩斯忿忿说道,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雷金纳德说的有理——阿古利亚皇帝德比安数天以前就已经抵达,但却远远在属于本国势力范围之内的那一块平原上驻扎下来,很明显就是在摆架子。
见身旁这位年青同僚满脸不耐烦,雷金纳德笑了笑,安慰他一句:
“卡奥斯人在这方面素来不太在意的,他们应该会准时抵达吧。”
“但愿如此,希望不要让我们等得太久。”
莱恩斯无精打采的苦笑一声,继续抬头观察着远处。
总算,等了没多久之后,就有斥侯来报告,一支队伍正在靠近。随后,北方视野中开始出现大量尘土,当尘土渐渐消散下去时,便可以看见赤红色的旌旗,以及旗帜下面同样为红色的盔甲反光。
“是他们……赤龙军团,老对手了。侯爵,您说得还真准——果然是卡奥斯人先到。”
若是在以前,看到赤龙重装兵团,那必定是要准备打仗的了,不过这次例外,莱恩斯心里还很欣喜能看见他们——这样一来自己就不用杵在这里傻等了。而更重要一点——也许苔丝也会在他们的队伍中,那可太幸运了!
心急过度的莱恩斯甚至等不及对方那些重步兵慢慢靠近而主动迎了上去。旁边雷金纳德人老成精,又和他相处了这些日子,已经猜到他的心思。不过这时候只能在心底暗暗叹息,本人也只好策马上前陪着,并带动整个队伍一起上前欢迎——对方乃是帝国皇太子,又是专程邀请来的客人,这样做也算符合礼仪。
可是当双方靠近碰面的时候,老头儿愣住了——仅仅只有赤龙军团而已,卡奥斯的皇太子不在其中。
“奥利佛殿下呢?”

   
雷金纳德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如果奥利佛不在而这边两位侯爵亲自上前迎接,那可就出大丑了。索菲亚贵族一向注重礼仪面子,在这方面输给卡奥斯这种“落后地区”,自己这个老贵族的脸可没地方搁。
对方阵营中站出来一个年轻人,倒是很给他这位侯爵面子,恭恭敬敬的弯腰施礼:
“奥利佛殿下的飞龙坐骑速度高绝,所以不必和我们这些重步兵一起走。殿下今天早晨似乎还在米兰城中与莉莲娜小姐共进早餐,不过殿下说了——肯定会带着莉莲娜小姐准时到达,绝不会误了时间。”
“呃……”
饶是老头儿涵养深厚,此刻也禁不住面红耳赤,丢面子就不说了。那两位早餐一起吃,行动一起走…… 出双入对的,这还用来么!极度郁闷之下,不由往莱恩斯那边狠狠瞪了一眼,心想若不是你小子毛躁,自己又怎么会被这样羞辱。
莱恩斯完全没注意到身旁同僚的不满眼光,此刻的他也是满心失望——苔丝不在队伍里。那边的队伍里倒是有一位女子,容颜也十分出众,但脸上那如冰雪般寒冷的神情,连同她素日里的赫赫威名,足以打消任何登徒子的痴心妄想——赤龙军团的军团长凯勒尔就一直跟在那位女子身后,可却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连话都不敢轻易说一句。却又舍不得离开,以至于连出面对答都是由另一个年轻人来完成——自己还认识的,一个名叫菲利尔的年轻修道士。
“伊美尔达!她竟然也来了。”
莱恩斯心头的诧异情绪多少掩盖了他的失望。伊美尔达的性格他很清楚,对于这类事情应该是毫不掺合的,居然会出现在这里,实在难以想象。
心里虽然奇怪,表面上却是不能表现出来的。苔丝不在,他也没什么兴致,当即作了个邀请的手势——莱恩斯毕竟年轻,对这种礼仪面子上的事情不怎么看重。
当他回头时正好看见身旁老头儿雷金纳德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还感到大惑不解:
“您不舒服么?”
这句没心没肺的问候差点让老侯爵憋过气去,老头儿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没让自己爆发出来。赶快远远走开去,以免再听到那小子胡说八道——这肯定会严重影响他的寿命。不过,生气归生气,雷金纳德总算还是没忘了赶快派出一名使者,去通知本国皇帝一行人这最新的变化——也许没什么用,但通知一下,也好让大队有个准备。
虽说碰面了,但双方却都没有寒暄的兴致。这很正常。凯勒尔一看到莱恩斯就两眼冒火星,若不是旁边菲利尔悄悄拉着,又当着心中女神的面,没准儿当场就把铁手套朝对方脸上扔过去了。而莱恩斯对凯勒尔本来没什么成见,可在见到他居然手持着那柄圣地之枪后,手掌一下子就攥紧了,有那么一刹那甚至握到了剑柄上,如果不是后面普立克及时拽了他一把,说不定就拔剑了。
于是最终双方还是都克制下来,只是狠狠地互相瞪视一眼,然后便静静站在营地外面,继续漫长的等待,等待着各自的主人——不过彼此之间隔了一个不算小的距离。
赤龙军团在营地外排列出一个巨大整齐的方阵,与另一边索菲亚军的方阵遥遥相对。索菲亚的方阵是由诸侯联合军部队组成,伯尼迪亚亲自编成的。这个与莱恩斯同龄的年轻人自从当年替父出征参加了索菲亚的复国之战以后,便一直被当作本土贵族中大有希望的典型而受到重点培养。作为大将军杰克佛里特的副官,这些年来他着实长进许多,如今就算杰克佛里特不在,他也能完全掌握住整个诸侯联合军团了。
时间不长,西方的天际线上又出现大片扬尘,又一支队伍正在赶来。隔得老远就能听到巨大喧闹声——冲天的鼓乐,以及许多军马,骆驼和战象所发出的嘶吼声。
“阿古利亚人还是那么喧闹,真没品位……”
莱恩斯悄悄嘲笑道,但旁边老侯爵雷金纳德只是看他一眼,却并不搭腔——其实阿古利亚倒是完全继承了古代阿伦西亚王朝的传统。那时候仪仗队的威风不但体现在规模上,也体现在声势上,声音越大,越有威势。莱恩斯毕竟年轻,不懂这些,不过老头儿也没兴趣教导他,只是自顾自准备上前迎接。
那边队伍里面,一头巨大的,通体纯白色的战象被围拢在中间,战象身上的背鞍,凉蓬,以及丝绸织物都镶着金饰,完全是按照古阿伦西亚王朝传统来配备的。可以想象,这头坐骑除了皇帝之外,没人敢僭越乘坐。所以这次老侯爵很自信,绝不会再搞错了——阿古利亚的皇帝德比安陛下驾到。
索菲亚的伯爵塞利斯也陪着德比安一同前来了,他们本国的护送部队则是金衣骑士团。作为第一个出现在会场中的君主,德比安脸上倒没什么不满的神色,反而满面含笑的分别与雷金纳德,莱恩斯,以及凯勒尔等人都寒暄上几句,显示出深厚的皇家气度。
相比之下,旁边的亲王加瓦夫可就没那么好涵养了,显出一脸的愤怒之色,气鼓鼓跟在德比安身后走了几步,便借口整军返回到金衣骑士团的军阵中去了。之后不久,金衣骑士团也在平原上摆出整齐的方阵,与索菲亚,卡奥斯两国的军阵遥遥相对着。
德比安自然是不用站在外面等候的,在雷金纳德引导下,马上就进大帐休息去了。而可怜的莱恩斯则不得不继续留在外面充当木头桩子,幸亏这时候塞利斯也过来陪同,还有代表着阿古利亚方面的禁卫军首领莫罗,和莱恩斯也算熟悉的。三人站在一起低声谈笑,倒也不寂寞。
帝国军阵中,凯勒尔冷眼旁观着对面那几个人谈笑风生,眉头微微皱起:
“果然是盟国呢……还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
凯勒尔说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伊美尔达,希望能借此聊上几句。但那位女将军却一如既往的沉默,显然没打算给机会。反倒是旁边菲利尔反应极快,一听这话便笑道:
“无妨,我们也有目标可寻。”
说着,他便跑去了金衣骑士团的队列,去找那位加瓦夫亲王攀谈。加瓦夫本来就比较亲近帝国的,再加上菲利尔刻意奉承,很快就热络起来。加瓦夫性子粗暴,菲利尔又是故意张扬,两人大声说笑着,声势居然比莱恩斯那边还大点。

   
所幸,这种勾心斗角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当又一拨新的队伍来到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来人打着米兰公国银色橡树步兵团的旗号,为首之人,自然就是米兰公国首相,兼唯一的军团长德米莱斯阁下。
这支队伍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特别是老侯爵雷金纳德。虽说刚才受到了打击,但他心中仍然留存着一分希望——也许那仅仅是卡奥斯人的一面之词。米兰的公爵小姐,当然应该和米兰人自己的队伍,和她的父亲一起前来。然而现在,他的希望彻底落空了,莉莲娜果然不在队伍中。甚至就连米兰公爵也没有出席,这实在很不正常。要知道这可不是一般的会面,而是关系到整个米兰国运的大事,又关系到宝贝女儿的终生,阿尔伯特没理由不来亲自挑女婿的。
面对老头儿的询问,德米莱斯支支吾吾了半天,只是保证说小姐一定会准时到达……当然了,乘坐着能够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飞龙,能不准时么。这让雷金纳德愈发恼火,而德米莱斯也知道这话题不好多谈,勉强应付了几句便找借口躲开了。
银色橡树步兵团并没有把自己当作客人,米兰人一来就对会场大加挑剔,并且开始按照他们的审美观和评价对会场进行了一番改动,非常奢华的改动。如果说之前索菲亚人布置的会场已经称得上豪华壮丽,那么经过米兰人的改造,这里的风格已经奢侈到近乎庸俗了。雷金纳德心情不好,也就随便他们瞎折腾去。在他看来这次会面已经毫无意义,如果不是为了在他国君主面前保持礼仪,早就拂袖而去了。

不过他并没能生气多久。片刻之后,便有一名白袍骑士高举着白底蓝十字军旗疾驰而来。一路挥舞旗帜,与此同时营地内外,连同在外面等候着的一整支诸侯联合军团,索菲亚将兵同时纵声大呼,声威极盛。
“皇帝陛下驾到!”——巨大的呼喊声震动了整片草原。一时间,无论是坐于帐中的德比安兄弟,还是在外面等候的凯勒尔,德米莱斯等人,无不色变。虽然在这里的营帐中已经坐着一位皇帝,但所有人都知道,只有这片土地的主人,才有那么张扬的资格。
然而仅仅瞬间之后,铺天盖地的呼喊声就嘎然而止,一时间草原上万籁俱寂,仿佛连风声都停歇下来,远远的,就听到天边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丝弦音乐之声。
一队白衣少女缓缓从草地上走来,一边走一边弹奏着乐器,竟然都是当年古代王朝遗留下的宫廷乐,古朴素雅。此时天气尚冷,但那些女孩却都赤着双足,脚腕上套着金铃铛,有节奏的铃铛声合着乐曲,仿佛天籁之音,令人为之陶醉。
就连阿古利亚皇帝德比安都从营帐中走了出来,他脸上满是羡慕之色——阿古利亚继承了古代王朝的城市和土地,却没能保留下古代的艺术,要说文化传承,毕竟还是索菲亚略胜一筹。
那一对对少女依次走来,在弹奏乐器的乐师们身后,却是一对对手捧丹盘的侍女,盘子里的东西虽然都用丝绸盖住,但依然隐约可见珠光宝气透出,想来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但最吸引人的并不是这些——在所有人吃惊艳羡的目光中,皇帝阿斯尔端坐在一具步辇上,由四位力士抬着,缓缓登场。而在他身边,还有另外一具完全一模一样的步辇,由同样四位力士肩扛,步辇座位的白绸缎上并没有坐人,而是端端正正摆放着一顶纯银镶钻石的桂叶冠。
一时间,所有人都呆住了,这顶桂叶冠,连同它的型制,样式,曾经在许多皇家文献和民间传说中出现过。但在场的人却谁都没真正见识过——实际上,自从古代阿伦西亚王朝解体之后,这顶桂冠就再也没有在人前现身过,以至于很多人都以为这东西仅仅是一个传说而已。
“天哪!是‘女武神之冠’……这东西竟然是在索菲亚……”
所有人中受到冲击最大的,乃是阿古利亚皇帝德比安,他们阿古利亚皇国历来都认为自己才是那个古代繁盛王朝的正统继承人,国都萨兰特正是当年阿伦西亚古王朝的旧都,自然也保存了许多古代文献和资料,对这件物品的来历也更加清楚——因为清楚,所以更加羡慕。
“了不起,想不到咱们宫中还隐藏了这等宝物,克瑞斯居然还藏了一招杀手锏呢。”
老侯爵雷金纳德此刻也从原来的沮丧中脱离出来,兴味十足地看着那顶银色桂冠,托着下巴喃喃自语道。旁边莱恩斯却莫名其妙,惊奇的看着他:
“这东西有什么特殊的么?我看也很平常啊——用的材料不过白银而已,镶嵌的钻石也都不是很大粒……”
“哈,莱恩斯侯爵,这话可不能让别人听见,否则一定会被大加耻笑——那是‘女武神之冠’啊!从阿伦西亚王朝开始,就一直是正统皇后地位的标志。说起来,咱们索菲亚和阿古利亚,还有早就被灭亡的科夫诺,一直都在为谁才是古代阿伦西亚王朝的正统继承者而竞争,但其实最能体现这个‘正统’的标志——皇冠,却是谁都拿不出来,否则这正统之争也早就结束了……真是没想到啊,皇冠失踪了,而后冠竟然是在我们索菲亚……就算是咱们陛下头上那顶双重冕王冠,都还不如它正宗呢。”
老头儿口沫横飞讲解着那顶后冠的来历,越说越是激动——也管怪,象他们这种老贵族,素来最是重视正统传承的,此刻见到传说中的宝物突然出现在面前,自然免不了失态一番。到了后来,老头儿甚至开始开始埋怨起来:
“唉,这件东西对女人的意义,完完全全就是一顶真正的王冠啊!这么有份量的一件筹码,若是早点拿出来,我们的把握可就大极了。可偏偏要藏到现在……唉,可惜了,可惜了。克瑞斯首相,你终究还是不肯放手让我们立功啊……”
这边雷金纳德在唉声叹气的抱怨,那边卡奥斯人却是暗自感到庆幸。无论凯勒尔,伊美尔达,或者菲利尔,都是见多识广之人,他们当然也很清楚这顶“女武神之冠”的价值,以及它对莉莲娜这样的女子所能够产生的吸引力。
“索菲亚人还真是煞费苦心啊。布置的也很绝妙,那么明显的暗示,就算是没什么野心的女子,也难免会心动,更何况是莉莲娜……”

   
凯勒尔望着前方索菲亚皇帝的仪仗,以及那并列于皇帝身旁的座椅和银冠,轻声感叹道,不过旁边菲利尔却接着轻笑:
“可惜他们却没料到莉莲娜小姐并不在这里呢,可惜了这么绝妙的安排。倒要看看,待会儿他们见到莉莲娜与皇太子殿下共乘一骑,那会是什么表情。”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微微一笑。莉莲娜先前既然说要求婚者们“当面竞争”,又同意乘坐奥利佛的坐骑来赴会,在卡奥斯诸将们看来,这已经是明明白白的允婚了。就算是诸将中最冷静,最自持的伊美尔达,这次前来,也在心里存了个看索菲亚人笑话的念头,更何况是一向最看好奥利佛的凯勒尔。

那边,索菲亚的臣子们已经蜂拥上前恭迎他们的主君,阿古利亚皇帝德比安也上前与盟国君主会面。两位君主的会面甚是热闹,双方都说了一大堆的漂亮辞令。但是在客气恭敬的外表下面,总还有几分隔膜与虚伪——毕竟,他们现在可算是竞争对手。
在这方面德比安就表现的要比阿斯尔强不少,这位阿古利亚的皇帝陛下本就是以虚伪而著称,说出话来都是一套一套,把对方唬得直发楞。不过对德比安本人来说,胜过阿斯尔实在没什么好骄傲的——那原也就是一个著名的弱势君主么。
德比安所关心的,乃是索菲亚那鼎鼎大名的“天才二军师”。海因似乎不在,这很正常,教皇陛下忽然降临科夫诺的事情早已传遍诸国,当地的大主教肯定要出面接待。但让德比安颇为奇怪的是——尽管他双眼四下搜索,却始终没看见那位首相大人的影子,这可着实让人有些诧异了。
虽然并未见过面,但克瑞斯号称是索菲亚第一美男子,“金发首相”的赫赫名望摆在那边呢。德比安曾经向见过这位首相的使者们询问过对方相貌,得到的回答非常肯定——只要他在场,就必定是人群中最耀眼的一个。
这么重要的事情,克瑞斯没理由不出席啊。本国皇帝都亲自到场了,他总不见得比皇帝架子还大吧?德比安心下甚是纳闷,当即便旁敲侧击的向阿斯尔询问,不过话题很快就被老奸巨滑的雷金纳德接了过去,老头儿哼哼哈哈的敷衍了一阵,却没透露什么有用的信息。
其实雷金纳德这时候自己也很纳闷,眼下这种情况,索菲亚的赢面不大,克瑞斯无论如何都应该出来坐镇的。如果不是不想让旁边的阿古利亚皇帝看出破绽,他自己都要向皇帝询问了。
皇帝的近侍玫兰霓丝也没出现,老头儿想找个旁人问问情况都不行。好不容易,找到一位还算能说得上话的近臣——负责宫廷礼仪的勒克斯特男爵,老头儿便私下里询问起来。
“玫兰霓丝小姐不舒服,就没来了。”
勒克斯特男爵的笑容中带着一丝了然的味道,雷金纳德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谁都知道玫兰霓丝极端反对这桩婚事,她不愿前来是很正常的。
“那克瑞斯首相呢?”
“首相啊,要稍微等一会儿。”
勒克斯特男爵的话让雷金纳德颇吃了一惊:
“首相竟然比皇帝还要迟到?”
“啊,首相本来是和陛下一起来的,可是我们在半路上遇到了您派回来的使者,说米兰的公爵小姐竟然要和卡奥斯的皇太子共同出现……那是非常不利的状况,所以首相大人决定暂不露面。”
“哦,首相还能有什么安排么……”
雷金纳德若有所思,在他看来局面已经坏的不能再坏了,不知道克瑞斯可有什么办法挽回?尽管一直很不满克瑞斯的专横跋扈,但这时候,他却不得寄希望于对方的智谋决断。

阿古利亚和索菲亚,两位现任的皇帝陛下都已经到达会场,而另一方的米兰客人也已经抵达,这时候卡奥斯国仅仅身为皇太子的奥利佛如果还不出现,那就是大大的失礼了。不过奥利佛沾了一个小便宜——他是陪同莉莲娜前来,而女士在这种场合下天生就拥有迟到的权利,当然,不能过久。
卡奥斯人在这方面也许不太在行,但米兰人对于这一套绝对是很精通的,而奥利佛一行人的行动显然又是受莉莲娜调派。就在阿斯尔抵达以后不久,稍微迟了那么一点点,又不至于过份迟到的时间段内,卡奥斯皇太子的座驾出现了。
对于这次王者之间的会面,各个国家都很重视,特别是在出场的仪式上,各国群臣都为自己的主君做出了最周到的安排。阿古利亚皇帝露面时的排场,是让人感到皇族的高贵和威严;索菲亚皇帝的出场仪式则别出心裁,在风雅细致上了足了功夫;但是到了最后,当卡奥斯皇太子出场时,却让所有人都只有一种感觉——威压。
远处,北方的天际线上,先是出现无数黑色小点。很快的,那些黑点就变得清晰可见起来,苍龙的咆哮声震动着大地。银色的枪,黑色的甲。在庞大的双翼飞龙背上,乘载着一个个威武雄壮的龙骑士……甚至就连草丛灌木中间的动物们都惊恐地仰头向天上张望,在这片土地上,还从未出现过如此景象。
龙骑士的数量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竟然足足有一个军团!最前方的导引骑士手中高擎着一面旗帜,一条巨龙盘绕着一柄金色长枪——这面旗帜曾经代表着卡奥斯的最强军团。如今,更是高高在空中飘扬。
新的龙枪骑士团,真正名副其实的飞龙军团,竟然全军出动,同时出现在卡德莱特平原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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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k7543 发表于 2010-2-28 16:43:30 |显示全部楼层
骑士风云第三部第三章:英雄会 第四节


  一时间,在地面上,索菲亚与阿古利亚两国将兵均是大惊失色――三方早就说好的,各自只允许出动一个军团护卫。卡奥斯的赤龙重装兵团早就已经在平原上列阵等候,怎么奥利佛竟还把他的直属军团拉了来――更何况那还是飞在空中的龙骑军,战斗力远远超过普通军团。

  “凯勒尔将军,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阿古利亚金衣骑士团的军团长加瓦夫亲王,刚刚还在与卡奥斯人谈笑风生的,此刻却厉声大喝,同时飞速跑回到己方军阵中,开始勒令全军做出战斗姿态。而旁边的索菲亚人则更是直截了当――就在飞龙军团一出现的时候,他们的武器就已经全部亮了出来。地面上一片白亮亮,尽是锋刃光芒。

  莱恩斯不声不响,悄悄走到挚友阿斯尔身后,手中持了一套弓箭,这箭头是特制的,射到空中能够燃烧发出红绿两色磷光。只要这支箭一上天,在附近等待的索菲亚四个军团,包括了北地三城军,皇家骑士团,以及专程从高兹堡,大天使要塞两地调来的南十字军与法尔桑地方军都会一起杀来救驾。

  作为发起邀请的一方,他们当然早就考虑到了最坏的情况。莱恩斯负责保护皇帝的安全,而另一位大将塞利斯则走到卡奥斯军阵前,发出正式的责问:

  “卡德莱特平原乃是索菲亚的国土。我国先前的邀请函上已经说得明白,只允许他国最多一支军团入境,贵国也已经明确答应了。现在怎么又来一个军团,难道又想要趁机入侵么!”

  面对严肃的责问,卡奥斯人却是神情自若。菲利尔微笑着前往阿古利亚人军阵安抚中加瓦夫,而凯勒尔则大步上前,正容看着塞利斯:

  “请勿担心,塞利斯阁下。我国皇太子殿下何等人物,岂会不守承诺。飞龙军团不过护送至此而已,他们的军靴不会踏上索菲亚的土地――至少,这次不会。”

  帝国人显然是早就安排好的,龙骑士们耀武扬威的在整个会场上空绕了几圈,骤然两边分开。众星捧月中,一头特别剽悍巨大的飞龙发出一声震天咆哮。龙背上,一位红衣美人却是笑靥如花,安然端坐,丝毫不显得慌乱。在她身后,另有一位身材高大的龙骑将傲然直坐。他的脸部虽说被护面甲遮住了,不过头上的金色冠冕和手中那柄天青色长枪仍然清楚昭示了他的身份――卡奥斯的皇太子,他果然是与米兰公爵小姐共乘一骑而来。

  地面上,阿斯尔与德比安两人不由得互相看一眼,两人脸色都有点发苦。

  卡奥斯人果然信守承诺,最终降落下来的,只有以奥利佛为首的寥寥数骑。其他龙骑士们在空中再度盘旋一圈之后,便都向着北方扬长而去。可那凌人威势却是长久留存,让所有人心中都感到沉甸甸的。

  飞龙凯恩缓缓匍匐到地面上,但还是太高了些。于是旁边早有预先降下的飞龙骑士拿过锦凳垫脚,然后又在奥利佛亲自搀扶下,那位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米兰大小姐终于缓缓走下飞龙背,向着早已等候在场地中的两位皇帝陛下展现出一个迷人笑容――身穿华丽的大红色礼服,手持一柄很有特色的中京国团扇儿,这些日子以来莉莲娜的魅力显然又大有增加,仅仅这一个笑容,就让那两位陛下心中原本暗存着的一些小小不愉快,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三人还没说话,忽听那背后那条飞龙凯恩发出一声长啸,一下子竟又窜上天空,而原本已经降落下来的其他龙骑士们也都慌忙重新升空,动作甚至显得有些惊慌。

  是什么能让龙骑士都如此失措?

  所有人不由自主的一起抬头,迎着太阳方向,只看见一片片白云随风飘动,渐渐近了,方才发现,那并不是白云,而是一匹匹毛色纯白,肋生双翼的飞翔之马。

  ――来自西里西亚的天马。

  飞龙与天马,托契亚与西里西亚,彼此间征战多年,可是老冤家了。龙骑士们一看到那些白影,立刻升空备战,竭力上冲,抢占高点以及顺风方向――这些都是空战的基本要素,对于西方大陆的飞兵战士们,几乎已经是一种本能。

  不过这里毕竟不是西方大陆,这些天马出现的目地也不是为了交战。虽然普通龙骑士们紧张万分,身为首领的奥利佛还是保持了冷静态度。他很快注意到出现的飞马数量不多,大约只有一个小队编制,便悄悄收起已经握在手中的龙哨,放弃了召回整个龙骑军团的打算――他身边的龙骑士亲卫也是一个小队。数量相等的情况下,龙骑士可从没怕过谁。

  只是,当那些天马更加靠近,能够看清上面的驭手之后,奥利佛又受到了一次冲击――天马骑士,向来只有女人能够担当,而且还必须是身材窈窕,体重轻盈的年轻少女。然而此刻奥利佛所见,在为首那一匹天马上所乘坐着的,却是一个金盔,金甲,更有着一头黄金般长发的男人!

  那人容貌俊秀,甚至比大多数女人还要美貌得多,但决不会有人把他误认为是女人――他身上有一种强烈的英睿之气,就好像一把出鞘的利剑。隔得那么远,奥利佛这样勇冠三军的大将,在他面前居然也微微产生了一种紧张之感。他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青色天枪,注视着对方――对方手中,也持着一柄金色三叉戟长枪。

  “另一柄地枪……索菲亚的金发首相克瑞斯……果然是他们。”

  奥利佛恍然低下头去,地面上,那位索菲亚的皇帝正在仰头张望。又是一张熟面孔,曾经在大沙漠中火龙山有过一面之缘的。只是那时候此人衣衫破烂,灰头土脸,岂有一丝一毫的帝王风范。而此刻锦衣华服,头带金冠,倒是很显出几分皇家气度来。

  “宰相的判断居然是正确的……啊,如果那时候……”

  奥利佛用力摇摇头,把无用的遐想从脑海中驱逐出去――从不为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后悔,这是奥利佛的人生信则之一。

  飞龙和天马在空中相遇了,奥利佛率先举起手中天枪――这是龙骑士的礼节,武器向天表示无敌意,同时也是向对方致敬。克瑞斯显然没学过天马骑士的礼节,此刻他模仿奥利佛,同样也举起手中黄金枪,倒也显得潇洒自如。

  两人都互相打量着对方,他们曾经见过面,但那时候奥利佛是根本没在意,而克瑞斯的身体状况则不允许他多费心思去观察。因此对于双方来说,这一次的会见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初次见面。一个是卡奥斯国未来的皇帝,一个则是掌握着索菲亚实际权力的首相,两人的年纪都很轻,未来三十年,他们将成为最大的敌手――这就是奥利佛此刻心中的想法。相比之下,下面那位头戴双重冕皇冠的索菲亚正牌皇帝,反倒显得无足轻重了。

  不过克瑞斯显然不是那么想,天马很快就降落下去,克瑞斯老远就走下马,恭恭敬敬地走到本国皇帝面前行叩拜之礼。阿斯尔连忙笑着把表兄弟扶起来,但即使如此,周围所有人依然都把目光投注在这位英俊无比的首相大人身上。克瑞斯的出现令所有人都感到心动,金发,白马,美男儿,还是从空中飞来……任一个少女心中的梦想不过如此。就算是阅人无数,向来都从容自若的莉莲娜,此刻也禁不住目光迷离,如痴如醉。

  “咦,克瑞斯这家伙搞什么鬼啊,这么招摇,今天可是阿斯尔陛下招亲,又不是他。”

  莱恩斯在旁边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不过老头儿雷金纳德此刻反倒显得很平静。

  “啊,可以理解,要想打破奥利佛已经形成的优势,也就只有用这种奇招。虽说对陛下不太恭敬,可眼下火烧眉毛,也顾不上那么多……不过,嘿嘿,想不到威名远播的冷面首相,有一天竟也会用上这招啊。”

  正主儿们到齐了,这些掌控着大陆命运的王者们终于能够坐到一起。只是理由说出去不太好听――竟然只是为了争夺一个女人。这一点,在后来令他们各自国家的史官在作纪录时都感到甚为尴尬。

  不过对于莉莲娜来说,现在却是她一生中最光彩,最得意的时刻――作为一个女子,还有什么能比现在这种局面更能证明自己的魅力呢?她站在营帐中间,笑吟吟注视着眼前那三个男子:阿古利亚的皇帝还是初次相见,德比安长的并不坏,相貌堂堂,只是那双眼睛老是游移不定,当发现莉莲娜在注视他时,先是讨好的笑了笑,但随后却微微侧头,竟然将目光躲开了。米兰的公爵小姐暗自摇了摇头,这位皇帝的威严外表下,似乎总有着几分怯懦与狡诈――外间传闻这位皇帝乃宫女所生,没有继承到阿古利亚历代皇族那著名的英雄气概,看来还是很有几分可信的。

  索菲亚的皇帝阿斯尔,比起当年分别时已经显得成熟了许多,但在三个人中依然是显得最年轻――或者说,在莉莲娜看来,还是有些幼稚。他对待自己目光的态度倒是十分真诚,那熟悉的温和笑容甚至令莉莲娜感到一阵温暖。可毕竟还只是一个大孩子……反倒是这位皇帝身边的的那名金发大臣委实抢眼……俊美,飘逸,华贵,自信……恐怕即使把天下所有的溢美之词都堆积在一起,也无法形容出此时克瑞斯的熠熠风采。营帐中所有的女性――不管是索菲亚本国,还是阿古利亚宫廷,甚至就站在莉莲娜身旁的米兰侍女们,只要一有机会,她们的眼睛就会偷偷投注到那位金发美男子身上,然后再也舍不得离开。

  最后,莉莲娜的目光投注到奥利佛身上,他现下虽然只是皇太子身份,可一身气度风范,却要比那边两位君王更加从容镇定。见莉莲娜看向自己,只是微微一笑,微微颔首示意。莉莲娜亦回报以微笑。几十天相处下来,她对于这位皇太子的脾气秉性已经十分了解。奥利佛确实称得上堂堂君子,尽管父亲已经明确答应了他的求婚请求;整个米兰城都已经把他当作了未来的城主女婿大加奉承;甚至连自己这边也微微表露出愿意接纳的意思,可这位殿下却依然始终守礼自持,不曾有任何轻薄失礼之举。这对于从小在奢侈糜烂之地长大的莉莲娜来说,实在是很不可思议的。

  本人是那么的出色,背后的势力也无比强大,在外人眼中,也许他是最合适的了吧……很多人都在悄悄观察着,偷看这位米兰大小姐与那位卡奥斯皇太子之间是如何的“眉目传情”。不过经验丰富的莉莲娜当然不会被任何人看出破绽,她的眼波并没有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做过多停留。目光四下流转一圈,让所有人都感受到她的魅力之后,莉莲娜的眼睛最终落在那顶端端正正放在正中间宝座,银光闪闪的“女武神之冠”上面,这顶代表着阿伦西亚大陆女性最高地位的王冠,乃是索菲亚方面最大,最重要的筹码,如今又被刻意放置了在最显眼,最能激发起女性联想的位置上――按理说索菲亚是主人,这中间的宝座应该是阿斯尔来坐才对。但如今索菲亚皇帝却主动把自己的位置放在了偏左手一点的侧面,而将中间给让了出来。

  正中间如今是摆放了两张椅子,其中一张,天鹅绒面上,摆放着那顶银色冠冕。

  莉莲娜的性格从来都是当仁不让,但这一次她居然难得表现出谦逊态度。转过身,莉莲娜向着作为主人的阿斯尔微微一笑:

  “一个小小城邦的领主之女,能够得到陛下盛情相邀,已经是受宠若惊了,如何还敢窃据这正位。”

  阿斯尔马上回报以笑脸:

  “小姐当之无愧。”

  莉莲娜不置可否,眼光又落在阿斯尔身后,那位金发首相身上,脸上的微笑似乎又浓厚一点:

  “首相大人为了安排这些,想必煞费苦心了。”

  这一切确实都是克瑞斯亲自安排,他给足了这位公爵小姐面子,同时也是为了要激发出她的野心。只有这位公爵小姐的野心大过她的爱心,她才有可能选择索菲亚的君王作为夫婿。另一方面,德比安皇帝的座位在右边,而奥利佛则被安排在了较为偏远的下首。这算是东道主对宿敌的一个小小打压吧,但却是完全无懈可击的――奥利佛只是皇太子,身份上要低一些。

  不过奥利佛显然不在乎这些,他脸上一直挂着胜券在握的微笑,饶有兴味看着莉莲娜应付众人。此刻见目标转到了那位金发首相身上,奥利佛的神情这才变得凝重,注意观察着对方的言行回应。

  克瑞斯神色淡然,似乎没听出莉莲娜语气中的讽刺:

  “多谢小姐赞誉,这是我等的职责所在,不敢有所疏忽。只是不知……”

  话锋一转,克瑞斯的嘴角也微微挑出一份笑容:

  “阿尔伯特公爵大人可还来么?”

  婚姻大事,特别是贵族小姐们的婚姻大事,总是应该由长辈来决定。莉莲娜再怎么跋扈自专,在这种事情上也必须有一位长辈在场才对。所以克瑞斯在布置座位时,特别在中间布置了两张椅子,有一张便是为阿尔伯特准备的。而另一张椅子上放置着皇后之冠,莉莲娜若要坐上去,便表明她是接受了索菲亚的皇后冠――这一切都是环环相扣,早就预备好的。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克瑞斯再怎么聪明,也没料想到莉莲娜如此大胆,竟然完全置传统礼仪于不顾,单独一个人就跑来了。克瑞斯专门提出来,也算是小小的为难对方一下,看看莉莲娜如何回答。

  然而莉莲娜毫不遮掩,直截了当回答道:

  “父亲大人不来。他来了也没用,这件事情完全是我自己做主。”

  再不理会周围众人吃惊诧异的目光,这位公爵小姐款款在中间那张最尊贵的主位上坐下,自然也不用去管摆在旁边的那顶后冠。帐中所有人,包括克瑞斯在内,此刻都只有苦笑的份儿。

  只有奥利佛,微笑注视着中间那位骄傲的公爵小姐,眼眸中流露出欣赏的光彩。

  大家坐定下来,总应该有些节目了。作为东道主的索菲亚在这方面自然也是早就考虑周到。克瑞斯轻拍手掌,一队舞姬载歌载舞的从帐外走入,开始表演歌舞。舞乐对于米兰人来说本应该是司空见惯的东西,但克瑞斯此次刻意安排,舞姬献上的乃是极为少见的精灵神庙之舞。这是古代精灵族大型祭祀时献给大地和森林女神的舞蹈,若非克瑞斯早年跟随师傅游历四方见多识广,日常负责训练舞姬的玫兰霓丝本就是侍奉大地女神的神官,最后再由半精灵族人玛妮雅加以指点补充,这支舞曲是绝不可能出现在人类世界中的。

  莉莲娜本就是最喜欢跳舞的,这支新奇舞曲一登场,果然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她目不转睛盯着场中舞姬的动作,手中团扇儿轻轻打着拍子,脚尖也随着音乐节奏微微点地,完全沉浸到美妙的音乐和舞蹈中去了。

  其他人也大都为那新奇美妙的歌舞所吸引,克瑞斯则趁机观察众人的动向――阿古利亚的皇帝德比安似乎也是个颇知风雅的人,此时也正随着歌舞的节奏微微点着节拍。他身后加瓦夫等一干武人则个个显得百无聊赖,一脸的闷气模样。不过克瑞斯也懒得理会他们,这些人翻不了大浪头。

  卡奥斯那边的情况则要复杂得多,奥利佛始终嘴角含笑,似乎也是在全身心的欣赏歌舞。但克瑞斯的眼神刚刚飘过去,那边就立刻警觉,锐利无比的目光当即反刺回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瞬间似乎凝固起来,如果目光有形有质,这时候一定早就迸出火花了。

  最后还是克瑞斯主动退让,他的眼光游移开去,继续观察奥利佛身后的随从。伊美尔达和凯勒尔这两位军团长也是重要人物,不能疏忽。不过让克瑞斯颇感吃惊的是,此刻这两人并不是距离奥利佛最近的――在他们之前,还另有两个身穿龙骑士服饰的人物紧紧站在奥利佛身后。脸上都带着护面甲,但从窈窕身材来看,应该是两个女子。

  龙骑士中也有女性?奥利佛竟然在莉莲娜面前也敢使用女护卫?克瑞斯吃惊之后忽然若有所悟,回头看了己方的莱恩斯侯爵一眼,果见这家伙此刻目光就是在那其中一个女子身上绕来绕去,就连皇帝阿斯尔回头跟他说话都心不在焉。克瑞斯立刻猜到了那两人的身份:西奥苔丝公主和她那形影不离的女伴拉格茜丝,肯定不会错了。

  此时这两个女孩也完全被新奇歌舞所吸引,完全没注意到有人正偷偷观察她们。不过莱恩斯的傻样儿她们是早就看在眼里了,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心,两个女孩儿时不时低声谈笑一两句,眼睛却始终都不朝莱恩斯那边看一下,让后者急得抓耳挠腮,却偏偏无计可施。这些都只是小伎俩,但用来对付昏了头的傻男人显然很管用。莱恩斯这时候已经完全陷进去了,人虽然还站在本国皇帝身边,魂却不知早就飞到哪儿去了。这一切都落在克瑞斯眼中,却也只能苦笑而已。

  然而克瑞斯并没有发现,就在他注意别人的同时,他自己也落在某些人的目光之下。不过比起他观察别人时所抱持的审慎目地,这些眼光则要单纯热烈的多。

  舞场中的舞姬的就不用说了,这些人本都是克瑞斯从诸多宫廷舞娘中精挑细选出来。因为玫兰霓丝仍然反对这事儿,拒绝为她们作指导,克瑞斯只好自己亲自出面调教,还拉了玛妮雅帮忙。他在舞蹈技艺方面的水平依然很高,即使没有女神官的帮助也独立把精灵之舞给教成了。不过带来的后遗症就是那些舞姬看他的目光总是热辣辣的,连同旁边配乐的女乐师们也是一样。

  此刻有两个女乐师就在窃窃私语,她们的位置恰在乐队最后,奏的音乐也是作为背景之用,最是不引人注意的。然而其中一个女孩已经是第三次弹错音调了,虽然每次都是在最不关键的时刻,除了精通乐曲的乐师本人之外,客人们一个都听不出来,但这还是让她旁边的女伴颇感奇怪――这位同伴的技艺她是知道的,不可能老是犯这种错误啊。

  “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这种关键时候可不能出错啊。”

  “放心,一般人听不出来的。”

  “啊!你是故意的?为什么这样做?”

  “难道你没发现么,每次只要我们一弹错曲调,首相就会朝这边看一眼……啊啊,又看过来了呀……好幸福……”

  “…………”

  幸好并不是所有表演者都抱着这种花痴想法,整场表演依然是非常成功。当最后一声曲调余音袅袅,缓缓消散在帐幕中之后,又过了良久,客人们才意识到这场梦幻般的乐曲已经结束,随即,就爆发出热烈无比的掌声。

  莉莲娜拍手尤其开心,此时的她倒完完全全象一位单纯千金小姐,一心只扑在歌舞乐曲等闺阁之乐上面。旁边的阿古利亚皇帝德比安不甘示弱,在索菲亚歌舞姬退出以后,便立刻站了起来:

   “我们阿古利亚倒也有一些新奇有趣的玩艺儿,想必能博小姐一笑。”

  “好啊好啊,快献上来吧。”

  莉莲娜毫不客气的催促道,德比安微微一笑,也拍一拍手,轰的一下,立时从营帐口乱哄哄挤进一大群人来。

  是一大群杂耍艺人,他们表演各种各样的民间绝技,诸如吞刀吐火,魔术驯兽之类……几只小狮子狗骑在山羊背上作出各种各样的滑稽动作,而在它们头上又有小猴子在跳来跳去的翻滚倒立,逗得帐中诸人无不哈哈大笑。不过雷金纳德对此却不以为然,他在米兰待的时间不短,也见过不少此类表演。虽说这里的杂耍表演称得上是顶尖水平,但对米兰人,特别是一位米兰公爵之女来说,恐怕已经称不上新奇了。

  不过莉莲娜丝毫没有表现出不耐之色,依然兴味十足的为表演者们叫好,鼓掌拍手,大声欢笑,完全被吸引住的样子。杂耍表演结束之后,又从账外走入几个上身赤裸的壮硕力士,手持短剑圆盾,竟然在营帐中表演起角斗来――大约德比安听说米兰人酷爱看角斗表演,特地安排了这一出。

  那些力士的武技并不怎么样,但拼斗起来极为凶狠,顷刻间已有数人见血,甚至有一人被一剑捅穿胸膛,立刻有奴隶将其倒拖出去。事前大约刻意安排过,角斗士们满场拼斗,但当他们受伤见血的时候距离主座都很远,不用担心血液会溅到高贵小姐身上,只是坐在下手的奥利佛就没那么好命了,几个血肉横飞的位置都在他左近,不时有鲜血溅到他身边,甚至连他的袍袖上都落了几点鲜红。但这种“待遇”也不是奥利佛一个人享受,包括阿古利亚的皇帝自己,身上也溅落了几块血斑。

  奥利佛却始终微笑,从容品尝手中美酒,听凭血迹不停溅上来,竟是完全没有躲闪退避的意思。

  只是最后,当一名角斗士被杀死时,手中的短剑冲天飞起,居然径直朝着奥利佛座位这边飞过来。卡奥斯的将官们脸上都显出怒色,凯勒尔踏上一步正要出手拨打,却见奥利佛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一摇。凯勒尔一愣之后便不动作,而奥利佛也完全不动,听凭那柄短剑从空中斜插而下,噗哧一下插入他身前桌案上,只差一点点,便要落在卡奥斯的皇太子身上。

  这下子就连上座的莉莲娜都变了脸色,而德比安则立刻站起来向奥利佛道歉,同时另有侍从端来崭新衣袍恭请两位王者更衣。奥利佛却哈哈一笑,摇手拒绝了。

  “身为武将,岂有怕见血的。至于这东西么……”

  他随手拔出身前案上那柄精光闪闪的短剑,用三根手指拈住剑身,脸上仍然是笑容,眼中却忽然闪过一丝锐利:

  “……倒还伤不了我。”

  说话的同时,只听嘎嘣一声,那短剑竟然被他只用三根手指硬生生拗断。这一下帐中皆惊,那柄短剑本身虽然只是普通铁质,大力士用尽全力大约也能折断,但要说只用三根手指的力量就断了它,若不是亲眼看见谁都不敢相信的。

  营帐中一片哑然,角斗士们不知何时都悄悄退了出去。德比安尴尬的赔笑两声,奥利佛不换衣服,他也只好把那沾了血的袍子继续穿下去。此时阿古利亚和索菲亚两国都表演过了,接下来应该是轮到卡奥斯出场了。奥利佛略加思索,微笑着长身而起:

  “此来仓促,并没有准备什么能让小姐开心的节目,就由我来为小姐舞剑助兴吧。”

  说着,奥利佛微微弯腰,向正中座位上的米兰小姐示礼,甚至也向着旁边的阿斯尔微微点了点头――但却完全没理会德比安。随即只见一道银光闪过,奥利佛腰间配剑出鞘了。

  卡奥斯的皇太子素来以枪术著称,但他的剑术绝对不赖。这一点,营帐中那些剑术高手,诸如莱恩斯之类很快便注意到了。他的剑法显然也是出自帝国剑圣门下,但省去了很多花哨好看的动作,直截了当,作为舞剑来说不算太好看。但营帐中大多数人都是武将,他们看奥利佛舞剑可绝对不会用欣赏的目光去看。比如说莱恩斯此刻就心无旁骛,连西奥苔丝那边都顾不得看了,口中念念有词一心注意着奥利佛的招式,同时手上还来回比划,显然是在练习自己该如何应付呢。

  奇立恩大概就是死在这套剑术下的吧……莱恩斯想到这些,全身微微颤抖,手掌紧握成拳头,几次三番忍不住想要摸到腰间剑柄上去。好不容易,才强自控制住,但奥利佛目光闪烁之间,仿佛早已看穿他的念头,忽然停下手,微笑道:

  “独舞不如对舞,这里哪位有兴趣,可愿与我一同舞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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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10-5-3 13:12:57 |显示全部楼层
骑士风云第三部第三章第五节


营帐中一片沉寂,没有人接下这句话。卡奥斯的皇太子手抚长剑,傲然四顾,眼光有意无意的从阿斯尔,德比安两人身上划过,但这两位君王谁都不是动武的料子,即使被这嘲讽眼光划过也只好侧头躲避。这边莱恩斯自然是勃然大怒,紧一紧袍带,握住腰间剑柄便要走出去,但这时候他却忽然感到一道目光。
那是从奥利佛身后射来的,西奥苔丝的护脸甲不知何时微微掀起一小块,小巧的嘴唇微微翕动。虽然距离不近,但莱恩斯还是清清楚楚读出了她的意思……“你敢!”
刚刚还豪气万丈的勇者瞬时畏缩下来,西奥苔丝那楚楚目光让莱恩斯一下子想起那天晚上看过的戏剧,自己和这位卡奥斯皇太子难道真要弄到那个地步?死是不怕的,可莱恩斯绝不愿意让西奥苔丝去唱那么悲伤的挽歌。心下一犹豫,脚步自然就慢了。慢了这么一瞬间的情况下,便听到另一个骄横狂妄的声音:
“我来!”
阿古利亚金衣骑士团的军团长,亲王加瓦夫大踏步走出人从,站在奥利佛面前。这是个名符其实的巨人,奥利佛已经算高个子,但加瓦夫依然比他要足足高出一个头,满身金黄色盔甲披挂,站在那儿,活像一尊巨大的金属雕像。
奥利佛斜眼看了看这个巨汉,加瓦夫的体型巨大,站在哪儿都很显眼,先前自然早就注意到了。加瓦夫原来的名声不怎么样,不过自从他那位兄弟,“狂狮王”费尔特斯亚展露出狂战士能力杀掉帝国一位军团长之后,卡奥斯人对这个狂战士家族中任何一人再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的想法——甚至对德比安也是。奥利佛这次出言挑拨,其中一半目标就是针对阿古利亚皇族的。
眼下加瓦夫站出来,也算是达到他的目地了。奥利佛微微点一点头,手中长剑斜举,遥遥向加瓦夫半行武士之礼。面对着卡奥斯的皇太子,加瓦夫再怎么骄横也只能回礼,然后,便拔出了腰间的巨大弯刀,同时左手举起一块巨大塔盾。
这柄弯刀是单手刀型制,但换了一般人来大约用双手都无法举起,而这仅仅是加瓦夫的佩刀。莱恩斯曾经见过他在战场上用的武器:一把银质双手大砍刀,那东西绝不可能拿到营帐里面来耍,只挥舞一下整个大帐都要散了。
舞剑毕竟不是格斗,两人各持兵器在手,却也不能开始就直接朝对方身上招呼,只是各自遥遥作势而已。双方各自摆了几个动作之后,终究还是加瓦夫首先按捺不住,弯刀呼哧一声,竟然脱手朝着奥利佛那边旋转着飞过去。弯刀的刀柄上有镂空小孔,飞在空中发出奇异的呼啸声。
莱恩斯脸色变了,这一手他曾经在黑衣骑士团中见过,阿古利亚人的绝活儿:弯刀旋转飞出削人脑袋,然后还能自己旋转着飞回来。可加瓦夫在大帐里面玩这一手实在是太不像话,这里面这么多人,万一伤到谁都是了不得事情。
这边塞利斯已经上前一步,黄金圣盾早就护持在阿斯尔身边了。莱恩斯看看莉莲娜面前似乎无人保护,便朝她那里靠近一点,随时可以出剑拨打,公爵小姐注意到他的行动,转头向他微微一笑,莱恩斯慌忙低头,唯恐引起苔丝那边的不满。
不过德比安那边倒是从容自若,加瓦夫虽然鲁莽却并非白痴,没有充足把握也不敢乱扔刀子。说起来这种飞刀技能还真是阿古利亚武士特有的绝技,在这种情况下值得拿出来卖弄得也只有它了。
弯刀呜呜飞过,奥利佛只是略微侧了一下身子便躲闪过去,但这种掷刀术的利害之处马上显现——转了半圈,刀子又从后面直削奥利佛后脑。这弯刀本来就大,再一转起来活像个银光闪闪的小磨盘,很大一块范围内都被笼罩。而且从后面袭来,被袭击的人最多只能听到声音,却根本来不及回头观察。
光这一刀还不足以构成杀招,就在那柄弯刀飞回的同时,加瓦夫手臂连挥,竟然又甩出四五把小刀子——也都是环形弯刀,弯曲弧度非常大,原来都套在胳膊上面,旁人还以为是手镯之类的装饰物。这些弯刀飞出去也都不是直线,七拐八绕,从四面八方飞向目标。小刀柄上也都有类似于哨子的孔洞,飞在空中啸声大作,气势极为骇人。
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到处都是盘旋飞舞的弯刀,而背后更有一团巨大银光呼啸着朝奥利佛飞来,加瓦夫这一下子可以说是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而且是存心要杀人了。
莉莲娜啊了一声,脸色苍白的叫出声来。旁边德比安脸上则显出得意之色,不过嘴巴上则假惺惺叫了一声:
“殿下小心!”
但卡奥斯的众将却毫无动静,就连西奥苔丝都不紧张——他们都很有信心。
果然,只听奥利佛一声呼啸,他的身前骤然亮起一道宛如太阳般璀璨的光环。莱恩斯脸色一紧——果然是这一招。
青龙骑士雷昂曾经用过的,脱胎于梅菲斯幻枪术中的绝技,用来防御的最强剑技“大光轮”。就算是面对着乱箭攒射也能全部格挡,几把飞刀自然更不在话下。
只听叮叮当当一连串的爆响,那些飞刀被打得到处乱飞。这时候可就危险了,幸亏大帐中武将众多,所有人都把武器盾牌之类举起来,或是拨打,或是格挡。至于阿斯尔,德比安,以及莉莲娜等重要人物更是早被重重卫士用大盾护卫起来,一点油皮都没伤着。
反倒是那柄巨大的弯刀,奥利佛却不敢胡乱拨打——这东西威力太大,自己能顶住,旁人却未必可以。只好再躲避一次,眼看着弯刀重新飞回到加瓦夫手中。
刀子是飞回去了,奥利佛可不会给他再丢出手的机会。德比安,加瓦夫这对兄弟接连暗算他两次,就算是个泥人也难免有火性子出来。更何况奥利佛自持武艺,本就是极为骄傲的一个人。
“且看回礼!”
奥利佛一声长啸,手中银剑闪出一片白光,立刻把加瓦夫重重叠叠包裹起来。只听阿古利亚的亲王大声吼叫,手中刀盾挥舞的如同风车一般。刀剑,剑盾,瞬间就碰撞了无数次。此时双方再也不顾什么舞剑之说,完全就是面对面的生死格斗了。营帐中杀气大作,远比刚才鲜血飞溅的角斗表演更加激烈。
不过帐篷里面的人都很平静,生为乱世中的君王和臣子,对于格斗拼杀那是早就适应了。即使阿斯尔与德比安这两位“文弱皇帝”,也都能够保持着非常平静的态度观看这场近在咫尺的战斗。
而莉莲娜更是也一点都不害怕,米兰人喜欢看角斗是出了名的。先前德比安奉献的那场角斗表演,因为顾及到安全的缘故,无论激烈还是血腥程度都不可能和米兰大角斗场中相比,并不能吸引莉莲娜的注意。现在可不一样,不说别的,拼斗双方都是皇族,光这一点就足以让人为之激动。更何况这两人的武艺本领远非普通角斗士能比,决斗起来的那份精彩,大概也只有当年莱恩斯与雷昂的那场战斗能够相比了。
莱恩斯这时候也正想起了当年的那场拼斗,在他看来奥利佛的剑术丝毫不逊于那个时候的青龙骑士,不过加瓦夫也要比那时候的自己厉害很多。武器上面还略占优势,一刀一盾的组合使得加瓦夫攻守兼备。在力量上面也一点不吃亏,奥利佛的单手剑几次与之相交,剑身都被打弯。要不是银剑弹性好,打弯之后立刻能自己绷直,那柄剑早就废掉了。
以前莱恩斯一向不大看得起加瓦夫的,费尔特斯亚的手下败将么。不过今天亲眼见到他与人交手,再暗自与自己的实力比较一下,方才不得不承认——这家伙不愧是狂战士家族的后裔,如果不是有个费尔特斯亚把他的名气抢光了,阿古利亚第一勇士的称号倒也当之无愧。
加瓦夫很强,可惜他碰上的奥利佛更强。奥利佛并不打算跟这个家伙纠缠太久,说到底他也不过是德比安手下一个工具罢了,打败了他没什么光彩,打输了更是丢脸之至。如果不是这个混蛋前面不顾廉耻的偷袭太让人愤怒,奥利佛也不会直接向他出手。不过现在既然动手了,就要在短时间内结束掉,拖的时间长了,本身就是一种耻辱。
决心已下,出手时也再不留情。力大招猛的对手他斗得多了——天下还有谁能比托契亚的龙骑士之王阿里昂力气更大,招式更猛?北方龙骑士的战术全都是以力量为主,硬碰硬从来不玩虚的。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宛如怒龙的咆哮,奥利佛竟然弃剑于地,空手重重一拳直接砸在加瓦夫的盾牌上。
轰隆一声响,加瓦夫原本高高举起的盾牌一下子塌陷下去,精铁盾面上竟然被他砸出一个深深的凹印。这时候众人才注意到奥利佛双手上都带着近身格斗战专用的银刺手套,奥利佛的拳头带上这东西,那就跟一个大铁锤没啥两样。没等加瓦夫反应过来,又是连环三拳,每一拳都结结实实砸在那面大盾牌上,轰隆隆数声之后,加瓦夫痛苦哀叫一声,那只套着盾牌的胳膊无力软垂下来——显然是被震伤了。
加瓦夫也是悍勇之人,左手胳膊伤了,右手弯刀依然丝毫不慢,狠狠一刀朝着奥利佛的脖子削去,但格斗武器的利害马上显现出来——带了金属拳套的手根本不怕任何锋刃,可以直接锁拿武器——只见奥利佛双手握住弯刀刃口,用力一扭,那柄银质弯刀马上就变了形!
即使对方双手武器俱废,奥利佛也没给对手任何反应时间。只听一声大喝,加瓦夫硕大的身躯已被他举过头顶,再用力往地上一摔,轰隆一声,尘土飞扬,大帐中的厚绒毛地毯竟然都凹下去一大块。可怜的阿古利亚金衣亲王在地上手足乱蹬,却硬是爬不起来,最后还是几个内侍上前,好不容易才将他扶起。
“还有谁来!”
奥利佛站在大帐中间高声咆哮,这位卡奥斯的皇太子已被彻底激怒。此时的他再不复先前那种温文尔雅的皇家气派,而是双目圆睁,怒发虬张,身上的衣服刚才都崩裂开来,显露出胳膊上一条张牙舞爪的飞龙刺青,看上去狰狞可怖。
能够在托契亚那种蛮荒之地生存下来并且成长为龙骑将,皇太子身份是毫无用处的。虽然奥利佛回国以后,特别是在美人面前一直保持着翩翩君子风度,但这决不意味着他和阿斯尔,德比安之类是一路人。
营帐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在面面相觑——加瓦夫是以力量著称的,而在刚才那一战中,所有人都亲眼看见,他是彻彻底底的输在了力量上。奥利佛毫无花哨的,硬碰硬用无比强大的力量将对手击倒。再加上先前折断铁剑那一幕,这位卡奥斯皇太子,飞龙骑士团长所展现出的强横实力,着实让所有人都为之胆寒。
这时候阿古利亚那边忽然一阵慌乱,原来加瓦夫性子骄横,虽然吃了大亏也不肯在敌方面前示弱,硬撑着还站在德比安身后。但他受伤实在不轻,心里又极端羞愤,勉强只站了一会儿,便从口中吐出一大口血,一头歪倒在地,竟然昏过去了。
搞到如此地步,阿古利亚人都坐不住了。当着索菲亚皇帝和米兰公爵小姐的面,这个脸丢得太大。阿古利亚素来以勇士著称,若是没人站出来,以后还有什么脸自夸勇武。
德比安皇帝身后,禁卫军统领莫罗•迪南多,以及另一位禁卫军猛将杰西•亚哲鲁,两人不约而同上前一步,站到了众人面前。虽说这两位的武艺未必能及得上先前加瓦夫,但作为阿古利亚的武士,这时候哪怕明知道要送命也不能退缩的。
他们两个彼此之间也没通过气,同时站出来之后方才惊觉,互相看了一眼,却谁都不愿后退。那边奥利佛却已经在冷笑:
“一起来么?也罢,还有多少人,一齐上来就是!”
这时候德比安却突然哈哈一笑:
“殿下剑术高超,力量超绝,可惜朕的三弟没来,否则倒可以与殿下好好玩玩。不过眼下么,咱们阿古利亚这边,怕是没什么人能及得上殿下之英武了……阿斯尔陛下朝中英才济济,想来还是有人能与殿下一较高下的。”
说着,德比安挥手示意两名部下退回,同时眼睛朝索菲亚人那边看去,意思很明显——我们不行啦,你们上。
索菲亚这边几员大将确实也都跃跃欲试,不过都被克瑞斯以眼色制止了。年轻的金发首相神色淡然,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却始终不语。
卡奥斯人那边却是出离愤怒了,阿古利亚人连续两次暗算,如今还想拉上索菲亚一起用车轮战!孰不可忍!拉格茜丝悄悄在人群中旁边嘀咕几句,凯勒尔先点点头,率先手捧圣地之枪站了出来。
“对舞不若群舞,既是诸位这么有兴致,我愿与殿下一同献技!”
话音未落,伊美尔达也默默走出人群,虽是一言不发,手中长剑却凛然出鞘,与凯勒尔一左一右,分别站在奥利佛身后。而后面西奥苔丝则立刻捧起了奥利佛的天枪送到哥哥手中。
克瑞斯眉头微微皱起,尚未开口,旁边莱恩斯却铁青着脸先跳了出去——凯勒尔手中的圣地之枪,乃是阿斯尔的母亲所遗留下来,后来又转赠给奇立恩的。睹枪思人,想起挚友的仇恨,让莱恩斯如何还能控制得住。
更何况凯勒尔的眼睛一直死盯着他,分明是在挑战——凯勒尔先前就对着前长官的遗孀发誓过,见到莱恩斯,必然要挑战,此刻正好践约。
塞利斯见他冲动,无奈摇摇头,却也只好跟着一起站出去,手中黄金圣盾耀眼夺目,与莱恩斯并肩站立。奥利佛见他们俩站出来,嘴角微微冷笑,眼睛却始终盯着克瑞斯,以及他身后的那柄金色圣枪,稍后,又直接看到阿斯尔身上,目光中的不屑之色愈发浓厚。
克瑞斯终于叹了一口气,反手从莫利菲手中取过圣地之枪,缓缓走到营帐中心,与莱恩斯,塞利斯两人站在一起,并很自然的成为三人之核心,与奥利佛那边三人遥遥相对。
三对三,大帐中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眼看着这场前所未有的大战。
正当气氛紧张到极点,可以说是千钧一发的时候,坐在最上位,众人环绕之中的莉莲娜却突然站起来,轻轻挥了挥手:
“到此为止吧,这只是舞乐献技而已,不要再有人受伤了。”
这句话着实让营帐中大多数人都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句话竟然会出自这位从来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小姐之口——刚才看奥利佛与加瓦夫拼斗的时候她可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也没见怕谁受伤?
而克瑞斯这边本来就不想打,自然乐得顺水推舟,哈哈一笑,率先返回原位。
“天色已晚,大家想必都累了,不妨休息片刻。我们已略备薄酒,待会儿还望诸位赏光才好。”
这种安排显然是很体贴的,客人们在参加宴会以前总需要换身衣服,休息一下。于是以莉莲娜为首,大家各自散去,返回自己军团营地的帐篷中去,休息,以及算计。
莱恩斯稀里糊涂的跟着大伙儿一起返回到本国营地,他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莉莲娜会阻止这场看起来对卡奥斯很有利的比斗。可惜海因不在这儿,无法为他解惑。虽说克瑞斯在这里,但这位首相大人素来给人的冷漠印象使得莱恩斯无法向对待海因那样随便提问。
更何况刚才正是由于他第一个跳出来才迫使另外两人不得不站上去,克瑞斯显然对此很不满意,脸色不好看,此刻当然就更不能上去触霉头了。莱恩斯毕竟混官场那么多年了,这点眼色还是有的。
不过雷金纳德却看出了他的疑问,他们两个一起办了那么久的差事,关系也比较密切了。老头儿笑呵呵的拍一拍这位年轻同僚的肩膀:
“怎么,还在奇怪么。”
“是啊,您说那位大小姐又在打什么主意?我觉得当时大声拍手叫好看热闹才符合她的性格。”
“呵呵,侯爵说得不错。按这位小姐的本心,确实如此。不过,侯爵也不妨想想您的身份。”
“我?”
莱恩斯还是莫名其妙,这时候雷金纳德就摆出一副老资格的样子,开导他了:
“不错——您,塞利斯将军,还有克瑞斯首相,那都是什么身份啊,都是我们索菲亚的顶尖重臣。那边皇太子加上两位军团长,也都是了不得的人物。这可不同于普通较量,双方都用上了圣兵器,一旦有个闪失,立刻就是血溅当场,生死存亡的大事!”
“万一真的有了什么伤亡,岂不是平白得罪了两国。莉莲娜再怎么娇纵,终归是米兰人,这点理智还是有的。”
莱恩斯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啊……哈,老侯爵,您对于她的了解真是透彻。”
被夸耀的老头儿却黯然一叹:
“有什么用呢……”
因为皇帝与首相就在前面,雷金纳德也不好说什么丧气话,只是失望的摇摇头。
灰心丧气的并不只是雷金纳德一个,就连阿斯尔本人也颇为沮丧。他本来对于这桩婚事并不是很主动,但在克瑞斯的劝说之下,这十几天来经过仔细考虑,也确实接受了群臣的建议,认为莉莲娜就是最适合自己的皇后。这其中,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当初在王都时留下的美好印象——至少在那时候,阿斯尔是真心希望莉莲娜能永远留在自己身边的。
然而时隔短短一年之后的再见面,莉莲娜对他的态度却完全不同以往,刚才见面时只是浅浅微笑了一下,却连话都没多说一句。当然她对奥利佛也没什么特别亲密的表示,但阿斯尔不会注意到这些,在他看来,这分明是一种故意的冷淡。
“看来我们没希望了呢,克瑞斯,那位奥利佛皇太子太出色了。”
和其他大多数人一样,就连阿斯尔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竞争对手。
“您是打算放弃么,陛下?”
克瑞斯转过头,深深看着自己的表兄弟,语调温和,似乎并不介意皇帝的决定,但眼中带着深深期待的目光。
索菲亚的青年皇帝沉默下来,他正在思考,很久之后,阿斯尔决然的摇摇头:
“不,既然来了,就要竞争到底。”
在日常生活中,在很多时候,阿斯尔常常给臣下们一种太过于温和的感觉——或者说,就是软弱。但在关键时刻,他还是能够拿出一个大国君主应有的决断力——比方说在拒绝杰克佛里特要他提前称帝的时候;在冰龙海骑士团袭击皮特罗斯港口时拒绝召回前方大军的时候;以及,在西里西亚,走向那未知的圣者之门时……
这一次,索菲亚的皇帝再次展现出了他的决断,同样,也是在一个关键时刻。
“哪怕要我亲自和那位奥利佛皇太子比斗,我也不放弃!”
“非常好,我的陛下!”
克瑞斯开心的笑起来,有些苍白的面容上现出兴奋的红色。这些天来为了安排这次会面,他在后方的辛劳丝毫不少于前方莱恩斯等人,脸色变差了很多。只是精神上的旺盛掩饰了这一切,甚至就连阿斯尔也没注意到。
“局面是很困难,但我们决非没有机会。”
克瑞斯开始娓娓而谈,刚才他一直在仔细观察场中形势,观察每个人的反应,对于整体局面已经大致有了个把握。
“莉莲娜是有点偏向帝国,但她显然还并未做出最终选择,在众人面前的态度也总算还能保持不偏不倚。前面之所以阻止我方与帝国的大火并,也正是因为如此。”

克瑞斯显然听到了先前雷金纳德为莱恩斯做出的解释,并且也赞同。不过他对局势的判断却和雷金纳德完全相反。
“只要我们在这次会面中充分发挥出自己的优势,尽一切力量展现出我们的长处,那位小姐的想法未尝不可以改变。”
“难,奥利佛也不是傻瓜,他知道我们的弱点,故意处处逼迫陛下和他正面较量。刚才就是这样。如果再让他这么发挥下去,恐怕陛下在莉莲娜心中的印象会越来越差。”
非常难得的,雷金纳德提出了直接反对的意见,克瑞斯却哈哈一笑:
“老侯爵这么想么?我却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我们并没有失分,反而比卡奥斯与阿古利亚两国都要好。”
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克瑞斯继续解释下去:
“阿古利亚人连施偷袭,在莉莲娜心目中的形象肯定不会好,这就不用说了。而承蒙他们的帮助,打掉了奥利佛的假面具,他总算显露出剽悍的本性来了。”
“奥利佛本就是以武力著称,莉莲娜满意他也正是为此。他越是表现的强大,越是反衬出我们陛下的文弱,这决不是好事。”
雷金纳德很不服气地反驳道,这么多年下来,他对女人的经验是很丰富的。
“女子爱慕强大是没错,但如果强大到了野蛮的地步,那就是两回事了。”克瑞斯从容微笑道,“方才奥利佛在摔倒加瓦夫的时候,不知道老侯爵可注意到了——莉莲娜脸上分明显出了恐惧之色。”
“哦?那倒没注意,如果真是这样,奥利佛此次出手可就得不偿失了。”
老头儿立即反应过来。莉莲娜并不是个胆小的女人,如果连她都感到害怕了,奥利佛龙骑将的威势也确实太大了点儿。
“那下面该怎么办?”
阿斯尔问道,克瑞斯胸有成竹的笑了笑:
“顺其自然,陛下不必刻意去表现什么,只要展现出您平日里的性格就可以了。莉莲娜很有主见,她最终自己会做出决定的。”
帐中诸人各自点头,克瑞斯抬头看看四周,忽然皱起眉头:
“莱恩斯侯爵呢?”
不知何时,莱恩斯已经不见,众人先是吃惊,但随后,大多数人的目光都不觉朝卡奥斯人的营帐那边看过去——这位热血青年该不是又去会美人了吧?

其实这一次,大家倒是冤枉莱恩斯了。对于一向自诩“公私分明”的莱恩斯来说,现在可不是去私会西奥苔丝的时候——尽管他心里很想这么做,不过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莱恩斯现在要去见的人也是一位美人儿,不过不是卡奥斯的公主,而是米兰的公主大小姐。这种时候去求见应该说是很不合适的,也很可能会被拒之门外,不过莱恩斯对莉莲娜却有另外一种感觉——虽说科夫诺人和米兰人是死对头,但他们两个的私交却一向不错,两人之间互相帮忙也不是一两次了。特别在帮忙追求西奥苔丝的事情上,莉莲娜为莱恩斯所做的一切,总让他对这位米兰大小姐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他相信如果自己登门求见的话,应该不会吃闭门羹。
他的感觉没错,当他来到米兰人营地,求见莉莲娜小姐的时候,外面侍卫明显不想通报,但在他的坚持下,还是进去通传了一声。然后便带着满脸吃惊诧异之色,出来说公爵小姐同意见他。
莉莲娜刚换了一身白色晚装,正在梳理头发。在昏暗烛光的照耀下,愈发显得妩媚动人。当她见到莱恩斯时,脸上也再一次显现出以往那熟悉的笑容。
“哈,侯爵大人这时候来拜访,有什么要紧事么?”不等回答,她自己却先笑出声来,“嗯,我刚才好像看到那位美人儿公主也来了呢,莫不是又想拜托我设法让你们私会?”
“不,不是为了苔丝……”
莱恩斯满脸通红,手足无措,支支吾吾了半天,方才大着胆子抬头道:
“我……我只是想知道,您的决定。”
因为是出于一时冲动才贸然来求见,既没有海因也没有普立克在背后出谋划策,完全是莱恩斯自己的冒失行为。所以在言辞上明显笨拙,连一点迂回都没有,就这么冒冒失失的提出来了。
莉莲娜的脸色果然立刻沉下来,瞪了他一眼:
“这是你该问的么?问了我也不可能回答你的!”
“我知道,只是……我原以为你会告诉我的。”
莱恩斯有些沮丧的回应道,这回答本身也甚是无礼,但莉莲娜却并没有生气,脸色反而和善起来。过了片刻,她轻轻叹一口气:
“如果我已经有了决定,莱恩斯,我会告诉你的。不过,现在还没有。”
一下子看到希望,莱恩斯顿时大为欣喜,又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我……我可以保证,阿斯尔确实是真心的……”
“行了,这些话你和那老头儿在米兰都说了无数遍。”
莉莲娜转过身,背对着莱恩斯,语气又一次转冷,这让后者再度感到紧张:
“对不起,莉莲娜小姐,我是把你当做最知心的朋友……”
笨拙的话语再一次被打断。
“我也是,莱恩斯侯爵,否则我刚才根本不会允许你进来。”
莉莲娜缓缓回过头,莱恩斯吃惊的后退一步——在这位米兰大小姐面容上,他第一次看见了眼泪,晶莹的泪珠。
“如果你一定想知道,莱恩斯,我可以告诉你——无论阿斯尔,德比安,还是奥利佛,他们都不是我心目中的那个人,都不是。”
营帐中一片沉寂。
许久之后,还是莉莲娜最先打破沉默,她抬起头,深深看着眼前那不知所措的青年:
“莱恩斯侯爵,我记得你还欠我一个承诺吧。”
“啊?”
“你答应过,要帮我做一件事情,只要不违反你们骑士的正义,以及你对索菲亚的忠诚,你就一定要去做,是么?”
“呃……是的,只要您吩咐下来,我一定尽力。”
莱恩斯心头不自觉的狂跳起来,莉莲娜在这时候会提出什么要求?正在他疑惑的时候,后者却嫣然一笑,走到他面前,轻启朱唇:
“那么,听好了,莱恩斯,我想拜托你:立刻护送我离开这里,离开这片大陆,到另一个地方去,比方说……中京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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